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严峻开门见山似地直述。
“你不想嫁我。”
“……”巫姗无言,没胆说实话。说话不经思考的后果,直到现在仍让她心有余悸。
昨天的教训可是血淋淋的痛唷,痛苦的教训让她今天在回话时分外小心谨慎,以免一不小心重蹈覆辙。
猜不透严峻的话是什么意思,巫姗先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的脸色,打算先观看一下风向,再决定采用哪一个版本的答案。
“别看了,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同样的,我也还不想娶。”这句话由他口中说出来,多少带点不甘心的成分。
严峻下意识地撇嘴。多少人想成为严氏企业的总经理夫人,唯独巫姗,居然摆出一副叫她上吊的模样。
“呼——”听到这,巫姗着实大大地吁了口气。“那严总,你赶快和董事长把话说清楚吧,不然近期内,公关部就要发布消息了。”
“没必要,”严峻一口否定,“就让他们发布吧。”
怎会没必要?!这事关她巫姗一条小命耶!
“可是……”
“昨夜回家后,我想了一整晚。昨天下午的事虽是临时决定,但确实也有它的助益,至少,我可以堵住老头子那张唠叨的嘴……”
那我的小命咧?难道就这样平白地牺牲了?这句话巫姗还没胆子当着严峻的面说出,只好可怜兮兮地在心底嘀咕。
大概是她的神情表现得太明显,所以严峻马上接着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做工。基本上,我已经找律师拟好契约,这份合约你拿去,看完之后,对合约内容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讨论,如无异议,就签字。”
换句话说,条件可以再谈,但他不接受她“YES”以外的答案。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在严峻目光催促下,巫姗只好打开合约细读。
甲方:严峻
乙方:巫姗
甲方和乙方协议,在契约规范下,彼此遵循契约内容,成为对方名义上的公开情人,及可能衍生出的任何角色身分。例如:未婚妻、妻子等。
契约成立期间,甲方每个月支付巴方五十万元的活动经费,直到契约结束之期。
契约成立期间,乙方必须视甲方需求,扮演各种延伸出的角色身分,且极力配合,不得有任何异议。
契约成立期间,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的行为。
自契约生效日起,本契约得以无限期延展,没有切实规定的结束日期。但甲方可视需要随时结束契约,乙方不得有任何异议。
契约结束时,甲方得以赔偿乙方五千万元的精神损失,除此之外,乙方不得向甲方提出任何额外要求。
在甲、乙双方契约结束前,未经甲方允许,乙方不得擅自向任何人泄漏两人实际关系及合约内容。如乙方违约,除追回甲方已支付乙方之活动经费外,乙方尚需赔偿甲方五千万元的违约金。
换言之,这是份一面倒的不平等条约。
除了需要付钱之外,对严峻没有半点规范作用……但,谁叫现今是现实的工商社会,谁付钱,谁就是老大呢!
看完合约内容,明知希望渺茫,但巫姗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做出最后的垂死挣扎。
“……行得通吗?我不觉得假装情侣,扬言订婚或即将结婚这种小伎俩,可以瞒得过董事长精明的眼睛。”
这种八点档的肥皂剧情节,怎么看都瞒不了精明成精的商界大老严玺,严董事长吧!
“被老头子看穿又如何,反正我不过是想堵住他的口。”既然老头子要他找个女人结婚,他就真挑一个给他。至于这事是真是假,又是另一回事。
对目标的订定,严峻一向比谁都实事求是,只看重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可是……呜——”巫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严峻的冷眼一瞥,她好不容易才生出的一丁点勇气,立即又化为乌有。
最终她说出口的答案,依旧是妥协而没有骨气的“是、好、OK、没问题……”这几句。
能说不吗?巫姗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运悲苦,却无力回天。
无力挫折中,她脑中念头一转,精明的本性浮现。
“不过,因为一旦合约结束后,我可能将无法继续待在严氏工作,所以每个月的‘活动经费’请调高至一百万,另外,当事情结束之后,赔偿金要再加上一栋房子。”
和严峻有不清不白的牵扯……哪怕只是假的,都是项高风险性的工作。对于高风险性的工作,当然有要求高报酬的权利。
既然悲愤的命运无力回天,至少她要确保自己没有被贱价出售。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是报酬够丰硕,不管多困难、多危险的事,都可以商量的——这是号称“钱鬼”的她一贯抱持的理念。
“好,就如你所要求。”因她的要求☆不过分,严峻毫不考虑地点头,爽快同意巫姗加码的要求,虽然他从不打算让她离开严氏。“修改后的合约由你重打,一式两份,你自己签完字后再送进来。”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解决了长期以来的内患问题,神情显得异常轻松。
“是。”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相对于严峻愉快的神情,巫姗的脸色可说是黑压压一片。
古有名言,富贵险中求!虽然,签定合约之后,她将有大笔大笔的现金入袋。但仔细想想,事情恐怕不怎么好办。
严峻的精明是众所皆知的事。
契约上的条件,乍看之下似乎十分优渥,但既然一向以精明着称的他肯爽快付出这样高额的价码,换言之,他的要求一定比他付出的金额还要多得多。
每个月一百万,事成之后五千万再加一栋房子……这样的价码会要她牺牲卖命到何种程度呢?
