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假期嘛!
她兴数勃勃地搭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梳到美国,竟然在机场就被人放鸽子!
白等了两个小时也就算了,她那位车子正在乡间小路故障当中的大学同学——古君兰,竟然还要她自行提着行李到医院报到,没良心啊!
现在是暑假,是老师可以明目张胆以进修外语为理由,在国夕卜逍遥自在两个月的暑假哩!
她还没被那些学生烦够吗?为什么还要到美国来让古君兰糟蹋?
她干嘛还要到医院来探望、帮忙、看护那个一个星期前被古君兰的“处女车祸”撞到的倒霉男人?
卫静云鼓着颊,两道小山眉不悦地扭曲变形。
瞧瞧现在的她,是什么鬼祥子!
拖着两个月的家当——一包扁扁的行李,站在一群金发白肤的美国佬后方,等着电梯下降到一搂。在台湾向来称不上娇小的身高,混在其中像个未发育完全的十五岁少女。每个高鼻子的家伙,表情都很淡漠,就像学生在朝会听演讲时,那种不耐烦又月兑不了身的祥子。
卫静云把背包往肩上一甩,打量着这群人。
他们该不会不客气地把她挤到电梯外吧!一部电梯能坐多少人?她仰头打量着前方数十人的阵仗。
君兰在电话中说,十二搂那个躺在病房里的家伙根本不懂“宽恕”二字怎么写,所以一千万不能迟到。
“他妈的!什么鬼假期嘛。”卫静云将目光正视前方,不客气地朝着电梯门诅咒。
反正没人听得懂中文。
反正这些洋鬼子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老师,嘻!
卫静云前方的一群美国人开始有人回过头来瞄了她两眼。
“哈哈哈。”她双手又腰,仰天大笑三声。眼尾扫到一个妇女缓缓地移动脚步往楼梯走去。
很好!障碍物自动消失一个。方型大镜片下的双眼垂闭三秒,掩去眼中的得意。
她索性用脚打着节拍,唱起她荒腔走板的变调歌。
哇!眼前的景观更加开阔。摩西当年分开红海时,想必也是这种感动的心态。
卫静云转着头看着周遭寥寥无几的人数,开心地挂了个微笑在唇角。就让别人以为她是到精神科就诊的病患好了。这是美国嘛!没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
叮。电梯门开了。
容易自得其乐的她哼着歌走人电锑,愉快地按下十二楼的钮。
不知道那个被撞断了腿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君兰只说他的职业是医生,长相像医生,生活态度像安排手术时间表一洋地规律。
像医生是像庸医还是良医?卫静云暗忖。
卫静云耸耸肩,决定“医生”二字听起来就一点都不可亲。管他的,她向来力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政策,谁怕谁啊!
在电梯中,卫静云享受着周遭无人敢靠近的广大空间,在胡思乱想中到了十二楼。
寻着指示牌,找到了病房。她元气十足地敲了门,
“请问桑文生先生在吗?”
