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车行才过了淮水,寒意就立时浓了。
“我到前头去,让小乔普进来歇歇。”
“你身子不好,还是我去。”
她微昂下颌。“话可不是这么说!只要病没发作,我可是生龙活虎得很!”
他逸开了笑。“那……这么说吧,大冷天的让淑女在前头驾车,有违我的君子风度,行不得、行不得呐!”
西门凛霜被他逗笑了,正要回话,东方昭已经移步到驾座,换了人进来。
那人,却非乔普。
“东方说,你有事找我?”是冷青冥。
闻声见人,西门凛霜一刹怔然。“没!没什么要紧事。”
“这样,让东方进来,我去驾车就行了。”一个转身,他又要往外头去。“嗳,等等!”她连忙出声拦他,语气有些僵硬。“这一路上都是你在驾车,现在换东方动动筋骨你休息,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冷青冥踌躇了下,还是留在车内。
他拣了位置盘腿坐定,闭目养神--“乔普,我做你师娘,可好?”先前,她当着他的面这么跟乔普说;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心口仍受不住地酸疼起来,而那痛觉,至今未平。
他知道她为了西门家,急欲寻找合适的夫婿人选,然而,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和东方昭感情日增、愈见亲近,那不是作戏。
或许,这椿亲事,是她甘心许、欢喜受,并非受到恶疾胁迫才作如是决定。
曾经,他相信,无论情况如何演变,都不会影响他护卫她的决心……如今,护她之心依旧如昔,但言行举止的局限却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无论身为兄长或护卫,他都只能看着她戴凤冠、披霞帔,走进另一个人的生命,同时看着另一个人走进她的生命。
再不愿,也得承认,他和霜霜之间已经不能像过去十五年那般亲昵了……
“东方,你真的不必这样。”趁着两人独处,西门凛霜决定跟他说清楚。“刻意安排我和他同在一块儿,徒增尴尬罢了。”
“你们朝夕相处了十五年,一直都有话聊么?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从没有两人都沉默的时候?”
“当然有,可过去和现在不同。”她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过去很自然,现在很不自然。”
“冷兄很自然,他是顺着你的状况来作回应。”东方昭始终温温笑着。“不自然的是你,凛霜。”
“我不自然?你想太多了。先前,我用尽方法希望他能离我远远的,现在这样正合我意,我怎么会不自然呢?”不是这个样子,她没有不自然,她只是……只是觉得心底空空的、凉凉的,像是没了依凭、失了暖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横竖在洞房花烛夜之前,你都有反悔的机会。”他并未打算跟她争辩到底。
“听听,这是身为未婚夫该说的话么?半点不带情呐!”她干干一笑。“瞧瞧,这是身为未婚妻该有的表情么?笑得真勉强。”他轻轻摇头,叹道。
“你和他都太在意彼此了。”
西门凛霜身子一震,五内俱酸。这话,她怎么也接不下去。
事前没半点征兆,东方昭霍地出掌,直往她的面门拍去--“你瞧,这是什么?”他的手掌乍停在她眼前,几乎就快贴上。
视界一花,令她霎时怔愕,顿了顿才答:“是你的手掌。”
东方昭缓缓收回了手,随意举在自身之前,再问:“你看,这是什么?”
现在这样,她能看得十分清楚。“还是你的手掌。”
他微微点了点头,未多说什么。
“我们……”西门凛霜蹙眉,不自觉地追了低喃。“太在意彼此了?”凑靠得太紧,反倒失了全貌、模糊成片--她懂得东方昭此举的用意,而她和冷青冥……也是这般?
见她眸底迷离、神色惘然,东方昭决定将这方空间留给她,好让她独自整理纷乱的思绪。
临去前,他还是淡淡留了句话:“后退一步,你才能看到完整的他,同时记得让他看到完整的你,莫留遗憾。”
“你……你要走?”她瞠大了眼。
东方昭点头。“我和乔普从这儿转往濮阳,恐怕会在濮阳待上好些天,怕误了你的归期,所以,我想你还是同冷兄先行吧!”
