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是青年学子非常普遍的赚钱方式。
而俞筱茉——各大学、学院间小有名气的嗜钱女亦不例外,而且打得比其他人还勤、还久。不论便利商店、咖啡屋还是餐厅、书局,只要有帖出红条子征人的,她大多会参上一脚,以至于她的记事本上全被打工的时间、地点挤得密密麻麻的。
除了打工,她也有其他“剥削”同学钱财的方法,比如说代订、代送午餐来抽佣金,卖报告、笔记、代写情书……等。小气、爱钱的人最重要的不是开源,而是节流,那副抠样就别说了,免得引起众人的公愤。
台湾最容易令人抓狂失控的时候,便是各级学校的怠情期——暑假,也就是学生们最轻松快乐的时期。
俞筱茉和大多数学生一样,对各个假日、假期均衷心欢迎,但其原因倒是迥然不同,别人是因为可以大玩特玩,而她是因为可以把原来该上炉的时间排上一个又一个的工作,赚进一把又一把的钞票。
钱是她的全部,钱是她的生命——俞很茉之格言一。
一日不赚钱,面目可憎——俞筱茉之格言二。
此时,她站在便利商店的柜台后,沉静的盯着店内的顾客,心不在焉的哼着广播中传来的流行歌曲,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这也难怪,在炎热的“暑假”里,她可以站在有冷气、有音乐的屋内赚钱,多惬意、多快活啊!所以她最喜欢来上便利商店的班了。
俞筱茉勾起一抹无意识的浅笑,精明且锐利的大眼灵动的观察着店内的客人。活泼喧闹的女孩们、任性调皮的小男孩、沉默憨实的中年男子……哎哎哎,等等!不大对劲,形容词好像用错了!她眯起眼,将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举动收入眼底。
瞧他干了什么好事!俞筱茉轻蔑的看着他偷偷把数本杂志扫进公事包,但却未当场捉住他,她好整以暇的等着;这种事她遇多了,懂得何时揭发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而且最好玩。
终于,紧张而刺激的一刻来临了。只是,俞筱茉并未料到这也将是改变她一生的转捩点。
那男人拎着两罐啤酒搁在柜台上,双眼四处瞟来瞟去,但就是不看她的脸。
“总共六百九十八元。”她俐落的把啤酒放入塑胶袋,笑容可掬地道。
“六百九十八?你有没有算错啊?两瓶啤酒六百九十八?”他提高了音量,不敢置信地问道,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偷窃行为已经曝光。
居然敢批评她的计算能力?!俞筱茉强抑下心中的火气,开始一笔笔的算帐-
“一瓶啤酒四十九元,二瓶是九十八元,还有杂志架上最左边的汽车杂志二百一十元、右边第二本的明星写真一百六十元、左四的美食专刊是一百三十元,嗯,还有一本一百元的漫画,总共是六百九十八元。”辩啊!你再辩嘛!俞筱茉全身的细胞都因此亢奋了起来。
那男人涨红了脸,下意识的抱紧了公事包。“小姐,你看清楚,我只买了两瓶啤酒,哪来什么杂七杂八的鬼杂志?”
“那些杂七杂八的鬼杂志不是你买的。”她不怀好意的睇了他松了口气的表情一眼。“是你的公事包买的。所以我想你必须为它付帐。”
面对着俞筱茉咄咄逼人的指责,以及其他顾客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男人慌了手脚。“哪有?证据呢?”
居然敢问她要证据?白痴。“请把你的公事包借我检查。”
“你——你凭什么?我不借!”
“那也没关系,你打开来让我看就好了。”
男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仍努力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是不要!我根本没偷,为什么要让你检查?”
