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笙挫败叹气。“我当真没为你做过什么……”
他轻笑搂她。“晓笙不必为我做什么,我娶你时便说过,只要你开心。”
“可是娘说的也对啊,哪有丈夫不想妻子服侍的?”虽然她一直以来都没做过啦……但那也是、也是没人提点她,然后他又事事自理啊。
“不是天下人都一般的。”他含笑,语气却慎重:“我不想负了其他女子,既然全心在晓笙身上,再娶便是造业,晓笙可别让我成为罪人。”
她沉默扭手。
他从未要求过她什么,但若这事会将他拖下水,那她宁可违背。
“晓笙?”得不到回答,他眯起眼眸。
“唉唷,哥哥也知道我盼着当你妻子有两年了,好不容易熬到你身旁,怎可能轻易让位呢?我很小气的,连侧室跟侍妾都不想让你有,我这样……哪可能让你再娶嘛。”
她在笑,灿烂如阳,美若绣球花沾了朝露,却太过娇艳,让人不禁联想起天妒红颜……
他心里发毛,更紧地搂住她,直到回金虎园,也是一夜相拥不放。
然而翌日晨光洒照,榻上仅余他。她竟趁他寅时必会睡沉而离去……
抚着身旁空缺,他向来安泰的心初次啪地裂出条缝。
“来唷!热腾腾的包子唷!豆沙包、芙蓉包、菜包、肉包、笋丝包,应有尽有,快来看看唷!”
京城外的八里栈道聚集了数家食摊,提供往来商旅凉水食物,那灰棚架下朝刚歇脚的一群成布商人费力叫卖的,正是刚逃跑三天的纪晓笙。
她头扎土布,因为打小没自己梳过髻,头发只结辫挽起,站在热腾腾的蒸笼旁,看来与一般村妇无异,惟有那张芙颜,即便满头大汗,看来还是清丽惹眼。
青青包子铺这几日生意兴隆,全拜她所赐。
“少爷,大伙想吃包子呢。”一袭白衫的儒雅男子代表众人发言,扇柄往青青包子铺一指。
年轻俊逸的布商领队拂过爱马鬃毛,漫不经心道:“去吧。”
这话声一落,众汉子马上一阵欢呼,相争着谁要去买。
“真聪明,请来美人当伙计,天天好生意,少爷若也肯亲自卖货,咱琅华祥的阵势铁定不输这小摊。”
“跟个食肆摊子有何好争。”他随口评论,却想底下人多半沉稳,会为美色抢买包子实属罕见,不禁抬眼,朝包子铺望去——
“来,这您的三个豆沙包,十个芙蓉包,一共三十六文钱。”
“好,好好好……”咸猪手伸出去付钱,在美人找钱时不忘模两把。
纪晓笙气冲冲,差点要打翻蒸笼烫吓对方,但里头包子都是青青天未亮就起来做的,她不能、也不可以对客人无礼,只得死命挤眉弄眼暗示对方收手。
“若我是兄台,绝不敢碰这位夫人。”卓尔不群的布商领队正含笑站在福员外身后。
“什、什么?”福员外呐呐道,手还没放。
男子盯着,目光渐厉。“还不放手么?”
福员外迫于那威逼气势,只得抱着包子逃回自家商队。
纪晓笙作个鬼脸,擦抹被碰过的手。
“真是的,要不是公子爷眼尖来帮忙,我还真不知要怎么摆月兑这种人。”
“朋友妻,在下照拂着也是应该的,只是夫人怎会在——”还未说完,就见纪晓笙惊诧大退三步,见鬼似地指着他。
“你、你说朋——朋什么?”
“在下与南钱庄三位爷都相熟,称声朋友并不为过。”
天!她就知道!就知道会被认出来!
“呵呵,那个、那个……你认错人了啦,我的丈夫是……是砍柴的,跟什么南……南钱庄的,不熟!”
“四日前南二爷的生辰宴,坐在主桌二夫人身边的不正是夫人你么?
段某自信不致认错,还是夫人有何难言之隐,不方便袒露身份?”
“哪……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是就不是嘛!你、你快走,我不做你的生意,快走快走!”
“晓笙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待客!”约莫十六岁的俏姑娘抱着两笼刚蒸熟的包子出来,正巧看见她挥手驱人。
纪晓笙掩面,只想装死。连名字都叫出来,她完了啦!看这姓段的虽然风度翩翩,但眉宇凝傲,就算她拜托,他一样会泄漏她行踪吧?若他们真是朋友……
“抱歉抱歉,这位姐姐新来的。客官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那就……各种口味各来二十个。”
“这么多哇!”青青大喜,利落地夹包子。
“呵,我是想带回城里让朋友尝尝,他若喜欢,说不得过几日会来。”
“真的?那好!我多送五个给您,我们青青包子铺用料实在,天天在这儿设摊,风雨无休,随时欢迎您介绍人来。”
她真的想死了!
纪晓笙咬唇,抱最后一丝希望恳求看去,努力摇头摇头再摇头,男子却只是笑,从青青手里接过一个又一个包子。
“青青,我想走了。”
“什么?晓笙姐,你也知道我娘的腰还没好到能下床,你不帮忙,我一个人怎么把桌椅跟蒸笼推到八里栈道,怎么摆摊啊?”