“有什么要紧事,非得现在做么?”没有东方昭在旁,意味着她得时时跟冷青冥独处,而她还不晓得该怎么“后退一步来看他”呀……“为你,也为冷兄。”风度一迳温朗,东方昭坦然道。“回生堂首创在濮阳,百年来收罗的医书药典多藏放在那儿,我想回去好好翻查研究,希望能找出破解敛魂丹以及治愈你的法子。无论如何,一个月内,我会赶到长安西门家的。”
他的理由,实在太光明正大了,西门凛霜情知无法阻拦,只得接受。
“既然这样,你们路上小心。”她说。
“我会的,你们也是。”一揖别过,他将目光转探冷青冥。“凛霜,就拜-你多照顾了。”
即是他钟情未变、倾心依然,但她和冷青冥之间的情感堆叠太深、牵系太紧,早腾不出给他容身的地方,所以,他愿意照她下的定义存在着--相见恨晚的朋友!
倘若一时无法收回眷恋,那么,他就换个方式吧,让他的关怀仍有出口,让她的记忆终究有他。
立掌向着自己,先挨近、后拉远--来来回回,冷青冥反覆做着相同的动作。
东方昭离开的前一晚,携了酒单独找他聊,谈的自然是西门凛霜,最后,东方昭便是用这个动作来提点他……“后退一步,会看到什么样的凛霜?难道你不好奇?”
他明白东方昭要说的是“近极失真”四字,但令他不解的是,东方昭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难道是……凝看自己的掌心,冷青冥的思绪不禁悄悄沉落。
“嗳--当心呐!”突地,西门凛霜的声音冲进他的耳膜,并且她还从他手中抢过缰绳,用力向后紧勒,让车座猛地停煞。
冷青冥遽然回神,这才发现路中央正霸着一头大黄牛,气定神闲地埋头吃草。
“天呐!你怎么会这么大意?”惊魂未定,西门凛霜拔高嗓,忍不住就是一阵急嚷。“真要撞上了,我看八成是车毁人亡牛陪葬。”
若非她待在车里觉得气闷、打算探头出来吹吹风,照情形来看,她再晚一步出手,这“车毁人亡牛陪葬”只怕就要应了真。
“抱歉,是我太过粗心。”冷青冥二话不说,低声认错。
他的态度如此坦然,反倒让她觉得不好意思,连忙转笑道:“呃……刚刚我的语气不大好,你莫见怪。”
冷青冥瞪着她,迟迟不语。
西门凛霜目瞪着他,也是沉默。
不知就这么僵持了多久,忽见他扬了眉端,她跟着挑了唇角,再来是她颊畔泛漾巧娇,他瞳底随之流现笑意,最后两人不约而同齐时柔开了表情。
“见怪?”他摇摇头。“你对我可比对陌生人还疏远呀!”
“抱歉?”她叹口气。“你说话啥时变得这么文诌诌了?”
两人动作一致,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不期而撞的目光,又惹出成串嘻笑。
说来奇怪,刻意要求处得自然,反不如来场小插曲有效。她无法解释,但真切地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暖和、光线变得明亮。
嗯,这种舒卷窝心,让她觉得好熟悉呀!
“外头天凉,你还是待在车里暖和些。”冷青冥瞥见她的罩篷系带松了,于是伸手替她绾上,一边不忘叮嘱。
“你怎么和东方一样,都把我当病人瞧。”她发出不满的咕哝。“我的病,跟天气冷热根本没关系!”
“我知道两者没关系,可是……”他摇头一笑,既无奈又宠溺。“你呀,玩的时候顾着疯,正经的时候顾着大局,总之,最不顾的就是你自己。今儿个,就算你的身子没有病恙,我同样会这么说。这世上,总得有个人来好好儿顾着你!”
若在先前,她会咬牙推开他的关心,要他别净顾着她,因为她从来都晓得冷哥哥重视她、守护她,而这份笃定认知则是来自累积十五年的情分。
可这会儿,她心里竟冒了疑惑。
“为什么?”清澄的眸子凝瞅向他,西门凛霜问得很认真。“为什么你会说总得有个人来顾着我?”
