在和你的关系之中,无论如何演变,我总是其中的输家。输给了你、输给了感情,也输给了我自己……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
「朕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朱棣微微揽起浓眉,看著眼前孤绝昂扬的男子。「朕是她的父亲,有保护她的责任。」
「父亲?」冷君敌扯唇露出讽刺的笑。「一个几乎十四年没照顾她的人,突然冒出来说要当她的父亲、保护她?会下会太可笑了些?」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咄咄逼人。朱棣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以前没有照顾好她,现在才要好好地补偿她。」
冷君敌冷哼一声。「补偿她?善於遗忘的人,永远善於遗忘。我不会让她跟你走。」
「但是是她主动跟朕走的。」朱棣唇畔泛起胜利的微笑。「朕以为,她可能已经厌烦你了。」
冷君敌的面容瞬间风起云涌,没人看得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果然还是个娃儿。」
「她已经不小了。」朱棣感慨地说道。「一个将近十四岁的少女,不应该有如此多愁的心思。」
「你是始作俑者,不是吗?」冷君敌唇边勾出冷魅的微笑。「那年要是你迎回了她母亲,也许这一切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所以朕才要弥补她。」朱棣郑重地说道。「将她带离你,一定可以让她变得快乐。」
「弥补她?」冷君敌的喉间逸出冷笑。「从十四年前你遗弃她开始,就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至於带她离开我——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她!」
「为什么你不对她好一点?」朱棣突然重重地叹息,眉头紧紧地蹙起。「要是你对她好一点,朕会很高兴地将她交给你。」
「她是我的,不需要经由你的手。」冷君敌狂妄地说道,显然不将朱棣放在眼里。「你以为她真正在乎的是谁?」
朱棣被冷君敌的话强烈一震。「总而言之,朕不会把她交给你的,你毋需跟朕卖弄嘴皮子。」
「皇帝的面子挂不住了吗?」冷君敌讥讽地说道,完全不害怕有惹怒猛虎的可能性。
「朕倒要看看你能够做些什么?」朱棣抛出笑容给眼前这个一点儿也不畏惧他的倨傲男子。
「皇家最好的兵器,都是名剑山庄铸的,没错吧?」冷君敌微微冷笑地说道。「要是你真的带走她,我不能保证货源会依旧源源不断。」
「你不是没在管名剑山庄的营运,为什么会那么清楚?」朱棣唇畔同样泛起冷笑。「若和名剑山庄断了交易,朕难道下能找别人吗?最近无剑门的铸剑已经小有名气,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和名剑山庄并驾齐驱,甚至凌驾名剑山庄之上。朕考虑用他们的货。」
「是这样吗?」冷君敌唇畔的笑容更冷。「那也要看他们想不想跟您交易啊,皇上。」
一句冷而讥诮的话语让朱棣挑高眉头。该不会……他对冷君敌投以疑惑的眼神。
「别想跟我斗。」冷君敌目露精光,唇畔噙著冷笑。「她不在意你遗弃她十几年,我可在意得很呢;没为她出气已经很不错了,你还以为你真能平安从我面前带定她?」
「要是你能将这份保护她的精力用到她身上,那就好了。」朱棣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和她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好好回去管你的天下大事,不要把无谓的力气花到我跟她的身上来!」冷君敌勾唇一笑,对朱棣伸出手掌。「现在,将我的人还给我!」
她的宿命就是要与他永生不断地纠缠吗?否则最後战败的为什么真的是她那皇帝亲爹?
狂暴的吻从他的唇压落,她别无选择地承接一切,直到她的唇被吸吮得睡胀为止。
「你还小,娃儿,别打想离开我的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事。」冷君敌唇畔漾著邪冷的微笑,若有所思。
「我已经不小了。」戚绛影哀凄地说道,娇颜完全没有被吻之後应该有的酡色,仍是一脸苍白。
「对我而言,你还太小。」冷君敌以深黑的目光打量著她。「稚女敕得让我连要你的都提不起。」
戚绛影狠狠倒抽一口气。他一句话就将她刺得血淋淋。「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我?我太小,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那为什么要我?」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嚷道,水眸盈满前所未有的迷乱。「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我才快十四岁而已……为什么要绑著我?」
「别闹了。」冷君敌安抚似地拍著她,俨然像个长辈对待哭闹不休的晚辈。
「我闹?」戚绛影声音陡地拔得更高,泪水不断滑落。「我没有闹,我没有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能这么冷静自持?」
这一切明明都是他造成的,而他居然还能在一旁欣赏她的失控?
