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简单的行李,何?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白色的砖造建筑物,那一如当初她第一眼所见到的洁净温馨,溪里的小鱼也一如平常优游自在,四周的一草一木仍是如此青葱翠绿,只是要离去的人和心情已经与那个刚进来这儿时天真懵懂、误闯爱情世界的青涩小女孩诀别了。
她轻甩惟一不变的长发,潇洒地不带走任何容锦豪为她添制的名牌衣物、贵重饰品,除了她原有的行李,和一颗被爱情伤得面目全非、碎不成块的心。
将近三个月的春梦,提前结束了。
昨夜之后,她企盼渴望许久的爱情已彻头彻尾地被他无情、亳不怜惜地摧毁殆尽。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放弃无谓的自尊与矜持,坦白地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得到的却是一个嘲讽、鄙夷的讥笑;一个不屑一顾的唾弃。
她的爱,在他嘴里被批评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她的心,碎了,再也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了。
想起容锦豪今早临出门前,还特别警告她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今晚司机会来接她上班。他的鄙视、他的威吓全都在提醒她,她是他花着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在合约未到期前他有权支配她的一切。
她心痛,为了自己卖身的事实懊恼,为了自己不堪的爱情难过。
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流逝,她惊觉她再也无法容忍,再也待不下了,即使违背当初的誓言,她也无法再漠视这椎心的煎熬,她不能、不愿也不要。
她不敢想象,从今而后要如何面对他,要如何再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要如何度过剩下来的几天。
心一片片地沉没在伤痛的心湖里,这一切她都不能再忍受了,她无法再待在这屋子里一分一秒。
是鸵鸟心态也好,是猛然觉醒也罢,总之她决定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天涯海角总有她藏身之处。
就这样,简单收拾好行囊,走出这曾经让她相当迷恋的小城堡,流连在绿草如茵、青木扶疏的庭院,直到再不走就要撞上珍姨来上班的时间,她才狠心转头离去。
来到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下班时间的人潮多得快淹没整个大厅,看着屏幕上即将发车的列车信息,一时间她茫茫然,不知要何去何从。
“二号月台现在进站,要上车的旅客,请到二号月台上车。”
听到车站内悦耳的广播内容出现熟悉的站名,何?突然之间很想回老家看看。她走向自动售票机,投了几个硬币。
“列车就要开了,还没上车的旅客,请赶快到二号月台上车。”
催促旅客的广播再度响起,她迅速抽出车票,飞快地赶往验票口,直冲二号月台。
“什么?你说她不见了?”容锦豪对着电话那头粗声地吼道。
“对不起!容先生。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全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她,我也打电话问过珍姨,她说她下午上班的时候就没看见何小姐,而且她还说……”阿川的话突然中断,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她还说什么?你快说呀!”他急得快跳脚,再也顾不得开会中众人一个个异样的眼光,大声咆哮着,急于知道答案。
“她说,她整理房间时,发现容特助的行李箱不在了,她以前的旧衣服全都不见了,随身的东西也都带走了。不过您这些日子买给她的衣服和首饰全都还在,她没带走。”阿川很快地转述珍姨的描述,静待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这该死的女人!”他低咒了一声,接着交代司机,“我现在回家,你叫珍姨马上过来。”放下电话,他转头看向容锦欣。
“接下来的会议就由容经理接着主持,会后再向我报告结论。”他飞快地说完后就起身离开。
一进门,他一坐上沙发,锐利的鹰眼恶狠狠地盯着站在面前,低着头的中年妇女,愤怒地问道:“说!为什么下午发现有异样,没有马上报告?”
