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想过,如果没有这十几年的分别,现在的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而他,又变了多少?
晁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藉以稳定下浮躁的心神。愈接近眼前的大楼愈是却步,她是真的害怕,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等在眼前的是怎么样的命运。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在这里,“沧实珠宝”是个相当有名的企业团体,只要是有名的珠宝展,总是与其月兑离不了关系,也因此沧实的总裁宇文朗的照片时常会出现在报章杂志上,而他,则总是不离其左右。
水云舫,宇文朗的特别助理,其职位不低于副总经理,关系却更加密切,也是宇文朗最倚重的对象,要是没有他,宇文朗肯定没时间追老婆。不过宇文朗追上老婆之后,他反而更是辛苦,因为宇文朗把所有工作丢给他的借口都是千篇一律,却也不容反驳的——陪老婆。
她其实不是故意要注意到他的,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间看到水云舫在杂志上的照片,从而肯定那就是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深植在她脑中的身影后,自己便总会不自觉地在所有相关报导中找寻他的踪影,即使只是照片中一个不明显的侧影,都可以让她开心好久、好久。
他似乎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媒体之下,所以很少有他正面的照片,但他确实有吸引读者的地方,所以只要沧实和宇文朗出现在报导上,水云舫这三个字也免不了要透透光。
他是成功的。她一直都知道,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他,即使是从天堂的顶端瞬间掉落进一无所有的地狱,他也有办法一步一步地爬回所属的位置。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她问心有愧。但世事常是不如人意,所以,她还是来了。
走进气势磅礴的沧实大楼,晁暖不再给旦己退缩的机会,直接走向柜台,向接待小姐展露一抹礼貌性的微笑,“你好。”
“需要我为您服务吗?”柜台小姐露出专业的笑容,悦耳的声音也是职业性晁暖点了点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络一下水特助,我有事必须和他当面谈。”
“小姐贵姓?”
“晁暖。”
报出名字,她等于截断了自己的退路,因为只要这个名字一传进他的耳中,他就会知道她的存在,而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柜台小姐拿起电话拨下分机号码,且显然已经接通水云舫的秘书,按著她抬头问道:“晁小姐,您有预约见面的时间吗?”
晁暖觉得自己的心跳就像擂鼓一样,她强自镇定地说:“没有,不过麻烦帮我通报一下,我想他会见我的。”
也许是她口气中的肯定,让柜台小姐再次向话筒里的那方说了几句话。
大约二十秒后,接待小姐在树下电话的同时站了起来。“晁小姐,麻烦这边请。”
“谢谢。”晁暖松了口气。其实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有自信,但她知道水云舫不会拒绝见她,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她也知道他在等地。
电梯缓缓上升,晁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她开始有点后悔在齐秀群建议要陪她来的时候没有答应。她原本是希望自己能应付这一切。但她会不会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晁暖回想当自己刚发现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收拾时的心情——现在的“原生珠宝”是二十多年前由晁原和水向生两个人共同开创的,却在水向生因为车祸意外死亡时,改由晁原独掌大权。由于水向生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其妻带著惟一的儿子消失时是两手空空的。
当她知道这件事实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以父亲的行为来说,绝对是忘恩负义,且有足够的理由受到水家人的讨伐;而水云舫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则加倍回报的人,这一点从他少年时期的作风就已经很明显了,父亲夺走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虽然他一时忍气吞声,但绝不表示事情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所以,当晁暖发现父亲的公司发生财务危机,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沧实珠宝”时,她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表示,水云舫已经准备回来接收属于他的一切。
原本,她并不想为这件事上门找水云舫的,因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阻止他的行动,再说“原生珠宝”若是落到她手上绝对只有更惨,因为她除了在她的花店中弄些花花草草的事,其他商场上的竞争完全超过她的能力范围,所以父亲也从没想过要她来继承。
不过,齐秀群就曾骂她笨,老爸好好一家大公司她不待,只等著一个没踪影的人前来接收,她却跑去拈花弄草,从事变相的苦力,害齐秀群也放不下她,只好跟著一天到晚开著小货车批货送花。其实齐秀草的关心她很清楚,但她内心的执著却是从不为外人道。
晁暖一直都知道“原生珠宝”迟早会回到水云舫的手中,也打定主意等到了那一天,她会陪著父亲远远地避开这一切,从此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现在她却必须打破自己的誓言,因为父亲的身体在长年的疲累下累积了不少小毛病,“原生珠宝”频出状况一事使成了引发他病发的导火线,让父亲在瞬间因为高血压而倒了下来,甚至有轻微的中风,而且她也不能放著父亲不管。
因此,尽管违背她本身的心意,她还是来了。从十一岁之后,他们分别了整整十三年,现在他也三十一岁,终于,他们又要见面了。
“晁小姐?”
