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天帮守门房。
“喂!有匹白马狂奔而来。”
“噢,等它来啊。”
“可是那人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话中的语气满是自信。“不可能,谁敢惹我们?难道我们还不够恶名昭彰吗?”
“赫!”白马陡地止住狂奔的势子,停在领天帮大门前。
“你看,这不就停了?”
“这位姑娘找谁?”
“刑。快叫他出来!”红衣女子大声回道。
“姑娘好盛的气焰,我们三师兄岂是你要见就见的!”
她忍下气,提醒自己不能再冲动坏事,“那麻烦小哥通报一声,说张红莲来找他,请他出来一会儿。”
“张红莲?好熟的名字。”
“笨!大师兄交代过了,如果有叫张红莲的来,就要通知他们。”
“你才笨!我刚刚下棋可是赢你八子耶!”
俏人儿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可以麻烦你们快一点吗?”
“喔,我去通知大师兄。”
“等等,我是要见刑-,你们找他师兄干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师兄躲起来了,我们——”
“张姑娘?你可来了!我们等得好苦啊!”展观风正巧经过,见他们久候多时的人终于来了,突地提声一喊,“师兄们,人到了!”
不一会儿,四名大汉在她身前排成一列,每张脸都是严肃无比,
“你们干么?刑-人呢?”那人说他躲起来了,什么意思?
“我们师兄弟得先跟你谈谈。”
“师兄,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啊!脸青青白白的。”
“张姑娘,你还好吧?”
“伤还没好?”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小姐!”大门外马儿急驰而至,两名大汉慌慌张张地奔到她身边,“您的身子——”
张红莲翻翻白眼,今天罗唆的男人还真多。“我很好。他人呢?”
“我们等会儿就让你去找他。”
“对!因为我们得先问你一件事。”
她压下心中的焦急,再翻个白眼,“什么事?”
“张姑娘见过阿-的脸了?”
她脸倏地一白,显现懊恼不已的神色,“见过了。”
“你笑他?”
“没有,不过……”她喉头一梗,难过得说不出话。
她伤了他,爹又找不到他,因此他应该是回领天帮了。想要来找他,爹又不准,还派人看著她,所以她只好乖乖在家养伤,等到勉强可以出门时,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他过得可好?她每天想这个问题,想得都快发疯了。
“不过什么?”师兄弟四人加守门的两人,六个大汉异口同声地怒声逼问,声如鸿钟般地撼动山林。
张红莲吓一跳,随行而来的两人上前一步护住她,决定拚命也要保护小姐不受这六人的摧残。
她往旁跨一步,“退下。”
两人不安地看向怒气满面的六人,“可是……”
“没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挺胸面对同仇敌慨的-票男人,“其实,我之前应该看过一次,可我不相信是他,后来又看到时,我、我吓了一跳,然后发了一会儿呆,结果他就不见了。”
他会捣著脸就表示他很在意自己的脸,可是她却发呆。唉!她又伤了他一回,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资格待在他身边。
“你发呆?!”
“那么可爱的睑耶!”
“这也不能怪她,对初次见到那张脸的人来说,实在很难柏信那张脸会配上那副魁梧巨大的身子。”
“那现在怎么办?”
李木强指挥若定道:“照计画办!阿风,你带张姑娘到后山。”
“我也去!”
“阿胜?你不是要练功?”
“没关系,三师兄的事要紧。”现在哪有比看戏更重要的事。
“好,你们两个帮著找,别让张姑娘累著了。”
“嗯,我们走吧!”
“张姑娘这边请。”
“三师兄已经躲在山里半个月了。”
“我们找不到他,希望你来了,他会自己出来。”
张红莲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晕头转向,领天帮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不但不像江湖上传说的作风诡异,反倒像碎嘴的三姑六婆。
不过,她感受到了他们师兄弟之问的真诚情谊,但也幸好大熊不像他们一样多话。
*********
“大熊!”
“刑-!”
“三师兄!三师兄!”
她跟著展观风和曹胜在后山里绕来转去,频频大声叫唤,然而,寂静的山林里,除了他们的叫声和回音,就剩受惊吓的鸟兽奔窜的声音,他们要找的人还是不见踪影。
“五师兄,三师兄会不会离开这里了?我们之前来,也没人回应。”展观风唤得气喘如牛,靠在树下休息。
曹胜手一摊,“后山这么大,我们也没办法管住所有出入口,要是他跑了,我们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怎么办?”
曹胜又是一摊手,“不知道。”
展观风想了想,神情转为不安,“如果师兄还在山里,却不回应我们……会不会是受伤了?”
张红莲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蓦地抓了狂,扯开嗓门大喊,“刑-、刑-!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我还没跟你道歉,你不准给我出事,听到没?你要给我好好的,不然……”喊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双手握拳拚命槌著树干,软女敕的小手鲜血直流她也不在乎,甚至压根忘了有疼痛这回事。
曹胜见她这样,出声安抚,“张姑娘,你别这样,三师兄会心疼的。”
闻言,她更是悲愤交加,眼泪落得更急更快,“心疼?!他心疼什么!他要是会心疼,就不会三番两次抛下我不管,我都喊破喉咙了,他还不出来见我一面。心疼?他心疼个鬼啦!”
