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杭州
清明时节雨纷纷,就在一片细雨纷飞中,边文进与女儿影倩来到杭州。
两人由京城一路南下,初时走水路继而转陆路至福建老家扫坟祭拜,接着又前往拜访杭州旧友李在,一路上可说行程紧凑风尘仆仆。
也算两人运气好,到了杭州之后,漫天细雨恰巧告一段落,隔日醒来天空已是一片晴岚。
难得来杭州西湖一趟,边文进并不急着北返,反倒想趁此机会与老友李在好好叙叙旧。
先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获得父亲首肯,影倩这一路南下自是雀跃万分仔细领略江南风光。
父女俩昨晚由主人李在招待接风洗尘之后,一点不浪费大好光阴,今日清早即由李在偕同,拜访杭州城外久仰的西湖风光。
边文进与旧友李在多年不见,两人一路高谈阔论,兴致高昂。
此刻身处杭州,入眼山光湖色明媚婉约,较之北方山水的雍容磅礴,自有一番温柔旖旎醉人魅力。一旁的影倩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美景上,因此特别安静。
晨风徐徐吹拂脸上影倩深吸一口气,江南不仅风光明媚,连吸入胸口的气息似乎都沁染了江南特有的甜腻滋味。
这趟南下为了避免麻烦,影倩改扮为文弱书生,由原来清秀莹白的红妆,转而为羸弱斯文的君子。而卸去了脂粉长裙,似乎也卸除了终日盘踞在心头的忧郁,她此刻随着父执辈的脚步轻快不已。
三人来到闻名的“苏堤春晓”景点,虽已是暮春时节,但此处仍旧桃红柳绿,三人漫步堤上看晓雾中西湖苏醒新柳如烟春风迤荡。
“好美的景致!”影倩忍不住轻轻叹道。
“这‘苏堤春晓’果然名不虚传。”边文进也不禁赞道。
“此刻不仅有赏心悦目之景还有远方故人来,真是人间一大乐事。”李在抚着胡子笑道。
影倩观察到许多江南景象都不似北边四四方方的,连寻常路人的表情似乎都较北方人松软可亲。在北方京城常见的总是松梅等耐寒植物,她以往总觉那些树木枝干一板一眼的太过严肃。
江南果然是温柔乡,连生长的柳树都随风款款摆荡,少了松梅那种正经,却多了亲切柔煦。
她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爹爹,这柳树在江南长得真是好,比花还美呢!”脸颊因高兴而嫣红。
“是啊,比起富贵牡丹,这杨柳生烟别有一番意境。”边文进好心情地回答。
父女俩相视一笑。
三人漫步映波桥,湖光水色相称之下,引得边文进与李在诗兴大发,两人并行交谈。影倩落于两人身后,手中拿着方才扯下的杨柳枝叶无聊地甩动着,两眼则好奇灵活地四处观望。
“在兄,杭州的好风水名不虚传,你日日身处其中真是羡煞文进了。”边文进微笑说道。
李在听了边文进之言,笑呵呵地说:“咱们杭州的确是好山好水。贤弟这一提倒让我想起一事,人说地灵人杰,最近杭州就出了个才子呢!”
“哦?此话怎说?”边文进与李在同为文人,成日沉浸笔墨书画;自古文人相轻,名冠京城的边文进当然对才子封号特别敏感。
影倩在两人身后原来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一听到“才子”两字时兴趣全来了。
李在见自己的话受到如此重视,当然也就更加热心地加以解释,“杭州园林山水素来闻名天下,这两年更出了个奇才冷风,他所造的‘爱丑园’亲见者无不赞叹那园子巧夺天工、山水如画。”
影倩听得仔细,冲口而出道:“听说?难道李世伯并未亲眼瞧见吗?”
“没错,你世伯的确只听旁人描述,并未亲见那‘爱丑园’实际面貌。事实上真见过爱丑园者寥寥可数,实在因为那冷风生性冷僻不喜与人结交,长年隐居‘爱丑园’我等外人要能看上园子一眼实在不容易。”李在的语气尽是可惜之意。
历来才子多有怪癖,边文进理解地点头。看来这趟杭州行是无缘目睹李在所提之“爱丑园”了。“爹,这园子取名‘爱丑’真是奇怪,您说是不?”影倩觉得稀奇,爱美不是人的天性吗,竟还有人爱丑?
李在好心情地解说:“影倩,这里面可有学问。殊不知美丑原就是个人喜好评价,你觉得美的东西,别人不见得以为美;你以为丑之事物,旁人可能以为别有味道啊。”
影倩皱着眉头想着李在所言,还是不解地说:“可是今日我们逛的地方,不正是大家以为‘美景’之处?西施不就是人人以为的‘美人’?只要是美,应该人人具有相同感受才是。”
李在正要答话,边文进已经开口回答女儿的疑问,“那是一般的说法;也有人不喜欢牡丹红艳,偏爱寒梅素白。你认为丑陋之物,偏有可能别人以为造物之妙。你只觉得美景、美人才是好,别人偏觉丑人、丑物也有其可爱之处。冷风爱丑或正显出他品味不凡之处。”
影倩从未想过此等问题,不禁满脸无奈,大大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才子,想的都是我想不通的事情!”