“我……你又没特别交代,我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不敢多事。”珍姨从来没看过容锦豪发那么大的脾气,吓得赶紧撇清责任。
“你……”容锦豪被她简单的一句话堵了回来,气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凝重的气氛持续了许久,终于珍姨打破了宁静。
“容先生,你是不是喜欢何小姐?”她是鼓起好大的勇气才问出口的。
“你管不着!”不愿自己的心事被拆穿,他斥责她的多事。
“其实,我看得出来何小姐也很喜欢你。我是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相信何小姐是爱你的。”珍姨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间说了好大一串心里的话。
“是吗?她真的爱我吗?她不是为了钱才委屈和我在一起的吗?她爱的应该是蒋友齐吧!”他自以为是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否定珍姨的猜测,否定自己的心软。
珍姨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提出证据:“是真的,就在前几天的下午,何小姐自己抱着我亲口承认的,她说她爱你。”
“你说什么?你再说清楚一点?”听到这话,他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两只手紧抓着她的肩膀,深怕自己听错了。
“真的,是真的,我没骗你。”看他反应那么激烈,她也跟着激动起来,连忙把那天下午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之。
“她真的爱我,她真的爱上我了!那……我昨晚还不肯相信她,还……”他从欣喜若狂的状态一下子转变成悔恨莫名的神情,整个人软趴趴地跌坐回沙发。
他两手埋进粗硬的发丝中,嘴里念念有词,脑子里不停地出现昨晚她伤心求饶的画面。
“容先生,你怎么啦!要不要……”珍姨关心地问他。她不解,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要搞得彼此都这么痛苦,她真的不了解。
“没事,你走吧!”容锦豪虚弱地挥挥手打发她走,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一直回想昨夜何?所说的一切,“不行!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倏然间,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拾起了丢在一旁的外套,往门外走去。
他要去医院,他猜她一定会去那里,她不会丢下妹妹不管的,她不会的。
坐在车里,容锦豪眼里闪着希望的光彩。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问清楚,他不要再当被动、被抛弃的一方,这一次,他要主动出击要回他的幸福。
“蒋大哥,谢谢你来看我。”何菁对着本来以为会成为她姐夫的男人,感激地说。
“傻ㄚ头,就算没有你姐的交代,我也会来的。更何况何?亲自来找我。”蒋友齐利落地削着苹果,笑着对她说,“来,这给你。”他将削好的苹果整颗塞给何菁。
这段时间,他为了照顾女友,削苹果的技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谢谢。”何菁不客气地接过苹果,一大口咬了下去,“嗯,好甜哦!”她食髓知味地再咬一口。
“小心点,别噎着了,我可不想被你姐捶死。”蒋友齐真怕她噎着了。
“不会啦!咳咳……咳……”何菁忙着跟蒋友齐回话,一个不小心真的给噎住了,呛得她一直不停地咳,蒋友齐也赶紧起来帮她拍拍背,好让她顺顺气。
“来,喝口水。”他体贴地递给她一杯水,要她喝下去。
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停住后,总算让她把苹果给咽了下去。
“叫你小心点吧!这么粗鲁,小心嫁不出去。”见她那么粗枝大叶,他忍不住调侃她。
“才不会呢!”她淘气地朝他笑了笑,又天真地吃起苹果来。
“你哦……”蒋友齐牵动嘴角微笑着,他真是受不了这乐天派的小妹妹,跟她那纤细敏感的姐姐完全是两个样。
何菁三两下就解决掉一个富士大苹果,她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满足地擦了擦嘴。
“对了,蒋大哥,我姐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出差啊?”何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揪着他的手开心地问。
“你问这做什么?”蒋友齐警戒着,怕她再继续追问下去。
“没什么啊,她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提醒她记得帮我带礼物啊!如果姐是去美国,就托她带芭比女圭女圭;要是去日本呢,就要她买凯蒂猫、小叮当,再不然去英国的话也不赖,我要她买好大一只泰迪熊,还有,如果她去韩国的话……”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梦想着那些玩偶全都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这贪心的小家伙,她是去工作,不是去玩!”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她的春秋大梦,“我要去我女朋友那儿,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我明天再来。”提起大背包,他跟何菁道别。
“拜拜!蒋大哥。”何菁笑着目送他出门,继续做她的礼物春梦。
“早点睡,拜拜。”蒋友齐轻轻地关上门,正转身准备要走,就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是你?”他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看着来人,这才发现是他。
