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饭店”内,京月亭日本料理。
充满禅风的和室包厢里,叶真心和父亲面对面坐着。
叶父指着刚端上来的几道佳肴,笑吟吟地说:“尝尝田中师父的春季新菜单,先来个海胆佐紫苏山药丝,待会儿吃完可得打个分数。”
叶真心对着父亲勉强一笑。“爸,田中师父的手艺,哪是我能挑剔的?当然是满分。”
“是吗?”叶父扬眉。“我还为你最近吃惯了意大利料理,其余的菜色全入不了口了。”
“爸,别这样啦。”她放下筷子,端起玉露煎茶,低头品茗。
“不这样,要我怎样呢?”叶父叹了一口气,才说。“你从小到大没让我操过心,这回却让我连续两个晚上失眠了。”
“对不起……”
“要你来陪我吃饭,不是为了听这句话。说说看,你和Leon是怎么回事?”
“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小哥说昨天他来过了。”
“他?谁?”
“也对,他到底是谁?”她涩然一笑。“我好笨,连他是谁都没弄清楚,就胡里胡涂谈起恋爱了。”
“谈恋爱嘛,当然是蒙着眼睛比较美啊!”叶父安慰她。“现在睁开眼一看,其实对方也还不错,对吧?”
“他骗了我,爸。”放下筷子,她迟疑了几秒才说:“我像个傻瓜一样,担心餐厅生意不好,担心他赚不到钱,甚至担心爸不肯接受他,结果……原来那个小餐厅只是他用来娱乐消谴的地方,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呢?”
“我知道你很委屈,昨天我也骂了他一顿,但是撇开这些不说,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对象,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也有钱财,他还亲口说,对你是认真的——”
“这样的闹剧也叫做认真?”她打断父亲的话,眼底充满哀伤。“或者,饭店这么迫切需要与迪朗奇集团合作?”
叶父摇头一叹。“能合作当然是皆大欢喜,但是话说回来,女儿,你不也没坦白告诉他父亲是谁?难道这就不是欺瞒他?”
“但是在时机还没成熟、还没确定爸能否接纳一个厨师之前,我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她低囔着。
“在我看来你们是一样的。他也是因为你说不喜欢有钱人、不喜欢大家族,搞得他也怕说出自己的身分把你给吓跑,不是吗?”
她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如果他真的担心她的想法,为何不拿出来一起讨论?难道要瞒她一辈子吗?
“爸的意思是他的做法正确?”叶真心不解地望着父亲。
“当然不正确,但是用意上来说,也不能说他错,至少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想维持这段感情。
话说回来,你急着谈恋爱,自己没认清事情,怎么能怪他呢?”
“我……”父亲说的好像也对,倒让她哑口无言。
“再说,难道你掩饰自己是“君华饭店”的董事长千金一事,就算做对了吗?”
“我是为了保护爸,不想让媒体拿我来做文章——”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她急着辩解。
叶父慢条斯理地喝完海鲜清汤,才说:“你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吧?你怕媒体把二房女儿的身分摊开来,更怕他因为这个烂理由而离开你——”
简短一句话,如利剑般直袭她隐藏在心口的痛处。
的确,她极力低调,只求不引人注意,就是怕人知道自己尴尬的身分。
她抬起头,表情受伤。“爸,您觉得这件事摊开在众人面前,我会好受吗?”
“这已经是过去的错误,还提起做什么?”
“过去的错误,却一直延续到现在。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直到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发觉我的幸福是建筑在大妈、哥哥们、还有妈妈的痛苦上。因为有我,大妈和哥哥们不能拥有全部的您,而妈妈得忍受大妈对她的怨恨和冷言冷语。至于我,在学校,同学在背后笑我,回到家,大妈讨厌我,我也得装做若无其事,还要安慰妈妈……”她掩着脸,幽幽地说。
“我知道,都是我造成的错!可是我不是正尽力弥补?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你?”
“可是,这对哥哥们很不公平。”
“他们明白的。”
“可是我很痛苦!看到哥哥们,我总是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剥夺了他们应该得到的一切,所以当年我坚持离开叶家,希望可以藉此摆月兑过去的一切——”
“唉……”叶父幽幽一叹。“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么怨恨我……”
叶真心摇摇头。“爸,我不是怨恨,我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分。”
“不管是不是恨,你能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就好。至于害你变成私生女这一点,我由衷抱歉,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儿。”
“爸……”她不是真的怨,只是一直放在心底,说着说着,就说出来了。
“无论是他隐瞒了身分或是你担心的、苦恼的,在我看来都是小事。”叶父一笑,递了纸巾给她拭脸,轻松地说:“尤其是私生女这件事,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给自己盖了个胡同,然后自个儿圈绕了这么久——相信爸爸,这些事情都只是庸人自扰,你得赶紧把这胡同拆了,出来晒晒外面的阳光吧!”