“张姑娘,三师兄——”
“白星!”曹胜望著徐缓走来的白狐,这可恶的畜生不是只理三师兄吗?他想要模它都不给模的,现在竟然在舌忝张红莲直淌鲜血的小手?
“五师兄,我们跟著白星就可以找到三师兄啦!”展观风突逢一线生机,乐得眉开眼笑。
她蹲子与它平视,“白星,你带我们去找他好吗?”
白星点点头,转了方向往林间深处走去。
“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白星为什么听得懂人话?”曹胜跟在她身后,满脸不解。
“灵性,白星是有灵性的!’展观风摇头晃脑,像个教书的夫子。
“我管它有没有灵性,只要它让我模上一模,我就很高兴了!”
“你上回不是趁它昏迷时模了老半天?”可怜的白星,被五师兄吃豆腐了。
“那是趁狐之危,不算!”
白星停在一处隐密的洞口,对张红莲点点头,示意她进去,却挡在展观风和曹胜身前,不让他们再前进半步。
“好,我知道了,别瞪我。”展观风高举双手,踱到大树下休息。
曹胜拍拍脑袋,也识相地走到树下跟师弟并肩而坐,“它灵性过头了。”
*********
张红莲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石堆和枯枝,走进山洞深处。
“刑-?大熊?”看过那张脸,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叫他大熊,那么可爱的睑实在不太适合大熊这个绰号。
她一边注意周围的地势,一边苦苦思索该如何跟他道歉。
唉!自己怎么老是在跟他道歉啊?这下他肯定更不想跟她成亲了。
她真该多用用大脑,明明喜欢他,却屡次伤了他,连她都想唾弃自己了,何况是他?
前方出现一丝火光,她加紧脚步往前走去,心里七上八下地反覆练习跟他道歉的话。
略呈圆形的宽阔山洞映入眼帘,适才见到的火光来自中央的火堆,一张小几摆在山洞左边,庞大的黑色身影背对著她,不发一语。
她将手背在身后,轻巧地移近他身边,“刑-,这回换我来找你了,你好吗?”
看来是没受伤,那就是不想见她喽?她咬紧唇,忐忑不安地想踱到他身前,他却又转过身子背对她。
刑-紧绷著身子,不想面对她。她来做什么?来笑他的吗?
“我很好,张姑娘伤势痊愈了?”
又来了,又是“张姑娘”,他明明已喊她“红莲”了,换来换去的,他不嫌麻烦吗?
“嗯,快好了,你转过来好不好,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她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跟他道歉?
他是听到她跟师弟在外头喊他,然而,他深知自己绝对承受不了她的嘲讽,索性不理会他们,没想到白星却把她带来了,“没关系,我很习惯了,张姑娘不需耿耿于怀。”
“习惯?很多人——”笨蛋!她在心里狠狠地数落自己。完了!她伤他第三次了,惨惨惨,张红莲你是大笨蛋!
“刑-,我上次只是吃惊,没有笑你的意思,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她再移到他身边,可是他又背过身去,她只能对著他的背影说话。
“我没生气。张姑娘大可不必特地跑来向我道歉。”
“那怎么行?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啊!我伤了你又不来道歉,我怎么对得起自己?我连昏迷时都想著你耶,你可不可以别再背对著我啦?我保证不会笑你。”再试一次,他又背过身去,她快压不住心头怒火了。
“看过我的脸后还……”真的吗?喜悦在心头跳跃。
她瞪瞪山壁,再也忍不住了,“废话!”双手扣住他的肩头猛力摇晃,“女圭女圭脸可比大胡子脸好看多了,我不是说我是喜欢你的好性情,你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而且你那女圭女圭脸可爱得要命,你在自卑什么?”气死人!这人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
刑-给她晃得两眼发花,他深深呼吸,鼓起勇气,缓缓转动身子。
见他有意转身,她心头一喜,“这是什么玩意儿?”她还以为他想开了,可是那蒙面巾却把他的脸遮去一大半,简直比有胡子时遮得还多。
“蒙面巾。”他把手放到脸上,免得被她扯去蒙面巾。
“我当然知道是蒙面巾,我是说你干么又把脸遮起来,我不是说不会笑你?”怒火攻心,双手再度猛力摇晃他。
“你受伤了!”她手上的暗红让人沭目惊心,他心一紧,顾不得蒙面巾会如何,手一伸,便抓来她的小手在掌中细细查看。
纤白的小手伤痕累累,已凝结的血块夹带深褐色的细屑,他紧蹙眉,清明的眸子盛满不舍,“怎么会伤成这样?”
“怎么样?心疼吗?”她还在气头上,胡乱拿曹胜的话堵他。
“嗯。”他低头检视伤势,大手灵巧地挑出细屑。
“嗄?”他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你居然去槌树?”这些深褐色的碎片竟是树皮!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这样伤害自己?!