男人的声音让晁暖猛然从沉思中惊醒,才发现她已经到了柜台小姐所告知的楼层,而且她已经不知在电梯外发呆多久了。
对方对她的失神并不以为意,简单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水特助的秘书,他已经在办公室等著您了。”
晁暖对他点点头,随在他身后走向那间有水云舫存在的办公室,剧烈的心跳代表了她的期待与不安,因为这是十多年来她最接近他的一次。
“特助,晁小姐到了。”
水云舫站在整面的玻璃窗前,双手背在身后,正从透明的强化玻璃向下看,那傲然挺立的气势足以睥睨一切,他背对著他们挥了挥手,秘书立刻告退,留下晁暖独自面对一室的静寂。
“水……云舫。”晁暖怯怯地叫道。她对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缺乏自信实在没有办法,一看到他,心中的雀跃与不安同时存在著。
她觉得他的肩膀似乎比以前更宽,且更能承担得住沉重的负荷,让人可以放心地将一切都交到他手上。可是他身上散发著冷然的拒绝又让人却步,不敢擅自接近。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尽管到这一秒为止她看到的只有背影。
过去的水云舫也是很酷,但并不是一视同仁地拒绝所有人的接近,尤其是对她,他的个性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的淡然冷漠,但面对她时却是只有一贯的亲匿疼宠,从来不会拿坚硬的背影对著她。
不过,她又有什么好奢望的呢?这是她早该预料到的,这十多年的历练已足够让深埋在他心底的怨恨生根发芽、成长茁壮了。她提醒自己必须认清这一点,十几年的音讯全无已让他们完全变成了陌生人,不能再拿以前的态度来面对他了。
水云舫缓缓地转过身,用他俊俏得恍若雕像的面容对著晁暖,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晁暖。”
他的语气比起晁暖的迟疑要肯定的多,轻柔地喊著多年不曾叫唤的名字,却依然是这么的顺口。这是因为这个名字始终未从他的脑海中删除,尽管痛彻心肺,都还是牢牢地刻在原来的地方。
他更成熟了,晁暖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的水云舫,高大的身材衬著笔挺的西装,使他更是显出一股无畏的气势,梳理得一丝不-的西装头加上冷峻的面孔,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何以能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缺乏表情的脸上尽是坚毅与执著,是支持他这许多年成功的因素。
他的五官依稀保留著她过去熟悉的感觉,两道剑眉微微上扬。单眼皮的双眸是适中的大小,仿佛能看透世事,鹰勾鼻仍是同样的角度,也是使他的相貌更出色的一环,紧抿的薄唇写满了他所有的努力与经历的艰苦。经过了岁月的洗炼使他脸上的线条更添棱角,也更让她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他的眼神明显地拒绝他人的接近,令所有因他样貌趋前的人自动却步。
她一点都没变。弯弯的秀眉,恍若天上的明星、比最贵重的宝石都要亮洁的双眸,小巧的鼻子,加上让人忍不住要品尝一番的樱桃小口,构成一个毫无疑问的美人儿。
水云舫竭力忽视心中升起的那股怀念的感觉,他觉得上天对她真是人宽容了。
她与他初次见到时一样的粉雕玉琢,时间不但洗去她原有的稚气,更为她增添几许妩媚,娇小玲珑的身材里在简单的衣裙中,自裙腰的部分延长出两条装饰性的布带。为她平添一股清灵飘逸的气质,令人不禁想好好地呵护她,不让无情的世事沾染了她的纯真。
水云舫用去心中突生的想法,告诉自己他不可能会有罪恶感的,因为自己就是那个即将毁灭她所有纯真的杀手。
“找我有事?”水云舫轻声问道,语气中没有半点意外,好似晁暖在阔别十三年后突然出现是件很正常的事。
“水……云舫。”晁暖懊恼自己怎么又来一次,“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叫你。”
这句话让他们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水、水……”小晁暖不间断地喊著前方的水云肪。小小的她迈著急促的步伐,死命地跟在已经快要小学毕业的水云舫身后。
