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美人 第四章 作者 : 童景遥

连着几天,羽-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除了积极察访线索,就只期盼湛柔来电,深怕一个闪神漏接了电话。

但一个星期过去,始终音讯全无。

为了不让脑子空下来,除了例行的会议、任务编组外,一得闲,他便钻进健身房,把自己弄到筋疲力尽。唯有如此,他才不会因入睡前想念她而整夜失眠。

这样的自我折磨,看在旁人眼中是痴傻,羽-却甘之如饴,没一句怨言。

这晚,羽-洗完澡走出浴室,正想到厨房倒杯酒喝,门铃却突然响了。

他看看墙上的钟,午夜一点,谁会在这时候来访?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前,从门孔中看见芊婷站在门外,先是一惊,随即开门问:

「芊婷,发生什么事……」

羽-门一开,话才说完,芊婷立刻低着头钻进他怀里,嘤嘤啜泣着。

「羽-哥……」

芊婷将双臂伸入敞开的浴袍里,抱住羽-伟岸的身躯,带泪的脸紧贴他胸膛,那沐浴乳的清香让她贪恋不已。

「怎么啦?」羽-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芊婷却不松手。他只好妥协的问:「不管发生什么事,进屋再慢慢说。」

羽-转身欲领她进屋,这才让芊婷不得不放手。

走进客厅的羽-顺手绑好腰上的带子,再拿了件较厚的袍子罩在身上,越过客厅,直接走进厨房。

他帮芊婷冲了杯热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当他走回客厅,特意挑了张单人沙发,不与芊婷并肩而坐。

「发生什么事了?都凌晨一点了-还一个人跑出来。」

芊婷一个劲的摇头,半天不吭一声。羽-没办法,只好移坐到她身边。芊婷一见他坐近,立刻将身子倚靠过去,伏在他胸前哭着:

「对不起,这么晚……我不该来打扰你。」

「说什么傻话,这里也是-的家,只要-想……随时都可以来。」他帮芊婷擦了眼泪,安慰的笑笑。「说吧,到底什么事惹得-这么伤心?」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抬起泪眼望着羽。

「今天……」

「知道你忙,我不怪你。反正爸已经去世三年了,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但是……」

「生日?唉,-怎么不早说?我最近事情多,又是开会又是查案的,搞得晕头转向,一天睡不到三小时,有时连饭都忘了吃,-该早提醒我的。」他愧疚地拍拍她的肩,道歉说:「这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芊婷顺势将手抱得更紧,体谅的说:

「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点都不怪你。我只是讨厌自己这么依赖,好象永远长不大似的。」

「-能这么想就表示长大了。」

「虽然我也有几个贴心的同事朋友,但爸这件事我只能对你说。有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到就会……」

「我知道,是我不对。」羽-扶着她的肩,语带歉疚的说:「这样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到爸坟上跟他赔罪,-说好不好?」

芊婷点头,灼灼闪动的双眼凝视着羽-,接着便张开手臂揽上他的脖子。

「你真好,我爱你。」

羽-因这突来的一句话愣了两秒,待他回神,芊婷的唇已经自动送上来。

他毫不迟疑的转头、起身,随即站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以免过于坚定的态度让她太难堪。

芊婷迅速抹去泪水,跟着起身,慢慢的走近他。

「为什么还是拒绝我?难道你的安慰只是作戏,只是可怜我?」

「我喜欢-,但那只是兄妹之间的亲情,与爱情无关。」羽-解释。

「小时候是兄妹之情,但现在我已经是个女人。」

「没错,-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我并非对每个女人都有感觉。」

「你根本不让我靠近,怎么有感觉?!怎么爱我?!」芊婷根本不接受这种说法,她上前两步从身后抱住他,打算将心中的感觉一吐为快,「要是没有关汐雅从中作梗,要是爸还活着,我们早就结婚了!」

