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倚着阳台栏杆,瞪着烟头上的火红,他散着发、摘去了眼镜,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莎士比亚说过:“人们不能兼有智慧和爱情,只有在天神的心里这两者才会同时存在。”这句话,他原本并不赞同,因为他向来认真于每一次恋爱,恋爱时也一样有着一颗冷静的心,看得猜对方想要什么,分得出自己愿意付出多少,爱情的火焰从不曾灼伤过他。
如果他没有遇见盛子薇,他绝不会相信自己会经历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而且只有他单方面的付出。子薇的飘忽不定让他无从得知她的内心与真正的想法,他宁可等待,也不敢贸然掀开她近来改变的谜底,因为他怕子薇之所以会有这些不同,不是体会到了他的情深,而是逆来顺受的一贯反应罢了。
他捻熄了烟,闭上了眼睛。她睡了吗?会害怕吗?胸间近乎窒息的苦闷,狠狠地扯动着他心头,害怕失去她的情绪绞痛了五脏六腑。失去!?讽刺的别扭笑容让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个形容词未免显得可笑!从未得到的东西,如何能说失去呢?
阳台门被推开的声音让高瑜回过了神,没有回头他也清到是子薇走了进来。只有她才会如此小心地行事。
“你睡不着吗?是不是睡不习惯?”他被留宿家中,可是凌晨两点仍立于阳台上,是为了什么呢?盛子薇关心地走上前,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他又心烦了?
“你不也睡不着吗?”高瑜缓缓地回头望一身着白色纯棉睡袍、光着足的她。
“我本来就很难人睡。我见你走出客房后一直没有回房,所以出来看看。”他已踏出房门两个钟头,教睡在隔壁房间的她怎能不担心呢?
“会冷吗?你先回房,我站累了就会去休息。”他僵着脸,痛恨自己开不了口逼问她的真心,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我不冷。”睁着请求的眼,她不自觉地拉紧睡袍,“我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家。”她的问题在他心头重重地敲击了下。好生疏!
盛子薇双手扶着白色的栏杆,倾身向前望着楼下阴暗的草皮。夜晚适合倾诉,起码阴暗中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这让她较容易开口,说出她想说的往事。
今晚,他的心急如焚、他的焦灼难安,她都看在眼里。他为自己所担的心,不比家人少一分一毫。相较之下,她所付出于他的薄少得令人汗颜,从来就只是排拒,让他没有头睹地在她的附界外盘绕着。
她不愿亏欠他,此刻坦承相告,让他知道她的一切过往,也算是种补偿。
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已不具备爱人与被爱的自信,让他知道她已坚强得足以道出童年阴影。他可以放手了!
“我并不是天生就惧怕人群的——如果我从小就在家中长大,如果我没有被盛伟华带走五年,现在的盛子薇肯定不同。”她半仰着头向天,让风将一头长发吹拨到颊后。
高瑜迈了两步到她身旁,凝视着她脆弱的侧脸,不敢相信此刻的她正在述说过往。
“小孩子的心灵感受能力很强,而且记忆力好得超乎大人的意料,至少我是如此,而我痛恨如此!我在五岁时才被送回家,知道他为什么送我回来吗?”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她迳自说下去,“因为他认为与其让我待在他身边,不如送我回家,让我一辈子不信任人、一辈子否定自己,同时让家人知道我曾受过的伤害,并因此而一生怀抱着内疚与痛苦。这是他的报复,他成功了!”
“我不许你这么想!”高瑜扳过她的肩,望入她眼中的迷失,“你已经逐渐走出他的阴影了,不是吗?你开始学习心理成长,而非如他所预想的停滞不前,不是吗?就像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们的感情及婚姻,我不会让你再退回孩提时孤独的心境,绝不!”
