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遮阳伞下,梁家夫妇正与韩家人共进下午茶。
日光暖暖,山上的气温舒适宜人,空气也很清新。佣人端来一壶又一壶冰凉的养生花草茶,还有现烤的手工小饼干以及各式甜点、水果,让主人和客人们悠闲地享用。
「我觉得那两个年轻人好像挺合得来的。」老夫人坐在专属的摇椅上,微笑地接过唐慈递来的养生茶。
「可不是吗?本来我还担心韩大少爷会看不上小女,不过照这情况看来,我恐怕是多虑了,哈哈哈……」梁父笑得好开心。
「-,这是什么话?您太客气了。」老夫人挥挥手。
「是啊!梁董事长,令嫒长得这么漂亮,个性又温柔大方,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唐慈转头对丈夫笑道:「绍元,你说是吧?」
「嗯。」韩绍元点点头。
这些年,他从没看过大哥对哪个女孩子青眼有加,这个梁小姐确实特别,一出现就吸引住大哥的目光。
两家人愉快地聊着天,气氛很好,老夫人甚至提议要对方留下来一起吃晚餐,而梁董事长也立刻一口答应。
「嗯,也好,就给那两个年轻人多点时间相处。」这样就能快快决定婚事,免得夜长梦多。
梁母坐在一旁,看着老公开心的模样,心里虽然不怎么高兴,却也只能讪讪地陪着笑。
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当佣人正准备端上刚烤好的柠檬蛋糕,远处忽地传来狗儿兴奋的吠声,接着,众人便看见院子里的树林后方,出现了两个人影——
韩继元背着梁心蓓,正绕过喷水池朝他们这儿走来,他的脚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健壮的混种拉布拉多犬。它一边跑一边汪汪叫,而且还不时地张嘴咬住梁心蓓的裙摆,惹得她不断尖叫。
见状,众人都傻了,梁母更是骇得打翻杯子——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她捧着脸,张大了嘴,差点心脏病发。
那只狗……那只狗居然在咬她的宝贝女儿?!
「丹丹!」唐慈立刻放下手中的甜点,冲上前去。「你这坏狗!怎么可以这样吓客人?你坏坏!」她一把抓住它的项圈,将它硬是拖离韩继元的脚边。
韩绍元也随后赶上。
「你还好吧?」他问韩继元。「梁小姐她……」
她没事。
韩继元苦笑着摇摇头。
还好……
韩绍元当下松了口气。
「梁小姐,真不好意思,这只狗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他对梁心蓓抱歉地说道。
闻言,梁心蓓吸吸鼻子,委屈地说道:「什么没有恶意?你没看见它刚才瞪着我的模样,好像恨不得一口咬断我的脖子……要不是韩大哥及时赶到,说不定我已经被它咬死了。」说完,她瘪嘴,两只手更加环紧韩继元。
这……
韩绍元无奈地转头,看看他大哥。只见后者扯着唇,表情比他更无力。
唉!
韩绍元忍不住暗暗叹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快点进屋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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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蓓,你一定吓坏了吧?我可怜的女儿……」客厅里,梁母抱着余悸犹存的梁心蓓,难过地啜泣。
「唉,不过是一只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梁父很不以为然。
「什么叫不过是一只狗而已?!」梁母听了瞪大眼睛。「你不晓得我们女儿从小就怕狗吗?她念幼稚园的时候,还被邻居养的大狼狗咬过,那一次差点就没命了!要换做是你,你不会怕吗?」真是,讲那什么风凉话!
「梁夫人,真抱歉。会发生这种意外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打电话请医生过来了,到时候他会替令千金做最详细的检查,请不要担心。」韩老夫人一脸抱歉地说道。
唉!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继元,都是你不好,你这个主人是怎么当的?人家梁小姐是金枝玉叶,你没好好招呼人家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人家受伤了呢?」她忍不住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孙儿。
闻言,梁心蓓连忙摇头。「不,女乃女乃,我只是被那只狗吓到而已,没事的,您不要怪韩大哥。」语毕,她怯怯地看向韩继元。
后者也正抿唇看着她,见她将目光转向自己,他立刻撇开头。
「好好好,没事就好了!」一旁,梁父忙着缓和气氛。「咱们两家人今天难得聚在一块儿,大家别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
老夫人点点头。「也对,我们就别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继元啊,今天你就好好地陪梁小姐,别再给我出乱子了,知道吗?」语毕,她疲倦地掩唇,打了一个呵欠。「不好意思,我有午睡的习惯,恐怕不能招呼各位了,你们慢慢聊,需要什么尽管说,别客气……绍元,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女乃女乃。」于是,韩绍元陪着老夫人一起回房,客厅里,只剩下唐慈、韩继元、梁氏夫妇以及梁心蓓几个人。
唐慈先是看看梁心蓓,接着又回头看看韩继元,旋即,她若有所思地笑了。
「我想,我还是先去帮梁小姐找件干净的衣服换穿好了……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带心蓓小姐到楼上的起居室?待会儿我再拿衣服过去。」
我?!