羽-知道无论自己说得如何婉转,终究还是会伤了她。与其拖磨下去两人痛苦,倒不如一次彻底解决。

「要是真有可能结婚,我娶的女人绝不会是。」

「什么?」

「我做不到。」羽-转过来扶住她的肩,坦然的眼神充满坚定,「除了汐雅,我无法再爱任何人。」

「她已经死了!」芊婷大喊,对自己的提醒感到好笑。

「即使如此……」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芊婷又急又气,当场抓住他的衣领,高声质问着。

「我疼。喜欢-,但我的爱只能给一个女人,不管她在不在,都不会改变。」

「这是什么话?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耶!」芊婷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胡乱挥手。

她可以输给任何人,却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死人。

更让她气愤的是羽-说话时眼中浮现那一抹新鲜且充满生命力的热情,彷佛他正爱着关汐雅,而那灼烧的爱情正在丰富他的生命。

芊婷不懂,就算对逝去的人念念不忘,顶多只是伤感中带着些许无奈,偶尔触景伤情,怎么可能像羽-这般鲜活、这般撼动人心?

「你疯了!关汐雅那个魔女,连死了都不放过你?!」

「我不祈求-谅解,只希望-珍惜自己,别再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她微扬下巴,推开羽-走回沙发,坐下之后许久没再开口说话。

芊婷冷静后不断反问自己,该不该就此放弃、认输。

若羽-爱上别的女人,她当然可以成全。但目前她的退让毫无必要,牺牲更是没价值。

一个死人?

芊婷忍不住想笑。若自己真这么放弃,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更有把握能给羽-幸福。

这场战争胜负早已定了。

她有无尽的爱和关怀,更有炽热的身体可以满足他的需要,这是一个化成骨灰的女人怎么都赢不了的。

想到这,她慢慢呼出一口气,回头,用盈满胜利泪光的眼凝视他。

「我爱你,不管情敌是谁,我绝不认输。」

羽-没有说话。

她不在乎的撇撇嘴,继续说:「我相信你终究会爱我,而我……一定会战胜那个幽灵,成为你的女人。」

芊婷说完便起身,脚步轻盈的定到门前,无声的离开。

拍卖会结束,名琴最后落入一个台湾富商之手。

于是柏元铠迅速撤离日本的部署,让伙伴分批回到台湾,他和湛柔殿后。

一下飞机,他便从机场打电话通知留守的人准备好开会场地。

四十分钟后,一进家门,他连坐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直奔豪宅地下室的隐匿会议室,商讨行动前的准备。

柏元铠站在主席位,扼要的将流程重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聆听,除了湛柔。

元铠早发现她心不在焉,尤其是几次询问关家的事后,他不但对她有了戒心,也暗中派人追查她的行踪。

因此回台期间她到了哪、见了谁,他心里都有了底。

「湛柔,湛柔。」

「啊?」她猛然从恍惚中惊醒,紧张的垂下眼,不敢看元铠。

「关于房子外围的路线、信道,-都弄清楚了吗?」

「喔,都……清楚了。」

根本没注意问题讨论的她,只好随口呼应。

元铠沉默了几秒,关掉放映机,收起摊在桌上的建筑物结构图,用遥控打开大灯,才将视线转回其它人,问道:

「关于这次的行动,大家还有问题吗?」

「没有……」大家相视互望,皆胸有成竹的摇头。

「那好。一切就按照计画进行。五日凌晨,当猎物一下飞机,上了车之后,即刻开始行动。」

他环视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然后点头,示意散会。

大家各自拿起自己的资料起身离开。

柏元铠本想叫住湛柔,没想到她已经等在那了。

「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是。」元铠以不变应万变,一派轻松的坐回皮椅,点起一根细雪茄朝她指了指。「-先说。」

湛柔推开椅子,脚步急切的走到他面前。

她看来有点紧张,但神情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上次我问你关于『关氏集团』的事……」