“是很困难,但你力气大……”
“我力气再大也推不动那车东西,除非有只牛来!那天你不也看到了吗?我一个人推到半路就没力,那时天未亮,出城的都是赶着要去栈道生意的,谁会帮我?若非遇上你,我压根儿到不了栈道,更别说还要把东西推回去呀!”
“可是……”
“唉唷!你就行行好,帮我到我娘腰好嘛!再说你不也没地方去吗?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住,才不容易落单被欺负啊!”
“那……那我就再帮几天,可是……可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不要卖包子,我来做,你来卖。”
“啊?你行吗?”
“行!我也是女人啊,哪有女人不会厨房活儿的?你早上起来时顺便叫我,我看你做几遍就会了。”
青青点头,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错误的决定。
“呸!你们包子怎么回事啊?豆沙包居然是咸的!”
“咸……咸的?我尝尝。”青青咬一口,大惊失色,冒汗望望摊上蒸好正在保温的十笼包子。
“呃,这是我们的新口味,叫甜咸包子,现在试卖,只需半价,我……我再退您一文钱。”
“是吗?甜咸包子?”小哥儿因为拿到退回的钱,怒气消下几分,半信半疑走开了。
“呼……完了完了啦,今天怎么办啊?”
“姑娘,来一个菜包。”
“……好。”放入油纸包好递出,虚弱痛心地道:“一文钱。”
“布条上不写着两文吗?”
“这个……咳,今日情况特殊。”
南若临接过,端详相貌不怎么可口的包子,淡淡一哂,就吃了起来。
青青脸色惨绿,天知道那菜包尝起来是啥味道。
“辣的。”
辣的?她只想晕倒,他面上却尽是笑意。
“请贵铺将今日的包子全卖给我。”
“啊?咳咳,您、您当真?”敢情这客人有特殊爱好?
“今天就只做我的生意,按原价卖,行吗?”
“呃……”她还在犹豫,却见跟他同行的佩刀大汉已站在铺子前,将欲来买食的客人拦下,看样子他是买定了。辣菜包,真有那么好吃吗?
“行,哪里不行!我这就进去帮忙,客倌稍待。”
“不急。”他徐笑,拉来板凳落坐,小口珍惜地继续吃辣味菜包。
“晓笙姐!好消息,今儿个包子卖得很好呢!我来帮手,咱们赶快把剩下的做完卖掉,就可早些收摊啦!”
“真的?我还怕样子做得不好看,卖不出去呢。”
“呃……有的客人就是重味道,不管好不好看的啦!”
两个女人挽袖挥汗揉面团,忙过一个时辰,总算把材料用完。
当纪晓笙拿蒸好的包子出去,一见客人,嘴张得比鸡蛋还大。
南若临起身端过她手上蒸笼,无言视她一阵。
“总算找着你了。都过了四天,晓笙也该回去了。”
“我……我不……”才几日未见,她就动摇了。但不可以啊,她不走,他会守着她,误了一辈子的。
“不打紧,你不走,我留下也行。”
“啥?你、你回家啦!钱庄和春晓阁都要你打理啊,你别管我,回去啦!”
“我来此之前就决定了,绝不空手而回。”要留他一个人在金虎园到什么时候?她最适合的地方,就是他身边。
“那……有包子,你带回去。”保证满载而归,多到让他有十只手也忙不过来。
他笑,端起她素手,心疼瞧过后,揽住纤腰。
“要我如何做才肯回来?你说,我会办到。”
“不要,你每回都是为了我,我不想再继续害你……”创春晓阁、在珠宝铺与钱庄两头跑、离家后选住纪府隔壁、娶她为妻……她已经影响他的人生太多太多了。
“我倒觉得有你之后踏实不少,生活充实。”
她听了只想哭。
“因为我一直让你很忙碌啊!”她是麻烦精,完完全全的麻烦精!
“那就别让我闲下。”为她挡风遮雨惯了,她不在,空虚寂寞的是他。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会看不见,会让你比现在还累、还辛苦!”
“有大夫在,有红玉在,他们都能帮我看着你。”
“可是……”
“娘那头也不必担心,她已经明白我不需要第二个妻子。”
“啊?”他连长辈都去说了?娘会讨厌她啦!“不行啦,我真的不想再拖累你……”
第一次,觉得她磨磨蹭蹭话太多。他拉近她,弯身一捞把人抱起。
“等等等等!你要干嘛?”
“回家。”
“可是我……啊!包子铺还没收摊,我要帮忙,不然青青一个人……”
“铁石会留下来善后。”
“唔,不行啦!我不要——”她踢着腿,却挣不开怀抱,被带入马车前恰好见青青出来,铁石上前解释她是给丈夫带走……呜,早知道就不帮青青,她这回根本是白逃嘛!
“唔嗯!慢一点。”才上车吩咐回府,车幔一垂,马上就被偷袭。
他吻完芳唇香肩,眨眼掌已探入她衣底。
她微微仰起颈子,配合他边自己胸前又回吻锁骨的举动。
“你是……怎么了?”她颤栗着,声音因嘤咛而破碎。
他不回话,只是更急,像是很想念她,极欲将她嵌入身骨里似……
“啊!”她浑身血气翻腾,神智难持,只能尽量放软身子,在狭窄的马车里任他索求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