不论未来还藏有什么样的风险,但对于接下来的日子,巫姗却已可预见——一群母喷火龙,一边凶恶地喷气吐火,一边愤怒地朝着她杀过来……
呜——好可怕哦!
☆☆☆
第二天,大清早八点半——
巫姗才刚踏进办公室,但她在心底做出最坏的打算。消息可能已经传开了!
铃——铃——铃——她瞪着自己桌上喧闹不休的专线电话,神情十足地小心戒备着。
会使用这支电话的人,大都是严峻的红粉知己、私交密友……
从严峻决定找她做戏并签订契约起算,事发至今,也不过才十二个小时不到,她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不要啊!
巫姗对着它求神拜佛,希望对方能自动放弃,只可惜铃声并不放过她。
“唉——”她哀怨地长叹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电话,“严氏企业,您好。”
“亲爱的,你这么早到公司做什么?”话筒中传来严峻那不可错认的低沉嗓音。
被一句“亲爱的”吓得三魂渺渺,七魄飘飘地……巫姗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
“严总!”紧抓着话筒力求镇定,但她求证的嗓音还是免不了颤抖,且比平时讲话的声音拔尖数度。
“对。是我,你很惊讶吗?”话筒中,严峻居然反常地连声轻笑,还开起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猜猜我现在人在哪?”
“……”巫姗无言。
这话问得还真有趣。
他老大一向爱上哪就上哪!喜欢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这种事,什么时候是她一个小小秘书管得到的?
不待她接话,严峻直接宣布答案,“我想你一定猜不到,还是直接说了。我现在正坐在你家客厅。”
巫姗眉头微蹙,九官鸟似地跟着复诵,“我家客厅?!”
怎么可能?!慢……慢着!
她心底突然划过一道冷入骨子的寒流……不会吧!
“对,正是你家客厅。因为我俩的‘婚事’已定,所以我今早特别抽空过来,想拜见一下‘岳父母’,顺便接你上班。”
“……”巫姗还是无言。
只是这一次她的沉默,完全是因为震惊过度,外加目瞪口呆所致。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出门上班了……所以我扑了个空。”电话另一端,继续传来严峻低沉悦耳的嗓音。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平稳,且若无其事。但凭着多年察颜观色的听话经验,巫姗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而且是十分不爽的那一种。
她不知道严峻在不爽些什么?但透过话筒,她却十分清楚的感受到,他言词底下的真正心情,以及他正对她幅射出熊熊怒气的强烈事实……
可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呀!
“更没想到的是,你的个性居然这么害羞,呵、呵呵……”话筒另一端,严峻轻笑两声才继续说道:“害羞到明明‘我俩’已在昨日对外宣布订婚的消息,可你的家人居然一点也不晓得‘我俩’即将结婚之事……真是可爱呀!”
沿着话筒传过来的笑声和他宠溺的语气,却让巫姗的头皮直发麻,浑身寒颤不止。
依她对他的了解,严峻每一字、每一句说得无不是反话。
尤其是他左一句“我俩”、右一句“我俩”,以及未了的那句“真是可爱呀!”……这些话,听在熟知他为人的她耳中,实在很难叫她不要吓得心生畏惧!
“幸好我今天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特地来接你上班,否则依照你害羞的个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将‘我俩’的事向岳父母报告,你觉得如何?”
