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春末——
位于四川省北部与甘肃省交界处,有一景色秀丽孤绝的处女地。
境内蕴藏着无数极为罕见的景观,有青翠的山林、干燥的草原、碧蓝的湖泊、川流不息的河流以及奇异诡谲的瀑布……但由于路途坎坷令人寸步难行、举步维艰,往来的游客不兴。
“有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倚靠在船舷的邵立夫,阵阵兴叹,“一会狂风、一会骤雨,忽晴、忽而、忽亮、忽暗,谁晓得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危险?”
一旁的范学文忙道:“你少危言耸听了,何况一路上最轻松的人就是你,你还好意思开口抱怨?如果你真嫌庥烦,不妨先把身上不必要的装备除去,这样你的行动自然方便多了。”
“我只不过是未雨绸缪,让大伙心里有所警惕罢了,干么要扯上我的装备?”邵立夫说时,伸手抱紧行囊,里面全是他钟爱的“宝贝”,就怕范学文趁他不注意时给扔进湖里。
范学文兀自大笑,“你少强词夺理了,小心浩晴笑话你没出息。”
坐在船中央的曹浩晴眉梢一挑,瞟了他们一眼,笑说:“你们说你们的,干么牵连到我这儿来呢?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说话。”
“自然与你有关!”范学文煞有其事的说,“这次咱们四君子出游,除了一览壮丽的风光山色外,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你说是不是大有关连?”
邵立夫故作可怜状,附声道:“说得是,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花三个月的时间进行这趟旅程,你要知道我的父亲还盼着我回乡里开医馆行医生呢!”
曹浩晴来不及开口说话,因为曹浩天突来的大笑声掩盖过一切,他说:“你们两个少肉痳恶心了,我们每一次出游,我妹妹有哪一次要你们费心照顾啦?”
“就是呀!”曹浩晴杏眼圆睁,一副伶俐的模样,挪揄的说:“记得上回在杭州,是谁又吐又泻、倒在床上三天不省人事?还记得上回在福州,是谁不谙当地土语得罪了地痞而惨遭修理?还有一回在武汉长江渡轮上,又是谁险些掉入江面?还有……”
她一连举出五、六个例子,逼得范学文和邵立夫羞得抬不起头来,连忙望向湖面饱览风光。
这时船身绕过一处狭弯,众人眼睛一亮,顿时豁然开朗,原来眼前的湖面宛如一片梯田,反映出翠墨交叠的蓝绿色天空,众人看到此景色后不觉痴了、醉了,置身于此犹如置身于仙境。
在船身尾端摆渡的璇儿,操着特有的口音说道:“咱们藏人有一则传说,说从前有一位名叫大吉的仙人,还有一位名叫乌诺仙莫的仙女,两人同住在这儿的深山里,后来两人相遇后陷人爱河,成为神仙眷侣。有一天,大吉送乌诺仙莫一面镜子作为礼物,这面镜子异常明亮,因为它是用风和云磨拭而成的,不料,乌诺仙莫一不小心摔破了镜子,碎成一百零八片,于是就成了此地一百零八个湖泊,这也就是湖面会如此清澈明亮的原因了。”
众人兴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也为璇儿所叙述的传说深深着迷。
曹浩天仰起脸看璇儿,瞇着眼睛说:“小姑娘,倒不知是因为传说或美景的因素,还是你的香哝语音令我陶醉,自从上了你的船之后,我就无意再上岸了。”
范学文和邵立夫听他所说的话竟比他们适才所言更加恶心肉庥,皆埋怨咕哝于心,但想曹浩天平日即爱拈花惹草、自命风流,也就暗自窃笑不出言点破。
璇儿微微一笑,柔声说:“这位少爷真是客气,不知今夜是否有空闲?”
众人屏息、面面相觑,想这民风朴实之地的女子,思想言语竟是如此开放大胆,不禁抱持看好戏的心态,看曹浩天如何个应对法?
曹浩天也未曾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艰难的猛咽口水,但见同伴们幸幸之色,随即不甘示弱的说:“当然有空,不知姑娘作何打算?”