韩继元不太情愿地皱眉。
他瞥了梁心蓓一眼,见后者瘪着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想要拒绝的念头,当场又按捺住。
唉!算了,不过是个小忙,帮帮她就算了。
等过了今天,他一定要拜托绍元,尽快替他回绝掉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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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梁董事长一家人在客厅休息,唐慈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更衣室,为梁心蓓寻找合适的衣服。
她的裙摆被丹丹扯破了,衣服后面又沾上了烂泥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要不是梁董事长修养好,反应镇定,三两下就止住梁夫人的怒气,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韩绍元随后也进了房间,他坐在更衣室的沙发上,撑着下巴看老婆选衣服。
「你觉得如何?」他问。
「什么东西如何?」
「梁小姐,」
「不错呀!」唐慈笑眯眯地回头。「你不觉得她和大哥很配吗?」虽然年纪上有些落差,不过只要两人真心相爱,这些都不是问题。「女乃女乃呢?女乃女乃她怎么说?」唐慈好奇地问。
刚刚是绍元陪女乃女乃回房去午睡的,所以她不晓得女乃女乃的意见如何。
「她的看法和你一样。」韩绍元耸耸肩。
说也奇怪,现在大哥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他这个做弟弟的照理说应该也要和其他人一样,替他感到高兴才对。然而,不晓得为什么,他的心中就是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稍早,梁小姐哭着让大哥背回来的时候,那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担心极了,就怕她有哪里受了伤,还是有其他闪失,唯独她的父亲梁董事长,反应却是异常的镇定……不,他甚至看见梁董的眼中,有种愉悦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应该不是一个为人父者该有的反应吧?何况,梁心蓓还是他的独生女不是吗?
抿着唇,韩绍元陷入了沉思。
一旁,唐慈好不容易选定一套全新没穿过的洋装,拿在身上比试。「这件如何?整个衣橱大概就这件最合适了,连吊牌都没拆。」
「你觉得OK就好,我没意见。」
「那好,我这就拿去给梁小姐试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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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的起居室,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窗和垂及地面的暗红色纱帘,在靠墙处,除了摆放几座精致的玻璃书柜和一架平台式钢琴外,还有不少搜罗自世界各地的高脚花瓶、木雕以及古董,四周墙上甚至还挂了几幅世界级的名画。
韩继元将梁心蓓带到起居室后,便迳自走到靠墙的书柜前,拿了一本书到沙发坐下。
阳光从窗外透进,落在他光泽的黑发上,他低着头,旁若无人地看他自己的书,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没关系。梁心蓓告诉自己。
韩继元愈是忽略她,她就愈要引起他的注意。
方才在屋外,他或许可以毫无顾忌地撇下她一个人离开,可现在,老女乃女乃都已经特别叮嘱过,要他好好地陪她了,他总不可能再故技重施吧?
梁心蓓愉快地扯唇微笑,走上前,大剌剌地在他身旁坐下。
这摆明了和他杠上的举动,着实令韩继元气恼了,他蓦地抬头,一双褐色的眸子微愠地瞅着她。
这丫头到底想怎样?
他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懂吗?