水云舫觉得有点厌烦,他已经和同学约好去公园溜冰,却甩不掉后头的跟屁虫。他不能否认自己还是觉得小晁暖很可爱,连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笑起来都没她甜,但就算他是身为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他还是对异性会产生敌对的意识,他们“男生国”和“女生国”的对抗目前正处于如火如荼的阶段,而他后面却老跟著一个小女娃。
为了她,他已经不知被同伴笑过多少次了,今天他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跟,偏偏小晁暖就像蜜蜂嗅到花蜜,只要他一有动静,她马上就眼巴巴地跟了上来。
“别叫我水!”水云舫朝著身后的小晁暖恶声恶气地道,回头将手上装著溜冰鞋的提袋甩在肩上。心想,他已经受够了!要是今天再让她跟,难保自己不会又被同伴嘲笑。
水云肪自顾自地继续朝公园走去,刻意忽略身后那细碎的脚步声,这对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只是她一声声轻微的喘息,听在他的耳中却是如雷贯耳,但是他却硬著心肠不理她,他觉得必须让她学会别老是缠著自己,就算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也该有属于自己个人的生活,像这样死赖著他总不是办法,而且既然和她讲道理说不通。就别怪他采取这种较激烈的手段了。
小晁暖被他吼过之后,就不敢再喊他,但还是亦步亦趋地紧随在后。
从她有意识开始,水云舫就几乎是比双亲更重要的存在著,她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只要有一天没看到他,一场翻天覆地的哭闹只是平常的事,再加上所有的人都依著她,因此水云肪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现成的保母。
跟著他已经变成小晁暖生活的本能,也该说是双方家长无意间造成的情况,现在硬要更正只会让她未臻成熟的心灵更加强烈地反抗,而完全无法达到预期的目标。
小晁暖眼看水云舫转了个弯就不见他的身影,慌乱地想赶紧追上去,却不小心踩到一个小石子,小脚滑了一下,便重心不稳地扑倒在地。
水云舫是故意加快脚步,却在转弯后躲在暗处,他只是希望她因为见不到自己后能自行放弃,这里还在他们平常散步的范围内,小晁暖应该能自己回去的,不过他也打算就算会迟到,他还是会偷偷地跟在她后面,直到她乎安到家。
但他却没料到她会跌倒,小晁暖意外地跌倒让他再也顾不得保持距离的原意,急忙上前扶起她,问道:“暖暖,痛不痛?”
他心疼地看著小晁暖两个膝盖上明显的擦伤,暗怨自己为什么要对她便性子,明明知道她容易跌倒,偏要等事情发生后再来后悔,而且小晁暖不过是单纯地想要跟著她的大哥哥,就算他不高兴,也不用这么残忍地对待她,瞧她现在跌成这个样子。水云舫翻过她方才跌倒时支撑的双手,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看那鲜血淋漓的小手一定让她疼极了。
小晁暖用力忍著已经盈上眼眶的泪水,“暖暖不痛,舫不要生气。”
她单纯的心灵只知道水云舫不要她叫他“水”,那她换个字来用就好了。
水云舫抱起她小小的身子,“我没有生气,你爱怎么叫我都可以,如果你痛的话可以哭,没有关系,我会陪著你的。”
小晁暖的眼眶立刻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要求道:“舫要和暖暖在一起,不可以不理暖暖。”
“好好好,刚刚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暖暖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暖暖点了点头,接著眼泪像泄洪一样奔腾而下。“暖暖痛痛。”
刚刚她是哭水云舫不理她,现在则是开始哭脚痛,能忍耐这么久对她来说是很不简单的,但是在她舫小的心灵中,水云舫不理她可是比什么伤口都要严重的。
“暖暖不哭,我带你回去擦药,很快就不痛了。”水云舫软声的安慰道。
水云肪抱著小晁暖往回家的方向走,早就忘了公园里还有人在等他,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比帮他的暖暖擦药更重要了。,他暗暗在心中发誓,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将暖暖丢在身后,就算被她烦死,也比看到她受伤时的心痛要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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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水云舫的声音将晁暖从回忆中唤醒,看著他的眼睛,她知道在那一瞬间他和她所想的是同一件事。