盛子薇眨了眨眼,生怕眼前说话的他只是幻影,所有的情深款款、柔情告白都是虚假。今晚,子蔷曾告诉她,高瑜是用了全心来爱她。她很想相信姊姊的话,真的很想相信!无奈她没有自信自己值得他陪伴一生一世。能不能放纵自己在他怀中安歇呢?即使片刻都好,让她在离开他之前拥有一些温暖。
盛子薇怯怯地勾住他的颈项,把在夜风里显得冰凉的小脸靠在他的胸前,有些害怕地轻抖着,她不曾如此主动地靠近他。
望着依偎在胸前的娇小人影,高瑜屏住了气息,双手垂在身侧,须臾间还未能自她的举动所引起的震荡中恢复过来。怀中温热的人儿并无离去之意,她微缓的呼吸在他胸前诱惑着……
着急和迷惘让她的泪珠滑出了眼眶,顺着颊边流滴至胶着的唇间。
高瑜尝到泪水咸味,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了她的闪烁的泪光。
“你哭了?!”用于爬过发,高瑜自责的捶自己的头,她终于愿意敞开心胸告诉他过往的一切,他就用月兑轨的把她惹哭了,他干嘛那么纵情啊!他又捶了自己的头一下。
温柔的小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含着水气的眼脉脉地瞧着他,久久,才慢吞吞地吐出话来,“我没有生气。”
“是吗?”他用指尖拭去了她颊骨上的泪水,“你毋需安慰我。”
“我……”盛子薇手足无措地绞扭着手指,低垂了眼睑,努力地想着他能信服的理由,“我只是不习惯这样的感受,我想我有点……吓到了。”
“你会习惯的。”高瑜的大掌抚上了她的颊,声音是带笑的。她又赧红了容颜吧!“我会让你习惯的。”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状况?她靠在高瑜胸前,无助地回想着原先踏人阳台的目的。她是想告诉他关于过往的一切,好让他走出自己的世界,可是他却又吻了她!把所有的计划都搅成一摊泥。
“你……要不要听我说以前的事?”她把飞舞的发丝拨到耳后,抬起脸凝睇他。
“你愿意说多少我就愿意听多少,只是……”他眷恋地又啄了一下她的唇,“别勉强自己。”
盛子薇整了整思绪,拉着他的手离开阳台,倚靠着落地玻璃门坐了下来,靠在他身上。“你知道我怕血吗?”
“知道,子蔷告诉过我。”高瑜轻抚过她的发梢,心中很矛盾。他期望她的坦然以对,却又害怕她即将说出口的残酷事实。
“盛伟华常在我面前杀狗,只为了让我害怕。”即使她刻意地让话端没有情绪的表现,但说出口的真相已令人震惊。“他甚至还告诉我,中国古代有一种‘血鳗头’,是把剥了皮的馒头拿来沾人血,晒干后烧烤来吃。你瞧,小孩子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忍住满溢心头的愤懑与怜惜,高瑜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你一定没看过当狗的脖子被砍下来之际,血飞喷而出的情况。”她抖了子,抱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紧握成拳的手。“很恶心,对不对?我起码为十条左右的狗做了坟墓。其实,如果我一开始就生活在这种可怕的环境中,我可能会认为这种野蛮的残忍行为是正常的。”
“你不是刚出……”
盛子薇茫然地看着阳台,接腔道:“没错,我是一出生就被盛伟华带走了,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深沉的心机来进行他的报复。我被带走的那五年,并不是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的。三岁前,他呵护我至极,就像亲生父亲一样的给我最好的关怀——教我说话、读书,我一直觉得很幸福。但是在我三岁生日那天,当我欢欢喜喜地吹熄蛋糕上的腊烛,他开始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他的仇恨,以及盛家的种种。然后,他在我面前杀了第一只狗——一只怀孕的母狗!”
“别说了。”高瑜转过了她的身子,表情是痛苦不堪的。“别说了。”
沉湎于回忆中的她,对他的话似乎听而不闻,内心郁积的悲惨记忆一幕幕席卷而来。“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可能就是如此吧!你无法想像一个原本对你和颜悦色的人竟会变成可怕的恶魔。我常常在他面带笑容时,以为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爱我的本性,但在笑容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另一次伤害。他可以哄着我把我抱起,然后狠狠地把我抛下。”
“上帝。”吁叹出的心痛让高瑜无法正常的呼吸,他颓然地垂下头埋到她颈窝,没有想到先崩溃的人会是自己。
她了然地微笑着他的反应,笑容凄楚得令人心酸。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那是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龌龊,更遑论是他了,他对她所有的好,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抽剥出内心深处最不堪的这一段,好苦啊!“你注意到我们姊妹俩长得很像妈妈吗?”