“如果你没偷,为什么不让我检查?你心里分明有鬼!”她的语气虽轻柔,但话中之意却十分肯定。
这下俞筱茉可是成功的把他给激怒了。“混帐!”那男人恼羞成怒,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预期中的清脆声并没有响起,全店里的人都惊愕的望着那个改变局面的黑衣男子,及捧着手腕哀叫的小偷,俞筱茉亦惊讶的看向那出手的黑衣男子,他方才只是像赶苍蝇似的轻拂了一下,就让小偷哭叫得像待宰的猪似的。真是好厉害啊!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他很眼熟。
黑衣男子一个字也不吭,只是静静的捡起从公事包中滑落出来的赃物,搁在柜台,随即转向报纸架,安静沉默得彷若不存在。
“看吧!看吧!人赃俱获!”俞筱茉咕哝道。六百九十八元。”她又念了一次,并附赠白眼一个。
那中年男子吃了苦头,不敢再抵赖——其实也是没理由了。他悻悻然的付了钱,便匆匆往外走去。
那黑衣人随即拿了一份报纸准备结帐。
俞筱茉边敲着收银机,边努力思索着有关这个人的回忆,她真的觉得他好眼熟。
“十五元,谢谢光临。”俞筱茉把零钱和发票递给他,心中仍努力想着地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踏出店门的前一秒,俞筱茉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裴……”
不等她喊完,他早已跨出店门,跳上一辆黑色的跑车扬长而去。
***
晚上十点,俞筱茉反常的早回家了。通常这个时间,她不是在PUB里工作,便是到超商去上夜班;结果她今晚工作的啤酒屋有事公休,让她意外的捡到了一晚空闲。不过虽然赋闲在家,她仍不肯多给自己休息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俞筱茉坐在书桌前,专心而熟练的做着手工艺品,打算托给开手工艺品店的表姐代卖。做着做着,手中的动作虽然依旧俐落,她却开始心不在焉了起来。
她确定自己见过那个下午在店里出手相助的黑衣男子。他叫裴少寒,他身上那股寒冷而危险的气息、孤傲的姿态以及隐藏在墨镜下那张俊美且熟悉的脸庞都告诉她这个事实。回想认识他的原因,还真不是普通的凑巧。那是在她的好朋友言诗情的结婚宴会上,而他也是一副冰冷孤绝的姿态。
俞筱茉没来由的叹了口气,算算那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这位裴先生也真是不简单,能一直顶着一张寒冰脸过活,尤其是在这种潮湿闷热的天气下,不融化已经很厉害了,居然还能让别人泛起一股寒意。家里如果摆着这样的一个人,卖冷气的大概都要倒闭了。
让俞筱茉印象深刻的并不只有裴少寒的冷漠,还有他的莫名其妙。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狼;无巧不巧,他也对她说了一个字——猫。
她至今仍搞不清楚他的真正意思,是说她生来就像一张猫脸吗?还是她的动作像猫?不对,她俞筱茉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长得端正白净,标准的艳丽不足、清秀有余,哪里像猫来着?说动作像就更离谱了,她不记得她曾经“舌忝食”过,也不记得曾用脚洗过脸。
基于种种推论,俞筱茉猜这裴先生当时可能是喝醉了,才造成了语无伦次的后果。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都长得很“兽性”,以至于给对方的印象都不是人。
铃——铃——
在寂静的夜里,略显吵闹的电话声划开了静默的空气,顺便拉回她游移的思绪。
“喂?”她用脸和肩膀夹着话筒,不肯空下手来握它。
“天哪!筱茉,你居然在家,我还在猜你今晚不知道几点才会回家呢!能在这个时候听到你的声音真是令人既感动又惊喜。”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夸张语气,令俞筱茉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关心我才是令我感动万分哩!不过画意,你半夜十一点多打电话来,已经不太算关心了吧,恐怕说骚扰比较得体。”
同却又完全不同的姐妹,是她的高中同学及挚友。尤其是画意,现在和她在同一所大学就读,只是,她是商学院财经系的才女,画意是文学院中文系的高材生虽然她比较像体育系的。
“少来了!平常这时候想骚扰你都还找不到人呢!今晚怎么那么乖?在家做什么?”
俞筱茉瞥了眼桌上的丝袜花及面包花,道-“打工的地方临时通知休假,我只好在家从事手工业。”
“我就知道。”那头叹了口气。“筱茉,你在浪费你的青春。”
“可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另外,请你解释一下,浪费青春是什么意思?怎样才不算浪费青春?”
“呃……”言画意想了一会儿。“算我用词不当好了。可是筱茉,你为什么成天都只想着、忙着赚钱呢?你偶尔也该过一下正常大学生的生活,比如……”
“交男朋友?”她想起学校里许多女生追逐才貌兼备的“校园四才子”时那副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嗯,也不是啦,不过你想的话倒也不错,反正都是开窍了。”言画意顿了一下。“喂,你不会已经有男朋友了吧?快招出来!”
这时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居然闪过裴少寒的酷脸。俞筱茉发誓那纯属巧合,绝不是故意的。“画意,时候也不早了,看你语无伦次的,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俞筱茉,你别想混过去,给我老实讲。”
俞筱茉无奈又好笑的叹了好大一口气。“别闹了啦!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们姐妹俩那么好运,轻轻松松就有好男人送上门来?对了,你和骆英杰还好吗?”
“如果他不要天天打十通电话找我的话,就可以称得上完美了,他好烦喔!”