“喔,好。”晁暖愣愣地道。
水云舫绕过办公桌,用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站著吗?媛。”
“呃,我……”水云舫唤她时那刻意亲匿的语气让晁暖不知该前进还是退后,进退不得之间竟就这么绊到了自己的脚,一时间她失去平衡,只有闭上眼睛等待即将与她“亲近”的地板。
但迎接它的不是预期中的疼痛,而是一个令她怀念的怀抱。晁暖睁开眼睛,迎向她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一瞬间她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水云舫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行动,当晁暖差点扑倒在他面前时,他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急急地赶上前接住她,迅疾的身手好似没有这十多年的分离。他帮著她站好,双手仍流连在她纤细的腰部,她的体态、气味和十多年前都有了绝对的不同,但他都还是感到这么的熟悉,就像她天生就属于他的怀抱。
接触到晁暖盈若秋水的双眸,水云舫心中震动了一下。但他仍不动声色地放开她,说道:“我们到沙发那边去谈吧。”
晁暖点了点头,有些恍惚地走向办公室另一端的沙发,方才水云舫眼中一瞬间掠过的柔情让她差点沉醉其中,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而想就这么永远地停留在他的怀中。
正当她要绕过长方形的茶几时,因为目测的误差,加上脚步有些仓卒,结果膝盖撞到了桌角,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唉唷!”晁暖哀叫一声,突来的疼痛让她顾不得形象地龇牙咧嘴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水云舫轻斥的声音隐含著不形于色的关怀,扶著她一拐一拐地坐上一旁的沙发,不由分说地掀起她的裙子,“我看看。”
晁暖只是静静地坐著。因为让水云舫检视她的伤口对她来说一直是理所当然的,从小她就容易受伤,不是跌倒就是撞到不该撞到的东西,尤其是水云舫不在身边时更是意外频传,弄得她身上总是大伤小伤不断;年纪大些时这种状况反而更严重,小擦撞不断、大意外难免,又少了水云舫跟前跟后,让她身上完全不曾出现没有伤痕的时候。
水云舫心疼地看著她两个膝盖上几处深浅不一的淤伤青紫,加上方才撞击形成的红肿,过一会儿肯定又是一块淤青了。“痛吗?”水云舫一手握住她的膝盖,一手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摩伤处。
晁暖摇头,他手上的热度从接触的地方迅速地传遍她全身,尽管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温柔的抚触已轻轻地暖上她心头。“刚刚有点痛,现在不会了。”
“都一把年纪了还像孩子一样莽莽撞撞的,真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水云舫很自然地就像以前一样数落著她,手上仍不停地帮她揉散淤血。
“对不起。”晁暖低著头道,脸上则是一味的无辜。
水云舫看到她的表情,猛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边帮她抚平掀起的裙摆,一边将臀部移到较远的位子,恢复一贯的冷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他突然的转变让晁暖有些措手不及,赶紧正襟危坐地端正姿势,轻声道:“是为了我爸。”
虽然早知道她会这么说,水云舫还是沉下脸,“你想要我改变并吞(原生珠宝)的计画吗?”按著他猛然站起身,严厉地道:“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放弃我花了十多年,一步步进行到已经快要成功的计画吗?告诉你,办不到!”
水云舫的眼中就像引燃了一道熊熊的火焰,恨声说道:“自从我爸死于非命之后,夺回(原生珠宝)就是我惟一的目标,我要为我爸拿回他应得的一切,让忘恩负义的小人得到该有的报应!”