高瑜喘出了气,自她的肩头抬眼望向面容中泛着青白的她,有股想阻止她说话的冲动,但又无奈地认知到唯有知道她的经历,才能在未来化转她的恐惧为无形。“你与子蔷的确和妈很像。”
“我最怕他喝醉酒了,不过,不是怕他打我。对那时的我而言,殴打与拳脚已是家常便饭了。”她打了个冷战,直起背脊离开他的怀抱,瞪着自己的脚尖,“我不能忍受的是,在他醉到开始回忆过往时,就会把我当成妈妈,用他的手在我身上不停抚触、不停模搓。”她神经质地扯着自己的长发,“那种永远也洗不去的不洁感受让我觉得肮脏、想吐。”
说完,盛子薇屈起了手肘顶住胃,想压抑住干呕的感觉。除了在她的噩梦中,已经好久没有让自己掉进那无边际的苦感了。
无尽的冰冷包围住了她,来自内心,也来自他的毫无回应。
明知道说出一切后,他就会疏离、冷淡,却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会让自己痛心。不管如何,她心中总是藏着一份被爱的渴望,既然有了期盼,必得面对幻灭的痛苦。在自己还不是完全陷入之际,这样也好。盛子薇动了动身子,故做潇月兑地扯了下嘴角,强迫自己看着他,“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无法成为你的妻子了。我回房了。”
“你说什么?!”高瑜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另一个震惊又扑袭而至,他迅速地站起身,双臂一伸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你告诉我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
他熠熠的目光让她不能正视,只得侧过头望着阳台外无尽的夜色。“是的,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我是无法与正常人一样的,而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
“不许再说!”他强迫她看着自己,也看见了她眼中不确定的孤独。“为什么一再地推开我,我真的不适合你吗?自从见到你之后,自从在婚礼上许下誓言后,我就决心与你共度这一生了啊!难道你……真的无法接受我吗?”言毕,他狠狠地捶了下墙,满腔的无力泛满了全身。
不是!不是!她拼命地摇头。我从未认为你不好,我只是……只是不要你为了一个可笑的约定而将自己束缚在我身边,我不要看到你以后不耐而弃绝的表情。如果不能确知我们会有美好的未来,我宁可一个人生活!
所有的话都梗在喉中,无法说出,盛子薇怕湿润的眼就此落下泪来。
“那么难吗?子微,爱我真的这么难吗?”他逼近了她的脸,看清了闪在眼中的水光,“我又让你哭了。”
所有的泪滴在他的低语中决堤而出,她以手拭去那不断滑落的水珠,想自他的臂弯间逃离,“我要回房了。”
“我不让你走。”他低头温柔地吻过她的眉眼鼻唇,搂着她不让她离开。
“放开我,你……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没料想到他在听到她污秽不堪的童年后会是这种反应,他应该嫌弃她的,而不是这样温柔地亲她。
“如果我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我不会等了你两年;如果我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我不会这么在乎你的反应;如果我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我不会任由你一再地怀疑我的真心。这样说够清楚了吗?”高瑜将她抗拒的手制在墙上,贴近到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中交换着气息。“子薇,如果你用点心,不会看不见我的真心。我爱你啊!”