向岳父母……报……告?!
严峻最后这句告知,俨然是一个直击而下的重拳,一举将巫姗打倒在地,而她的眼前更是星星与火花四溅!“什么?!你居然对我家人说了!你怎么可以……”完蛋、完蛋了……这下她完蛋了啦!
巫姗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纸契约不是只关他们两个人的事而已吗?所以她才会对自己家人瞒住一切,什么都不谈。
何况她用心良苦地不想让她那对只会穷搅和的父母卷进这件事,为的就是避免将问题复杂化。但为什么严峻会特地到她家?还客气地“尊称”她的父母为“岳父母”?!
她一直以为严峻要的,不过是要她在严玺面前演一场戏,而今看来,事情恐怕一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单纯。
一场涉及双方家长的大戏……这……真是好……好大的一个“惊喜”呀!真把她“惊”得不得不“喜”极而泣了!
巫姗在心底痛哭。
毋需清楚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宣判,光是用膝盖想她也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完蛋了!
☆☆☆半个小时之后,严峻踏进公司。
在等待的过程中,巫姗一度拟出对策——她决心先撇开家中那对麻烦的问题人物,以解决眼前的麻烦为首要目标。
只可惜,她的想法虽然很正确,却没有实现的机会。
严峻浑身漾着寒意,脚跨大步从她眼前匆匆掠过。
高傲的眉、冷峻的眼、严苛的嘴角……
看在巫姗眼里,他那本该是她早已熟悉到没有感觉的英俊面孔,今天看来,却显得分外的严肃与冷峻!
就如同他的名,严峻形之于外的冷冽气息,令巫姗不敢擅动。
在他冷峻的气势下,她早已准备好,并暗中练习千万遍的说词全都化为乌有。
巫姗颤声开口,“严总……”
她想问清楚他心底真正的打算。
如果,他所打的主意真如她预料,那么她将祈求老天爷,求它饶了她这次,放她一条生路吧!
只可惜,盘算归盘算,祈求归祈求,现实总是不能如人所愿。
严峻对她的心虚与相迎视而不见,步伐仍不停地从她身旁掠过。
巫姗张口欲言,然而严峻却不给她开口说不的机会,直接跨进他自己的私人办公室。
“啊!”她欲言又止,没胆叫住他。
严峻的办公室一向是非请莫入。
而多年的习惯,早让她养成未经严峻许可,绝不敢擅入他办公室的习惯,但是……她着急呀!
她急着想向严峻求证,急着想月兑身!
巫姗心知,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难收抬……而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逃亡机会就这样错失。
要不要冒着激怒严峻的危险,勇闯虎穴呢?
就在她迟疑不决时,在办公桌后坐定的严峻突然丢出一句,“进来。”
“呃?”巫姗微愣。
他意料之外的召唤让她心生危机的预感。至此,她不由得慎重考虑,是不是要不顾一切地拔腿逃亡。
严峻冷眼凝视一门之隔的巫姗,沉声警告,“巫姗——”
催魂命令再下一道!面对严峻的召唤,巫姗可没有胆子让他再下第三次。
事已至此,她心知不管这一趟是福是祸,她是注定躲不过了!
此刻她真可说是举步维艰,一点想迈步的也没有,却仍得硬着头皮跨进严峻的私人领域。
“严总,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巫姗的语气无比谦卑,试着用无比卑微的形象为自己预留后路。
“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严峻连头都不抬,直接截断她的话,“你先把今天既定行程报告一逼。”
巫姗苦着睑,只能依言摊开行事历,乖乖地遵令行事。
当一句代表着报告完毕的“以上,就是今天的行程。”自她口中说出之后,严峻公事公办的态度立即改变。
“好,现在公事说完了,换私事。”他抬头双臂环胸,盯着她的眼神炯炯,“你想说什么?”
撤下原来公事公办的冷淡面孔,严峻换上充满威胁与恐吓之意的冷酷眼神。论起变睑的速度,他比谁都快。
“我……”巫姗猛地吞下一口口水。
她自认为有充分的理由质问,偏偏只要一对上严峻那双冷眼,她就没胆,什么说词、理由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高人一等的气势压迫人!巫姗很想当着严峻的冷睑对他这么吼回去。
只可惜说到底,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只敢“很想”,也只能“很想”而已,谁叫当初巫母怀胎时,偏少生给她一颗熊心,以及一颗豹子胆,让她无从生出反抗暴政的决心——她没那个勇气呀!