是她想太多了吗?看着父亲慈爱又宠溺的笑容,叶真心又禁不住要哭了。
“唉呦,又哭了,今天是来糟蹋田中师父的新菜色吗?乖,快吃吧!”
“……是芥末太呛啦!”
芥末是呛了点,可是那余韵很清新,犹如打通任督二脉,就像她终于把积压多年的情绪宣泄出来后,心头也舒坦开朗多了。
父女俩和解完毕,叶父又开口了。
“既然他骗了你,这家伙也不是好东西,我看派你哥去修理他,“君华”也终止和迪朗奇的合作算了——总之,以后不要再提他,爸再另外替你找对象,嗯?”
“不用去修理他。”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影响父亲的事业。“反正以后……不要提他就是了。”
忘记他,忘记这个骗子,忘记那些惊喜、温暖、快乐、感动的夜晚,就当是一场梦,她该醒了。
“那还要不要把他找来打一顿呢?”叶父笑着说。
“别这样、爸——”她急着阻止。
来不及了,只见叶父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对纸门说:“进来吧——不管你是魏武斯,还是迪朗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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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棉纸拉门缓缓拉开,门外出现的是魏武斯“进来坐吧。”叶董挥手要他坐下。“我女儿似乎不打算原谅你,我看你们就把心底的话说清楚,然后到此结束吧!”
“真心……”魏武斯坐下,出声唤她。两天没见到她了,他好想她,想得心头很紧、很沉。
从一开始,叶董就要他站在门外等着。父女两人之间的交谈,他全听进去了,待他一拉开纸门,与她对面而坐,望见她的眼眶犹泛着水意,鼻头还红通通,他的心绪也乱了。
“来,今天我做主,你们两个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叶父先开口。他认为魏武斯虽然外表斯文,总是挂着人畜无害的浅笑,可是内心教人模不透,他担心女儿继续受伤害,早已打定主意,这件事非插手不可。
“真心,不能原谅我吗?”望着她,魏武斯开口。
“我刚刚和爸爸谈过,这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有把事情弄清楚,让一切发展得太快,才会变成这么尴尬的局面。”父亲在场,叶真心试着想轻松以对,可是一开口,嗓音却是暗哑紧涩。
“我想,比起那些劈腿之类的,你……不算什么错,再说,我自己也没有对你坦白……”
“所以?”她的意思,是他们可以从头来过吗?
停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们……我想,我们并不合适……还是到此为止吧!”
魏武斯愣了愣。这样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露出一个苦笑。“在上个周末之前,我们还很合适,不是吗?”
“我想要的是踏实平淡的生活,而小厨师不是你真正的身分,你真正的身分太……太耀眼,我跟不上的。”她深吸一口气,把准备好的想法一句句背出来,可是真要说出口,却像是利刃划过胸臆间,疼得难以承受。
即使他们可以放下隐瞒身分这件事,可是谈及现实,还有很多的犹豫与考虑。
她和他的生活目标并不同,怎么能刻意漠视这件事,继续快乐地谈恋爱呢?
与其面临以后可能的争执,甚至是分手,她宁可现在就结束。
“因为我是迪朗奇家族的继承人之一,所以你要放弃这段感情?”这个理由他无法接受。
魏武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身分背景有一天竟然会成为感情的绊脚石——
叶真心咬着唇,努力忍住眼眶的泪水,许久之后才点头。
“说起来,你是第一个因为迪朗奇家族而决定离开我的女人。”他先是苦涩一笑,然后认真看着她。“我想,其实你还是无法原谅我的作为吧?但是有些事情,我希望可以当面说给你听。”
“十岁那年,我父母亲意外过世了,姑姑和意大利籍的姑丈收养了我,于是,我从台北搬到意大利生活。养父对我非常好,不仅让我和他亲生的子女同样享受衣食无缺的优渥生活,甚至发觉我有一点点厨艺天分,也对厨房工作有兴趣之后,便极力培养我成为接班人。这件事情在家族里传开后,当时迪朗奇集团在意大利已经小有名气,他的前妻为了维护自己子女的权益,跑来餐厅里大闹一场,在米兰当地还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
“从那时候起,我要求自己必须更低调,不能引起其它人的嫉妒或怀疑,才能维持整个集团的和谐。我名义上的兄姊和我的关系不能说不好,但也不亲近。直到现在,我们之间只是公事公办,谈不上什么手足感情。意大利人喜欢群居式的家族生活,我不想成为家族失和的原因,所以坚持推掉集团执行长的职务,只担任海外事业群的营销总监,藉此远离欧洲,也是为了让兄姊有主导掌控集团的感觉,不要因为我这个外人而坏了整个家族的感情。我要自己专注认真地为集团工作,避免让养父母为难,这是我认为报答多年养育之恩最好的方法。”
十岁?才十岁起就得承受这些人事是非?这十几年的故事,他说得简单,可是其中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叶真心的心口默默地为他泛疼着,可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他说下去。
“老房子是我亲生父母留下来的纪念,我把老房子修整成餐馆,本来只是一股冲动,我想做自己喜欢的菜,不必在意业绩,任性地度过在台湾停留的时间,让爸妈知道儿子已经长大,回来看他们了。”
即使小奇、阿律和大山多次追问过,他也儿未说出为什么要开个不太赚钱的餐馆,可是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梦想说出来。吐露藏匿许久的心情,让魏武斯格外激动。
