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客栈是扬州城外的知名客栈。
它雕金镶玉,它富丽堂皇,听说还有个生得比潘安俊美的掌柜郎。
更要紧的是,那里的月俸在各大知名客栈间是数一数二的高,是以每逢客栈贴出招工红纸,总会引来大批人群。
这回,客栈前两日才刚贴出招工红纸,今儿个天一亮,大门往外一推,果然又见万头钻动的景象。
一个工作有那么多人争着想要,没得说,只好以淘汰方式进行筛选。
下一刻,所有的人被带到客栈后方的晒谷场上,头一道问题是——
你怕熊吗?
废话!熊又高又壮又不懂人话,力大无穷到能将人撕成两半,谁不怕?
怕的人举手。举完手之后,现场人数顿时少了一半。
下一个问题是——
当空中同时掉下两件物事来,一件是古董花瓶,一件是菜刀,你会先救哪一样?
呿!又是个废话,谁会不救花瓶而去救那可能会害自己断手的菜刀?
选花瓶是吧?那……这个活儿恐怕不适合您,因为要干这活儿的人,得将菜刀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紧。
诸如此类的稀奇古怪问题一再出现,直至第一百七十八题时,已没得再挑、没得再选,于是,负责本次招聘的客栈掌柜洛东白高坐于太师椅上,瞇紧他那名闻遐迩的桃花眼,看着站在他面前,过五关斩六将,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一个梳着螺髻、头插珠箍、身着淡灰色短袄,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虽说她穿的是不大起眼的衣衫,可仔细一瞧,质料却是上等货;虽是简单珠箍,但只要识货的人都看得出来那珠子不便宜,寻常人家可戴不起。
至于女子容貌,她五官清丽、明眸皓齿,虽非倾国倾城之姿,倒也秀色可餐。
此外,她气质淡雅,性情贞静,在一连闯过了那么多关后,那张秀气的小脸蛋上不但未见骄色,也无对周遭陌生环境的不安局促。
一个所有条件都这么好的小姑娘干嘛要抛头露面出来找差事?这让向来脑子转得比别人快、心眼儿也比旁人多些的洛东白,摩挲起下巴,满心好奇了。
家里太穷的原因立刻被推翻,贪玩翘家又不像,敢情她也是为了……
哈!一定是这样。愈想愈笃定,洛东白脸上浮现世人惯见的桃花笑脸。
「这位姑娘,我想妳可能误会了,咱们店里缺的不是账房,而是灶房里的缺。」所以妳若是因为仰慕本掌柜,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方向可就错了。
唉!人生得太俊俏就是会招惹来麻烦;就算他已娶妻,却还是阻止不了这些贪瞧俊男的荳蔻少女,真真是教人……
洛东白感叹的心语未完,对方倒是先响起冰冷的嗓音。
「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什么活儿。」
是吗?瞧这丫头的模样不像在骗人,这让洛东白不得不接受对方真的不是冲着他的「男色」而来;但,既然连这个原因都不是,那可真是令人费疑猜了。
「敢问姑娘贵姓大名?」
「掌柜的可以叫我小蜜。」少女淡淡响应。
「姓啥?」
少女眼神微带嘲讽。「不过是个厨房杂役,有必要告知姓氏吗?」
不说?呵,那就更可疑了。洛东白心底转着念头,嘴角仍是噙着笑意。
「既然小蜜姑娘不愿意说,在下自是不敢勉强;不过,听妳的口音,倒像是关中人。」
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少女漠然地点点头。「没错,我家世居关中。」
「能请教妳不辞千里到咱们这儿找差事的原因吗?」
「我喜欢烧菜。」仍是没啥表情的回话。
因为喜欢烧菜而想当灶房杂役?真是个烂借口!他就不信那关中附近没个象样的饭馆,更不信他这富贵客栈会闻名到教人愿意千里迢迢慕名来此当杂役。
「既然姑娘对这份差事这么有兴趣,其它的问题我就不再多问了。只是方才在下出的第一道题﹃你怕熊吗﹄,小蜜姑娘是真的不怕熊吗?」