“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容锦豪非常诚恳的表情,让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两人来到永生医院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蒋友齐不解地看了看容锦豪,对于他能直接进到这里感到相当好奇。
“这是我的办公室。”知道他的疑惑,容锦豪直接告诉他
“你是这家医院的董事长?”蒋友齐提高了声调,不相信容氏集团旗下也有医院。
“嗯。”容锦豪不想多做解释,现在他只想知道她的行踪,“我要你告诉我何?的下落。”看着眼前的情敌,对于他对何?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内心感到非常嫉妒。
“你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蒋友齐故意刁难他,谁要他害得何?这么伤心难过,还得丢下妹妹去避风头。
“我是在求你。”为了要寻找何?,他也顾不得骄傲、自尊,低声下气地求人。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蒋友齐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容锦豪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本来是来医院找何菁的。他判断何?最起码会来和她道别,所以他怀抱着一线希望,追到医院来。哪知才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他和何菁的对话。
刚刚在病房外,他听得很清楚,很显然蒋友齐知道何?的下落。本来他想冲进去问个明白,不过听着何菁的口气,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为了不吓着她,他只好在门外守着,等蒋友齐出来。
谁晓得好不容易等到他,又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他竟然拿翘。
容锦豪天生刚烈的脾气,一下子又全起来了。
“你到底说不说?”他气得拍桌子,瞪眼睛,完全忘了是谁在求谁。
“你凶什么凶!要不是你,?也不会走。”蒋友齐反斥他。
“??不觉得肉麻吗?难道是你把她藏起来?”容锦豪听他叫她那么亲热,火气更大,一把怒火又烧得他胡思乱想。
“喂!你别乱说,是你自己把她气跑的,关我什么事啊!”
蒋友齐不以为然的态度,更是让容锦豪忘了绅士风度,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还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和何?暗通款曲,我才不会把气发在她身上,她也不会逃走。”
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他就恨不得好好地揍蒋友齐一顿。
“我们暗通款曲?你有没有搞错呀!她是因为爱你,不但得不到响应,又被你糟蹋,才会离开这个伤心地的!”蒋友齐扯开他的手,重重地推他一把,让他跌回黑色的办公椅上。
“爱我?她也爱你,不是吗?”容锦豪哀怨的口气像是责问他,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知道她爱他,从她昨晚亲口跟他说的,和珍姨下午的证实,他相信何?是爱他的。可是,她也爱着蒋友齐,她也和蒋友齐在街头忘情地拥吻,那让他好受伤,好受伤。
为什么女人的爱,可以同时分割给两个男人呢?她的前妻如此,何?也是如此。
“爱我?你有没有搞错啊?她爱的人是你,她一心一意爱的人就是你——容、锦、豪。”他故意一字一字地大声念出来,想让他清醒一点。
真不敢相信容锦豪竟然以为何?还爱他,还因为这误会而不接受她,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那你们昨晚为什么还在街上幽会,旁若无人地拥吻在一起?你别告诉我昨晚你们没有在一起,这是我亲眼所见。”容锦豪还是不肯相信他说的话,那一幕景象太鲜明、太震撼、太吓人了,他如何去相信蒋友齐和何?之间是清白的。
“昨天晚上?喔!你指的是昨天晚上啊!那是我以为何?还会再接受我,我自作多情罢了,而且她也拒绝我了。”蒋友齐两手一摊,坦然地说。
“那你们还抱在一起?”容锦豪听得“雾沙沙”,搞不懂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为了何?的幸福,蒋友齐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给他听,尤其是何?吻着他却叫着容锦豪名字的那一段,更是原音重现似的,一字不漏。
“天啊!我真的误会她了,怎么办?我会失去她,我会失去她的。”听完蒋友齐的说词,容锦豪激动地捶打着桌面,恨不得把它当成混账的自己给击碎。
蒋友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因为他也不知道何?去哪里,她只说会主动和他联络,其他的她也不肯多说。
看来,容锦豪也爱上她了。何?真可怜,男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没有好好把握。他苦笑地看着容锦豪,他就像只斗败的公鸡,遍体鳞伤,让他想到自己也是那个不能免俗的男人。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她会去哪里呢?”容锦豪突然间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何?而感到懊恼、沮丧,他甚至不知道她还有哪些朋友,可以帮他找她。
这时候,蒋友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也许,她会去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