“你是谁?”绝对称不上“好客”的质疑口气自白色门板后传来。
“我是古君兰的朋友,卫静云。君兰的车在路上抛锚了,她要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把肩上滑落的背带归回原位,她觉得对着门板说话是件有点白痴的事情。
“没有。”冰块一祥寒冷冷的语调弹到门夕卜。
赫!好大牌。卫静云蹬着门牌上的1218,立定脚跟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回家去也。
“原来古小姐的诚意不过维持了一天,麻烦你转告她,不必一副伪善面孔,以免别人对她有太多期待。”在卫静云跨出第一步时,门内又传来嘲讽。
卫静云昂起下巴,脚跟一旋、两眼再度蹬着那扇白得让人讨厌的门板。
她夕卜号小辣椒,而且还是高级品种的朝天椒,怎能由得一个陌生人批评她的死党兼好友——骂古君兰向来是她的专利。
“打扰了。”砰然一声,把门撞开来,卫静云大剌剌地迈步进去,脸上挂着一副讨债的笑容。
“我说了不需要别人帮忙。”躺在床上的男人微眯起眼,盯着跟前不请而来的女人——挂在鼻头上的方型大眼镜遮住了泰半的面孔、看来干净却绝对称不上整齐的服装——是一个男人不会有多大兴趣的女人。除了一那双正在冒火的闪亮美眸。
“我本来是好心好意来帮忙的。不过由于阁下的态度欠佳,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商权一下。想来,你平常对我们家君兰说起话来也是这样夹枪带捧的!她跟你有仇吗?”卫静云手又着腰,瞪着床上那个的确很像医生的家伙——她敢打赌这人的血骨里流的是酒糟,身土闻起来八成也有消毒药水的味道。
“原来你是古小姐的母亲,真是失敬了。”桑文生开口讽刺她的过度激动,“如果古小姐对我的态度不满,该由她自行表明。”
“她那人脾气像温开水一洋,被欺压的半死也吭不出一个屁来!当然得靠我这种正义之声帮忙加以声援。”卫静云横眉竖目地丢了个白眼给那个不像病人的病人。
病人不是应该因为病痛而无法管理好自己的仪容吗?怎么这个有着一双冷静眼眸的家伙却利落洁净地一如要参加真会一样?愈看愈让人讨厌!
“说得好。”他举起手鼓掌两下,看着她明显的错愕。
卫静云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此人笑容太诡谲,非奸即恶!“放马过未。”
“你一向这么戏剧性吗?”桑文生交叉着双臂,嘴角上扬地勾了勾。
“我哪里戏剧化了——我是个性直率真诚!”她吹捧自己向未不遗余力。“废话少说,你刚才鼓掌做什么?”
“当然是夸讲你的个性直率真诫。你知道要为好朋友打抱不平,你当然也明白自己是为了替好朋友古君兰探望那个莫名其妙被她撞断腿的可怜病患。”桑文生言词用的很卑微,口气中带的不悦却足够让人认头凉到脚底。
他的时间表因为这场车祸而被扌丁乱,而小时候曾出过意夕卜至今仍有些微跛的腿又一次地被撞断,这两个理由还不够他发脾气吗!
卫静云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对上桑文生那双傲慢的瞳眸。她一扁嘴,目光在他包裹着白色石膏的伤腿上溜了一圈。
“对不起。”她正式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个女人倒是挺坦率的。桑文生微颔了下,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没错。古人有云:“迸而能知,可以谓明;知而能改,可以即圣。”吃亏就是占便宜!她随时不忘记耍给自己一点适时的鼓励。想来这个住在美国的医生,中文程度也没好到可以听得懂她说的话。
两道长长的睫毛高兴地眨了两下,像瑚蝶轻轻在万花丛中拍动的翅膀。
桑文生若有所思地模模自己的下颚,这个又凶又辣的女人有一对美丽的眼睛,不过嘛——他着实讨厌她那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炫耀心态。
“原来你道完歉,还可以以圣人自居,让人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厚颜——”末了“无耻”二字明白地写在他斜斜睨看的眼角。
“嘿!你挺有程度的嘛。”比他那些学生好多了。吃谅之余,她倒忘了自己方才还挺不喜欢桑文生这家伙。
卫静云笑眯眯地朝他走去,“要喝水还是吃东西,或者你想上厕所?”
“你是演员吗?”他从没看过哪个女人变化表情比她还快的。
“你过奖了,我不过是。”习惯把宇宙中任何讯息转变成对她的称赞,因此卫静云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没有夸奖你,我不过是觉得你有点人格异常的倾向。”桑文生抿着嘴说完两句话,目光却不曾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的转变。
很有趣!他在心底下了个结论。至少比那个永远微笑而好脾气的古君兰来的刺激些,天知道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他的耐性已经逼近爆发的门槛。
“你才有人格异常的倾向!”她怒不可遏地朝他吼叫,“说起话前褒后贬的不提,还一副冷眼旁观的高姿态模徉。想来你躺在这里的一个星期里头,你原先医院中的护士、医生都开香摈酒庆祝了。”
“人身攻击是卑劣的一种行为,尤其在你并不真正认识这个人之前。”他的脸色冰凝。
“是啊,是啊!所以你说我人格异常,是在称赞我哩!”卫静云吊儿郎当地甩着她的背包,晃到门口。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找别人来陪你。再见啦!”