「熊可怕吗?」少女边反问边浮起嘲弄笑意。「熊如果真的够可怕,那么熊掌就不会沦为人们的盘中飧了。」
「答得好!」
洛东白大笑击掌,眸底漾起趣芒。「恭喜妳了小蜜姑娘!欢迎加入本客栈。」
原因无它,只因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丫头会找上他这家客栈的原因。
身为客栈里的一员,见着生意兴隆,合该高兴,却有人完全不作如是想;譬如那正在灶前怒摔锅子的客栈主厨范辛。
客栈人多又如何?生意兴隆又怎样?他压根不在乎。
虽说洛东白那小子已帮他调过几次月俸,且还派花红给他,但他从来就不是个贪钱的人;与其财源滚滚,他还宁可耳根清静,偏偏那些客人们却老爱找上这间客栈,害得他灶上的火从早到晚几乎没停过。
虽然洛东白已陆续为他请来了二厨、三厨,甚至是四厨、五厨,但人多不一定就好办事。通常,当他们几个大男人在灶前忙得团团转时,仍无法应付那没完没了的人潮。
去他的!扬州城里的其它客栈到底是怎么了,为啥这些人偏爱上这里来吃饭?!真真是气死他也!
明明上回在他忙得不可开交、打了个喷嚏来不及闪时,一不留神间将鼻涕水给滴进了眼前的一锅状元粥里,原还很心虚,担心客人们吃了要闹肚子,没想到末了不但没人上门来告状索赔,还登上了「扬州美食录」。
范辛也因此见识了人云亦云的可怕。只要有名气,石头也能变鲍鱼。
算了!范辛不耐挥手,管它石头还鲍鱼,要紧的是,现在的他成天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赏玩爱刀,这和当初他之所以愿意跟着洛东白退出江湖,窝在这间烂客栈里当大厨的盘算根本不符!他原以为只要退出江湖就能有清静逍遥的日子可过。
他要多点儿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要有能和心爱的刀兄刀弟们心灵交会的时间。
愈想愈光火,范辛用力往外甩出一柄飞铲,险些正中那缩在门边儿的四厨魏小基的脑袋瓜,还发出大吼:
「人呢?!上头答应要为我多请来的人手呢?!眼看着又到了用餐时间,怎么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
「报报报……报告老大,我我我……我们也不大清楚。」
二厨推三厨,四厨推五厨,底下无人可推的五厨张狗儿硬着头皮、抖着狗腿,结结巴巴地回答,生怕他家老大听了不爽,又一记「凶器」飞过来。
唉!说实话,不单是老大心急着想找人,他们也希望能再多来几个可当垫背的替死鬼呀!
灶房里的人手来来去去,每隔一阵子就有人要哭着求去;他们四个若非有的家贫,有的图这份固定薪酬,有的离家不远,怕也早让老大这不定时要发作的熊脾气给吓跑了。
他家老大不生气时的模样虽也挺吓人的,但只要别去招惹他就相安无事;但当老大发起火时,那可真真是六亲不认,连小老板阮绿豆和英明神武的洛大掌柜也知晓要赶紧去避风头的。
呜……天知道他们也想避开呀!但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如果在老大喊你时没能立即应声让他听见,那接下来就会更惨!
这样的日子真难熬,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药师佛菩萨!哪个菩萨都行,求您大显神威,救救苦难的他们吧!
正当狗儿等人诚心求祷之际,众人身后蓦然响起了一道细碎足音。
咦!敢情真的是菩萨显灵?
顿时,只见二厨李牛头捉着三厨方马尾,四厨魏小基拉着五厨张狗儿,四个眼里含泪的男人们相继转身望去,却没见着啥菩萨,只见着个看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丝毫未受狗儿等人激动的神色影响,那姑娘从容不迫地朝众人福了一福。
「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我叫小蜜,是新来的杂役。」
这个该死的洛东白,瞧他给他找了个什么来!
女人!?一个女人!?一个看来风吹就倒的小女人!?