“自然就这么说了,因为……”对她的提问,冷青冥初时不解,几番思量后,才发觉答案其实很难说得具体。
“十五年的情分?”她猜问。
“嗯,十五年的情分……”他低声同意,浓眉却依旧攒得紧。“我想到的答案也是这个。”
十五年的情分,很深、很深、很深--他们总是这么说,也总是这么认定,但究竟情有多深、有多重?对各自有什么意义?还有……他们偎依得太自然、情动得太自然、契合得太自然、执守得太自然、珍爱得太自然,只因两人彼此参与、相互重叠的生命记忆实在太厚太多,无需求、无需问,便顺势走到今天这般境地了。是靠得太近,才会仅仅看到片段的对方,以及映在对方眼底的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了探睐各自完整面貌的机会。
是顺其自然、靠得太近的缘故吧……两人默默相对、怔怔无语,眼前凝视了十五年的面容似乎隐隐泛出不一样的华光,甚至连呼息的频率都不同以往--“后退一步,你才能看到完整的他……”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要问,问他很多、很多。
“后退一步,会看到什么样的凛霜?难道你不好奇?”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要问,问她很多、很多。
车停在渭水畔,举目众星熠亮。
“好快,明天就要回长安了。”西门凛霜轻轻笑叹。
“近乡情怯?”
“有一点。”螓首侧靠着他的臂膀,她用手里的长技拨弄着火堆。“这次回家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你的病,瞒不下来的。”冷青冥将干粮递给她。
“我想也是。”她撕了一小块干粮,扔进嘴里慢嚼。“先前,要不是久久才发作一次,早就被你发现了。”
“是我太信任你。”
“不!是我太聪明!”粉舌轻吐,她促狭笑道。“我知道冷哥哥遇人做事向来顺其自然不强迫我,况且,冷哥哥很信任我、尊重我,只要理由别编派得太离谱,泰半会接受。”
“霜霜,你可真懂得如何算计我。”他在她鼻尖捏了下,而后沉嗓问。“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因为……因为……”干粮一块一块往嘴里塞、一块一块往肚里吞,西门凛霜支吾了起来。
“我要听真实的理由,不要听违心的借口。”冷青冥表明坚定的立场。
“啧啧,好凶啊!”她撒了撇嘴,瞪他。
“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承担,不觉得寂寞么?”他伸手握住柔荑。“我们都太熟悉对方了,可近来你也察觉到了吧,熟悉不代表正确的了解。”
他知道,这些时日来,自己正试着改变和她的相处方式,隐约间,也感受到了她的改变。
西门凛霜深吸口气,缓缓说了:“因为,我知道冷哥哥最挂心的是我,我不希望这样。”她低了头、沉了声。“十五年,你待在西门家已经够久了。”
“所以,你瞒住我,用尽各种方法要我离开?”
将最后一小块干粮丢进嘴里,她默认。
“傻丫头!”他用力揉揉她的头。“我刚到西门家的时候,你才三岁,不会对我有印象,那时候,我跟现在大不相同。”
“唔,我知道,一个在市集卖艺为生的少年郎。”以前他曾粗略跟她提过。
冷青冥颔首。“你爹刚带我进西门家的时候,我只想着要把你爹教的一招一式练熟了就好,对日后要做什么打算、有什么盼想,全设计较。”
“有一天……我还记得是在大雨刚停的时候,你爹把我找了去,说要交给我一份差事,就是做你的护卫。”俊容忽地滑开了笑。“当晚,我立刻收拾了包袱,就要走人。再怎么说,我从没想过要去当个千金小姐的丫鬟。”
她笑嗟。“什么丫鬟呐,你想得未免太夸张了吧?”
“那时,我真这么想。”他模模鼻子,赧然笑。“若是当你爹的护卫,我绝没意见,可是,当个三岁小娃的护卫……美其名是护卫,我猜,实际上的工作跟做丫鬟差不多吧。”
西门凛霜越听越有趣。“结果,你怎么又留下来了?”