“谁叫你不出来,我以为你受伤了。”想到那时的恐慌,她不禁微微颤抖,小手下意识地反握他。
“暧,别动!”他专注地审视伤口,取来清水和方巾,轻轻地擦拭一道道细碎的伤处,“忍一下。我只是不想应声,这座山我熟得很,不会受伤的。”
真好,好温柔喔!不知道这是礼貌,还是对伤者的关怀?
咦?她有手了?他正在处理她的左手,那她的右手……
呵呵,“别遮了!”她手一探,抓下他的蒙面巾,一张可爱的女圭女圭脸在火光中一览无遗。
“啊!你——”趁人之危!
她笑得嘴角都咧到耳边,“我看到了,你可不能再遮起来喽!”
他逃避似地低头闪避她的目光,“嗯!”
“你又开始留胡子啦?”她伸手模模他参差不齐的短胡子,不容他转开脸,“你是女圭女圭脸也好、大胡子脸也好,你就是你,我喜欢你的心意绝不会改变。认识你的人也不会因为外表就改变对你的态度,你的师兄弟可是很护著你,刚刚还把我盘问了一番才肯让我来看你,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他们吧?他们很担心你耶!”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很失望。”
张红莲想了想,“月兑离昏迷那一次?”
“嗯。”
她忍下住翻翻白眼,“拜托!我之前又没见过这样的你,哪知道那张女圭女圭脸就是你啊?我在昏迷中听到你在叫我,拚了命地挣扎醒来,却看不到已看惯的大胡子,当然会以为那是别人,所以才会很失望。”因为如此,他才以为她讨厌他的脸,所以老捣著脸不给她看?
他不安地迎视她灿亮的眼眸,明亮的火光中,那双眼里只有关怀和真挚,没有一丝取笑或嘲讽,暖流缓缓流过,安定了惶然不安的心,他低声道:“谢谢!”
就这样?她发现自己竟然还奢望他会有所回应。算了,她已经快累死了,不行就不行,她回京城当老姑婆好了,虽然她会很心痛。
“你不气我了?”他又低头清理伤口,她只能问他的头顶。
“我从没气过你。”
“那我们是朋友?”起码还可以在想他想到快受不了时来找他。
他手一顿,呐呐地说:“最好不要。”她不想跟他成亲了吗?
闻言,她抽回手藏到身后,语气是又气又悲,不争气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模你,那我不模你总行了吧?小气鬼!”他根本是存心让她心痛至死嘛。
手中一空,心里好像也空了,他抹去她的泪,“你最近好爱哭。”
他亲昵的举动让她不知所措,脸儿染上嫣红,梗著气瞪他,“还不都是你害的,不然我才不会哭。”
“我知道。”他怜惜地沿著她美好的脸部线条轻抚,靠近她耳边低喃,“我们不当朋友,当夫妻好不好?”
“什么?”她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不想成亲了?”他笑著凝视她愕然的脸,再度说道。
她怔仲半晌,苦笑著摇头,“不要!”
他愣住,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不是说——”
“我是喜欢你,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可是,我不要你因为被我缠得烦了,或是善心大发才和我成亲,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当朋友就好。”她不要他勉强跟她在一起,这样她就得承受两种痛苦,最后因为心痛和愧疚而吐血身亡。
“可是——”她怎么会这样想?
“你人好,但是不要连这种事都勉强自己。”别再说些安慰她的话了。
“可是——”
她别开脸拒绝看他,站起身,“好了,你师弟还在外面等,我们回去吧!”
刑-握住她的肩头,坚定地看进她的眼里,“红莲!”
“干么?”她戒备地看著他,却看到他的眼睛在冒火!
他一鼓作气地说个明白,“我没有勉强,我喜欢你,我们成亲吧!”红晕飘上他可爱的脸,连耳根子都红了。想不到他也有说这种话的一天。
“真的?”她怀疑,非常怀疑。不是安慰她的?
“真的。”他严正声明。
“你喜欢我哪里?”还是怀疑。
“很多。”他尴尬不已,脸蛋红通通。
看起来好像不是假的,那他是认真的喽?
她用力看了他好久,看到眼儿发酸,才对自己点点头——他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
欣喜霎时将心房填得满满的,小手贴上他的陶膛,笑得不怀好意,“是吗?那你一天说一个,反正我们的日子长得很。”
“嗄?!”不要吧!胡碴点点的女圭女圭脸,陷入愁苦的深渊。
张红莲噗哧笑了声,拉起他的手,往洞口走去,“走吧,你师弟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刑-看著走在前头的火红人影以及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充满了感动。
他相信,有了她的信任与深情,不管碰上什么事,他都愿意与她一同承担;他相信,只要有她在身边,就算是太过刺激的日子,也能是令人欢喜的。
缓缓的,他扯开大大的笑容,轻轻反握手中软软的小手,看向隐约可见光亮的洞口,低声说道:“嗯,我们走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