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儿,你师父来了!」吉祥壬拉着纪薇尔的手,走近一扇青铜大门,对着屋内放声大喊,他的声音响彻云霄,洪亮却不刺耳,纪薇尔甚至觉得屋瓦都震动了下。
「赛华佗,您来了啊!」小厮奔出门,雀跃地大叫。
「赛华佗,您来了。」管事紧随着出现,笑到一双眼都-了起来。「快请进!今儿个厨房炖了冰糖肘子,您一定会喜欢的。」
「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全部送上来啊!」吉祥壬不客气地吩咐。
「那是当然。」管事忙不迭地点头应和后,便回头指挥仆佣快快备妥吃食。
「他们干么对你这么好?」纪薇尔小声地问。
「因为我徒儿医术高明啊!哈哈~~」吉祥壬得意地抬头,仰天长笑数声。
「你徒儿医术高明,是因为她聪明过人又勤奋努力吧?与你何干?」纪薇尔不以为然地说。
「我徒弟好,当然是因为她有个聪明过人的师父啊!」吉祥壬指着自己,生怕她不相信似地,开始滔滔诉说他的丰功伟业:「我对医书、药材过目不忘,堪称前所未有的奇才。前朝医书未尽之处,我拚命求知以期补充到尽善尽美-知道要钻研一种新药草及新症状,需要上天下地,非常辛苦吗?」他说到激动处,眼迸出光亮,俊美容颜也因此更熠熠有光彩了。
「那是因为你觉得到处游山玩水,研究疑难杂症,总比一天到晚替一些芝麻小病看诊有趣吧!」对他的爱玩性子她早模得一清二楚了。
「-……」吉祥壬睁大眼,食指颤抖地指着她。
纪薇尔咬住唇,也睁大了眼,紧张地回望他。
完了,她会不会说得太直接了?他如果不是有医者热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对他的医术景仰不已呢?
「-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啊?」吉祥壬对着她大声道,眼睛乍闪水光。
他陡然弯身给了一个没让纪薇尔有时间挣扎的拥抱,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会知道,我有多感谢老天爷和纪法子把-送到了这儿。」吉祥壬的声音在她的头上响起。
「喂,不要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啦!不是要去看你徒弟吗?不是要吃东西吗?」她急忙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愈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人,她就愈心虚。
「对喔。」吉祥壬迅速地拉着她穿过一道静泉回廊,一个转弯便步入一座樱花林。
纪薇尔才被纷飞的樱花眩惑了眼,前方气势壮阔的松树又让她屏住了呼吸。
「我的妈,这里是什么高级森林游乐区啊?」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都是我那徒儿规划出来的,她对这些玩意总有些雅致巧思。」虽然不确定「高级森林游乐区」的意思,但吉祥壬从她的表情判断她应是在赞叹眼前的美景。
「是啊,你徒儿什么都好。」纪薇尔闷闷地应了一声。
「是啊,她是什么都好!」吉祥壬用力点头赞同,不过这回倒是察觉到她的脸色有多不自然了。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思考一下,俊容在瞬间凑到了她面前,「啊,敢情-是在吃我徒弟的醋吗?她已经嫁为人妻八百年了。」
「嫁为人妻八百年了,你嘴巴还不是老念着她。」纪薇尔嘟起唇,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醋意。
「呵呵呵~~」吉祥壬咧着嘴猛笑,快乐到以为自己会飘上天。他捧着她的脸,连啄了她的樱唇好几下。「-吃醋的样子看起来美味可口得紧。」
「你笑起来的样子,让人食欲尽失。」她不甘示弱地回嘴,气鼓鼓地伸手将他挡在一臂之外。
「等-看到我徒弟,就知道我和她只能是师徒啦。」吉祥壬拍拍她的肩,嘴角的笑意就像决堤的河水,挡也挡不住。
「你的声音里好像有遗憾喔!」纪薇尔决定既然要吃醋,那她就干脆吃到底。
吉祥壬瞪大眼,蓦地爆笑出声,长臂一伸又把她拉回怀里,在林荫间对她又搂又抱。
「聪明的姑娘不会把醋意挂在嘴边。」他大笑道。
「我就是不够聪明,才会被你吃干抹净。」她用头去撞他的胸膛,想撞开他。
「吃干抹净是吗?」吉祥壬握起她的下巴,俊眸漾着笑意,直漾入她的心窝里。「这林子里没人,敢情娘子是在邀请我来顿『大餐』吗?」
「你、你有够不要脸!」纪薇尔红着脸,瞪着这个比她还大胆的古人,她将手掌拱成喇叭状,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岁平安,快来把-不要脸的师父带走喔!」
吉祥壬被骂得神清气爽,他笑容满面地揽着她走向「无忧轩」,用比她还大的音量吼道:「乖徒儿!快出来拜见-的师父、师娘喔--」