“咳咳,不是我想留下来,而是还没走远,就被你爹找回来了。”他清清嗓,面有尴尬。“你爹大概算准了我会想走吧。”
“原来,咱们的缘分结得这么勉强喔。”她忍不住咕咕哝哝。
他被她五官皱紧的表情逗笑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爹的用意。你爹不是要我照顾你,而是要你照顾我。”
“我、我照顾你?”指着自己,西门凛霜瞪大了眼。
“没错,你照顾我,一个三岁小娃照顾我。”瞧她似乎吓坏了,冷青冥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解释道:“那时候,世间所有事情我都放不进心里,除了每天得做的事情外,一概当作与我无关,是活人,心窝却是空荡荡的。你爹心底明白,所以才要我练武之余,跟在你身边。”
“刚开始,看嬷嬷们照顾你,我在旁边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用眼睛看,看你哭闹看你笑,看你对人最直接的反应,看你开始会来拉我的手,喊我一声冷哥哥。”
为什么冷青冥会说是个三岁小娃在照顾他,她明白了。
鼻腔摹地冒起酸来,西门凛霜赶忙凑了抹笑,拉起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软软地喊了声:“冷哥哥。”黠光闪过笑眸,问:“是像这样么?”
“疯丫头!”冷青冥在她额间敲了记爆栗。“过去和现在,差多了。过去,我当你是个可爱的娃儿,现在……”他踌躇了下,缓缓再道。“现在我当你是冷霜、是西门凛,是西门凛霜。不管你心头承担了多少、身体负荷了多少,那都是你,都在我的眼里。”
糟糕,温热直窜呐!只能抿紧唇,忍着、忍着、忍着。
“所以,霜霜,待在西门家十五年,我从不觉得久、不觉得遗憾。”这是他由衷的结论。
“但……你可以更好。”她揪紧了衣角。“我比谁都知道你,以你的武功、识见还有聪明,留在西门家做护卫,当真是屈就你了。我常在想……”
话临到唇边打住了,她怕要是一倾出,就再无保留了。
“你常在想……你常在想些什么?”他覆上她的手,温声鼓励道。“我想听,霜霜,我想听。”
侧垂眼帘,西门凛霜轻轻叹了。“我常在想,是不是我阻碍了你,因为你一直护着我、顾着我。明明是个成就大事业的人,却因为我而限制了脚步,可惜呀!”
“你又何尝不是?”
“不,不一样的。”她连连摇头,没勇气瞅他。“不管是西门家的当家,还是这身怪病,我都没法选择,但你不同,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就算是更好的选择,也不会是我想要的。”冷青冥淡淡地说,没有激昂,却着实深挚。“我知道,我最想要的选择就是像现在这样。”
听他这么说,她气急得反抓住他的手,不顾一切了。“你要为自己活啊,不是为我,不是为任何人!”
“为你活,不好吗?”和她的手十指交扣。“人在世间很孤独,不替自己找个理由,很难活下去。名利、权势、公理、天下人,这些都可以是个理由,只是,我的理由恰好是一个人、一个名字而已,这并没什么不好。”
冷青冥的话,令她当场震慑,久久不能成言。
他放不下她、心系着她,这些她都知道,甚至她心底一直很明白,他对她不单单是手足之情、护卫之义,可她怎么也没料到,冷青冥竟是用这种方式看着她。
她终于了解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了;那深度简直……深不可测。
西门凛霜惨惨笑了。“我何其有幸,你……你却何其不幸。”
他摇摇头。“宁可寂寞也要推开我,宁可和其他人也要成全我的自由,能得你这般对我,冷青冥何来不幸?”