“不可能,你不可能爱我的。”她浑身抖动着,无法接受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他怎么可能爱她,她不值得这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你到底在排斥些什么,你排斥的是我这个人,还是你自己?你宁可相信自己一辈子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这样你会好受些吗?这么做你才能维持自己一辈子都是可怜的牺牲品形象,是吗?”一反平素的缱绻儒雅,他的话爆发出尖锐的攻击性。
字字铿锵地打到她的心上,盛子薇双膝一软,瘫子垂坐在地,哑口无言。
盛伟华的前车之鉴,使得她一直无法真正去信赖一个人,因为太过投入后的伤害是她不能接受的创痛,所以她以往事做为屏障,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长城,他又何苦打破这个假象的遮蔽呢?但是没有了这一层保护,她只是那个陷于恐惧中的五岁女孩。
“想想我的话,想想我们,只有你才能决定你的未来。”她的退缩让他于心不忍,不想再逼迫她。高瑜伸长了手臂抱起她,无视她的僵硬,“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次受伤。”
“子蔷,你的追踪器带了吗?”盛子薇在三楼电脑室中,为姊姊做出击前的最后巡视。“虽然目的是要引他入室,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带了。”盛子蔷点了点头,模了下妹妹的眼眶,“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憔悴。”
“我……是不是很自私?”她仍残留着打击的眼,接触到姊姊的目光。
“你是指对高瑜?”盛子蔷直接地问。
姊姊的回答教她的心又被猛刺了一下,子蔷怎能如此准确地说中她的心事?可见大家心里都有着相同的认知——她的确是自私的。
“你别这样。”盛子薇扶着她的肩膀,肃穆地说:“我会这么说是因为高瑜在你的房门口坐了一个晚上,你不知道吗?”
捂住了将逸出口的惊呼,她退后两步,“他……为什么?”
“你懂得他为什么要如此,端看你的心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他真的爱我吗?”她对自己发出疑问。
盛子蔷没有正面回答妹妹的问题,话题一转,“他一夜没睡,精神肯定不好。今天下午他和赫哲还要出席一项会议,时间满长的呢。”
疚意浮上心头,盛子薇望着自己的手指,乍然想起他一直戴着那枚婚戒。
“等一下他会和赫哲一块来,你看到他那个鬼样子就知道了,失魂落魄外加憔悴无神,惨哦!”昨夜定然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向来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高瑜,不会一脸挫败地踏出盛家大门,而子薇也不会如世界末日来临般的悲痛欲绝。
“他……看起来真的很不好吗?”盛子薇一边调整电脑追踪收讯波长,一边迟疑地问。
“直接问他,让他知道你的关心。”盛子蔷捉住妹妹停在半空中的手,诚心的建议。
“我不能。”她苦凄的眼看着地板,好不容易才抬起来看向姊姊,“我没有办法爱人,我对自己连一点基本的自信心都没有,怎能给他幸福?”
“那就想办法找回你的自信啊!难道高瑜对你的爱还不够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值得人爱的女子?”盛子蔷激动地说。
“我已经找了二十多年了。”除了在电脑方面尚有一技之长外,她糟透了的人际关系,别扭、钻牛角尖的个性,根本无从让她对自己产生信心,更遑论还有上段童年心结。
“真该死!”盛子蔷咒骂出声,不甘心这两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别为我担心,日子总会过下去的。”盛子薇拿起了另一只小型的收波器,固定在姊姊腰间的皮带,“这是新研发出的窃听器,和跟踪器一样别离身,这样我们才可以听到你和那个人的对话。还有,尽量引他到摄影机前。”
盛子蔷看着细心述说的妹妹,猜测着她是否注意到了自己在执行任务前的态度,是绝对的信心十足。她如果能以这种态度面对高瑜,两人之间的心理隔阂起码会去除掉一大半。
“都准备好了吗?好了就快下来。”黎漪的声音自通话器中传出。“赫哲、高瑜都到了。”
姊妹俩手拉着手走下楼梯,神情都显得若有所思。盛子蔷思索着如何让妹妹与高瑜拉近距离,盛子薇则是心神恍惚于即将见到他。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面对一身白色衣裙、做盛子薇装扮的老婆,尉赫哲粗厚的嗓音下有着掩不住的浓重关心。
“都好了。”盛子蔷抱住了丈夫的臂膀,眼神却望向目光几乎是凝结住了的两个人。
盛子薇抑住自己想过去为高瑜抚平烦忧的冲动,只是站在原地瞅着像是打了一场败战的他。他看起来好累、好累。
高瑜烦躁地爬梳头发,焦虑地想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些什么。她改变心意了吗?还是一如今天凌晨时的态度——不接受自己、不接受他呢?