众人互挑眉梢,不禁佩服他的勇气,瞬间,大男人主义肆起,曹浩天面色得意,更显威风。
“是这样的,今天是月神节,我们村里每到这一天都会举行庆典庆贺丰收,而且最欢迎外地人的参与,如果不弃嫌的话,盼各位来村里作客。”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届时,我还可以介绍亚达给大家认识,我和亚达打算年底而成婚,所以这次的月神节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
大家你看我,我看他。顿时一阵爆笑。
表错情的曹浩天蓦然红了脸,恨不得有个洞能让他立刻钻进去遮糗,所幸曹浩晴适时开口,打断了尴尬的场面。
“多谢姑娘的盛情,我们五人绝不会错过这样的庆典盛会的。”她开朗大派的风情和小家碧玉的璇儿是截然不同约两种个性,但和气待人却是相同的。
璇儿闻言眉开眼笑,“那太好了,我回去就告诉村里的人,让他们也高兴一下。”
曹浩晴也笑着回答,“希望我们不会打扰到村里的人。”
“不!你太客气了。我想你们也看得出来,到这里玩的人并不多,村里一年能见到十来名生面孔就属难得了,何况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月神节,好客的村人一定会拿出家中好酒来宴请你们的,只希望你们不会因他们的过分热情而觉得不舒服。”璇儿婉言娓诉。
范学文一听有好酒可喝,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太好了!有好酒喝,叫我做什么都成,晚上我一定到你们村里喝上几瓮好酒,不醉不归。”“欢迎、欢迎,一定不让你失望。”她接着又说,“我们村里的酒都是用上等麦子酿制而成的,保证让你品尝后回味无穷、毕生难忘。”
光是听璇儿形容就教人垂涎三尺、跃跃欲试。
她还说:“刚才听一位少爷说准备回乡开医馆,这倒教我想起在镇上开设医疗站的罗大夫,今晚的丰年祭他也会来参加,到时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不过,罗大夫的长相有些特别,希望你们不会被他吓着。”
“哦!”邵立夫仰头好奇的问:“怎么个特别法?”
“他个头比一般人高,身材比一般人瘦,全身毛茸茸的,长着金色的头发,生了双蓝色的眼珠……不过虽然如此,罗大夫还是最好、最好的大好人,他经常徒步到深山偏远的村落为贫困的村人治病疗伤,分文不取……哎!总之,他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
众人闻言,险些失笑。在上海,经常可以看见她囗中所形容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而璇儿不明白罗大夫即是所谓的洋人,还误以为他们未曾见过,怕吓坏大家才会费劲的解释,这番巧慧体人的善心他们自然明暸,也就不便点破。
“有这么特别的人,那咱们真得与他见上一面。”邵立夫愉悦的说。
“那倒是实话。”曹浩天随声附和。他一向脸皮厚,对先前的窘状早已拋诸九霄云外,不改惯有的风流但不下流的性子,又瞇着他那自以为能勾魂的双眼,直望着璇儿,笑咪咪的说:“想必村上的姑娘也和你一样温婉可人,我也盼望能与她们见上一面。”
“哥哥。”曹浩晴拉扯他的衣袖,轻声低嚷,“你这自命风流的毛病,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发作呢?你别把人家姑娘给吓坏了。”
曹浩晴正巧说出了范学文和邵立夫心底的话,闻言莫不大笑,拍案叫绝。
璇儿忙道:“村里多得是比我漂亮的女孩,她们也很好客,相信一定愿意和你交个朋友的。”
他瞟了妹妺一眼,讪笑说:“你瞧人家可比你大方多了,你大哥我向来直话直说绝不矫揉造作,像我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女人欣赏,才值得女人放心去爱,也才有这么多女人为了我死心塌地。”
曹浩晴诡异一笑,翻白眼没好气的说:“也才会有这么多的女人上家里哭叫吵闹,也不知道是谁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见人?”
范学文和邵立夫闻言,又是一阵爆笑,就连璇儿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曹浩天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低嚷:“你就不能不损我吗?”
“哎呀!”曹浩晴故意大嚷,“人家我也是有话直说绝不矫揉造作,谁教咱俩是亲兄妺,性情自然是相同的啰!”
曹浩天活似癞虾蟆气得脸圆鼓鼓的,璇儿见状忙做和事佬,说道:“这位俊俏的少爷莫生气,小女子有一事,不知可否请教?”
曹浩天闻璇儿唤自己“俊俏的少爷”,顿时眉开眼笑,诸般气恼全数烟消云散,亲切的应了她一声。
“想问你,坐在船头的那一位少爷,为何直望?湖面却一句话也不说呢?莫非有什么事令他不开心的?”