她干嘛跑到美国和一个男人吵架一浪费她的时间。
“有句老话,'再见’是再见的开始。”他眯起眼看着她摧开门,嘴角突然冒出一道诡诈的微笑。
她一手推开门,一边回头做了个鬼脸,“很抱歉!我只听过相见不如怀念。”
砰!门又大声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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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卫静云尖叫一声,倔强地面对着墙壁。
倒霉!倒霉!倒霉透顶!
古君兰咬着唇,扯住卫静云的手臂,面容带着乞求:“你就算帮我一个忙嘛,事关人命啊。”
“我现在去见他才会出人命,我们两个八字不合,而病房里的针筒很容易成为凶器。”卫静云扁扁嘴,伸手爬梳着已经够凌乱的半长乌丝。“我之前就是因为太
讲义气,所以才会和那个野蛮人扯上关系,我死都不要去见他!”
开什么玩笑!她也是有人格的。
上回在病房对桑文生撂下狠话之后,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见到那个瘟神的。卫静云揉了揉那天走出病房后,撞到柱子而瘀青的右脸颊。
“可是可是”古君兰着急地跺了下脚,“可是桑先生指明要你跟他谈,否则他根本不考虑帮我三婶婆动手术啊!我之前和他提了几次,他都不置可否,好不容易这次他主动提起,怎么能放弃这种好机会呢?”
“他很了不起吗?他很厉害吗?手术只有他一个人会做吗?”卫静云瞪着直点头的君兰,心头一把火烧得更炽。
王八蛋桑文生,他摆明吃定她一定得回去向他低头,瞧他昨天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如果不是很了不起、很厉害,怎么可能在二十八岁那年就成为肾脏科争相聘请的板威。他现今才三十二岁,名气却己经响亮到在世界各地做巡回医科学会诊。三婶婆身子不好,检查出来又是恶性肾肿瘤,如果能请到桑医生动刀,我们才能少担点心啊。”古君兰拉着她的手,好言好语地相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身为老师,不也常常鼓励学生要多做好事吗?”
“拜托!鼓励他们做好事跟贬低我个人尊严去向一个自大狂低声下气,根本是两码子事。”卫静云烦躁地把眼镜拔下来塞到胸前口袋。
“头痛死了!
“可是”古君兰好脾气的温白面容泛上一层慌乱,她实在很害怕卫静云改变主意。“可是你都已经来到医院了,为什么坚持躲在厕所抗议?”
“我不能做一点垂死的挣扎吗?”
卫静云的话换来古君兰的大力拥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我身边总是围挠着贵人,就像我那天如果没有撞到桑医生,三婶婆的手术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希望的。”
“敢情你开车撞了人,还沾沾自喜地撞了个医生啊!”卫静云用手指弹了下古君兰的额头,完全拿这个同学一点辙都没有。“你就是脾气太好,太热心助人,所以你那些三婶婆、四姑妈、五叔公的才会赖定了你。那些人的儿子、女儿呢?怎么不出面替他们爸妈争取活命的机会,反而要你一个远亲夕卜戚这祥疲于奔命?难不成他们都等着爸妈翘辫子好拿遗产啊?”
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卫静云,被一双小手捂住了嘴。古君兰苦笑着摇摇头,“拜托、拜托,千万别说这些不吉祥的话。我想他们只是太忙了,所以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
“是啊,是啊!”卫静云的嗓门愈拉愈大,“全是一堆狗屁!太忙了?狗还会说话哩!他们忙,你自己一个人经营花店就不忙吗?开着你那台小破车到处买花送花,还要接送老人。没事还撞了个指名要你照顾的红牌医生。他们忙,你不忙吗?况且照顾自己的爸妈是责无旁货的事,中国人的'孝'到了这些人身上全被扭曲了,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教那个王八蛋桑文生答应帮你们动手术,让你那个三婶婆长命百岁,气死那些不肖子孙!”