是东方昭的话,教他兴了困惑,教他不得不从头想过。
“你……”看来,冷青冥终究知道她对他并非仅仅怀着手足情了。
“假如你只是为了西门家,我的隐身守护不会带来任何困扰才是。”长臂将她揽进胸膛,让她的耳贴着他的心口,让她听到他的字字句句尽是由衷来。“霜霜,你是为我,对吗?自始至终,你考量最多的,一直是我。”
风自颊边过,微凉,她这才惊觉泪水早已无声淌落,来不及抹净了。
冷青冥喟出长长的叹息。“你是傻丫头,我是大笨牛,幸好咱们怎么走,都没有彼此错过。”
随看冷青冥的移动,惊呼声在西门家此起彼落地响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西门凛霜会让冷青冥抱在怀里,无法自己行走。
冷青冥不慌不忙,稳着步子,直接将她送讲留砚斋。
“天呐!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萱儿教眼前的情况吓呆了。
放她在床榻躺下,冷青冥亲自为她去了鞋、置了枕、盖了被。“忍忍,一下子就过去了。”
“唔……”睇着他,西门凛霜吃力应了声。
“小姐,你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要不,怎么会这样?”咕咚一声,萱儿跪在床边,两袖轮流往脸上抹去。
她想牵个笑容安慰萱儿,但使不上劲。
冷青冥明白她的心意,拍了拍萱儿的肩。“过一会儿,霜霜就没事了。”
门口传来凛亮的女声--“发生什么事了?整个家都乱烘烘的。”是康荃。
萱儿连忙起身,退到旁边,好让夫人就近关怀探问。康荃倒没注意,只随意寻了张椅坐定,距离床榻远远的。
甫归长安的两个人心有灵犀地交换了眼。
如今,该是事情全盘托出的时候;而无论风风雨雨,他们都会携手面对……
一个月后,瑞雪送来了故友。
“该跟二位说声恭喜。”一进西门家的偏厅,东方昭便抱拳贺道。“我一进城就听人家说西门家要办喜事了。”
“东方,我……”对他,她心底有愧。
“瞧!我可是连喜酒都自个儿备妥了。”佯作未闲,他迳自道,一手将酒坛提放在桌上。
冷青冥提了唇角,俐落地掀了桌上三只瓷杯,破坛罩、斟满杯。“这酒,得来不易,合该由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一口饮下,瓷杯见底——
ù舜σ捎腥毙校
“就是咱们在白虎岗遇到的小姑娘,上回同你说过的。”西门凛霜解释。
“唔,是那小姑娘……”倏地,灵光闪过脑际,惊亮了他的眸眼,东方昭忍不住忘情迭呼。“有救了、有救了!冷兄,你有救了!凛霜,你有救了!”
冷青冥和西门凛霜对望了眼,微微一晒。
“冷兄服下的敛魂丹,能保两年百病不害、百毒不侵,可见药性之刚猛;据我推敲,两年后必须加服的聚魄散,多半是有缓和的功效。这位猜弦姑娘既然能察知凛霜的状况,可见医术之高,绝非一般,再加上敛魂丹、聚魄散的炼制方子……”他说得信心满满。“如果我能同她一齐研究,或许,从那炼制方子里找得出解救凛霜的法子。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东方昭双手分别扣上了冷青冥和西门凛霜,神容坚毅。
好半晌,她始终低着头,怔怔看着三人相互交握的手,笑了。
“好!那就试试吧!”一抬首,西门凛霜浅笑明媚。“咱们三人……”
“不,我来!”东方昭接口。“你和冷兄大婚在即,万事都在筹备中了,不如由我走这一趟。何况,你先前离开西门家许久,短期内再出远门,你自个儿也放不下吧?!”
“这为你添的麻烦,可大了。”
“麻烦?你千万别这么说!”东方昭摇摇头,坚定地说。“身为一名大夫,这猜弦姑娘,说什么我也要会会她!”
“既然这样,咱们先谢过了。”语气真诚,冷青冥道。他看得出来,在东方昭温和的外表下,有份毅然决然及跃跃欲试。
西门凛霜分别瞅了两人一眼,最后转向东方昭。“嗯,那么,我先同你说清楚猜弦的住处,还有……”微顿,她眉心忽皱。“猜弦。”
那将会是场什么样的遭逢呀……把东方昭和猜弦凑想在一块儿,心思灵透的西门凛霜不禁冒起了兴味儿--猜弦从来不是存心为恶,但她不识人事的天真有时却是冷酷残忍,若她和温煦如阳、救人治人的东方昭碰着了,会是如何?
西门凛霜唇畔有笑。
看来,能够期待的,不只是她和冷青冥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