「我不是你娘子啦……唔唔……」她的抱怨被他的大掌-住,听来像是可怜小猫的叫声。
吉祥壬刚推开无忧轩的竹篱门,纪薇尔身子先是一僵,下一刻却已经挣月兑他的怀抱,朝眼前有五成眼熟的清幽环境直奔。
「我姑婆住的地方也有一片竹林,也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还养了二只大肚青蛙!」纪薇尔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每看到一样景物,泪水就无法控制地多掉一颗。
「怎么又哭了?」他站到她身边,心疼着她的泪水。
「这里有一个煮饭的灶,我姑婆那里也有。我姑婆最喜欢用灶煮饭,她老是说大灶煮出来的饭才香。」纪薇尔投入他的怀里,把脸埋入他的大袖子间,又吸鼻子又揉眼睛的。
「我找人帮-画张-姑婆的画像。」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地留在她身边,要他找人刻一座雕像,都没问题。
「那不一样,画又不能抱又不能搂。」她怀念姑婆身上那加了一丁点明星花露水的痱子粉味道。
「那-看着画像,搂着我便是了。」吉祥壬建议道。
「那不一样!」纪薇尔又哭又笑地捶着他的肩膀。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低柔声音自侧边竹林传出。
纪薇尔闻声回头--好美的人!
纪薇尔的思乡症顿时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身着一袭雪白长衫、长发披肩、脸庞清雅、皮肤细致毫无一点瑕疵的女子。
吉祥壬也长得极为好看,可他老是摆出那些怪模怪样的表情,清俊之气早被滑稽神态盖过了泰半。
「喂,我徒儿是女的!」吉祥壬见纪薇尔看他徒儿看到目瞪口呆,他马上-住她的眼睛,发起飙来。
「我知道。」纪薇尔扯下他的手,直勾勾地瞧着岁平安。「可她长得实在很像爱情小说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啊!」
「我也很美啊!」吉祥壬臭着脸,捧着纪薇尔的脸硬要她看他。「看我啊!」
「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男人,她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女人。」纪薇尔拍拍吉祥壬的头安抚他,目光却还是胶着在岁平安的脸上。
岁平安被瞧习惯了,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以笑容向纪薇尔打招呼,目光则是悄悄移向师父和纪薇尔相依偎的亲密姿态上。
师父脸上的表情,是只在看到食物时才会出现的斤斤计较神色。敌情师父这几个月没出现,不是因为研究药草研究得太专心,而是因为这位姑娘吗?
岁平安唇边又漾起一抹浅笑,万万没想到她这个老爱人家吹捧、孩子气重的师父,居然也会喜欢上姑娘家哪。
「真美……」纪薇尔看到岁平安脸上那抹笑靥,忍不住赞叹。
「闭嘴。」吉祥壬霸道地-住纪薇尔的唇,不许她开口。
纪薇尔睁大眼,虽然口不能言,仍然继续用她的眼睛膜拜着岁平安。岁平安的皮肤如玉般莹亮,是个不上妆也出色的美人胚子啊!
「师父,一个时辰前有个叫纪法子的人,来这里找过你。」岁平安对她师父说道。
吉祥壬皱起眉,纪薇尔则是僵住了身子。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纪薇尔急急问道,心跳开始加速。
不是还有四十多天才是天魔阴时吗?
「他说有急事要找他的曾孙女纪薇尔,要你一到我这里,便到喜来客栈找他。」岁平安的视线在师父和纪薇尔之间游移着。
「我们赶快去找祖师爷。」纪薇尔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外走。
「明天再去,现在到城里天色也晚了。」吉祥壬眼神锐利地看着她眼中的急切。
「天色晚也没关系。」八成是天魔阴时又有什么变动了,否则祖师爷不会突然找她。
「-这么急着想找纪法子,是想做什么?-隐瞒了我什么事吗?」吉祥壬的声音冷冽如冰,指尖深陷她的肩膀里。
「我……没有。」她听见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音。
她居然不敢看他?!吉祥壬盯着她,一股冷意从他的脚底直钻而上,占领了他的周身大穴,他能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疯狂。
「如果-没有急事要找纪法子,那么我们在这里休息几天后,再去探望他。」他声音沙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她。
「不行!」纪薇尔没思考便否决,冷汗从她的背潸然而落。
吉祥壬瞪着她,双手几度紧握成拳,又几度松开。
他踉跄地后退数步,像被武林高手重创一般,充满了不甘心与无力。
她欺骗了他!