原来老房子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故事,叶真心的眼泪瞬时落下。
“那天,你说不喜欢有钱人,讨厌大家族……当时,我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害怕这件事会毁了我们的感情。”他握紧了茶杯,继续说:“另一方面,我一直不愿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是担心若是消息传回意大利,万一被误以为是想自立门户,恐怕又要引起一场风波。我个人无所谓,但是我不想让养父母为难。”
“既然没打算在台湾待很久,又何必替老房子找另一个主厨?”她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问“因为我爱上了你。老房子已经不仅有我的亲生父母亲,还加上了我和你的回忆,因为这些无法割舍的情感,所以我想找一个真正的主厨,认真经营这个地方,不要再让老房子回到过去的孤寂荒凉。”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着深深的眷恋。“如果有一天,可以回到“魏武斯”的身分时,我想我会选择过着厨师的单纯生活。”
她的心口抽疼着,声音有些颤抖,“这些事……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要求自己低调行事,已经习惯隐藏所有的情绪,维持最平和最温顺的表情和态度,只希望不要惹起任何事端,于是……”说到这里,他的喉头有些干涩,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我一个人独处惯了,不愿与人往来太深,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与你倾诉自己的心情。”
“昨天Joseph私下也跟我提过,他说,他知道你一直很在意自己是私生女的身分……”他喟然一叹。“真心,你不觉得我们是很相近的人吗?”
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们都认为自己的存在会造成别人的压力和负担,所以就想办法隐形自己,你逃离阳明山,而我逃离欧洲,不是吗?”
“你——”她猛然一凛,鼻头又涌上酸意。
他完全说对了。
“其实,无论到哪里,我们的身分,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了。”他无奈地叹息。“你永远是私生女,而我,永远是别人的养子。”
“私生女……”她抬起头,泪眼以对。“你也觉得这样的身分很可耻吗?”
“怎么会?这是上一代的问题,不该由你来承受。真心,你该解放自己,别再困在“私生女”
这三个字里了。”
“你不懂……”叶真心摇头,晶莹的泪珠落下,她的语气很悲伤。“当我知道自己真正的身分对,彷佛从天堂落至地狱,同学对我指指点点,还有学弟妹特地跑来班上,嚷着要看有钱人家的私生女,而我,只能低着头当作没听见……”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静地叙述。“大学毕业之前,妈妈因癌症过世了。于是我要求搬出来自己住,自己找工作。我不敢让同事知道家里的事情,尤其爸爸又是“君华饭店”董事长,虽然很多人知道他除了三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不太露面的女儿,可是现在的八卦杂志那么多,随便添油加醋地写一篇,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只想平淡地过日子。”
“我懂。”他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沉沉地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们是很相近的人。”
他和她,虽然外表掩饰得很好,可是却过分压抑自己,因此活得自卑,不敢坦然面对别人,心底始终有块缺口。
“现在,我们已经把内心最晦暗的那部分说出来了,真心……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说过了,我们不适合的。你无法离开迪朗奇家族——我明白你的使命与任务,而且我也认同你的想法,但是,我无法勉强自己接受不想要的生活方式……所以,即使摊开了彼此也行不通的,最后我们还是会因为彼此追求的人生目标不同,而无所交集。与其走到那一步,我宁可只留着最美丽的回忆。”
她伸手抹去又涌出的泪。“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现在分开还不算晚……”
“这样的理由,我完全无法接受。”魏武斯神色震惊。他无法理解。“你确定真的爱过我吗?
怎么能轻易就说分手?”
他以为,他们的爱情不一样,没想到竟是如此薄弱,说分手就要分手。
“我爱过,可是,爱错了。但不是你的错,是我……”她想对他一笑,可是落下的,却是泪。
魏武斯觉得胸口的怒意、失望和沮丧,已经逼得他瀕临失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压抑下来。
他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黑眸瞅着她,眼底净是痛楚与不舍。
“停!我说,你们的话也说得够清楚了。”被当成隐形人的叶董,终于忍不住了,他心疼女儿的眼泪,决定让两个年轻人先冷静一下。
“听好,两个人都有错,但也不是什么错,依我看,你们两个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如何?”