「又是『关氏集团』。」他抬起手制止她说下去,然后拿起面前的计画书,扔在她面前说:「行动迫在眉睫,专心都来不及,-却胡思乱想,把心思放在全然无关的事上。」

「我……」

「上次的失败可以归咎是意外,但这一次……我绝不容许再发生,-最好听清楚了。」

「可是……」

「如果不说计画之内的事,就不用浪费唇舌了。」

「我都知道了。」湛柔抢着说。

「知道什么?」元铠好奇。

「你所否认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不顾他一再警告,湛柔执意追根究柢。她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他面前。

元铠低头一看,虽然强做镇定,但脸上还是出现明显变化。

「我正纳闷-这些日子忙着跟那个刑警见面,到底是搞什么鬼,原来就为了这个。」

「你跟踪我?」

湛柔惊讶,但元铠却用更强硬的语气回答--

「是-先背叛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没有真相,-有的只是现在!」

湛柔虽惊讶元铠的不信任,但此刻她心里却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也好,既然我们都知道,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她如释重负一笑,直接问道:「你为什么隐瞒我的身世?」

「既然-都想起来了,何必再问我?」

「我并没有恢复记忆,我有的……只是谈羽-给我的讯息。」湛柔重申自己的忠诚说:「元铠,我并没有背叛你,跟谈羽-见面时我只字未提行动的事。见他……纯粹是想知道我跟关汐雅到底有什么关系。」

柏元铠扔掉抽了一半的雪茄,突然起身冲过来抓住她。那张本来就没表情的脸,此刻布满令人恐惧的冷酷。

「失去记忆、忘了过去的身分是保护。要是够聪明,-就该适可而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为什么需要保护?有人要杀我?」

元铠没有回答,但湛柔却当他默认了。

「谁?究竟是谁要杀我?」湛柔直接问:「为什么不说话?是谁啊?」

她一脸茫然,无助的望着元铠。

但元铠什么也没说。

他神情漠然的转头,突然对着房门大声喊人。

「阿杰!进来。」

「你叫阿杰干什么?放开我!」

身型高壮的阿杰开门进来,元铠立刻将湛柔推到他面前,下达命令:

「把她关起来!」

「为什么?!」湛柔惊呼。

搞不清状况的阿杰也愣在那。

元铠于是用更严厉的口吻再说一次:

「我说把她关起来,没听见吗?」

「是!」

阿杰双手一扣,力气之大,让湛柔连扭动身躯的余力都没有。

「元铠!你不能这样对我!放开!」

元铠对她的哀求充耳不闻,最后索性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央求无效的湛柔,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她抓住几秒反击的机会,奋力挣月兑。

她的身手是元铠亲自训练,灵活矫健自然不在话下。若不是她甘心被制服,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一旁的元铠看手下惊慌失措,眼看就要让她逃走,于是立刻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劝-别做傻事,乖乖的听话,这对大家都好。」

湛柔毫不畏惧的转身,质问的眼中充满困惑。

「你不会杀我,要你下得了手,当初就不会救我了。」

「-错了,当初我是见-还有利用价值,所以留个活口。但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安危性命来赌,要是-再妄动,我绝不会手软。」

以她对元铠的了解,她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

湛柔闭上眼考虑了几秒,决定不再抵抗。她并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失去得知真相的机会。

「很好。」

元铠收下枪,对手下点点头,示意他行动。

双手被反绑的湛柔,被带到二楼一间没有窗户的储藏室关着。

阿杰碰的一声关上门,湛柔瞅了一眼,踢翻布满灰尘的椅子,开始在房里踱步。

她对这房间的坚固装潢很清楚。被关进这,要出去几乎不可能。

于是她不抱希望的随便张望,走到隔音且加强厚度的墙壁前,气愤的踢了两脚,然后才一脸失望的坐在地上。

四周静得出奇。

也因为静,让她开始冷静思绪,试着将元铠和羽-的话交互串连,找出前后连贯的关键点。

渐渐的……似乎有了个概略的雏形。

原来这是桩阴谋。

但她的思路只能触及到这了,找不到任何过往记忆的她实在推测不出动机。思前想后,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谈羽。

