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夕阳迟迟徘徊于城市高楼的顶端,似意犹未尽地不愿宣布夜晚的来临。
这般唯美的余晖却照落在一张冷冰冰的脸孔上,显得极为突兀不搭。
古芯芯压紧胸中的书本,脚步飞快的准备往校门口走去,一边走着,仍不忘对一旁幼稚嘻笑的男孩们投以厌恶眸光。
“芯芯!”她闻声顿下脚步,表情不耐烦的转过身子,凌厉眸色让追来的女学生畏惧地瑟了下肩膀。
“那个……古芯芯同学,我只是要跟你说……你有东西忘了拿了。”一边说着,脸上本是愉悦的笑意僵硬得颇不自然。
古芯芯看着不甚熟稔的同学,她想叫出对方的名字,却无奈对眼前平凡的脸孔没什么印象,只好被动地接过对方递来的信封。
“……谢谢,这是什么?”
“是……我也不清楚。”她将信扬高,想借着阳光想瞧瞧信封里装的东西,不料却在视线落下之时,看到远处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旁那抹顽长的身影让她心口向上一提。
“怀……”她开口轻唤,脑海却陡然晃过昨天的争执画面,于是僵冷的合上嘴巴。
古怀恩微笑着举步走来,举手投足充满一种浑然天成的潇洒气息,他来到她眼前,俯首盯着她的脸瞧。
她撇头,刚好收进一旁女同学的惊艳脸色,看见别的女人对他露出那样赤果果的爱慕眼光,她心中涌来一阵莫名酸意。
“今天陈嫂回家探病,家里只剩我们两人,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带你去。”她愕楞了一下。
他说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种事不关己、像是在询问天气如何的笑容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忘了自己对她做过的事?真是做作又虚伪!他竟然想把昨天的事当作没发生过般地蒙混过去,就在她无比难堪地于他办公室上演一出闹剧之后……
“……我们走。”她冷脸拉起女同学的手,从他肩旁走过。
古怀恩默声追上前去,脸上写满疑问。
“……”她泄恨的大力踩着步伐,以为跨得大步一点,就能够与他拉出距离。
女同学被拖向前去,尴尬地回头看了看后方的古怀恩,小心翼翼低声道:“古芯芯同学……那个人,你认识的吧?”这样好吗?这样刻意地把别人落在后头……古芯芯停下脚步,余光瞥见古怀恩也随着自己停了下来。
她扬起笑,不具任何温度,“认识,只是一名寄住在我家的可怜孤儿罢了。”这是一项她从来不曾这么认为的事实,但她却觉得现在是一项很好利用的武器,就在昨晚左思右想后,她突然猛然顿悟到自己此刻不报复更待何时。
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古怀恩停下脚步了。
回过首,她看见他脸上掠过几许狼狈,很淡很淡、极度隐晦。
古芯芯没错过他脸部表情的变化,她慌忙地咽了口唾沫,硬生生的转过脸。
古怀恩向前一步,却又迟疑地停顿了一下,口中似是欲言又止,“麻烦你了。”最终他轻轻道,对着女同学礼貌性含首。
她看着他踱回车旁,驾着那部黑色轿车扬长而去,于街道的尽头留下一缕白烟,她有些错愕的盯着那抹黑点,眼睛隐隐地刺疼。
他就这么走了?
“我们在这里分手吧!刚刚你……陪我走这一段路,”街口处,古芯芯冷声道,“谢谢。”她仍是不习惯将道谢挂在嘴边,那二字显得含糊不清。
在女同学离开后,她心不在焉地将信封拆开,读起上头的文字,“古小姐您好,首先为我儿的鲁莽对您致上十二万分歉意……什么东西?”
