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PUB,耳边传来的是动人的爵士乐,在吵杂的人声中,角落里响起清脆的撞球声。
撞球台旁,一个相貌美丽的东方女子,穿著低胸黑纱上衣、紧身牛仔裤,正跟一个外国男子单挑著,周围围著不少看戏也看女人胸部的酒客,三三两两,站在撞球台周围的吧台。
而女子很明显的,媚眼却一直只抛向最角落的那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注视撞球台的目光不如其他人来得热切,偶尔只是一瞥的不在乎,激起了女子的好胜心,在更求表现的努力下,她竟然打败了那个球技也算不错的外国男人。
接受周围轻赞的掌声後,她摇摆著婀娜多姿的身段走向那两个男人。
女子娇嗔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约我来又不理我?」
商狄琛跟黎肇风瞥了她一眼,轻鼓一下掌,「不错呀!再去把下个男人也干掉吧!」
说完话,两人又各自喝著酒交谈起来,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模样,惹得女子更是不高兴。
「哥!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旁边这堆啤酒都是我赢来的耶!为什么是我在赢,你们在喝?」
商狄琛听到妹妹的抱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啤酒,接著转头向黎肇风使了个眼色。
他点点头,两人一样高大修长的身躯就想从吧台座位上离开。
「你们去哪?」商狄棻见状紧张了,「不在这陪我了吗?黎大哥……」
「你嫌我们在这喝你赢来的酒,那我们就用自己的钱买酒暍,这你也要拦?」
「哥!」商狄棻轻跺脚。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暗恋黎大哥很久了,怎么连这一点忙都不帮呢?
商狄琛耸耸肩,「好啦!不然我们在这继续坐,你去打你的球吧!」
她咬著下唇想了一会儿。好吧!她尽量表现,就不信黎大哥会这么一直视她为无物。
从高中那年认识他开始,她就芳心暗许,千方百计的政变自己,增加自信,让自己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优质女人,没理由为了这点小事就破坏他的印象吧?
只是为什么这一夜,黎大哥看起来如此的烦躁不安?以往那个会对她笑,偶尔还会带她跳支舞,浪漫又温柔的黎大哥去哪里了呢?
看著商狄棻优雅窈窕的身影又走回撞球台旁,黎肇风才开口,「你妹越来越像无聊的女人了。」
「有一点,不过碰她的下场可是很难看。」商狄琛提醒好友,两家的家长想撮合他跟妹妹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我知道,我才没那么变态,她几乎等於是我半个妹妹了,我才不想碰她。」
「嗯,更别提你现在有个让你陷於水深火热中,无法自拔的妖女在身边。」
浓眉一皱,黎肇风暍了口冰凉的啤酒,「妖女是我叫的,不准你这么叫。」
「是啊!只准州宫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吧?」
对於商狄琛的嘲讽,他选择无言以对。
「你觉得她的风评真的有如外传的这么差吗?」这句话疑惑的意味远不如袒护的感觉来得重。
「听说她是个人尽……我只是转述,别把气出在我身上。」想到之前说的话惹得他前所未有的火气时,商狄琛连忙先声明。
「你说吧!」
米珊瑚真是个谜样的女人,她对他明明看起来就是如此的坦然,可越是坦然她就越显神秘。
「在酒吧混的大都说她人尽可夫,可是她的编辑是极力的袒护她,说她是因为写那些越夜越迷失的讨论文章,得罪过太多男人,所以才有那些对她不利的流言。但又根据传闻……」
「传闻怎样?」
手成拳头状,他握了又握。
商狄琛瞄了一眼他的拳头,「嗯……」
「说吧!」黎肇风强制把手放开,改握啤酒杯,喝了-大口冰凉的啤酒泡沫,
「有人说,她的编辑就是仲介她出来卖的龟公。」
「什么?!」啤酒杯被他重重的搁在桌上,震出了一桌的金黄色液体,「再说一次!」
「息怒!肇风,我从没见过你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这么生气过,这是何必呢?那也只是传闻,要知道杂志里刊的每道消息如果都要正确查证,那所有的月刊都会变成季刊了。」
「我知道,但……我想,那个编辑八成就是她口中的臭男人吧!」他心底想的事。不自觉的变成了後半段的喃喃自语。