因璇儿的话,众人的视线全部凝聚在白思齐的身上,一下子都静默了下来。
璇儿见众人静默不语,心一惊,忙道:“各位少爷和小姐,若是小女子说错了话,切莫见怪,我不再多话便是了。”说完,连忙垂下头,专心摆渡。
“和你无关,你毋需自责。”曹浩天一反嬉闹之色,严肃的说,“我那位朋友正在冥想,一天总会有个两、三回,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你不需要太介意。”
璇儿点点头,勉强笑了笑,才说:“真是这样就好,我不希望自己的多话,扰了各位游湖的兴致,而且……”她说到这,话就突然断了。
曹浩天不疑有他,兀自笑说:“有小姑娘相陪,这趟行程相对生色不少,我们反倒要谢谢你……”他终于看见她脸上的异色,抬头探向她眼神眺望之处,纳闷的说:“怎么啦?你看见什么了吗?”
“你们快看,那儿好象有船翻覆、有人溺水了。”说时,璇儿还伸手指向湖的另一边。
大伙引领翘首,果真看见前头有一艘小舢舨,但距离尚远,实际情况瞧不清楚。
“这下我的‘宝贝’就可派上用场了。”邵立夫突然说道,同时自行囊取出伸缩镜,放眼望夫,不一会儿就大嚷,“我看我们得快点赶过去,小舟好象正在进水,有四、五个人在求救,而且大部分都是小孩子。”
语毕,立即拋下伸缩镜,同众人一起用手划水,帮助璇儿尽早将船驶近小舢舨。
他们的船一靠近小舢舨时,璇儿便叽哩呱啦的用土话和小舢舨上的小孩子们交谈。
“糟了、槽了,孩子们说他们的阿爹,跳进湖里补洞,下去好半天都没上来,刚才他们的阿娘也跳了下去,也是好半天不见踪影……”
璇儿转述那些小孩子们的话的同时,白思齐已月兑去长袍,噗咚一声跃进湖里,曹浩天见状立即跟进,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湖面上。
璇儿端哎:“哎呀!他们跳下去肯定会有危险,他们不该冒险下去的,若是和小孩的父母一样,下去就不上来了,我怎么向村里的人交代呢?”
“小姑娘,你莫惊慌。”曹浩晴柔声讯,“我们先把这几个孩子给接过来,你瞧他们一个个全都吓坏了,你先帮我用土语告诉孩子们,两位大哥哥一定会把他们的父母给救上来的。”她对白思齐和自己的哥哥的信任,如同她对孩子们的保证。
璇儿犹豫片刻,虽半信半疑,但还是照着曹浩晴的话转述,将船拢向小舢舨,方便孩子们一个个跳上船来。
范学文笑说:“小姑娘,你真的用不着担心,我们五个人除了浩晴之外,全都是习医的,准能把他们的父母给救上来。”
曹浩晴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这和习医有啥关系?要不,你怎么不跳下去救他们呢?不会游泳就实话实说,沾了别人的光澴窃窃自喜,在孩子面前你羞是不羞呀?”
范学文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一个劲的傻笑。
“看哪!”璇儿大发现似的驾嚷,“他们上来了,全都上来了。”
果然,白思齐和齐浩天几乎同时冒出水面,手都各自托一人向船游来,孩子们看见父母均安,便欢天喜地的叫嚷开来。
原来孩子们的父亲阎布跳下水后,就被船底撞破了头,当场血流如住、晕迷不醒……孩子们的母亲玛雅不谙水性,又不肯弃丈夫不顾,便双双向水底沉去。
幸好白思齐与曹浩天两人身手矫健,适时将阎布夫妻俩拉上水面、救上船。
上船之后,玛雅立即呕出月复中的积水、猛咳一阵,但状况十分稳定,已拥着孩子们轻声抚慰,而阎布就十分糟糕,虽经过众人的急救已吐出月复中的积水,呼吸也已顺畅许多,但是血流过多、伤口极深,再加上春末的湖水甚寒,一时无法清醒。白思齐取来长袍,将它覆盖在他身上,蓦然望见玛雅和孩子们眼中的恐惧。
“你不用太担心,他只需要打一针防止伤口发炎,然后再找一个能静养的地方好好休息两、三日,就又能够生龙活虎了。”
经过璇儿的解释后,玛雅立即领着孩子们又跪又拜的用土语一再道谢。
白思齐婉谢之后,立即转头向璇儿询问:“你说的罗大夫,是不是都随身捎带医疗箱?”
“对、对、对,”璇儿连连点头,“村里的人都喊它叫‘救人箱’。”
“那你就快杷船摆回村里去吧!我们带的都是一些简单的疗伤药品,希望罗大夫的医疗箱里够丰富能救他一命。”
“好是好,但是……游湖才游了一半……”
众人齐声说:“你不用担心这个,尽管把船划回村里吧!”