卫静云撞开厕所的门,气呼呼拉着古君兰往夕卜走。
“算了,我心甘情愿的。你别生气了,可别待会怒火冲冲地又和桑先生吵起来了。”古君兰安抚地拍拍那张气得鼓鼓的粉颊。“待会三点的时候,桑先生会希望在医院的附屑公园里走走看看。他的作息时间一向非常规律。”
“注重规律、凡事要求整齐有秩序。嗯!他是卫生组长还是生教组长啊。”想到即将面对的恶人,她就一肚子火。
“哎哟!”古君兰猛地撞到了紧急煞车的卫静云,“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有件事忘了审问你。”她扳正古君兰被撞红的下巴,左右扌丁量。“眉清目朗,虽无娇娆之气却是秀丽过人。你老实说,那个桑文生是不是对你有兴趣,否则干嘛要求你事必躬亲?他没有家人来看护他,我是很能理解啦——因为那张嘴巴太坏!只是,他为什么不请看护而一定指明要你?”
古君兰捂住唇笑了,很冲动地抱住卫静云,“我好想念你这种战车的轰炸声音!你为什么不常来看我?”大学开始,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因为被派到同
一间寝室而结成莫逆好友。卫静云豁达热惰,一张嘴却不饶人的尖利;而她太过温吞,从来不懂拒绝二字如何说出口。大学导师说她们俩一个像火、一个像水,火要水来降温,而水需要火来燃起沸点。
师范学饺毕业后,卫静云走上教职,成为最年轻的校园牵“牛”花——后段班名师;而她却因为逃离一段失败的婚姻而躲到美国,当起了花店老板娘。
“哪有时间来看你啊!台湾的教育再失败,还是需要我这种曙光来让它出现生机啊!我不在台湾,我们校长、训导主任、还有我那群不可爱却超级蛮牛的学生,会天天巴望到泪湿沾巾的。”卫静云很豪爽地拍拍好友的背,不客气地瞪着一个以异祥眼光看着她们的金发护士。
国情不同,对于朋友之间拥抱的接受度就不同。
亚洲女孩可以手牵手逛完整条大街,开放的欧美洲却将此视为同性友谊变质的象征。
卫静云耸耸肩,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日子是她在过,为什么要局限在别人的目光之中。
“是吗?他们是喜极而泣吧。”古君兰的玩笑话引来一记捶肩,她却依然甜笑地拉着卫静云往前走。“说正经的,桑先生对我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他只是觉得我脾气还不错,应该可以忍受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我发誓。”
“我又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脸上表情可能有些怀疑而巳,卫静云轻哼两声。
“他说他不喜欢看护那种机器化的照顾,而我们同祥来自台湾,让他觉得相处起来还挺自然的。而且对于我撞到他一事,桑先生虽然心情不佳,却还是好风度地接受了我是为了闪躲几个幼稚园学生才不小心撞到他的理由。”
卫静云捏了捏因为没睡好而发酸的颈背,“奇怪了,你现在说的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桑文生吗?”
“他说话是直接了些,而你也是,所以两个人才会吵起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不找家人来看护池,主要是因为他这回来纽约是来做医疗支援,算是出差,他不想让在华盛顿的家人担心。”
“哦。”卫静云又哼了一声,乍然发现古君兰的黑眼圈。“你怎么了?”
君兰一失眠就有黑眼圈。昨晚见面时灯光朦胧,没看个仔细,现下透过窗玻璃的阳光。那两圈青黑,真是媲美中国国宝熊猫啊!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古君兰月兑口而出。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卫静云眯着跟看着君兰脸上的淡淡愁绪。
又是为了她“前”夫吧?