骆英杰是画意的男朋友,工学院资讯工程系的骆英杰是“校园四才子”之中最活泼、最有人气也最抢手、最受爱慕的一个,偏偏对画意死缠活赖,追得半死,还自爆惊人内幕-他从国中到大二,整整暗恋她七年多!
那场追求战不仅卷入了另一名才子,更是把原本平静的学校翻搅得沸沸扬扬,全校一半以上的学生均受波及;而俞筱茉托画意的福,倒是趁机赚了一些甜头。这段轰轰烈烈足以媲美世界大战的恋爱还很风光的在校史上被记了一笔。
“你少不知足了,多少人还求不到他骆英杰的情话热线呢!你还嫌多?小心天谴。”如果骆英杰真的听话不打电话,恐怕画意才真的会抓狂吧!俞筱茉笑着想。
不过只是想,她可不敢说。
一唉,好嘛!”言画意无奈的嘀咕了声。“对了,我的小外甥女下个月三号满月,诗情要我们去她家吃饭。想到姐夫做的菜就令她口水直流。
“满月了啊?真快。几点?”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已经个月大了!她不禁感叹起时光的流逝。唉!她能整天打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晚上七点,准时入座。”言画意停了会儿,又道-“你那天晚上最好别排工作,诗情她很想和你多聊聊。”
咦?她的电话是装好看的吗?“她知道我的电话啊!可以随时打过来。”
言画意哼了声,“她随时打去都没人接有个屁用?她起床时你出门了,她睡觉了你还没下班,你是不锈钢打造的吗?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到时候有你好受的!”她打了个阿欠。“很晚了,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再见!”
听着好友的劝告和指责,俞筱茉只有苦笑。
***
深夜十二点半。
俞筱茉站在超商的柜台,双手不得空闲的编着幸运带。今天她上大夜班,灯火通明却寂静的店里,除了偶尔上门的顾客,就只有彻夜不眠的广播和她有时倦极了的呵欠声。
她的心情不太好,因为她日前震惊的发现她一向绝佳的专注力已经离她远去了,最近她工作的时候非常容易失神,尤其是独处的时候;而更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裴少寒竟是她心不在焉的原因。
据说这种现象通称为“思春”。这可奇怪了,大热天的,都七月底了,她思念的可是晚春?俞筱茉嗤笑一声,自己该不会是动了凡心吧?对那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冷面酷先生。
她轻笑着摇摇头,真是过度缺乏睡眠了,居然会想到这种事。
如果她没记错,那个裴少寒应该是西云集团的股东之一,自己也担任国内外均颇富盛名的西云道馆总教练;这都不重要,最让她注意的是他的另一个身分——翔云帮卧虎堂堂主。在她打工的啤酒屋里,她听一些热衷黑道的小混混提过,翔云帮是个组织简单却势力庞大的帮派,虽已隐藏在同样实力雄厚的西云集团名后,但其影响力仍不容小颅。
既然是混帮派的,没点功夫可是活不久的。翔云帮中人人均有一身好功夫,即使是专门动脑的智囊团亦不例外,更遑论专门舞刀弄枪的武装部队了!而裴少寒身为卧虎堂堂主,身手之好就不用多说了。
俞筱茉想起他们兴高采烈又崇拜景仰的模样,一抹笑意忍不住又逸出了唇角。
不过她愈想就愈觉得自己昏了头,一定是他那张俊脸造成的错觉!她不禁怪罪到他俊秀的容貌上,一定是这样,因为她一向对擅武的人没什么好感,对裴少寒也不应该例外。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拉回她早已飘到外太空的注意力,只见一个矮小邋遢的男子踱进店里。
俞筱茉疲倦而无声的叹了口气,还是快快收心吧!就当裴少寒是她忙碌而混乱生活中的一张好看的插图。
那矮小邋遢的男人拎了几包饼干,很不客气的用力搁在桌上,自己则斜倚着柜台,一双细小鼠目直往俞筱茉脸蛋、身上乱瞟。
“喂!小姐,在这里上班会不会很无聊啊?我带你去兜风、休息好不好啊?”下流的人开口就是没有一句正经话!