巫姗张口欲言,但在历经数次无言之后,她摇头。还鸵鸟地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杞人忧天,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悲惨……
“既然你没有,那换我说,”严峻勾起一抹冷笑,“关于我们两人‘两心互许’且已决定‘步入礼堂’之事,我已经向岳父母‘说明’过了,订婚仪式的日期也订下来了。”
“什、什么?!”巫姗基地停下脚步,简直不敢相信她耳朵所听到的内容。“你……你说了什么?!”
不会吧!“两心互许”?!“步入礼堂”?!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还有谁和谁的订婚日期已经决定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就是你和我的订婚日期呀!”严峻一副理所当然地重复道,“订婚的日期已经决定了,就订在下个月二十一号。”
什么?!他真的是说,要举行订婚仪式,而且日子就订在下个月引
巫姗急了。“可……可是我们不是只是演演戏,做做样子而已的吗?!”
没想到事实居然会比她最可怕的恶梦还要可怕。
“一场戏而已,真有必要将场面做得这么隆重盛大吗?”她犹做挣扎地问。
“当然。”严峻扬起嘴角微笑。
“可是……可是……”因为他的话,巫姗心头全无主意,乱了方寸。
花名在外的严氏少东换新女伴的消息,和严氏总经理举行订婚仪式即将结婚,这根本是两种不同等级的状况呀!
反正三天两头,严峻就会传出和某某某过从甚密的消息,又或者是和谁谁谁喜事将近的新闻……
类似这种“狼来了”的讯息实在是太多了,早八百年就没有人会认真听信。
可小报、周刊上的八卦消息虽多,但严峻却也从不曾真的和谁公开订婚过,谁想到,这次他居然来这招?!
不管严峻订婚一事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但受制于一纸契约,身为他钦定的主要女演员、他名义上的现任女朋友,她都有必要陪他演上一遭,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
但……天晓得,这一场戏演完之后,她会落得什么凄惨的下场?
又,到时候将会有多少政商名流到场,以及将有多少小报杂志的记者们,会为了这件事群起而动?
她怕呀!
怕死了到时候四面八方蜂拥而上的狗仔队,更怕死了订婚典礼上,每一位为了将她“拆吃入月复”而出席的严峻前女友……
她还以为,这合约只要她“假装”成严峻的女朋友就够了,或许会为了配合严峻的谎言,在董事长面前佯装成他的未婚妻即可……
至于对外,遵循严峻处理私事的一贯态度,什么都不否认,却也从不公开承认……然后,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大可说一切皆是传言,并理直气壮地对外澄清说,他和她只是上司与秘书的关系而已,绝无私情等等。
谁晓得这一次,严峻居然大改常态,要行订婚仪式并广为宣传?!
这种事……他的契约里面根本没有提到呀!
“你以为那个老头子好讲话?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又怎能塞得住他的嘴?”
严峻冷笑地看着巫姗大势已去的反应。
“总之,这件事已经决定。对了,订婚礼服你是想自己飞去意大利订制?还是让设计师飞来台湾量身打造?”
“可不可以都不要?”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死心地一问。
“不行。”严峻脸上笑容很璀璨,答案却很冷酷,“还有,别忘了你已签订契约,除非你愿意负起毁约的后果,否则……”
“呜——”大奸商!这一次的契约,她真是亏大了!
巫姗哭丧着脸,捧心吐血。
居然要公开订婚……这种事,签约前,他一个字也没提过,否则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签下契约的……
想想,一旦严峻公开承认她这个“未婚妻”的身分之后,将会有多少的麻烦上身,巫姗就一个头两个大。
严峻真不亏是名成功的商人,够奸的了!用那么一点小钱,就要她做那么多的事及牺牲,却只给她这么点报酬而已,这根本是诈欺嘛!
巫姗边想边吐血。
想到白花花的钞票凭空而去,她真是心痛到无可复加。
再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严苛任务,以及和任务下成正比的收支,她就忍不住想拿把刀子砍人。
天晓得,这次高难度的任务判断,若能“正常收费”,她的银行帐户不知又能添加个几位数……这下,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