“子薇,你把计划再告诉大家一遍。”盛子蔷鼓励地对妹妹点点头。
“好。”收回了与高瑜对视的眼,盛子薇环视着室内的人,清晰地说:“如果盛伟华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地,那么他会找我落单的时候出现。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引他人瓮。你们所有人,包括伪装成我的子蔷都开着车出去,仿佛各有事情要办。然后整栋楼的灯光全熄,让他认为家中没有任何人了,子蔷再匆匆忙忙地一个人回来,这时就是他下手的关键时刻了。”
“盛伟华真的会来吗?”黎漪有些着急,“他那么容易上当吗?”
“如果他真的有不得不杀我的理由,他会来的。而且……”盛子薇无奈地自嘲着,“他知道我对他根本不具威胁性。”
高瑜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粗着声问道:“那我们该从哪里进来逮住他?”
“五年前曾在后门车库下增设了一条地下秘道,直通三楼电脑室,我和姊夫到时就从那里进来。而其他人就把车辆停在离家门最近的暗处,以便随时提供姊姊必要的帮助。”盛子薇振作精神,扯出一丝微笑,“如果没有问题,就开始行动吧!我和姊夫一辆车,大家要在最不容易让人起疑的状况下出门。”
“加油。”高瑜走到她身旁,手不听使唤地揽住了她的腰,凝视着她的坚强表相。他知道她有多怕再度面对盛伟华。
盛子薇回以一笑,高瑜不会知道他的拥抱带给她多大的勇气。她淡忘了昨天的争执,静静地待在他怀中让彼此的心跳一致,直到她感觉蓄足了充分的勇气去面对一切,才离开他。“去开车吧!”
众人依序出门,盛子蔷在大家的千交代万叮咛下将盛子薇的车开离家门。
盛子薇一坐进尉赫哲的车,立即再次调整手提电脑与盛子蔷身上装备的最佳通讯。在成功地与姊姊交谈之后,她才终止了测试,与尉赫哲开着车子以屋子为半径,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进入地下秘道,坐电梯直达上三楼,以便在盛子蔷“适时”返家后,予以协助。
“开着灯不要紧吗?”尉赫哲望着灯火通明的三楼电脑室,疑惑地问。
“外头看不到这里的灯光。”盛子薇指着四周的墙,“从外面看起来是一片黑暗。五年前重新改装电脑室,我们已经做了特殊处理。”
“了不起。”尉赫哲咋舌地看着她按下数个按钮,电脑萤光幕上立刻出现了大门前街道、一楼各处及二楼房间内的摄影画面。
她看了下姊姊的追踪器,发现已经在返家的路上,连忙将输入讯号送到另外两辆车上。趁着空档,她愧疚地转向尉赫哲,“姊夫,对不起。为了我让姊姊冒险了。”
“自家人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尉赫哲笑着摇摇头,但微锁的眉仍显示出他的紧张。“而且我们要是不帮你揪出那家伙,高瑜恐怕要一天到晚窝在你身旁,然后把一大堆的会议交给我,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不值得他这么费心的。”盛子薇缩坐在椅中呢喃着话。
“爱情无法放在天平上衡量,更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只要施与受的两方都能甘之如饴,那就没有什么遗憾了。高瑜对你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求你能接受他的付出,让自己靠向他,对他就是一种幸福了。”
她低敛了眉,发愣地盯着跟踪器的蓝色小点在市街地图上移动。
人家都不认为高瑜这么对她有何不妥,仿若他们的感情交流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为什么只有她觉得那样难呢?突然,她张大了眼,坐正了身子,“子蔷要下车了。”
“子薇,我要下车了。那家伙好像就跟在我后头,他的跟踪技巧逊毙了。”盛子蔷有朝气的声音从接收器中传来,“老公,别担心,你的超人老婆要出动了!”