“不用——”叶真心想拒绝。
“什么不用?你想让我继续失眠吗?”叶父一句话就让女儿不得不接受。
“就这样,暂时分开,想清楚再说。”叶父摆出董事长的威严。“谁也不准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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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
信义计划区,迪朗奇餐厅的贵宾包厢。
魏武斯刚结束一连串的拍照,正在接受某电视周刊的记者采访。
“迪朗奇餐厅在台北已经造成轰动,目前预约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可以谈谈接下来的计划吗?”
“台北店是我们在亚洲的第一个分店,接下来将会在香港和新加坡设立分店,预计一年后,将会在东京、上海、北京陆续开店。”
“可以略述迪朗奇意大利餐厅的特色吗?”
“我们致力于寻找当地食材,以欧洲严谨的烹饪技巧,将迪朗奇集团重视新鲜原味和创意巧思的概念完美呈现,除了培养在地厨师,也会不定期由欧洲主厨来为大家服务,让客人不需远赴殴洲,也能尝到米其林等级的美味料理。”
他的笑容真是太有魅力,简直像块刚出炉的女乃油蛋糕,女记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露出最美丽的笑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回到台北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台北的女孩和您在其它国家遇见的有何不同?可否谈谈您的感情生活呢?”
“有何不同……这点我很难回答,毕竟这段时间一直专注在工作上。不过,若要谈感情生活,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我很爱她,希望大家别再追问这个问题,留给我们发展的空间吧!”
魏武斯直接坦白地给了回答,女记者期盼的表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失望极了。
结束了专访,大山已经在餐厅外面等着接他离开。
他刚上车,小奇便来了电话,简短报告。“老板,哲夫的手艺真的不错,用餐预约状况保持得很好,两个外场服务生也十分熟练,总之,应该可以上轨道了。”
这段时间,老房子暂时交由小奇营理,不过现在,小奇也该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他想了想,说:“餐厅先交给哲夫全权负责,至于要给他多少股份的合作条件,等三个月后,再视经营情况作诀定吧!”
“是。”
结束通话后,大山已经送他到叶真心的住处楼下。
看着六楼的房间亮着灯,他沉沉一叹。
自从那天离开京月亭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叶真心了。
他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是对人宽容的性格,可是……是他还不够了解她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已经把心底最深处的一块都掏出来给她看了,还不够吗?剖开了自己又如何,她真的在意吗?
魏武斯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认真看待的一段感情,可以说放下就放下?难道依依不舍的只有自己吗?
但他不甘心,她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女人,是他一生的伴侣,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方才接受访问时,女记者问起他的感情生活,他想的全是叶真心,那段回答,其实也是说给她听的,他还怀抱着希望,希望她会看到那段访问……
坐在车上,他足足沉默了十分钟,才忽然开口。
“大山,你会用中文发简讯吗?”
“会啊。”
“教我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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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叶真心收到来自魏武斯的手机简讯。
真心,下周即将离开台湾,飞往香港和新加坡进行展店计划,两地各停留三个月。离开只是暂时,我会尽快回来,请答应我,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武斯。
靠在窗前,她紧握着手机,反复地读着简讯,心里一阵慌,一阵混沌。
春天的晚风还有些沁凉,吹拂过她苍白疲倦的脸颊,她忽然想起魏武斯温暖的掌心,那露在长袖外套下的纤手,顿时感觉有些冷意。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又会在哪里相见呢?
既然要走,何必这么费事地传简讯给她?
她曾经认真算过,和他跨入恋人的阶段其实还不满一个月,于是她自信地想着,既然才刚开始,现在停止还来得及,就这样结束,对彼此都好……
可是,那么短的时间里,魏武斯竟已然成为她的习惯,她习惯了每天看到他斯文的身影,习惯吃着他亲手做的晚餐,习惯让他牵着手陪伴回家,习惯和他的道别晚安吻……
甚至,今晚回来打开房门的时候,她还不自主地快速闪了两下灯——怎么还改不掉这个习惯呢?已经没有人在楼下关心她的安全了……
这些习惯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却紧紧地缠绕在她的心头,不知如何才能戒掉。
从来不知道爱情是如此令人伤神。她想忘记他,可是越想遗忘,却在心坎里印记得更深。
而现在,他要走了,要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不是已经知道两个人的差异了吗?像他这样周游列国、四处奔波的工作方式,和她想要的稳定生活是天差地远,他们的确不适合,分开是正确的,不是吗?
就当彼此是一时不小心月兑离轨道的两颗行星,只要各自回去原本的位置,按着该走的路线继续前进,一切就好……
可是,心口为什么还是这么苦涩,闷疼难耐呢?
她喟然一叹,眼泪随之落下。
哭吧,也许哭过几次,慢慢就会好了。
只要能忘了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