「什么?」商狄琛看他。
「没什么!」慌张否认,有点被人窥穿的狼狈,他喝完了所剩无几的啤酒後才又问:「既然这样,在你印象中,外界有传过她跟哪个男人走得特别近吗?」
「嗯……好像没有。前两年她刚在杂志里写专栏,引起不少轩然大波跟社会舆论时,还有狗仔队跟过她一阵子,不过,听说好像除了拍到有男人在她家门口闹事外,她自己的私生活好像还算满检点的,所以没两个月,狗仔队也就对她失去兴趣了。本来嘛,她也不过就是个说话麻辣的专栏作家,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没有足够的耸人听闻,也引不起媒体的兴趣的。」
「是吗?嗯……」
听到这段话,黎肇风突然有种安慰感,也不知道这种安慰感是从何而来,但是最末这一段话,听来比较像他所认识的她。
一段沉寂才过不久,撞球台那方又响起一阵掌声,看著商狄棻得意又娇柔的对著他们这方向笑时,黎肇风突然转头看著好友。
「你对於你妹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卖弄风骚,会生气吗?」
「不会呀!她又不是我爱的女人,不过,我想我也只会爱玩女人,不可能有个真正爱上的女人吧!」
「那万一是你真正爱上的女人呢?」
心中有股不安正在逐渐扩大,黎肇风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心底那股烦躁困惑,似乎正准备要拨云见日了。
「我连她穿这样出现在这种场合都不会准许的。开玩笑!你以为我是那种心胸宽大的男人吗?就算只是玩玩的对象,我也不会让她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我可不像你,心胸宽大到连自己交往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喝酒都无所谓。」
「我有吗?」
挑眉,他心不在焉的看著商狄琛一眼,还在为心底的答案感到惴惴不安。他想知道答案,但似乎又害怕知道。
「当然有!」商狄琛笑了,「不然你以为以前那几个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守著你的女人,後来怎么会一个个离你而去的?你要知道,你明明就没什么时间泡妞,可是换女人的速度却比我快这么多,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的态度问题,你以为会有几个女人能忍受你这种不在乎?」
「我并没有不在乎,只是对她们没感觉。」
而唯一有感觉、使他在乎、牵系他的心的,只有米珊瑚。
这个似乎比以前的他更不在乎的女人。
难道这就是报应?
「说的也是,不在乎并不代表下半身没感觉,但是下半身有感觉,心里又在乎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会被女人给吃定。」
「吃定?」黎肇风突然有点不解好友说这句话的意思。
「是呀!」商狄琛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爱上了!男人爱上女人是最凄惨的事,因为从此不但会月兑离单身汉自由自在的美好天堂,下半身被摆布不说,连上半身也会随时跟著对方牵肠挂肚的。」
身为杂志总编,他的阅读经验远比生活经验来得丰富,说起男女之间的道理来也颇头头是道。
「爱?!」
心猛然一惊,倚著吧台的顽长身躯忍不住轻震。
是爱吗?
为什么随著这字眼而出现的,竟是米珊瑚那张美艳又有些迷糊纯真的脸庞?难道才上了两次床、相处过两晚,他就真的蠢到爱上了她吗?
不!
虽然真正的答案已在心里浮现,但是黎肇风却不愿意面对。
他摇头,「不!爱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不是的!」
「不是?」商狄琛挑眉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在远方打撞球,眼光却不时看向他们两人的妹妹身上,「嗯,你说的对,爱不是简单的东西,更何况复杂有如女人心。」
他突然有了做个好哥哥的良心,用手肘推了推黎肇风,「对了,有空的话,约我妹妹去吃顿饭吧!下下星期六是她的生日,若你肯约她,她会很高兴。」
「下下星期六?」
好熟悉的日子?!这感觉一晃而过,黎肇风顺著他的眼光看向远处的商狄棻,他低声道:「只是过个生日当然没问题,反正我是个自由自在,心没有被任何人绑住的单身汉。」
他几乎是在强调了。
商狄琛奇怪的看著他,好半晌才举起酒杯对他致意,「当然!没人说你不是。」
她没有找他!