若能即刻将这些讯息传送出去,不但能救自己月兑离困境,还能帮助他更快解开谜团。

想到这,她胸口突然涌现莫名充足的勇气。

她必须好好构思,发挥天赋再演一出戏。

即使不解自己对谈羽-的信任从何而来,但对他的那份悸动、牵挂,千真万确超出元铠几百倍、几千倍。

此刻,湛柔不再否认那愈来愈强烈的感觉,内心深处甚至不断浮现一个声音:无论过去、现在、未来,他俩的命运始终都紧紧牵系在一起,从未分开过。

又一个星期过去,湛柔音讯全无。

虽然这结果早在羽-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免不了失望。

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羽-一脸疲惫的回到办公室,摊坐在沙发上。

昨晚昏昏沉沉睡了三个小时,虽然比起前一阵子算是好的一但羽-知道自己身心都已濒临极限了。

「谈sir,谈sir!」下属敲门之后,直接开门走进来。

羽-睁开惺忪睡眼,瞅着站在面前的下属,忍不住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什么事?」

「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收齐。这里还有一个你的包裹,刚刚收到的。」

「包裹?」

羽-接过叠在一堆的东西,先将资料抽出来,直接检查那个用牛皮纸袋包扎紧实的包裹。

上头没写寄件人姓名、地址,连邮戳也没有,上头只有用黑色签字笔写着「谈羽-」三个大字。

他沉吟几秒,抬头对下属说: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羽-支开下属后,先用手掂掂重量,前后上下检查一遍才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羽-顺手顺手接起。

「喂。」

「谈sir,收到东西了吗?」线人压低声音问道。

「嗯,刚拆开,谢谢你了。」羽-用空出的手翻看他搜集的资料。

「用得上再谢也不迟。不过我很好奇……国际刑警怎么会查到『关氏集团』内部的事?你向来不是负责刑案,怎么会跟这些政商名流扯上关系?」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他急于检视这些新资料,只想挂电话。「我会仔细研究这些线索的,bye。」

羽-挂上电话,先翻看放在资料最下层的一叠照片。

照片里大部份的主角是关峰,除了几张新拍摄的,线民还将他提供当作参考的照片寄回。

对他而言,关峰的长相特征早已深入记忆中,很难抹灭。这些年来,他始终只注意照片中的主角,没在意过其它人。

但今天,他却无意发现其中一张……就这么一张照片中,有个熟悉的人影,虽然那人一身黑衣,相貌因距离远到根本看不清楚,但羽-却非常肯定那个人就是柏元铠。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虽然这惊人的发现令他振奋,但另方面,他也开始担忧起来。

若事实真如他推测,这件案子的主谋和帮凶就是这两人,那么汐雅此刻不正身陷险境,生命遭受极大的威胁吗?

羽-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无法枯坐在这干等下去。

他必须放手一搏,就算赌上一切都不在乎。他要用尽各个管道,先找到她再说。

「开门啊!快开门!」

湛柔握起拳头,猛力捶打木门。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多久了。而这些日子以来,元铠一次都没出现。看来他真是铁了心,决定将她彻底隔离,不让她参加这次行动。

湛柔持续敲打着。

要是她算得没错,今天应该是计画行动的日子。

当初分派任务时,所有人都参与这次计画。如今少了她,调度上势必更加紧绷,因此今晚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敲了将近十分钟,门外终于有人应声了。

「怎么啦?」

「我要去厕所。」

「刚刚不是才去过?」

「我知道,可我现在肚子好痛……」湛柔气若游丝,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肚子痛?」守门的阿杰迟疑几秒,还是把门打开。