看过好友那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婚姻之后,她有时庆幸自己并没有真正陷入“爱情”之中。如果好脾气的君兰都会被爱情燃烧成一堆灰烬,那她这种不总口的火爆,岂不要成为世纪末爆炸威力最强的火山吗?她不要恋爱!她一个人——很好。
“我忙着说服你都来不及了,怎么有空和你谈其他的事呢?不过没关系,你这回要在这待上两个月,我可以说到你耳朵长茧呢!”二十六岁的古君兰笑起来时,依旧有着少女的青春娇丽。“我们到了。”
卫静云长叹了口气,盯着门牌上的1218,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她现在皱眉捉腮的祥子,八成像极了班上那群皮蛋学生在面对考卷时的苦哈哈嘴脸。
“有人在吗?”卫静云拍在门板上的手劲摆明了和里头的人过不去。
“这里是医院,说话小声一点。”
1218的门板扌丁开来,一个身材曼妙、却一脸青面撩牙的金发女护士不客气地用英文轻声斥喝着。
吆喝!敢情桑文生先生请保镳了。卫静云挑起眉,硬是瞪着护士,等她让出一个空位好让自己走过去。
英文这种语言,谁规定她一定要懂的!她就是要装不懂,看这个护士能奈她何?在医院做大声婆,的确是件不礼貌的事。不过,那个护士也没必要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瞧人吧。
“对不起。”古君兰朝护士微微弯了弯身。
褐发护士动了动嘴角,转身面对桑文生时,又是一派的温柔,“桑先生,需要我推你到庭院走走吗?”
卫静云睁大了眼,啧啧称奇。原来桑文生还有仰慕者啊!俗语果然没说错,情人眼里果然出西施,这种脾气超级糟糕的男人都还有人要哩!
“不需要了,古小姐会帮我的,否则她旁边那位卫小姐也会'乐意'帮忙的。”桑文生朝护士点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卫静云表情丰富的脸又开始骚动。
她今天没带眼镜。长得挺不错的,姣好的肌肤,一双因为近视而调不清焦距的蒙蒙大眼此时正怒视着他。不过嘛,她一身皱巴巴的粗呢衬衫和泛白牛仔裤依然扯不上端正二字的边缘。
桑文生摇摇头,看着卫静云再度糟蹋自己——拿起胸前那副足够吓死古板图书馆员的土泥色眼镜,遮住那双生气蓬勃的眼眸。
“喂!你看来好的不得了,反正病房内也有护士,就让这个白衣天使——”卫静云作了个恶心的表情,
“推你下去走走好了,我们很乐意坐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用担心我们会担忧你那只被撞断的腿。快去吧!快去!再见。”
她像赶鸭子一祥地挥动着手掌,然后拉着尴尬的君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南茜,谢谢你,你可以先去忙你的事了,我相信她们其中有人非常乐意协助我。”
褐发护士在勉强地微笑之后离去,倚在门边的回眸一笑是风情万种的。“有事再叫我。”
“她怎么不干脆搬个帐篷在这里露营算了。”卫静云回头对君兰说道,却听到身后一阵浑厚的笑声,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笑声很好听吧!纯男性沉稳的醇厚嗓音,跟他本人一点也搭不上边。卫静云搓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忖道。她一碰到喜欢的东西、事物时,总是起鸡皮疙瘩。
“古小姐,你如果有事可以先走,今天就让你这位朋友照贝页我就可以了。”桑文生对上卫静云总是冒火的眼。在病床上无事可做,有个可以吵嘴的对象倒也不错,很久没有人敢和他抬杠了。
“她没事,我有事。我先走了!”卫静云突然站起的身躯,被君兰一拉又回到了沙发上。
“三婶婆的命交在你手上。”古君兰低声说着。
卫静云泄气地申吟一声,很不淑女地歪着脖子做了个“我命休矣”的粗鲁表情。
“过来扶我吧。”一句命令自病床上丢了下来。
“你自己应该可以滚下来的。”话才出口,她的大腿就被拧了一下。卫静云只好带着一百二十万分的不瞒走向病床,眼带凶光地注视着桑文生,“是你要我推你去散步的,发生什么意夕卜,你自行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