她极力忍下心里的厌恶,只淡淡的说道-“总共八十五元。”
那男子的耳朵好像暂时失去作用,只是一副嘻皮笑脸的赖皮样缠着她。“走啦!你陪我去玩,我付你两倍的薪水。”
真想一拳挥过去打扁他!“先生,要发疯请付了钱之后到外面去发,谢谢。”筱茉冷冷的说着,并狠狠的瞪着他。
“哟!好凶的小姐,我喜欢!”他说着便伸手想模她的脸。但一卷垃圾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上他的手腕,并用力的压在上头。
“先生,你这八十五块钱如果不付也就算了,全省这么多家连锁店不差你这八十五块,但如果你还不走,我保证你可以坐着警车,一路兜风到警察局!”她半怒半怕的瞪着地,微颤着声警告。
“报警?你想得美!”他大声讥笑道,奋力挣月兑并抢过她手中的垃圾袋。
俞筱茉绝望的看着那个人渣举着原本属于她的武器,不禁闭起眼等待它的落下及那股剧痛。
“算帐。”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入耳膜,逼她不得不睁开眼一探究竟。
啊……天啊!是……是裴少寒!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到哪去了?
看她杵在原地动也不动,裴少寒不耐的皱了皱眉,并用下巴指了指柜台上的冷冻水饺和啤酒,示意她赶快恢复清醒好替他结帐。
即使还处于惊吓状态,筱茉仍慑于他强烈的威严而乖乖的动作起来,但地上那个相形之下就不太听话了。
“可恶!你这个混帐,居然对我这么无礼!看我怎么教训你。”那邋遢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握着那卷垃圾袋站起身,并怒气冲冲的威胁着一脸漠然的裴少寒。见他起身,俞筱茉吓了一跳。
裴少寒却完全不把那男子的恐吓当成一回事,只是提起购物袋往外走去。
“喂!小心……”俞筱茉看着那贼眉鼠目的家伙从后欲攻击裴少寒,不禁张口叫道。
砰!不等她说完,邋遢男子再度倒地,挑战失败。这回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裴少寒只是把脚跟往他的脚踝轻轻一踢,就再度获得了全面性的胜利。
好棒哦!筱茉不禁钦佩的看向他。又见他脚尖踩住那卷被玷污的垃圾袋,轻轻使力,它便神奇的跳到他手中,重新回到正义的一方。
裴少寒把它放在柜台上,很快的扫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警车的呜笛声迅速的由远而近,准备接这位惨遭滑铁卢的老兄回局里-茶。
***
裴少寒坐在车里,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的和迎面驰来的警车交错而过,愈行愈远。
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而且还“救”了她两次;他稳定的操纵着方向盘,棱角分明且极富魅力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
他记得她。在好友兼伙伴唐中闵的婚宴上,他一样是以一副冰冷的眼神打量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在她脸上找到一般女子见到他时的倾慕或害怕,只在她的眼底读到一抹难察但深刻的孤独——和他所相同的东西。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而这个共通点,便让她在他脑中的印象特别鲜明。
显然的,俞筱茉——他记得她叫这个名字——也认出他来了。这一点他并不意外,他一向好认,而且吕沐远也开玩笑说,只要在路上看到哪里冒着一股寒气,就知道他在哪里。
红灯亮起,他守法的踩下煞车,顺势往椅背靠去,思绪再度飘回一年多前两人初见面的那晚。
他第一眼看到她,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只是一个女人,不需要有什么看法——直到看出了她眼中的孤独。
他认为她是只猫,外表恬静温柔,性子精明刁钻,偶尔伸出可爱但锐利的小爪子,毫不留情的往人脸上乱抓。临走时,他破天荒的对一个见面仅十数分钟,甚至还说不上认识的女人说了一句话,只有一个字的一句话——猫。
别说她惊讶疑惑的模样了,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是他的表情依旧是一片冷漠,成功的把所有情绪冷藏在厚厚的冰层底下。
绿灯亮起,他再度踩着油门前进,思绪仍无法收回。车子就在他冥想的时候,以快速而迅捷的姿态冲进了他的车库。裴少寒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提起塑胶袋,缓慢而优雅的下车进屋。
唉!这几天可惨了,裴少寒摇摇头,企图甩开颈子上的酸涩不适。