一个多星期了,她明明有他的电话、他的名片,却连打个电话来问候一声都没有。
她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疲惫的爬了下头发,睁著略有黑影的深眸,他瞪著眼前的电脑萤幕,要赶的设计案交图在即,他负责的概念图却始终停留在萤幕上的一片空白里……
深吸口气,他瞪了旁边的电话一眼。唉……
他把萤幕关掉。今夜看来是赶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幸好今天是小周末星期五,如果明天早上的临时会议,一切进度都顺利的话,他还有星期六跟星期日两天可以让他埋首工作。
想到这儿他下了决定,明天早上就用手绘图做会前会的简报吧!
决定好後他起身,电话铃声适时响起,他迫不及待的接起来,「喂!」
「黎大哥,你是在等我电话吗?接得这么快?」电话的另外一头,商狄棻的娇笑声呵呵的传了过来。
浓眉有丝不耐的皱起,「喔,是你呀?」
「这是什么语气?你就这么讨厌我打电话来呀?」听得出他的心情不佳,她立刻抗议。
「当然不是。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放柔问。虽然这几年来跟她走得不近,可不管怎么说,她是好友的妹妹这份情谊仍在,
「什么事?你忘记了吗?」商狄棻的语气显得有丝落寞。
「什么?」
「明天是我生日呀!」
「啊……我记得。」迟疑了下,他想起曾经答应过商狄琛的事情。
「那……」
「我在……秋葵订了位置。」他努力的回想之前助理曾经跟他提过,帮他订好的餐厅名。
「秋葵?那家很好吃的法国料理吗?」
「嗯。」
「谢谢你,黎大哥!」
「不会,你生日,难得嘛!」
他最近也很久没跟人出去放松心情了,上次跟商狄琛去酒吧,也没有对任何女人产生过兴趣,唉,最近似乎连娱乐部没有了。
「嗯……我……真的……」
心思飘远,却又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商狄棻有些迟疑的声音,他断然的出声打断她,「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要工作了。」
虽然事实上他早关了电脑。
「喔!」商狄棻失望的轻呼一声,黯然的声音跟著传来,「好……那就不打扰了。」
「明天晚上七点,我到你家接你。」
带著一丝歉意,黎肇风只是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有机会。
「嗯,谢谢黎大哥,拜拜。」
心思虽然下时的会缠绕到米珊瑚身上,可是黎肇风也不是一个会为了心事而怠情工作的人,所以当星期六上午的会前会顺利的演练完毕後,他十分高兴,心情大好,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设计团队除了实力外,更有合作无间的默契,为此他的好心情一直到延续到去接商狄棻出来吃饭时,惯於酷酷的表情上,始终挂著淡淡浅笑。
商狄棻看到他自然很高兴,尤其是他的神情跟平日那种紧绷不同时,她更是雀跃!
特地穿上名家设计的晚宴小礼服,露胸露背的性感,甚至被他称赞为气质高雅的美女,就连平日甚少让她挽著手臂的亲密动作,今天都不见黎肇风有推却之意,所以当这对俊男美女出现在秋葵时,当然也引起不少人的瞩目,其中更有向来盯紧企业家第二代的八卦杂志记者前来凑热闹。
可就在这引人瞩目的一对入座後不久,比他们入场时更大的骚动,从门口传过来。
「哇!是杰森?赫比昆恩耶!他什么时候来台湾了?!」
「是呀!他身边那个美艳的女人是谁?他不是同性恋吗?」
邻桌传来的讨论声,让正专注於法文菜单上的商狄棻抬起头,「真的耶!是杰森,那个美国的超级男模特儿。黎大哥,你看。」
她惊喜的声音跟推著黎肇风的动作,让正埋首於菜单的他不经意的应了声,然後抬了一眼,又埋回菜单中。
但突然,他浑身僵硬。
极为缓慢的慢慢抬起头,再次把目光移向那个引起不少赞叹声的外国帅哥,还有他身旁的女伴身上。
杰森……下下星期六……
该死!
他有咬牙切齿又想吐血的冲动,难怪那时答应要带商狄棻出来吃饭时,他心中有著隐约的熟悉感,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那天跟她甜蜜通电话的约会对象,两人决定通奸的地点……不、不!约会的地点,竟然也是约在这家餐厅?!