本来他对这说法存疑,但一看到湛柔脸色苍白,摊坐在地上,多多少少也相信了。

「可不可以松开手铐,暂时不要绑我?」

「-最好不会要花招,因为柏先生交代,要是-想逃,格杀勿论。」他往腰上的枪套一模,警告的意味浓厚。

「我这个样子怎么跑?你要是怕,干脆叫写全程监视我好了。」

「MAY不在,他们全都出去了。」

「今天……是行动日?」

阿杰瘪瘪嘴,没有回答。

他弯身将她扶起,慢慢走出房间,一路上紧扣湛柔的肩膀,朝公用的洗手间走去。

湛柔举步维艰的沿着走廊步行,正当经过她住的房间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说:「阿杰,我忍不住了,能不能就在我房间?」

阿杰没有多想,扭开门把,让湛柔先进去。

他把湛柔扶到浴室前,见她走进去后,才转身在床边坐下来。

等了十五分钟,洗手间里异常安静。阿杰忍不住开始怀疑。他叫了两声没得到响应,就立刻拔出枪,慢慢朝浴室门接近。

「湛柔,-好了吗?快出来!」

他对着门大喊,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答,于是他扯开嗓子提出最后警告:

「-如果敢乱来,我会开枪的!」

阿杰深呼吸一口气,抬腿用力把门踹开。他的枪口直指三坪大的空间,只看到湛柔躺在地上。

「-怎么了?湛柔!-醒醒。」

阿杰使劲摇晃几分钟,她才喘了口气,皱着眉,幽幽醒来。

「我怎么了?」她额头冒着冷汗,脸色蜡白,表情非常痛苦。「我正要出去,突然一阵头疼,接着就……」

阿杰收起枪,赶紧将她扶出浴室,暂时坐在床上休息。

「-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拿药给-?」

因为一起生活了一阵子,阿杰很清楚湛柔头疼的毛病。

「嗯……」她呼吸急促,虚弱的闭上眼睛。「拜托你,我的药在楼下厨房的药柜里。」

「好,-等我。」阿杰不疑有它,立刻飞身下楼寻找。

待他离开,湛柔的表情骤然一变。

她用袖子擦掉淋在额头的水珠,迅速用手拨拨散落的发,从容坐在计算机前,经由网络发出一封求救简讯。

「湛柔!」

就在她刚打完短短两句话,楼下传来阿杰的呼叫声。

她立刻关掉屏幕,快步奔回床边靠着。几秒后,房间的门被推开。

「湛柔,我不知道是哪一瓶。」

她勉强撑转过脸,望了一眼他手中的药瓶。

「都不是……你有看到一个蓝色的瓶子吗?」

「蓝色?好,我再去找找。」

阿杰点点头,迅速走出房间。

湛柔望着关上的门,等了两秒钟,才敏捷的爬起,坐回计算机前完成发送。

五分钟后,阿杰果真拿着一个蓝色瓶子和开水,表情愉悦的上楼来。

湛柔一脸感激的坐起来,将维他命放在舌上,然后吞了口水送下喉咙。起身时,还不忘道谢。

当两人走回软禁的房间时,阿杰一改先前押解犯人时的姿态,小心地搀扶纤弱的湛柔,配合她蹒跚的步子慢慢走着。

回到房间后,湛柔才刚坐下,阿杰就一脸歉疚的说:

「对不起,我还是要……」

「嗯。」湛柔主动抬起手,让他上了手铐。

随后,她就仰头,用哀求的语气说:

「阿杰,刚刚的事……你能不能保密,不要对元铠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被责骂。」

「嗯,我知道。」阿杰腼腆一笑,对湛柔的体己备感温馨。「-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我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送走阿杰,湛柔这才如释重负的闭上眼,抚模胸口,安定刚刚几乎停止的心脏。

「剩下的只有等了。」

她仰起脸望着昏黄的灯光,那温暖就像羽-身上的温度。她双手紧握,不断祈祷……只期盼他能在元铠和大队人马回来前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因为过分期盼,湛柔无论躺在床上,还是在房里踱步,都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焦躁让她感觉度秒如年。