当他满心欢喜以为她会留在他身边时,她却面不改色地对他撒下漫天大谎!
「-想回去,而纪法子有方法,对不对?」吉祥壬冷冷地说,凛冽眸瞳里没有一丝温暖。
纪薇尔不敢接话,不敢看他,她低下头,一颗眼泪咚地掉落在地上。
吉祥壬望着她瑟缩的身影,他认为自己应该气到浑身颤抖的,但,可悲的是,他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啊!
吉祥壬摇着头,唇边扯开一个极惨淡的笑,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无忧轩。
「师父!」岁平安担心地低唤一声,也跟着她师父的脚步离开。
纪薇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她缓缓地拾起头,举目一望。偌大的无忧轩里,除了她低低啜泣的声音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啊……
那一夜,吉祥壬没再回来过。
纪薇尔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只是默默地流着泪,默默地由管事领她住进客房。
她滴水未沾,却掉出了一缸子的泪,哭累了,就趴在长榻上睡;偶尔醒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又开始掉眼泪,又开始痛恨起自己,开始气恼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如此周而复始的睡睡醒醒,终于,她疲惫地沉入睡梦中。
当屋外的鸡鸣响起第一声时,纪薇尔从睡眠中惊醒,霍然坐起身,就见吉祥壬站在几步之外,灼亮的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对不……」她嗄哑的道歉声马上被他打断。
「我太强人所难,也太高估我自己了,竟敢妄想我们没多久的感情能够抵过-与家人数十年的牵绊。」吉祥壬像座冰雕,周身没有一丝温度。
「我也舍不得你啊……」她的眼睛又痛又酸,却再也掉不出一滴泪了。
因为再见到他的心痛,已经淹没她心中其他的感觉了啊……
「舍不得?哼。如果-仍是执意要走,就不要说出这些无意义之词。」他再一次打断她的话,颤抖的声音隐约透露出他内心的愤怒。
「我的舍不得不是无意义的话。我对你如果不是真心真意,我为什么难过痛苦得快死掉?你可以不谅解我要回台湾,但是你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心!」纪薇尔急急冲下长榻,想冲到他面前向他解释,但她跑得太急,不慎在地上滑了一跤。
「啊!」她吃痛地喊了一声,习惯地抬头希望他能拉她一把。
可他黑黝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他冷凛的俊容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
纪薇尔的心紧缩了下,咬紧双唇,手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无情的人是-如果原本就存心要离开,便不该让我误解-会留在这里伴我一生。」吉祥壬在她站稳脚步后,漠然丢来一句。
「没错,最无情的人是我。」纪薇尔缓缓地颓下肩,唇边的笑像在苦汁里浸酿过千百年一样。
她落寞地别开脸,看着窗外渐升的太阳,惆然的心虽还在期待他的原谅,却也已经悲哀地接受他对她的怒气与不谅解了。
毕竟真的是她的错啊……
「对不起……我生平第一次知道情不自禁会带来这么多伤心;对不起……都是我受不了寂寞,都是因为我自私地想拥有你,所以说了谎;对不起……因为我这么放肆地让你宠爱,却从来没有多替你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嘴里不停地喃念着,泪水滔滔不绝地流着。
吉祥壬瞪着她,心口一阵冷又一阵热。他想狠狠抱住她,也想重重给她一巴掌啊!
「我不想再听-说这些废话了。走吧!」吉祥壬掉头走向门口,长袖一挥,灭去了屋内亮了一夜的烛光。
「去哪里?」她慌乱地跟在他身后,脚步不稳地走出房间。
「我已经派人去请纪法子过来这里了。」他说。
纪薇尔脚步一颠,扶住了旁边的窗尽,脑中一片空白。
吉祥壬把纪法子带来了……千百斤的痛苦猛然击上她的心窝,让她痛得瑟缩了子。
古代纵有万分不便,因为有他,所以一切便也不是那么不可忍了。
纪薇尔咬着唇,迷惘的眼盯着吉祥壬愈来愈遥远的身影。
不!她不要这种结局!纪薇尔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地朝他的背影狂奔而去。
好几次,她的手指近到就要模到他的银发了,可下一刻,他的银发又远离了她,让她的手指与他的发丝间再度拉出长长的相思距离。
纪薇尔缓下了脚步,捏紧了拳头,命令自己深呼吸,命令自己不准再有任何冲动之举。
如果她不能大声对他说出「我要留在古代」的话,那她现在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被认为矫情,何必呢?