他瞪著米珊瑚,先前轻松自在的浅笑神情在瞬间完全凝结。
她怎么能穿这种衣服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
那白皙柔女敕的丰满胸脯,被红色丝缎包覆的小马甲上衣高高托起,让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更显性感诱人、艳光四射,就算她的下半身只是一件柔顺的米白色长裤,也几乎叫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移不开目光。
浓浓的酸涩感在黎肇风的心湖猛地翻搅,顿时一个小小的湖几乎已激起惊涛骇浪了。
而不远处一脸有些受不了的米珊瑚,正被杰森紧紧的搂在身边,走向服务生所安排的位置。
这个年近四十,依然是全美票选十大最性感的男人之-的超级帅哥,正露出那招牌式的性感笑容,对著餐厅里一双双欣赏讶然的目光打著招呼。
「杰森,你真的是嫌自己不够引人瞩目是不是?」
米珊瑚噘嘴抗议。就说叫披萨来吃就好了,偏偏杰森一时兴起,想看看这间当年他跟爱人定情的餐厅,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亲爱的小丫头,别这样嘛!这间餐厅可是有我跟你爸爸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呢!陪我这老人家来晃一下,真有这么委屈吗?」
「哼!」
米珊瑚当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不想来听他说古而已。
果然,一坐定了位置点了餐,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当年,我可没有现在这么受欢迎呢!虽然那时比现在帅多了,可是却穷得可以,真的,人要出名才行……」
「才不用,你出名以後多麻烦呀!也不想想,为了这名声,所付出的代价值得吗?」
杰森俊美的脸一沉,「你还在怪我?」
「我没有!」米珊瑚撇过脸,一抹伤痛隐隐的闪过眼底。
「丫头呀!要原谅你爸爸。」
「说好不提他的,他负心於你耶!你干么要替他求情?」她那惯於挂在脸上的性感微笑冷了下来,「我说什么都不会去看他的。」
「他不是……唉!当年他只是有一点不成熟而已。」
「才不是一点!对我妈妈也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现在好了,接著的四任情人都跑光了,才想到回来找你帮忙。杰森,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这么宽大的心胸去原谅那种抛妻弃子,还把我丢给你养的父亲。」
「喔!丫头,你伤到我的心了,原来你这么痛恨跟我一起住呀!」
杰森夸张的神情让她眼里的不满顿时化为浅浅的愧疚。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杰森,你比我的父母亲更像我的父母。」
「嗯嗯,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米珊瑚承诺著,同时伸出手来越过餐桌,用力的握住他有力却肌肤柔软的大手。手心手背那隐约感觉得到的皱纹,在在显示他真的已不像当年那么年轻了。
「听你这句话,我死也甘心,呵呵……」
「别老提死呀死的,糖尿病又不是什么绝症,只要你按时吃药,更正饮食习惯……啊!你刚才竟然给我点鹅肝跟小牛肉?!」
「哎呀!丫头,庆祝嘛!偶尔吃一下又何妨?我可是都有准时就吃药的乖宝宝唷!」
杰森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呵呵直笑,「真是拿你没办法,老顽童!」
「什么拿我没办法?全天底下,你知道我最听你的话了,小公主。」
「哈哈,少来,上次我叫你不要相信那个麦克,结果咧?你还不是被他骗了二十万美金?笨死了、笨死了!唉!」
「噢!」听到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杰森的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黯淡,「那时候他是真的让我快乐呀!」
「但是……」
「亲爱的,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杰森猛然截断她还想说出口的话,叫她一愣。
「我……」
「在爱情中的人,被骗是心甘情愿的。」
「别傻了,那根本是你这个人好骗好不好?不然我爸爸也不会那样吃定你。」
「嘿,这么说不公乎。」
「当然公平,他拿跟你非亲非故的我来要胁你,而你竟然……」
「你是我女儿啊!」
杰森突然反握住她的手,深情的凝望著她,那模样连远处的其他客人也能深深的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深意浓。
「杰森……」
「为你做任何的牺牲我都甘愿,从你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爱上你了。」
这番几乎是超越了父女亲情的告白,让米珊瑚感动不已。
「我也爱你!杰……」
「森」字还没出口,两人愕然听到一个低冷深沉的腔调在旁边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这么爱,为什么不跟他上床?」
她浑身一僵。
这声音在她梦里思念了一个多星期,怎么当它再度响超时,不是梦里那种甜腻到叫人不由自主想笑的蜜语,反而是充满了攻击力和冷怒得叫人寒到心底的妒恨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