她揽着眉,仔细阅读起信上的内容:我儿之前对小姐您的无礼,我深感惭愧,是我自己教子无方……可令堂本与“鸿臣建设”有所合作,却因这次事件造成破局,那日古经理带着律师前来拜访,我明白感受到古经理的愤怒,故也已表达诚挚的歉意,他却断言要终止两方的合作关系,其实不只是“鸿臣建设”对于中断合作这种事,古氏同样也会有对等的损失,希望古小姐能够说服令堂与古经理,附上十二万分歉意与感谢…一原来那天联谊后试图轻薄她的男学生,家里与古氏有生意上的往来。
但是,古怀恩为了她竟然……事情竟然是这样,他从来都不说,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遍寻不着。
她有叫他这么做吗?她有叫他为了自己开罪生意上的客户吗?她有希望他作出刚刚那种举动,像个家长般地拜托别人,仿佛自己随时会遭来灾难似的……对于这样的他,她、她……她实在痛恨他那自以为的成熟,痛恨极了!脑中忽地闪逝而过一双狼狈的星瞳,以及那从不反驳的表情……她眼眶泛红的将信纸揉成一团,烦躁地往一旁的垃圾桶丢去。
“损失吗?”她喃道。
高雅的欧式装潢以晕黄灯光作为基调,小野丽莎妩媚的歌声回荡在空气中,相佐着上等红酒及炭烤牛排的香气。
像这样淡淡的浪漫氛围,不禁让所有人都微醺了。
男人抬头觑了觑眼前身着低胸小礼服的身影,眼镜后的五官染上一层晕红,他怯怯地咽了一口口水。
真美酒佳人……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坐着的两人似乎面临找不到话题的尴尬场面。
陈仕渊搔了搔头,决心打破沉寂。
“古小姐,今天真谢谢你邀我出来,说实话,我、我真是不敢相信你……”
“很意外吗?”古芯芯冷冷问道,挺直背脊,优雅地切着眼前的牛排。
“不是的!说是意外……”根本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如今他简直可以说是受宠若惊啦!陈仕渊忍不住回想起前天接到古芯芯的来电,自己吓得当场从床上跳了起来的情景,直至现在,他都还有种身处在梦境的的不真实感。
他还以为那日双手奉上的名片早被她大小姐揉到垃圾桶里头去了,万万想不到在一个月后,竟然会接到对方主动要求第二次约会的电话。
古芯芯突然放下刀叉,认真的看着对方,“陈先生。”
“啊?”陈仕渊慌慌张张的反应过来,近乎讨好的应道。
“你想不想吻我?”
“吻你?”木讷脸庞霎时红成一片,他结巴的毛病开始发作,“古、古小姐的意思是……要我在、在这里?”此处虽光线昏暗,气氛浪漫,处处不乏你浓我浓的爱侣,但毕竟是高级餐厅,在这种公众场合表演亲热戏码,也未免太……
“事实上,我考虑过了,你家最近跟我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吧?”古芯芯的声音没有温度,敛下眸瞧着平静无波的红酒。“我想,未来我们若能够进一步交往,对彼此的家族企业也有帮助。”为什么她会这么冷静说出这些话,老实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好强。
她没有好吃懒做,她不想扯人后腿,她的确没有一技之长,可是她要证明自己也与古怀恩与沈耀伶一样,有能力来帮助爸爸的事业。
她不甘被别人看扁,她不允许沈耀伶占了上风,然后自己落败而逃。
陈仕渊呆了呆,“可是,你怎么、怎么会这么突然的……”
“给你个机会,你到底要还是不要?”古芯芯不耐的打断对方。
真是罗唆!“好……”陈仕渊连忙点头,战战兢兢的起身,然后趋步走到古芯芯身旁。
她抬头看着对方那憨厚的脸,微微扬高颈子,毅然决然的沉上双眼。
“吻我。”陈仕渊局促的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孔,胸口怦然大动,半晌,缓缓地俯子……
陡然间,一股陌生的男性古龙香水飘袭而来,她嗅到了,胃中却一阵翻搅,不知怎地忆起了古怀恩温柔带笑的脸孔。
古芯芯迅速的偏过头,让对方的吻落在脸颊上。
许久后,陈仕渊抬起头,搔了搔头,傻憨憨的笑了。“呵呵……这样……我表现还可以吗?”表情中有着明显的失落。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啊!不过能够亲吻美人的水女敕脸颊,也让他很满足了,他不敢再多奢求些什么。
“嗯。”古芯芯尴尬的低下头,心中只想尽速解决掉这一餐。
心思,却飘得很远。
古芯芯只允许自己的脚步停顿一下下。
偏过头,她又挺直背脊,故作轻松继续向前走去。
在路过车库时,她看到了他的身影。
望着他的车子不过才驶离车库一段距离,她心中依稀明白他驾车出门的意图,可是又不愿去面对。
古怀恩摇下车窗,对着她微笑,准备将车倒回车库,“我本来想去接你的。”
“你没看到我回来了吗?”她冷冷说着,转身往家门方向走去,突然又不甘心的补充道:“有人送我回来了。”古怀恩停好车子,匆匆下了车,拦住她的去路。
他幽长的叹了一口气,揽过她的肩膀,逼她正视他,“芯芯……”
“我今天让他吻我了。”眼神望着别处,她轻声道。
古怀恩瞬间一楞,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启口,“……谁?”纵然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他不是不知道她今日跟谁去吃饭。
“陈仕渊,他的吻技不会输给你。”她冷媚一笑,也不排拒他将双手放置在自己肩膀上。
“该亲的该模的,我看也差不多了……”她是夸大了一点,反正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什么意思?”隐约地,他仿佛有种不妙的预感。
长久以来的好修养正在一点一滴的崩解,一股隐约的酸意自心口内逐渐啃食理智。
“我想我不会排斥与他交往,或者未来关于结婚的问题……”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他突兀的沉声打断她,“古芯芯!”古芯芯一时楞了,对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唤有种陌生的感觉。
“你这是在跟我呕气吗?”平稳的嗓调掺着些许怒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那天他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像个还未月兑离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作出这种赌气的行为?