未来的一星期,为了几个大生意,他都得留在公司指示手下的组织“风轻”进行各项工作及事宜,每天都得留到半夜才能走。不过他算好的了,在他之前是唐中闵和他管理的“云淡”,他们足足熬夜了二星期。最可怜的该是那平时最闲的吕总裁沐远先生了,说什么要激励士气,也陪着他们加班足足三个星期。
正当他熟练的把冷冻水饺丢入滚开的水中时,一只庞然大物安静的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而裴少寒只是看了它一眼,依旧忙着处理那堆在滚水中载浮载沉的面粉皮包肉。
纵然厨房中存在着两个生命体,但除了锅勺相碰的声响之外,却仍然极安静。
“来。”裴少寒端着两盘水饺,低声唤道。一只大狗随即站起身,一声不吭的跟着他往客厅方向移动,那副沉默的模样……有一点像裴少寒。
这只酷似狼的哈士奇犬并不像其他的狗一般,看到主人会开心得又叫又舌忝、又跳又撒娇的,它只是静静的坐在地板上,默默的等待主人给它这顿迟来的晚餐。
裴少寒半靠在沙发上,凝望着地的狗。“灰狼”并不是他有意收养的,只是在一个雨天的早晨,他在门口发现了这只全身湿透却不摇尾乞怜,反而以一种近乎骄傲的自尊凝望着地的哈士奇犬。当时地只看了它一眼便出门去了,对它的生死温饱没有丝毫的关心和挂念。但奇异的是,它在他门外守了半个月,除了出外觅食,便是趴、坐在他门边,既不哀呜也不号叫,静得彷若完全不存在似的。
直到有一晚,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偷打算溜进裴家洗劫一番。在他翻过墙,准备攀上窗台时,被“灰狼”咬住裤子硬是拖了下来。几乎是同时,裴少寒打开了大门,却当场呆在原地。只见那小偷趴在地上,被一只狗脚狠狠踩住而它只是瞧他一眼,又缓缓踱回门旁坐下来冷眼旁观。
裴少寒处理了不速之客之后,又回头看看它。想了一会儿,便开大了门,示意它进屋。
就这样,一人一狗之间没出一点声音,便建立起了彼此的情谊。
两个好静的生物,处在一幢偌大的屋里,却因彼此的存在而不感到寂寞——至少以前是不觉得,可是现在……裴少寒放下空盘子,眉头微皱,心头有一点点乱。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是孤单吗?他已经“必须”找一个伴了吗?他不认为。至少在看到唐中闵怀抱着妻子、女儿那副温馨美满的天伦图时,他也并不感到羡慕或嫉妒,只是觉得他过得很幸福,但他也不认为自己不快乐啊!裴少寒第一次对自己扑朔迷离的心思感到迷惑。
灰狼抬起头,细细打量着一脸疲倦的主人,仿佛了解了什么似的,抬起前脚轻轻拍了拍他搁在沙发上的手,然后从容的走回它的窝补眼去。
***
吕沐远踏进裴少穿的办公室,脸上堆满了不知是什么意思的笑容。
“嗨!少寒,昨晚……不,今早睡得好吗?”
裴少寒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嗯。”真白痴,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哪有时间睡!?
“唉!你别瞪我嘛,我今天也是凌晨三点半才睡呢!只睡了短短的四个小时半,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啦!”尽管如此,吕沐远缺乏睡眠的脸上仍洋溢着精神奕奕的笑容,和他可怜兮兮的话不太搭得上。
裴少寒懒得搭理他,低头迳自查看着文件,任吕沐远那个无聊男子去扯个天南地北。
不一会儿,他办公室的门又开了。只见进门的唐中闵一改平时清洁整齐的模样,发丝略显散乱,微青的胡髭也放肆的冒了出来,衬衫皱巴巴的,领带几乎是挂在他领口这副邋遢样和他当初追老婆发生阻碍时的尊R容可说是几乎相同。
“嗨,中闵,早。睡得好吗?”吕沐远又重复了他的白痴问题。
“恐怕、应该是不好。”唐中闵匆促的笑了笑,随即走到专心工作的裴少寒面前。少寒,我把那些不合和错误的全改完了,接下来就有劳你和“风轻”了。
“加油”说着他便放下抱在手中及夹在腋下的大堆资料,顺便舒了一大口气。
裴少寒放下笔,莫测高深的打量着那堆如山高的公文夹和报表纸。约停顿了两秒,他伸出手和唐中闵握了握,算是工作交接的确认手势。
唐中闵的灾难总算宣告结束,但裴少寒的痛苦却正要开始。
“对了,小紫翎好不好?”吕沐远兴匆匆地问道。紫翎,唐紫翎,就是唐中闵和言诗情即将满月的宝贝女儿,每个人都把她当宝似的捧在手上呵疼,让言诗情这位迷糊妈妈有些吃味。
“她很好,诗情在家照顾她。说起美丽可爱的女儿,唐中闵脸上的笑容是愈咧愈大。“记得下个月三号是小翎的满月,你们都要来看她。”他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裴少寒-“少寒,你会来吧?”
“嗯。”
就在同一时间,猛然跳出的一个问题差点令裴少寒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轻吁了口气,庆幸自己没冲动的月兑口而出。
不过……那一天,俞筱茉也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