听到水云舫的宣示,如此真切又面对面地感受到他的恨意,晁暖心中只觉一阵痛楚。她早就料到他的恨、他的怒,然而一但真实地面对时,这一切就像一颗大石头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而脸上亦变成近乎病态的苍白。
“不是这样的。”她喃喃地道,双手扯著裙子上的两条布带,无意间显露了原隐藏的紧张。
见到晁暖的苍白,水云舫差点又要上前安慰她,他连忙坐回原位,也察觉自己过于激动的反应,竭力平静心绪,“你有话就说吧。”
晁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请你到医院去。”
“医院?”水云舫微微皱著眉。
“是的。”她轻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到医院去见我爸爸。”
水云舫笑了,笑得很冷淡,淡得就像一阵刺骨的寒风。“到医院见你爸爸?那要不要顺便把我即将到手的战利品也一起双手奉上呢?”
他口气中的讽刺相当明显,但晁暖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爸爸你原谅他了。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对老友的愧疚对我爸爸来说是相当沉重的负担,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他一直盼望著你的出现,能从你口中听到一声原谅,好让他能放下不断压在他心头的痛楚。我爸爸的来日或许已经不多了,我只是想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最后的愿望?”水云舫的笑容有若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你叫我去完成你爸爸最后的愿望,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爸死前最后的愿望是什么?该不会是要你爸爸把整个公司都并吞了吧?”
晁暖心中苦不堪言,只能保持静默,当时年幼的她也只知道部份的真相,又怎能回答他的质问呢?
“要我原谅他?那又有谁来化解这十三年来积在我心头的怨恨?你该不会想用一句话就想抵销这一切吧?”
“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晁暖直视他冷漠双眼,“我知道爸爸在当年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我都没有权力阻止你的复仇,也从来就不想阻止。我明白自己不是从商的料,所以这些年来从不曾踏进{原生珠宝}一步,因为我早就认定有一天你一定会取回属于你的东西。”
在她的注视下,水云舫几乎要必开那专注的视线。以{沧实集团}为基础,水云舫在这些年除了磨练出纵横商场的手段之外,对珠宝的涉猎也相当深广,但在他的心目中,从没有任何一种宝石能比得尚眼前这双眼的灵动,每当午夜梦回时,这双眼睛常会拨开重重的怨恨,占据他最甜的梦境。
但现在不是沉迷于过往的时候。他极力冷冻自己的心,抑住心底因她而起的每一分悸动。
晁暖对他的挣扎丝毫不觉,继续说道:“其实,如果不是我爸爸因为高血压倒了下来,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的。医生说他的情况很危险,还有点中风的迹象,只要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这么去了。爸爸是我惟一的亲人,我不希望他在走的时候心里还留著遗憾。”
说到父亲的病情,她不禁因担忧而有些哽咽,她清清喉咙,力持镇定地道:“舫,就当我求你,(原生珠宝)回到你手上是理所当然的,我绝对不会为此采取任何行动,至于你对我爸爸的恨,就由我来承担吧。”
“你?”水云舫微眯著眼,闻言,除了恨,他的心此刻可以说是雀跃的,因为只要他点个头,她就等于被绑死在他身边,他把心动的原因解释成报仇有望,而将所有倾向她的情绪压在心底。
晁暖坚定地点了点头,只有紧紧交握的双手泄漏了她的紧张,“只要你答应原谅我爸爸,就算只是口头上也好,从此以后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承诺有多暧昧,但她不会后悔,只因为是他,换了另一个对象,她恐怕家破人亡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十三年来,她每分每秒都不普忘却对他的爱,再次相见只是更深植了对他的情意。但她不会说出口,如果这是他们惟一的相处模式,她会甘之如饴地接受。只要他眼里有她,甚至是因为恨。
水云舫轻轻地接近她,一手捏著她下巴抬起她的头,凝视她的双眸,“我答应你。”他告诉自己就当是为了拥有这双无瑕的珍宝。
晁暖如释重负地闭上了双眼。她不知道哪一件事让她感到最难过,是他的恨?
还是她把自己卖给了他?
“不准闭上眼!”他严厉地道,“如果你想跟著我,就永远不要在我面前闭上你的眼睛,我要看著你,看著这一双属于我的眼睛。”
晁暖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睁开眼,她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水云舫微俯下头,轻轻用自己的唇在她唇上摩娑了一下;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吻。“这也是我的了。”他突然柔柔地道,“这里没有其他男人碰过吧?”
晁暖摇头,对水云舫强占的态度不以为意,轻柔地说:“只有你,一直就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