她那副小女儿姿态加上书生打扮实在不协调,边文进与李在一见都笑了。
“世伯您说那位冷风是才子,是指他造园功夫很厉害吗?”影倩本来以为他会是个书画奇才,心里有些失望。
这次边文进倒未阻止女儿发言,因为他也想知道答案。
李在一手抚着自己的胡子,沉吟道:“说他是才子,当然不只拥有造园功夫。也听说他笔墨功夫不弱,能诗能画,说是才子不为过。但更特别的是,他还是杭州有名的收藏癖。
“在兄此话怎讲?”边文进也被引发了好奇心。
“举凡古今的诗词书画,那位冷风全都喜爱,花费了不少工夫在其中,例如前朝赵孟的画就有几幅在他那儿。更特别的是,他还收集丑石,越丑的石头,他越有兴致。”
影倩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羡慕不巳。但心思一转,如果她有家财万贯,想必也能如此,立刻不服气问道:“世伯,能收藏这么多宝物,想来那位冷风很富有吧!”没有钱哪有能耐把那些宝贝放在家里品赏?哎她真想看看那些收藏……
李在有些意外影倩的反应,不过很快点头说:“没错,冷风的兄长冷傲是杭州城的首富,所以冷家确有一掷千金的本钱。尤其冷傲南北经商更是为冷风四处留意墨宝奇石,真是教人心羡不已啊。”李在忍不住叹道。
边氏父女听了亦不禁心生向往。能收藏古今佳作,日日品赏切磋琢磨,相信对于书画创作定帮助不小,这样的传闻人物果然不可思议。
“听在兄之言,连我都忍不住想亲眼目睹这样的奇人雅士了。”边文进笑答。
“哎,杭州城内许多人都与你我所想相同,可惜未能如愿。”
两人大叹可惜之时,影倩却独自思索着,原来这世上真有人活得这样痛快自在的。
随着三人漫步游览,晓雾渐散日光灿然,四周人声渐渐喧哗。走了好一段路,两位长辈觉得腿乏,于是找了亭子小憩。影倩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不一会儿就坐不住,起身到一旁走走看看。
“贤弟,这么多年没见,你的画越发神乎其技了。”李在笑呵呵地称赞老友。
“哪里。听说贤侄去年一举高中进士,这才教小弟羡煞啊。”
“小儿天海总算没辜负我多年的寄望,日后在京城当官做事,也请贤弟多多照顾了。”
“哪里的话,照顾贤侄是应该的事。”
“这一趟江南行,贤弟有影倩陪伴想必十分贴心吧。”
“我这么女从小就爱拿笔作画,是唯一与我脾气相投的孩子,只不过……”边文进说着,忍不住一叹。
“怎么说着竟叹起气来?”李在关心地问。
“说实话,我这影倩颇有才气,就可惜偏是个女孩。无子承袭家学,教我怎不满心惆怅呢?”边文进一脸黯然。
影倩觉得四处景观巳看遍,便转身回头,想提醒父亲与世伯起身四处逛逛,不意走近时却听到两人对话;自己终日烦忧之事真由父亲口中道来,她险险站不住身,脸色苍白地倚着亭子的柱角继续听着。
“贤弟此言差矣。有女身负咏絮才,多少人求之不得,虽是个女孩,倘若日后能为影倩觅得佳婿,夫唱妇随也算美事一件不是?”
“真个是‘闺阁才多不易显,弄墨然脂唯自遣了。”边文进苦笑。
影倩只觉难受之网漫天撒下将自己紧紧网住,爹爹之言字字如刀划着她的心口。这辈子她所求的就是爹爹的激赏,所有的努力因为她是女孩家就该全盘被否定吗?她不要!
要她早日嫁人就是爹爹对她的期望吗?不甘心与气愤令她红了眼眶。
李在也是书香传家,方提到子女之事,又思及影倩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自己独子亦适值嫁娶之龄,若能成两家之好……他心里一动,遂开口问道:“提到小儿女之事,不知贤弟是否已为影倩许配了人家?”