“我说过不准你再叫我的名字!”他弄疼她了!古芯芯拍掉他的手,也扬高声音,“而且我也没有在呕气,我告诉你,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永远都看不起我!”古怀恩瞪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安静了下来。
一高一矮的两人就这么对峙在默黑的夜,昏暗的光线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就连曾经互相依偎缠绵的心也渐行渐远。
突然碰地一声,那声音剧烈的让古芯芯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
他伸出两只手臂,重重捶了她身后的墙壁一拳,将她困在他一双铁臂之间。
古芯芯吓得缩了缩肩膀,心跳漏掉了好几拍。
“哪里?”也许他错了,他不该自恃那做作的绅士风度。
早在知道今天她要赴约时,他就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加以阻止才是。
车库里,一时间无法适应幽暗的光线,她的视线所及是一片黑暗。
她看不见他的双眸与鼻梁.只能隐约借着月光瞧见那片紧抿的唇角,以及方正刚毅的下颚……眼前,那象征阳刚的喉结蓦地滚动了下,她听到他咽下唾沫的声音,一股风雨欲来的不安顿时笼罩住她。
“……什、什么?”她有些害怕。
“他模你哪里?亲你哪里?”古怀恩逼近她些许,将胸膛紧紧贴着她的,“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忘了那天的教训了吗?女孩子家随便一个主动首肯,对方很可能就会会错意……”更直接的说,便是会造成对方的性冲动。
古芯芯闻言楞了楞,忽然讽刺的笑了几声。
“那你呢?难道你不是男人?”那他几日前不就把自己给吃干抹净了?谁都可以对她说教,但就他说起这番话让她特别想笑。古芯芯语带酸意的忿忿控诉。
却殊不知此句回应在他人耳中却成为一种露骨的暗示。
古怀恩再度滚动了下喉结,欺,烫热鼻息吐拂在她的鼻尖。
他低下颈子,两指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终于得以看见他的双眸。
那是一双……一双带着熨火的眸子。
她的心跳顿时扑通扑通狂跳,未知的惶恐紧紧地揪住心脏。
“我是。”他回答。接着简直是快速冲动地吻上了她。
“晤……”她瞠大双目,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正在强吻她,那是古怀恩,那个有着文雅脾气的古怀恩,“不!不要!”他竟然……用牙齿啃着她的唇,双唇毫不留情的大力吸吮她,仿佛要把她榨干似的那样狠狠吸吮着……
古芯芯突然有种想死的羞愤,她大力捶打着他的身体,“你滚开、你滚开!我恨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他揪住她的双手,心拧了起来。
他刚才做了什么?直至惊见那艳红的血迹,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与可恶。
“来啊!你不是想要吗?那你就继续,反正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你这个自私鬼,我恨你……恨你……”胡乱捶打着,泪水爬满了小脸。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对她用强,甚至逼迫她在他底下的申吟……望着她半晌,他才松开她,低子将己褪至膝盖的底裤与洋装穿回原本的位置。
“芯芯……”
“滚开!”她用力甩开他的碰触,美眸里的嫌恶深深打击了他。
“芯芯!”他又着急唤道。
她终于顿步,狼狈的抹了一下鼻涕眼泪,准备听听身后的他要说些什么废话。“干什么?”浓浓的鼻音有着清晰的倔意。
望着她美丽的长发,古怀恩叹了口气。
“在你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呢?”他不懂她,好不懂,“你知道吗?那晚你说的话,让我开心了好久好久,几乎无法入眠……”那一夜他要了她好几次,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可是他却始终不敢入睡,只是痴痴守着她的睡脸至到天亮,多怕一个不小心眼前的美梦就会烟消云散。
即便她只是说对自己有了一点点地在意,但他也狂喜的不能自已。
闻言,古芯芯的鼻头发酸。
突然间她有股窝囊的冲动,她想……就这么回过身让他紧紧抱住她。
他回忆起那日她当着同学面前不留情面的定义自己,心逐渐冷凝,“其实我……很害怕跟你争吵,我知道我一直欠古家恩惠,你那样看待我我从不意外。”虽然如此,他看着她背影的眼神却从未变过,一如现下永远如此浓烈眷恋。
“在经过那晚,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也许……”淡淡的哑嗓忧郁且凝重,他叹了口气不再接续,“我说完了,你早点睡吧,晚安。”他违心地将末完的话给草草作结。她侧耳倾听,伴随着沉默,一阵脚步声逐渐离她而去。
怎么?他不一起进去吗?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他……她快速惶恐的回过头,却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怀恩……”她讷讷道,对着空气呢喃他的名。
泪水,在夜里落下一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