范辛大跨步走到小蜜面前,对着那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女人握拳咆哮:
「滚!这里不是让妳玩扮家家酒的地方!」
站在范辛面前的小蜜没作声,以一双清澈杏眸回睐着他,脸上虽然波澜不兴,心里却无法当真不感到些微恐惧。
那站在她眼前的男人高大如熊,粗硬刚直的短发看来像是会扎疼人手,肩宽臂长,肌肤黝黑。
单眼皮,下唇宽厚,下颚方正,左边的脸颊上还有个明显的十字刀疤。
许是灶房里太热,那男人打着赤膊,毫不在乎地将他那身纠结肌肉、钢铁般的胸肌及健壮手臂暴露于外。
对于自己的袒裼果裎,范辛满脸的理所当然,小蜜却无法像他那样「厚颜无耻」地觉得无所谓。
她那方才于洛东白面前始终镇定非常的鹅蛋小脸微微泛红,不自在地抬高眼,务求别去触着这野人的身子,只看着他的眼睛,但因两人身高悬殊,这样的动作着实吃力。
哼!难怪那洛掌柜要问人怕不怕熊了。天知道这富贵客栈的主厨有多么像一头莽熊,且还明显的是头不大要脸、不爱穿衣裳的熊。
两人以眸角力良久,末了,还是小蜜先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如果我想玩扮家家酒,就不会上你这里来了。」
「谁管妳想玩什么,总之我叫妳滚蛋!」
「我为什么要滚?」小小的肩膀努力地打直。「你家掌柜已聘请我了。」
「哼!什么掌柜什么老板的在这里全是屁!这里我最大,只有我说了算!」
「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因为在我底下干活的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你瞧不起女人?」
「没错!我就是瞧不起。妳们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天扮娇弱,多骂两句还会闹水灾,不适合在我这儿干活。」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因为我有脑袋,光用想的就能知道结果。」
之前再凶悍、再耐操的男人都被他给骂跑了,像她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又怎可能捱得住他的火熊脾气。
「如果你真的有脑袋,就不会将一间灶房打理得像座战场了。」
「妳他妈的在胡扯什么?!」
莽熊发飙,吼得众人纷纷掩耳,只有他眼前的小姑娘不为所动,继续批评。
「我说你光会煮菜,却不懂得如何管理,才会每天从早忙到晚,且无论请来多少人手都还嫌不够用。」
这一针见血的话让其它瑟缩在旁的厨子们纷纷点头,也让范辛的脸更黑了。
「我他妈的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该如何干活,尤其是一个光会说嘴的女人!」
「是不是光会说,你得试过了才知道。」
「我就是不想试,我他妈的就是没兴趣,就是……」
范辛原还想再继续发飙,却让一道怯懦嗓音给打断,是抖着狗腿的张狗儿。
「老大,待会儿再吵好吗?听说外头来了很多客人,全敲着桌子等开饭了。」
范辛皱眉,在心底作着权衡;末了,决定先解决客人上门的问题。
招招手,他让躲在门外的几个厨子全进灶房里来,拿过跑堂们搁在窗台上的点餐单攒眉审视,接着发号施令。
「牛头!你负责荷包煎鱼,煎完后别洗镬,拿麻油直接呛锅。狗儿,将辣子、葱、姜、冬笋切丝,我待会儿要弄珊瑚鱼……马的!小基!我的镬盖呢?」
「老大,镬盖它……破了。」您方才发火时给砸破了。
「破了不会去买吗?快去!」
「可……老大,我这头的凉菜都还没弄好。」
「待会儿再弄,没有镬盖我怎么蒸肉?!对了,顺道再买两个铜勺回来。」笨!明明知道你家老大脾气不好,就不会多备几个方便他摔吗!