“我就知道你们是最好、最好的大好人。”璇儿漾着微笑,笑容璀璨。
白思齐一怔,随即又陷人冥想之中。
他们的出现,果然引起村里的一阵骚动,人人热情的争相邀请他们参加今晚的丰年祭,并且为受救的阎布一家人一再向他们致谢。
这村子善良纯朴的民风让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时跑进村子里找罗大夫的璇儿,同他们匆匆跑来,喘着气说:“罗大夫……他刚刚上了山,去给行动不便的盲婆婆看病,要晚上才会回来……不过,还有两位姊妹花,她们是罗大夫的助手,一样能为人治病、打针……”
众人七手八脚,忙着将阎布抬进村里,玛雅和孩子以及村民纷纷尾随于后,形成一条壮观的队伍。
白思齐落在最后,似乎无意跟上,曹浩晴看见也立即停下步伐,问道:“思齐,你不跟上去看看吗?”
他摇摇头,“不用了,有这么多人帮忙,还有你大哥、学文和立夫他们在,多我少我都不重要,我反倒图个清静,四处走走、看看。”
她轻笑着说:“你就是这样,若把自己看得那么不重要,刚才在船上若不是你的反应灵敏,阎布夫妇早就葬生湖底,再说在大学里谁不知道你是教授最器重的接棒人,何况……算了!说这些你也不受听,不如让我陪你四处走走,好吗?”
“算了吧!”曹浩天突然加人,他不知在何时转返回来,“你就放他一马,让他清静个够吧!”
“大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亏思齐还是你最好的朋友,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你能安心吗?”
曹浩天兀自大笑,“就因为我太了解思齐才会回头来找你,走吧!关心他就先不要打扰他。”说罢,就拉起妹妹的手肘,硬是将她带走。
白思齐望着曹家兄妹俩离去的身影,不得不佩服曹浩天对自己的了解竟是如此之深。
他确实需要清静,独自拥有一个空间让自己沉思冥想,这种感觉是如此迫切,是什么使他有了这样的渴望?
也许是此处瑰丽的景致,也许是璇儿叙述的传说,因为这一切、一切都彷佛是端敏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年端敏方才十四岁,而自己已是十九岁的少年郎。
端敏的母亲的病情在那年似乎特别糟糕,情况一度极不乐观,她心中惶恐却无人为她分担,就连他也被蒙在鼓里,因为在他的面前,端敏永远是笑容璀灿、快乐无忧的女孩。
那天的她出奇的平静,对他淡淡的说:“世上究竟有没有无忧、无愁、无痛苦的仙境呢?如果有,我一定要和你到那里去生活,哪怕是沓无人烟、蛮荒之境,我也甘之如饴,因为那里有我还有你,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当时他曾因此笑话她的孩子气,但也承诺过要给她希望中的美好生活,然而随着自己远赴上海求学,信誓旦旦的诺言就幻化成风中泡沫,随风而逝。
他背弃诺言未治愈她额娘的痛,她额娘死了:他背弃诺言未与她相知相守共度一生,她也死了。
如果时间愿意为自己重新再来一次,他会信守诺言,治愈她额娘的痛,抹去她心中的惶恐;如果时间愿意为自己重新再来一次,他会信守诺言,领端敏来此地共度一生,做一对神仙眷侣……
但是四年了,四年已匆匆而过,他仅能靠回忆来感觉她依旧存在,他放逐自己寻找她希望中的仙境,幻想两人恩爱共度一生……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仍旧是空的、仍旧隐隐抽痛,即使他找到了她希望中的仙境。
天哪!他仰天无声吶喊,敏敏你若是在天有灵,何不应我一声?以慰我相思之情……
突然,一阵轻柔声音扬起,宛如天籁之音,打破了白思齐的冥想,教他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
“璇儿。”徐开尘声音清脆干净,“阎布的伤势虽重,所幸生命无虞,你帮我转告他的妻子玛雅,请她费心常换伤药,多煮些营养的食物……比如新鲜的肉类和蔬菜给阎布吃,嘱咐她让阎布多休息几天,少做粗重的活,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你一定要全数转译给玛雅知道,好吗?”
璇儿立即点了点头,天真的问:“姊姊,你今晚也会在村子里参加丰年祭吗?”