吉祥壬听见他身后的喘息声--她不爱跑步,此时却跑得如此卖力。她果然是迫不及待想回到她的故乡了!吉祥壬-起眼,眼神阴郁到连吹过他身侧的风都染上了郁色。
他在行进间弯低身子拾起一颗石子,石子在指尖转了几转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向前方的木门,木门嘎吱一声,应声而开。
「大清晨的,想吓死人啊!」托腮在长榻上打盹的纪法子,被吓得差点滑下榻。
「纪法子,我把纪薇尔带来了。」吉祥壬瞄了一眼桌上待客用的蜜汁渍肉,可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径自板着一张脸,找了个离门最处的角落,一阵风似地奔至角落坐下。
半晌,纪薇尔拎着裙,也气喘吁吁地赶到。
「纪薇尔,我们私下谈。」纪法子一看到吉祥壬的臭脸,马上如是要求。
「当面谈便可,我知道她要回台湾。」吉祥壬双臂交叉在胸前,表情严凛地看着纪法子。
纪薇尔闻言,咬住唇,指甲深陷入了手掌心。
「你不是不希望她离开吗?」纪法子张大嘴,讶异地问。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何益?」吉祥壬冷声说道,漠然的像个局外人。
纪薇尔扬眸看向吉祥壬,吉祥壬也回望着她,她的眼无助且迷蒙,他的眼却像是透过她看着另一处地方。
纪薇尔没法接触到他的心,只觉得在屋内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一头银发、一身银白衣衫的他,看起来好似随时都要乘风飞去……
吉祥壬闭上了眼,盘腿坐好,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脏脾胃,已绞痛到让他想自戕。
她要走了!她要抛下他回台湾了!
他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哪!
「我长话短说吧!」纪法子走到纪薇尔面前,一本正经地道:「我观测这几日的天象,发现天象异常,云月时轨乱序,是故猜测天魔阴时会提前来临,就在这一、二日也说不定。」
「这一、二日……」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吉祥壬。
「你确定她能回到台湾?」吉祥壬睁开眼,佯装没看到她留恋的目光,只看着纪法子说话。
「我在我的法书里写了她的名字和召回她的方式、时辰,如果她家中的异能者看到了,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理。」纪法子说道。
「如果她家人没看到呢?万一她掉到另一个地方呢?」吉祥壬直视纪法子,眼里有着少见的荏厉神色。
「那就不是我能处理的事了。」纪法子模了下胡子,老实回答。
一阵恐惧窜过纪薇尔的心,她慌乱地朝吉祥壬跨进一步,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心。
这一回,吉祥壬冰雪般冷肃的视线凝定在她的眸子上。
「掉到别的世代应该也无妨吧!横竖-吉人天相,应该能在任何时代找到一个愿意照顾-的男人。」吉祥壬似笑非笑地说道,俊美脸庞戴上了假面具,让人瞧不清他真正的思绪。
纪薇尔握紧拳头,在眼泪飘出眼眶时,朝他大喊:「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随便爱上别人的女人!」她蓦然直起身子,朝他疾奔而去。
吉祥壬怔怔地看着她撞入他的怀里,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那般莽撞与不负责任。
她撞得他整颗心快痛死了!吉祥壬握紧拳头看着在他身前暴跳如雷的可人儿,宁愿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你说话!」纪薇尔捧住他的脸庞,哭喊道:「把你对我的不满都吼出来啊!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揍我,也是我活该!」
「我为什么要大吼大叫让-好过?!我就是要-心有愧疚,就是要-一生一世都记得-欠我一份情!」吉祥壬咆哮出声,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纪薇尔红了眼眶,用力搂紧他的颈子,把脸埋入了他的肩颈里。
「即使我们之间没有存在着愧疚,我也会记得你一辈子的,我爱你啊……」她的话小声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可他的耳力极佳,偏偏听了个一清二楚。
吉祥壬搂着她颤抖的身子,隐藏的真心话冲口而出:「谁要-记得我一辈子?我要-留……」
突然,纪法子的大吼大叫打断了吉祥壬的话。
「天象变了!时辰到了!」纪法子看着窗外的天空,放下频频掐算的手,上前拉住纪薇尔的手臂,硬生生分开相拥的情人。「我进屋之时,已经相准了方位,龙府东侧角落有一湖泊,正好是施法之所。」
纪薇尔被纪法子拉着身子往前走,可她却是频频回头看着吉祥壬。
吉祥壬不是抢不回她,只是他的脚钉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
天象变了、时辰到了又如何?纪法子说过,天魔阴时百年至多二次,她若错失了这回,便是今生今世都得陪在他身边了啊!自私的恶念开始在吉祥壬脑中盘桓,他脚一动,往门口飞扑而出。
但,他要让她在唐朝含怨而终吗?