边文进摇头,“影倩她娘舍不得,想留在身边多陪伴一段日子,所以还没给她找婚配人家。”
其实自己女儿一心爱画,对女大当婚之事一点不在意,而这一点他总不好向旁人说起。
“我说贤弟,我家天海也到了嫁娶之龄,以我两家交情之好,就恕我有话直说了。我和你嫂子看影倩这孩子也真心喜欢,我就代我家天海问一声,不知天海有无荣幸娶得你家才女?”李在笑呵呵地问。
边文进原本无意为女作嫁,未料今日与旧友谈及自己心事,话题竟绕至女儿婚嫁事上。他再一寻思,依影倩个性实难为她找到好对象——相貌当然没问题,但一心爱画,肯定对家管之事全无心思,若不是疼影倩的人家,日后肯定难得幸福。
他身为人父,当然希望女儿能找到好的归宿。今日以边、李两家交好之情,郎是进士之才女,是书画全能想必能夫唱妇随,李在家定能疼惜他这古灵精怪的女儿,他与影倩的娘起码能放心。
再者,能得进士女婿是多少人的梦想?
几番念转,边文进连忙笑答:“承在兄不嫌弃,我两家若能结秦晋之好,也真是美事一桩。”
“看来贤弟此趟江南之行,果真意义匪浅。”李在也笑着回答。
影倩听了两位父执辈的言谈,脸上血色尽去,情急之下冲到父亲身旁喊着:“爹爹,倩儿不想嫁人,倩儿还要多陪陪娘!”
边文进与李在听到影倩突如其来的言词不禁一愣,想是女儿家害羞,因此边文进轻咳一声,好言应道:“倩儿,爹知道你女孩儿家害羞,这件事让爹娘决定就是。”
情急之下的影倩顾不得许多,仍旧急切地向父亲说道:“爹爹,倩儿虽是女儿家,可您也说了倩儿的笔墨一点不输男孩不是?”她抓住爹爹的手,“爹,您就成全倩儿的心愿,倩儿还想向您学习作画啊!”
边文进愣了,一下尴尬地说:“在兄,教您看笑话了。我家影倩还是孩子心性,对不住。”
李在随即打着圆场,“女孩家念旧是应该的。不如你们父女俩在此说些体己话,我先到前头逛逛。”他想自己在场让边氏父女无法交谈,还是走避一下免除双方尴尬为妙。
影倩见父亲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开口,“爹,您真要将倩儿许配给人家吗?”
“你世伯的独子天海聪颖孝顺,旧年中了进士,可说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这样的夫婿你上哪儿去找?”
“我才不要一个只会读书当官的夫君。”影倩又烦又气。
“倩儿,你爹当文渊阁画师,终究只得画些花鸟翎毛博取圣上欢心,不比读书人可以为百姓做事、发扬文人风骨。读书当官哪里不好?”边文进字字恳切。
“爹爹,读书作画是天性使然,哪里有高低之别?爹爹勿要妄自菲薄。”影倩不以为然。
“在他人眼中,画师终究较文官低一格。你爹这辈子就希望不被他人看低,能得女婿如此,实慰我心。”边文进语气坚定,全无转圜之地。
“爹,孩儿就不喜欢当官的,您别勉强倩儿嫁给官宦人家好不好?”影倩不死心地哀求。
“倩儿,你这孩子心性也该收拾起来,都十又七的岁数了,爹爹怎能不赶紧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边文进语重心长。
“可是倩儿还想专心作画,倩儿不想离开爹和娘!”
“女孩家以持家为重,书画只能陶冶心性当作消遣,爹真是白教你了。”边文进叹道。
“不是这样的!”影倩喊着:“倩儿爱画就如同爹一样,如果倩儿是男孩,爹就会对倩儿另眼相看了是不是?”
“你不是男孩。”边文进指出他长久以来遗憾之处。
“这有什么不一样?倩儿不明白!”影倩激动地说。
“唉,日后你就会明白爹娘的苦心。”边文进不愿多说,起身欲前去找李在。
“爹……”
边文进转头叮嘱,“从明日起,不许再任性。”望着爹亲的背影,影倩觉得百般苦味在心头。难道要她从此死了心,嫁给一个未曾相识之人,再别奢想笔墨丹青之乐?
“不!我受不了!”影倩轻喊出声。
她轻抚脸颊才发现一片湿冷,泪,早已无声滑落。
***
影倩噙着眼泪毫无方向的跑着,许久之后才停下脚步。
她举手拭去不停掉下的泪水,赫然发现眼前景色陌生,已非适才的湖光山色而是街景市集景象,这才发觉自己惶然失措间已不知置身何处。
她有些心慌,想返回寻找父亲,但再想到方才父亲毫不犹豫为她许配人家的模样又一阵气苦。“爹爹都不要我了,我回去做什么!”她哽咽地自语。
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她心乱如麻;该去哪儿呢?