“当然啰!”徐开尘热情的响应,“今晚对你和亚达是十分特殊重要的,我自然不会错过,我将会献上我对你们最诚挚的祝福。”
白思齐站在树林暗处,璇儿正巧正面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所以他能一眼就看清她的样貌,认出她即是早上与众人相谈甚欢的船家女,而另外一位女子就刚好背对着他,因此他无法看见那女子的模样。
此时璇儿双颊绯红,难为情的说:“都怪亚达四处嚷嚷,现在村里的人见到我不免一番祝福,害我好难为情哦!我告诉过他等到丰年祭的婚舞时,再让大家知道,他偏又不肯听我的话,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正的幸福是隐藏不了的,亚达是真心爱你,才会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大家你们的婚事,我知道你心底其实是快乐的,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璇儿噘起嘴,矫情不依,“对了!村里来了一些新客人,姊姊见着了吗?”她兴奋的问。
除开尘点点头,笑说:“见着了,大伙都说璇儿为村里带来了贵客,使今年的月神节更添加许多光彩和热闹的气氛,还说……说璇儿将是最受祝福的新嫁娘。”
“不来了,又笑人家。”璇儿跺跺步,满脸晕红,“我去忙活了,姊姊记得和娟姊一块来唷!”说罢,转身飞奔而去。
“喂!羞归羞,要记得帮我传话给玛雅,知道吗?”
“好!”声音传遍树林,而璇儿的身影早已不见。
偷听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何况这也不是白思齐惯有的习性,正当他想转身离去之际,却教徐开尘的样貌所震撼住。
此刻她正面向着白思齐,他不禁屏息,难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
她活月兑像是端敏的化身,不!她就是端敏,只是她长高了些,也成熟了些……分隔四年.,这样的改变,也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白思齐自以为找到了答案,狂喜的冲出树林,兴奋的将她紧紧拥人怀中,“敏敏,我终于又看见你了,这不是梦吧?如果是,请让我永远不要醒来,敏敏……敏敏……”他柔声低喃,一遍又一遍。
徐开尘的反应也极大,使劲的将他推开,连退数步,瞪视着他,口气警戒的说:“先生,请你尊重些,否则我会大声喊来村子里的人。”
他一怔,“敏敏,你--”
她立即抢道:“对不起!我想你八成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喊的……‘敏敏’,我不是。”她摇头坚决否认。
“不!你是,我知道你是!敏敏,不要在这个时候再教我绝望,不要!”白思齐走上前,伸手想拉她。
她随即退后,严声喝斥,“你别靠过来,我真的不认识你,如果你再不听劝,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敏敏……”
“我说了我不是。”徐开尘说,有些恼怒,“我可以原谅你认错人,但是你要再有不规矩的举动,我就绝不原谅你。”
白思齐颓然放手,心咚的落空,睁眼凝望着她……他的端敏绝不会如此待他,难道她真的不是端敏?但为何长相竟会如此相像?
这时,一名少女自远方跑来,大声嚷着:“开尘、开尘……真抱歉……都要怪……咳!咳!要怪那个小肉球拉着我扯东扯西……咳!否则也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咿!”那名少女封明娟终于发现白思齐的存在,连忙低声问道:“快……快告诉我这位帅哥是谁呀?”尚还来不及喘气,便不住上下打量他。
徐开尘耸耸肩,“不认识,只是一个认错人的陌生人。”说完,拉着封明娟,掉头就走,随即不见踪影。
白思齐呆愣住,她说自己是陌生人,自己是陌生人……
“思齐,原来你在这里,害大伙找了你好久。”曹浩晴朗声喊道,她从树林另一头跑来,曹浩天、范学文以及邵立夫尾随于后。
“思齐,愣在这里做什么?”曹浩天大力拍他的肩,径自说道,“那[救人箱]里的医疗用具和药品可真齐全,就连一些只能在教科书上看见的药品,里头都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个百宝箱,我说当传教士还真不错,起码有便捷的管道弄到那些我们根本弄不到的药品。”
“说得是。”邵立夫附和道,“那里面的‘宝贝’比我还多,等晚上见着罗大夫时,再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做友谊式的交换。”
范学文大笑说:“罗大夫是洋人,对你那些洋玩意早看腻了,你少拿出来献丑,让我们全都无地自容。”
语毕,众人一阵哄笑。
“喂!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听见咱们说的话?”曹浩天发觉白思齐神色不对,伸手推推他,将他拉回现实。
白思齐向四处望了望,讷讷的说:“你们有没有看见两个女孩子?”
“女孩子?”众人闻言纷纷探向四处,遍寻无芳踪,曹浩天大笑说:“你作白日梦啦?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它的人,拜托你,也该清醒、清醒了,否则浩晴又要怪我纵容你冥想,存心任你变成傻子。”
“呀!”曹浩天被曹浩晴偷袭,龇牙咧嘴的怪叫,众人又嬉笑打闹起来。
是梦,的确是梦,白思齐看着嬉闹的好友们,宁愿相信那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