吉祥壬的脚步在瞬间打停,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处转角,他痛苦地弯。
她想走,便让她走吧!毕竟,这是他最后一件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吉祥壬不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他足尖一蹬,足不点地跟随在他们身后。
他要送她最后一程。
只是,当吉祥壬在湖边停住脚步,看着前方的景象,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怒火。
纪薇尔半个身子全浸入湖里,小脸已冻成青白,浑身不停颤抖着。
「纪法子,你搞什么鬼?你要冷死她吗?」吉祥壬拿起纪法子放在地上的法器,狂扔向他。「这大清早的,水有多冷,你不知道吗?要不要我把你扔下去试试看?」
「住手、住手!」纪法子一边闪躲吉祥壬的攻击,一边还要点燃几案上的香烛,累到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定得站在水中央,才具备贯穿古今的条件,回到台湾啊!」
吉祥壬闻言噤了声,银白衣服一扬,轻弹于树梢之间,居高临下看着她。她立于水中央,无助的像一株随时都有可能被河水卷走的青色杨柳。
纪薇尔抱着双臂,仰头看着吉祥壬,泪在眼中,不舍之情也在眼中。
吉祥壬回望着她,竟是不敢做出任何表情来影响她的心。如果她想留下的话,她会主动开口的,不是吗?
纪法子于案上摆好所有法器,看了一眼天上已被乌云遮蔽的太阳,手上动作更快,欲赶在天色大变之前做好所有准备。
纪法子飞快地以湖水沾湿笔,在符纸上写下保命符,口中念念有词地在符纸上施法布咒,此时,天上突而闪过几道雷电,云的颜色顿变,天空沉郁如墨汁。
吉祥壬不安地看了一眼天象,再度把目光挪回纪薇尔身上,她仍然怔怔地盯着他,像他是她系命之人一般。
「别怕……」吉祥壬用唇语无声地告诉她。
纪薇尔努力地想挤出一个微笑,可惜并没有成功。
纪法子拿起一柄桃心剑,将保命符贴在纪薇尔额头。「我们得在符咒未干之前,把-送回去-专心想着台湾,想着-当时掉落的河。」
纪薇尔点头,目光仍然胶着在吉祥壬身上--他眼中的空洞与伤心让她根本没法子专心!
「-专心啊,甭哭了!」纪法子大喝一声,要她收敛精神。
吉祥壬忽而背过身,不再看她。既然她要走,就让她走得干脆一些吧!
纪薇尔见吉祥壬背过了身,知道他的用意,她沉痛地闭上眼,脑海中却全都是他的好。
他对她的爱,竟无怨无悔到愿意放手让她离开……一串串泪珠不可自抑地滑出纪薇尔的眼眶。
就在纪法子的念咒声中,倏地卷起了一道带着沼味的腥风,纪薇尔周遭的湖面出现一阵一阵的漩涡。
纪法子目露锐光,桃心剑往前一指,纪薇尔额上那张符咒赫然发出强烈橘光,直窜天际。
她不要紧吧!刺眼的橘色炽光让吉祥壬担忧地回过了身,这一看,他大惊失色,马上从树间一跃而下。
她身旁的湖水掀起了惊涛骇浪,滚滚波涛已淹至她的下颚,她随时都有灭顶的可能。
「吉祥壬,我不要回……」纪薇尔看着他,话还没说完,口鼻间已呛入湖水。
「不要走!」吉祥壬狂吼出声,直奔向湖边。
但,一切都太迟了。
当吉祥壬的长靴被湖水浸湿的那一刻,纪薇尔的身影已被湖水吞噬失去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