「睡吧,你很累了。」冷君敌扯出微笑,仍然没有回应她的指控。将她强压入他的怀里,他要她有个好眠。
他仍然想要粉饰太平吗?她陡然凄楚地笑了出来。
「我是很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造成的,而你却只会要我睡,不让我离开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戚绛影费尽气力地在他怀里喊著,一心要求离开。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冷君敌的神色是冷静而高深莫测的,唇边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像是从来没人能模透的神祗。
「是因为习惯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吗?」幽幽的声音从她口中倾吐而出,她终於再也提下起气力与他相斗,只能张著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含悲地盯凝著他。
「睡吧。」冷君敌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合上她的眼帘。他定定地凝睇她,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终於传来,才轻扯唇角。「如果我真的要把你玩弄在股掌间,你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模样?」
这句话,熟睡的她没有听见。就算她听见了,恐怕也不会懂得他话中潜藏的深意。
皇上是烕绛影亲爹的事,楚振域从来不知晓。那件事从此之後,对於她和他,宛若未曾存在过。
只余偶尔皇上会亲自来看看她。然而谁都没有再开口留过谁,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要走。
时光不停地流逝,转眼之间,她已十五芳华。
从娘生前,就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如今娘早已死去年余,更别提有人会记得她的生日。
今夜,没有庆祝,没有一句恭喜,没有例外的,她依旧得陪他出门——多讽剠,在生日的这一天,她仍旧得承受永无止境的心碎。
她突然觉得极端可笑,在整装准备去找他的同时,笑得几乎没有办法站直腰。随後,深层的痛楚从她的月复部传来。
那是一种闷过头之後,突然爆发的强力苦痛。她感觉下半身不停地涌出黏稠的液体,而月复部传来的痛楚,一次比一次剧烈。
「啊……」戚绛影抱著月复部,晈著牙根,压根没有办法踏离房里一步,反而下意识地跌往床去,额间下断地冒出一颗颗冷汗,痛苦地几乎要在床上昏死过去。
恍惚之间,她看到床单整个被染红,伸手往下抚去,才发现自己月复部所流出来的,全是血。
她会死吗?是下是上天终於可怜她,在她生日这一天要送她这个带她离开人世问的大礼?
下月复的剧痛仍然不断传来,她冷艳精致的五官全拧皱在一起,痛得频频哀叫,连房里传来她最熟悉的脚步声,都没有发觉。
「你怎么了?」冷眸在看到她痛苦的模样时,陡地一炽。
传入耳中的是焦急至极的发问声。不,不可能是他。他绝对不可能如此关心她。
「该不会是生辰这天闹自杀不成,反而伤到了自己吧?」顽长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至她的身畔。
真的是他。唯有他才会有这么讽刺的声音——啊,他记得她的生辰?他居然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痛……我肚子好痛……」戚绛影完全没有气力去回应他的嘲讽,只能紧皱著眉,不停地在床上翻滚。
著急的黑眸在定定地看著她之後,终於明了一切。冷君敌陡然笑了开来。「看来上天真的送了你一个大礼,在你生辰的这一天。」
「痛……」他怎么知道她刚刚在想些什么?「会死吗?我会死吗?」她哀哀地看著他。
如果上天真的要她今夜离开他,那么,就让她奢侈地多看他一眼吧。她从来没有发觉,原来真的可以离开时,也会有如此不舍的心情啊……
冷君敌嘴角噙上一抹微笑。「你放心,在我的护翼之下,没人能够带走你,包括你所认为的老天爷。」
「是吗?真的吗?」戚绛影以质疑的眼神瞅著他。
突然间,他的吻重重地落到她的唇上。
这次的吻,和以前不同。同样的狂霸,却带了点迷情挑逗的意味……为什么?