战场上原就人手不足,少了个小基,个个成了打转陀螺,冷不防却听见从窗口那里传来跑堂阿仁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范老大,我一炷香前点的冬菇扒豆腐呢?那桌的客人是个大老粗,饿得直拍桌,还说再不出菜就要啃我的头了。」
「催催催!催什么催!要啃让他啃,我帮你埋尸。」范辛冷冷抛去话。
「范老大,算我阿仁求你了……」
那跑堂阿仁原是心急得就要跪下了,蓦然奇迹出现,一碟他想要的冬菇扒豆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且卖相诱人,香味扑鼻。
奇迹来得太过突然,阿仁傻了眼地瞪着那端着豆腐的人——小蜜,险些就要当场痛哭流涕;却在他要接过之时,一只黝黑大掌硬生生抢下了那盘豆腐。
「谁准许妳在我这里弄东西了?」范辛一手端豆腐一手扠腰,怒斥小蜜。
小蜜神色镇定地回望他。「你不觉得现在不该是呕气的时候吗?」
「谁呕气了,我只是不喜欢有人不经过我同意,在我的灶房动手弄东西。」
「即使是在人手不足的时候?」
「人手不足是我的问题,不劳妳费心。此外,从我这里端出去的每一道菜都代表着富贵客栈的招牌,我不许有人砸了它的招牌。」
「会不会砸招牌你大可先试尝一下。」
范辛瞇起瞳眸,瞪着那站在他面前、没打算让步的小女人,再斜睐了那眼里含着泪光的跑堂阿仁,不情不愿地伸手拿箸。
先夹豆腐再试冬菇,两口吃完后,范辛没吭气,脸上也没表情,屋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他终于有了动作——将豆腐塞给阿仁,不耐烦地用力挥手。
「滚!拿去给你的客人吃,省得他真饿到了啃你的狗头!」
阿仁欣喜满怀地接过「圣旨」,临走前不忘向小蜜递去感激眼神。
其它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老大没发飙,就代表这姑娘过关,他们有帮手了。
但小蜜可不接受这样的默许,她要的是亲口认可,于是她走到范辛身前,抬头问他。
「豆腐过关了,那我呢?」
范辛没理会她,径自蹲低了熊似的高大身躯往灶下添柴,将火舌引高。
他不吭气,她也不逼他,却也不走开,跟屁虫似地守在他身旁,等候他开口。
人在忙碌时最恨出现挡路石了,在一阵菜飞汤喷的兵荒马乱后,范辛终于投降。
他怒转过身,以炒菜铲指着那还在等他说话的小姑娘。
「妳要结果是吗?我给妳。妳过关了。但别高兴得太早,我给妳半个月的试用期,这段时间里别给我出半点差错,否则我还是会随时叫妳滚蛋!」
这话一说完,小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先听到狗儿等人跳起来大声叫好的声音了。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
灶房里众人浮起带着疲惫的解月兑笑容,一个个走出灶房,准备回家去。
手上拎着要带回去给家人的剩菜,二厨李牛头面带关怀地问小蜜:
「小蜜姑娘,我瞧妳啥都没吃,要不要我分点东西给妳?」
「不必了。」小蜜微笑摇头。「我向来吃得少。」
狗儿听见这话,发出赞叹:「吃得少做得多,咱们掌柜这回可真是请对人了。」
狗儿这话其实是想说给他家老大听的,然而除了得到一记甩门声响外,对方毫无反应。
小蜜听见声音,回头瞥了眼灶房,不得不好奇地问了——
「你们老大不回家的吗?」
「家?」魏小基笑了。「那里面就是老大的家喽!」
「他以灶房为家?」不会吧?他那么大个人就窝在那么小的一间灶房里?