每多过一秒,她的机会就少一分,情况也更加难掌控。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因疲累几乎睁不开,却还是无法休息。

整幢房子静得出奇。

她深深叹口气,心里开始有了最坏的打算。

不知不觉……她在疲惫的侵袭下渐渐睡去。

经过几秒的黑暗,有些影像开始浮现,湛柔像是一个演员,穿起戏服,在似梦似幻的场景中站上破碎记忆的舞台。

那是一幢复古的欧式建筑,白砖墙、红屋顶,一径碧绿的草皮延伸到湖边,非常富丽堂皇。屋外庭园花草茂盛,争奇斗艳。

她看见自己穿著一双珍珠白的高跟鞋,快步走过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圆柱上的雕花、壁上灯饰、花瓶……全都一尘不染,像新的一样。

推开门,一个中年男人亲切的对她微笑。但她没有停留,反而加快脚步朝二楼奔去。

推开另一扇门,她走进晦暗的房间。虽然没有光线,她却畅行无阻的避开桌椅、床角,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幕。

她没心情欣赏窗外美景,月兑了鞋,转身走到床前,二话不说,突然抬起手臂将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全扫到地上去……

湛柔看见自己跪坐在地上,肩膀因为啜泣而不停颤抖。她拨开碎玻璃,从一片残骸中拾起一张照片。

泪水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无论多么努力,她都无法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是谁。

突然,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和脚步声把湛柔从浅眠中惊醒。

她撑起身体侧耳倾听。但房子却一如原来的静谧,彷佛她刚刚的感觉只是幻听。

湛柔心一沉,隐隐感觉大势已去。

她忍着头疼下床来,手腕也因为手铐上得太久,浮现清楚的红色痕迹。但所有的疼痛加起来,还是比不上她心里的伤悲。

就在她无助绝望的同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湛柔一转身,照片里那人的影像突然清楚浮现。

「是他。」

她惊诧的望着站在门口的羽-,泪水无声滑落。

羽-没有说话。

他疾风般的冲过来抱住她,温热的唇安抚的亲吻她的颈项。

「是你……是你……」

「嗯,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才刚查到柏元铠的落脚处,就接到-传来的简讯。」羽-浅浅吻过她的唇,细看那美丽的容颜。「我一秒都不敢耽误,立刻赶来了。」

「谢谢你……」

湛柔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嗅着阳光般的温热气息,彷佛想确定这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的。

「-还好吗?他有没有对-用药?有没有打-?有没有……」羽-上下打量,紧张询问。

湛柔看他如此在乎,心里顿时一阵温暖。

她轻轻摇头说:「没……」

「-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人也瘦了,是不舒服还是饿坏了?」

他慌张失措,一脸急切,跟平时冷静沉稳的样子判若两人,湛柔看了忍不住想笑。

「我很好。」她甜甜一笑。「只是很想见你。」

「真的?」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赶忙镇定下来。

她点点头,深深望进羽-的眼睛,说:

「脸色不好只是好些天没晒太阳,虽然吃得少,体力还不错。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你……什么都好了。」

羽-双臂一环,再次将她紧抱在怀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嗯。」

羽-一手牵着,一手搂住她的肩,快步离开房间。

湛柔在这强壮手臂的拥抱下,心里的温暖难以形容,彷佛这是期盼她好几世纪的幸福。

她不自觉的紧抓他胸口的衣服,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她便可以永远停在他的怀抱中,不需去在意那些纷纷扰扰。

坐进车子前,羽-习惯性的左右张望,确定安全后才发动引擎离开。

或许因为放松了心情,驶下山路没多久,湛柔就禁不住疲惫侵袭,倒在座位上睡着了。

羽-欣慰又满足的看着她的睡脸,放慢速度,往回家的路上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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