尉赫哲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想骂人又要她小心些。“听好了,你如果受点点伤就一辈子不许喝珍珠女乃茶。”
“哼!”盛子蔷浓重的嗤声传来,代表她的回答,接下来是关上车门的声响。
三楼电脑室中的两人屏息以待地看着代表盛子蔷的蓝色光点。
“你命中注定该绝,连上天都不帮你。”压低的狠笑声从窃听器中传出。
尉赫哲倏地握紧了拳,盛子薇则专心地聆听着这个歹徒的声音。
“你……”盛子蔷佯装惊吓地尖叫出声,走到摄影机前,“怎么又是你,你为什么一再要致我于死地?”
“谁要你不长眼,拍了不该拍的东西。”一个装扮无奇、脸上戴了网状面罩的男子阴恻恻地说,朝盛子蔷跨近一步,如她所预期地迈进了摄影机的范围内。
尉赫哲与盛子薇对看了一眼,面对这个不在预期中的答案,两人的眼中有着同样的疑问。
“拍了不该拍的东西?”盛子蔷重复着话,佯装了解而害怕,脑筋快速地转动瞎扯着,“你是说那些照片。”
“知道就好。死在家门口很不错吧!省得家人到外头收尸。”男子冷笑着,掏出手枪指着盛子蔷。
尉赫哲闻言倒抽了口气,猛回头望向盛子薇,而盛子薇只开口说:“不要担心。”同时按了个绿色的钮,在两秒内让他再次见识到另一项最新防卫科技。
盛子薇边操作电脑,一边对他解释,“我已经锁定了他枪枝的弹道,他的枪会无法发射,而且子蔷也穿了防弹衣。姊夫,你别担心。”
“老天!这套系统装在哪里?”尉赫哲瞪着萤光幕,根本没想到这种高科技扫描器会出现在盛家。
“装在屋顶,这样扫描范围才广。”盛子薇没时间多做解释,因为楼下的人开始有所行动。
盛子蔷盯着来人手上的枪,因为对妹妹的安排极有信心,反倒不会担心。她回想着这个男人的话,到底是哪些照片?她试探地问:“就算是杀了我,你也拿不到照片,我的家人仍会看到那些照片,然后你的罪行就会因此曝光,连同我被杀这件事都逃不过警方的追查。”
“放手烧掉不就得了,一了百了!”男人狰狞地瞪着她身后的房子,“老子今天心情爽,杀了你再烧了你家。你有什么遗言快交代!或许我高兴还会帮你留张血书。”
“我只想弄明白你怎么知道我拍了你的照片?”盛子蔷看见爷爷和高瑜已无声地出现在歹徒身后,发出最后一个疑问。
“我在阳明山杀了那个女人走出树林时,就觉得有镁光灯朝我的方向闪起,后来我正好听到一个男人说你在拍照。”歹徒哼了两声,眼中的杀意顿起,他举起枪朝着盛子蔷扣下扳机,“去死吧!谁要你那天出现在阳明山。”
“咦?你买的这把枪功能不大好哦!怎么扣不动扳机啊?”盛于蔷挑起了眉向男人靠近一步,看着他退后了一步。
“臭娘们。”歹徒不置信地又使劲地想扣下扳机,汗已经湿透了整个面罩。
“下次记得买透气的面罩,比较不闷热。”盛清怀发出声音,让歹徒惊跳了起来。
“他没有下次机会了。”高瑜冻人的脸庞不屑地瞥着他。
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两个人,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歹徒自乱阵脚,拿着枪的手腕有些颤抖。“你们……不要过来。”
“啧!”盛子蔷弹着舌头发出声音,“你也真是的,没事买这么一把不能用的枪,可怜哦!”
“你……”歹徒原想上前扯住盛子蔷的衣领,碍于身后的两人,他决定逃走。
“想跑!”黎漪开着车自树丛后冲了出来,朝着歹徒笔直撞去,大有同归于尽之势。但车子十分帅气地在歹徒身前五公分处煞住,成功地让他吓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