「嗯嗯,神奇吧!可事实就是如此。老大不但以灶房为家,且还将歇灶后的灶房标为禁地。妳如果不信,不妨站在这里等,待会儿他就会挂出牌子来了。」
「什么牌子?」
四个男人异口同声:「灶房禁地,擅入者死。」
「欸,牛头哥,说真的,你跟老大最久,老大这牌子是写真的还是吓唬人用的?」
「我哪知道?我可没胆去试。狗儿你胆子大,要不你去试。」
「别想!本人今年一十九,大好人生才要开始,干嘛给自己找苦头吃?」
「不跟你们瞎扯了,家里有人等门,我得回去了。对了,小蜜姑娘,妳住哪儿?」
「放心,洛掌柜开给我的条件是包吃住,我有住的地方。」
「呃,咱们明儿个还能再见到妳吧?」问出这话的狗儿,脸上表情忧心忡忡。
「放心。」小蜜柔柔一笑。「我的胆子没那么小,没那么容易就被人给吓跑的。」
众人听了这话,个个眉开眼笑,踩着轻快的步伐逐一与小别,回家去了。
在人群散去后,小蜜将视线调回紧闭着的灶房大门,原是波澜不兴的眸子里微现奇异烁芒。
小蜜住的是客栈里的女伙计寝房,里头已先住进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看来比小蜜还小一点,不同于小蜜给人微嫌冷淡的印象,那是个明朗活泼的小姑娘。
「妳好,我叫吴瑶瑶,打苏州来的,怎么称呼妳?」
「小蜜。」
即便小蜜回答的语气冷淡,且连姓氏都不愿透露,却无损吴瑶瑶满怀的热情。
「听妳的口音,好像不是江南人喔。」吴瑶瑶以一口好听的吴侬软语问道。
「我是关中人。」毕竟接下来两人还得同房好一阵子,虽无意与人深交,她还是不得不说。
「哇!好远的地方喔。那里好玩吗?」
「自然不如江南的风光明媚。」依旧是淡淡的语调。
「欸欸欸,我能请教妳几岁吗?」
小蜜没好气地瞥了眼这不会看人脸色、像只多话小雀鸟的小姑娘。
「十八。」
「我十七,比妳小一些,那么日后我能叫妳小蜜姐或直接喊妳的名字吗?」
小蜜再瞥了眼那张热情洋溢的灿笑小脸,一个「不」字硬是挤不出,只好点头。
「耶!真好。那以后我在这里就能有个年纪相仿又能谈心的伴了。」
让那张真心欢喜的小脸勾带出好奇,小蜜忍不住开口:
「妳年纪轻轻就出来工作,是为了帮忙家计吗?」
「非也非也。」吴瑶瑶摇头晃脑地笑。「我家开镖局,家里养了三十多个镖师,我爹又怎么会连我这小么女都养不起。」
「那妳为何要远从苏州来此工作?」话才出口,小蜜就懊恼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管她干嘛到这里来,她可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
吴瑶瑶没理会小蜜懊恼的表情,径自笑语:「那还用说,自然是为了他喽!」
「他?谁?」
「洛掌柜呀。」说这话时,吴瑶瑶眸底漾满爱恋,看得出对此人有多着迷。
「洛掌柜!?」那个笑起来像只狡诈狐狸的男人?
「嗯嗯。有回他陪朋友到我家,托我爹护镖,无巧不巧让我给瞧见了,害我整整一个月茶不思饭不想地,末了实在熬不住,就留书出走到这儿来喽!」
「可……他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哎呀呀!他成亲了没和我对他的仰慕是两码子事。难道妳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当发现了一样好看的东西,忍不住想要多亲近、多欣赏,却不一定非得要将它占为己有吗?」
「没有。」
小蜜没有表情地回答,很难认同吴瑶瑶的说法,更不觉得那姓洛的男人有这么稀奇。
在她眼里,那男人只是皮相好看了点,然对于他惯有的轻佻语气及浑身散发出的狡狯气息,她是真的不具好感。
在她心里,值得欣赏的男人合该充满了男子气概,合该顶天立地,是能为他心爱的女子挡风遮雨的铁铮铮汉子。
怪的是,在她想起这一长串形容词时,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那赤果着上半身、有着钢铁般胸肌、在灶前挥汗如雨,像头莽熊的男子。
天哪!她肯定是被操晕头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想起那人!?小蜜用力甩头。
「干嘛摇头摇得这么使劲儿?我都还没问妳是不是和我有相同的原因呢。」
「妳放心吧,我不是。」
小蜜以淡然却坚定的语气再次重复:「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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