他不悦地合起书本,准备起身,但粱心蓓却以更快的速度勾住他的手臂——
「干么?你不是在看书吗?继续啊!我不会吵你的。」她挑眉,一张俏脸好无辜地冲着他笑。
你……
韩继元抿唇,瞪着她,接着他看见她更放肆地拿走他手中的书本,动手翻开……
「你看到哪了?是这一页吗?……还是这边有夹书签的?」
她的身体挨着他,带着淡淡花香的头发痒着他的手臂,韩继元于是更加坐立难安起来。他的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头,一路往下经过鬈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来到那张微笑的唇。她的唇瓣闪着晶莹的光泽,他知道那应该是时下年轻女孩流行的果冻唇彩,但他看着看着,心跳还是不知不觉地加快了。
他想起那回在香港的海洋公园,她趁他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悄悄凑唇过来的模样,胸腔霎时绷紧,一种陌生但兴奋的感觉教他忍不住想低下头去,吻住那张总是在笑的唇……然而就在这时候,粱心蓓忽地抓住他的手——
「咦?你受伤了?!」
方才,她的视线从书本溜到他的手背,却见到那上头有一道明显的刮伤,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很长,几乎横越整个手背。
韩继元低头看了一眼,旋即抽回手。
这伤,还不是她大小姐的杰作?刚才在后院,她发疯似的拿泥巴、碎石子扔他,而他的手背,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划伤的。所幸当时并没有流太多的血,否则要是让绍元他们发现,一定又要大惊小怪了。
他扯唇,一脸的若无其事,可梁心蓓却紧张极了——
「-,你别动啊!让我看一下……」她急欲抓回他的手,可是后者却侧身避开,并站了起来。
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碍事。他微微蹙眉。
「不行!伤口没消毒很容易感染的。」梁心蓓跟着起身,并拽住他的手臂。「药箱呢?你们家的药箱放哪里?我去拿。」
我说过不用了。
韩继元的表情开始不耐。
见状,梁心蓓也火了,她索性放开手,嚷道:「好,你不说是不是?那我去告诉二少女乃女乃,或者韩老板,让他们过来帮你上药好了!」语毕,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这会儿,终于换韩继元紧张了,他几个大步上前将她拉回——
等一下!
「怎样?」梁心蓓——地抬眸。「想通了?要不要把药箱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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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心蓓的「胁迫」下,韩继元别无选择,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房间拿来小医药箱,然后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凛着脸让她敷药。
日光下,她低头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棉花棒沾了双氧水,仔细消毒伤口。
「很痛吧?」她蹙着眉问,看伤口在瞬间冒出好多的泡泡。「你忍耐一下,待会儿就不痛了。」说完,她轻轻地朝他的伤口吹气。
这举动,当下令韩继元脸红了,儿时片断的回忆霎时闪过心头。
他五岁那年,父母亲意外死于一场车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温情。
他不能否认家人都对他很好,就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唐慈,都对他关怀备至,可是,那种感觉毕竟还是不同。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在在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负担、是个没有用的废物,他厌恶这种感觉,所以他总是装得很冷静、很坚强,除非必要,否则能自己处理的事情就自己处理,绝不麻烦他人。
可是现在,梁心蓓出现了。
她任性、蛮横地介入他的生活,而且丝毫不因他的残疾而可怜或同情他,她对他笑、对他哭、对他发怒,甚至对他展现出最赤果果的感情,她是如此的特别,而他,丝毫没有抗拒的能力,只能任凭自己一步步地踏入她的爱情陷阱。
他不动声色地瞅着她,心情很复杂。
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好像他愈要逃离,她就追得愈紧,他愈想抗拒命运,命运就愈不放过他……
难道,他注定要栽在这个丫头的手里?
他表面上不愿意,其实心里早已经接纳她、爱上她了?
他烦恼地闭上眼睛。
眼前,粱心蓓正准备替伤口上药。
她一边将碘酒滴在棉花棒上,一边好心疼地想——像他这样不能说话,又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算哪天出了事,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她可以想像,从小到大,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当同年龄的孩子全都快快乐乐地上学,并结交朋友、参加社团的时候,耳朵听不见的他,只能无助地待在家里,一个人默默地咀嚼孤寂;就算身旁还有爱他的家人照顾他,但那种始终无法融入、被隔绝的感觉,一定很悲哀、很无奈……
她抿唇,伸手从药箱里拿来绷带,但忽地,韩继元的手心贴上她的脸。
他的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不要哭。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愿意看见她流泪。
他温柔地拭去她的泪痕,然后环住她的肩,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够了,真的够了。
他无法再违背自己的感情,他认输了。就算此后的每一天,他都将遭受道德良心的谴责,他也不再逃避了。
他喜欢她,如果这辈子一定要他选择一个伴侣,那么她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韩继元……」
粱心蓓埋在他温暖的胸前,心跳怦怦地红了脸颊。
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抱住她?
她听见他的胸口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于是她的心跳失速了。
起居室里,日光懒洋洋地映着两人的身影。
梁心蓓微笑着,悄悄地抱住韩继元,感到好幸福。
门外,唐慈脸红心跳地看着这一幕,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看来大哥的婚期应该近了!
她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绍元还有女乃女乃,顺便,再挑个黄道吉日,到梁家提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