同样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的戚绛影不解地凝著他,感觉下月复部的痛苦依旧,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生辰快乐。」冷君敌唇畔泛著优雅自若的笑。「要我告诉你,你究竟是怎么了吗?」
巨大的痛苦袭上身子,戚绛影痛得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他,只能抱著身子,不断地打著哆嗦。
冷君敌以强健的臂膀紧紧地圈住她。「你的癸水来了。」他的眉眼都含著笑,里头还藏了她看不懂的意绪。
谜底被他一宣布,她突然羞赧地难以自拔,连月复部的疼痛都险些忘记。虽然娘没有告诉过她,但她不是没有看过书上写的。只是,在这么疼痛的当头,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件事。
这种关於女人私密的事,居然是由他来告诉她的……居然是他解开了她的疑惑……
她羞愧欲死。
「走开!你走开,不要碰我!」戚绛影不知道打哪里生出反抗的力气,死命地推拒著他。
「生辰快乐。」冷君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仍是紧拥著她。「恭喜你长大了,娃儿。」
讽刺!这根本就是讽刺!若她现在有气力,一定要打烂他唇边那抹张扬讽刺的微笑。
「走开,你走开。」戚绛影陡地软弱得像是个哭闹不休的孩子。「我不想见到你!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放心,我会走开。我会找个嬷嬷来照料你。」冷君敌唇畔绽著看似无伤的温和微笑。「但是,要一辈子不见你?」
戚绛影以满含痛苦的双眸瞅著他,等待下文。
冷君敌轻扯唇角,只说出了两个宇——
「免谈。」
於是,她从已经极深的地狱再坠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离不开啊。在她十五岁生辰的这一天,上天开了她一个极大的玩笑,然後,依旧忘却了要眷顾她。
从癸水来的那一天之後,戚绛影选择了赤红色的衣裳来妆点自己,以鲜艳的颜色彻底地伪装起自己一身的虚软。
於是,原来就少言少笑的她,看起来更是冷艳无比。她的美貌渐渐地从名剑山庄传出去,於是,提亲的人应接不暇。
可笑啊。若男人只因为她绝美的外表而欣赏她,那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悲剧。她从来就不打算将自己许给任何男人。但是就算如此,她依旧深深记得在之前,他曾经说过要将她嫁掉的话语。
终於,在她年满十六岁的那天——
「你真的不想嫁吗?」楚振域被一个又一个媒婆包围得无力,只能直接问继女。「一个都不考虑?」
「不考虑。」戚绛影轻轻摇了摇头,选择了一个最适合拒绝的答案。「爹不是希望我能跟著少庄主吗?我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想嫁人的事。」
「是这样吗?」楚振域深深地叹著气。「说到少庄主,爹就……」他又叹了一声。「为什么他总是要在外头花天酒地呢?无剑门的名声已经愈来愈有超越名剑山庄的趋势了,我多么希望少庄主能够回来扛这山庄的事业,偏偏少庄主却……」
「最好的铸剑人才不都在名剑山庄吗?为什么?」戚绛影怀疑地说道。从无剑门窜起的那一天开始,她其实就已经在质疑——
为什么无剑门铸出的剑跟名剑山庄那么相似,甚至更好?除非……除非他们能掌握到名剑山庄的人才。
然而,这怎么可能?那些铸剑师一个个都对冷君敌忠心耿耿……除非是冷君敌自己——
这个猜疑让她娇颜一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振域重重一叹。「如果我能知道为什么就好了。一他抬眸望向一身红装的戚绛影。「少庄主现在还夜夜狂欢作乐吗?」
「嗯。」戚绛影点了点首,内心却崩裂出细痕。
会不会,纵情欢乐根本就是他的伪装?有没有这个可能,无剑门根本就是他创设的?
以她幼时跟著他的认知,天底下也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他那样奸的铸剑技术了啊。
会吗?会是他吗?
她暗暗下定决心,决定今夜去开启那扇她在外头呆立多年,却从未进去过的门,一看究竟。
「等等。」
每个深夜,都是冷君敌一个人进去那扇门扉,而今日,原来应该静默无声目送他进入的她破例地开了口。
「怎么?」冷君敌挑眉凝视著以艳色衣裳妆扮的她。
「下雪了。」眼角余光瞥到雪花开始纷落,戚绛影绽出了一个绝美的笑。「我曾经在很多个下雪的夜里,撑著伞等待你。」
「然後呢?」俊眉挑得更高了。
怎么,嫌她废话吗?戚绛影幽幽地笑著,继续说道:「我在外头等了你好几年,却从来不知道你在里头做些什么。」
「接著?」冷君敌很清楚她的话仍未说尽。
「所以,我要跟著你进去,在今晚。」戚绛影漾出一抹绝美而坚定的微笑,清亮的眸子定定地凝视著他。
深深浅浅的笑声械卮铀的喉问逸出来。「小娃儿,我劝你别进去,那种场面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小娃儿了。」戚绛影淡淡地反驳。「我要进去,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是吗?」
「包括你。」戚绛影受不了他那状似质疑的问句。「我今夜一定要进去一看究竟,看你终夜流连忘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就随你吧。」冷君敌的语声是轻淡的,甚至还有无奈夹杂其中。「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里头的世界,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不会怪你的。」戚绛影以坚定的眸光瞅著他。「到时候真的要怪,也应该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