“天地之大,真无我容身之处?”她自问。
虽然女扮男装,但影倩也不敢独自行走,只挑人群聚集方向前去。
望着各式小贩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玉佩布匹的、还有杂耍卖膏药的,若不是此刻心里兜着这样伤心的事情,她肯定会大感稀奇开心不已。她嘴角不由得扯出淡淡的苦笑。
此刻日正当中,阳光威力十足照得影倩有些睁不开眼,加上先前这样盲目奔跑,她只觉口干舌燥极欲解渴于是打算先找间客栈喝茶消渴。
才升起这样的念头,不意间却瞄到不远处有家店铺摆满了字画,她双眼霍然一亮,口渴的事也忘了,急步走上前欲一探究竟。
“各位客倌,往里挑往里选,小店里书画传奇样样皆有,看您是要东坡学士的《前后赤壁赋》、前朝赵孟的《鹊华秋色图》抑或是各式传奇故事、先佛图像尽管看尽管问,本店应有尽有。”店家扯着嗓门吆喝着。
对于影倩这类画痴,此处无疑是天堂。她急步入店浏览,方才的伤心欲绝全抛在脑后。
她欣喜地在店内东挑西选,仕女、山水、仙佛这些对她而言陌生的题材,教她饥渴的眼睛无法离开这些图像。原来,笔墨图画的世界这样宽广,原来不必设色全凭单色墨汁也能产生五彩斑斓的美感……
就在她流连忘返之际,旁人的对话无意间在耳际响起——
“田兄,今日您又来找哪些宝物?”
“哪里,闲来逛逛而已,最近这杭州城内大概都没什么宝物可寻。”
“田兄此话怎讲?”
“这杭州城内现下只要称得上是墨宝之物,莫不教爱丑园的冷风揽为己有,你我想在杭州城内求得一、两件宝贝恐非易事啊。”
哼,又是冷风。
“听说今儿个‘爱丑园’要在东城迎曦门招募奴仆,我还真想去试试,若能亲见那些宝物也就值得了……”
招募奴仆……影倩很快地走到大街上,问了路人城东方向。
她要离家出走。
***
“连‘爱丑园’也要男的,真是可恶……”影倩喃喃自语。
来到迎曦门前,只见门旁巳有人群聚集,她忐忑不安地上前。
“请方才通过面试者,至我左后方签订三年工作契约,待签妥契约后,即可随我同‘爱丑园’上工。各位切记,园内管吃管住,每月领有固定薪俸,但好吃懒做者经主管发现后一律解聘。”一位看来是管事者的中年男子朗声说道。
众人听了他的话,随即群聚一旁排队签约。大部分的人皆目不识丁因此签约方式是由另一位管事朗读契约内容,签约者随笔画样而已。
影倩听了一惊,难道招募已经结束?这怎么成!她赶紧上前询问方才发言的管事者,“请问还缺不缺人?”
那人见影倩身形单薄想必手无缚鸡之力,遂摇摇头说:“小兄弟,已经不缺人啦!”
影倩听了更慌,进不了爱丑园,天地之大她能去哪里?她忙紧拉着管事者颤声道:“这位大叔,拜托您帮个忙,我家里穷,真的很需要挣这口饭吃。”
管事者见她一身白净新衫心里不信,却突地想起冷总管吩咐最好能找个识字的免得二少爷觉得无人使唤,随口问道:“你念过书没有?”
影倩听了忙点头,“念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
管事者没多想,挥挥手叫她到一旁排队,影倩连声道谢。
“娘,倩儿对不住您,等日子安定下来,倩儿定会捎封家书回去报平安。”影情低喃道。
“喂!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边影……儿。”影倩差点说溜嘴急忙住口为自己改了名。
管事的很快率领众人来到爱丑园,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自我介绍后,管事的十分有效率地分配各人职责,转瞬间众人散开各自熟悉工作岗位……
影倩听到最后,还是不知自己职掌为何,怯生生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大叔不知有何工作差遣?”
管事的转过头来,似乎才想起没有分派职务给她。
他搔搔头烦恼地说:“原也没安排你的职缺,要不是冷总管说要找个识字的……这样吧你这些日子就先跟着兴儿,他是服待二少爷的小厮,你跟他学点事情,过些日子再让你到二少爷的书斋帮忙去。”
影倩听到管事的提及“书斋”,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正要问那位兴儿小哥时,管事的已经将他叫至身旁。
“兴儿,这位是……”影倩连忙答道:“兴儿哥,我姓边,请您喊我影儿就是。”
兴儿看来年轻力,壮年岁与她相差不多。年轻人容易交朋友,兴儿见影倩眉清目秀的怯生模样,遂笑容可掬地答道:“影儿,方才刘叔已经向我提过,日后你就跟着我学点事情,日后到二少爷书斋帮忙,总比做粗活好些。”
影倩听他如此亲切,连忙点头称谢。
接着兴儿热心地带影倩熟悉日后食宿之所,影倩紧跟着他,两眼则忍不住偷觑着四周景物。
原来,这就是“爱丑园”……一时间影倩也理会不出自己的感受。
从这日起影倩开始向自己也未能料及的人生一步步踏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