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温叆独自前赴与吸血族的会议。会议地点位在隐密的山区。
吸血族由于人数减少,孕育后代有困难,有灭种之虞,因此透过和他们有渊源的「瓦什会」向人类寻求生殖技术的协助,交换条件是同意人类解读他们的基因,探究他们长生不死的奥秘。
事情说来简单,但为了怕大众恐慌,一切隐密进行不公开。
吸血族的谈判代表是祭师,赫密-Z-忒伦异。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会后,温叆与赫密辟室密谈,求证凯索的行踪。
赫密证实了她的猜测,凯索还活得好好的,人在hexie,但听说弟弟可能涉及谋杀案,他摇头。「凯索不会做那种事。」
「从凶案现场种种迹象研判,被害者活着的时候举行过一些仪式。两个死者都是未成年少女,颈部有两个小洞,推测是吸血族的咬痕。令弟曾经参与邪教,而且专挑年轻女孩下手,我认为他有重大嫌疑。」
「他是曾经参加过人类的教派,但他不会杀人。」
「也许他蛰伏四十年,某些行为改变了。」温叆叹口气。「其实,只要没有人伤亡,吸血族做什么,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两个年轻的女孩死了,她们的家人需要一个交代,请您谅解,我得请他到署里说明。」
赫密蹙眉。「凯索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妳恐怕很难『请』动他。」
「那么,必要的时候,我需要动用武力,您同意吗?」吸血族视人类为食物,死掉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更不可能要他们服从人类的法律,但对方现在有求于己,温叆赌对方会因此让步。
果然,赫密沈吟了下,没有拒绝。「如果妳动用武力能抓住他,我没话说,但官方的立场一向是隐瞒,不希望民众知道吸血族的存在,就算能证实是凯索做的,妳也不可能告知那些女孩的家人凶手是吸血鬼,他们也未必相信,我更不会让你们杀死我弟弟。」
「我知道,但我得尽我的职责。总之,一切等找到他再说。」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温叆满怀希望。「他现在在哪里?」
赫密摇头。「我不知道,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我只知道他在准备舞团表演,打算在hexie演出三场。」
赫密给予的协助仅止于此,其余的,她得靠自己了。
温叆驾车下山。刚下过雨,车灯打在湿漉漉的山路上,路面粼粼闪烁,空气清新。她开了一小段路,手机响了,她停车接听,是雷家华打来的。
「妳开完会了?都顺利吗?」
「很顺利,双方达成共识,将会合作。」山下万家灯火,夜景真美,反正前后都没来车,温叆索性下车,踱步到山路边欣赏景色。
「妳有问到那个『黄金恶魔』的行踪吗?」
「有,他哥哥证实他人在hexie,但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也同意我们找他弟弟询问。」
「那我们要从何找起?」
「他有个舞团要演出,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你马上连络警方,要他们清查所有大型的户外场地,特别是那些私人土地,不需要向官方取得许可的。」
「等等,户外场地?」
「对。凯索的舞团只在户外演出,可能是偏远的郊区,所以叫他们监视那些偏僻冷门的地点,有任何动静就通知我们。对方是吸血鬼,他们对付不了,我会抓人,叫他们别轻举妄动……」
简短交代完,温叆收线。她望着夜景出神片刻,才走回车子,但刚转过头,就见一个男人坐在她的车子引擎盖上。
她讶然止步。男人有一头微鬈的浓密金发,呈现阳光从清晨到黄昏的各种色彩,他略瘦的脸庞俊美无瑕,眼瞳在暗夜中像浓稠的蜂蜜。他有她见过的男人之中最性感的唇,微扬的唇角揉合狡猾、邪恶和温柔。他凝望她微笑,笑弧像夜空里魔魅的月牙。
他长腿交迭,双手往后撑在引擎盖上,望着她,彷佛是她的乘客,等着她讲完电话回车上来。他坐在她车上,突如其来却奇异地理所当然,彷佛他生来便属于那个位子。
与他金色视线交会的瞬间,她心跳奇异地快了几拍。他等待她的模样、他深沈美丽的眼瞳,令她微微恍惚,有种错觉,彷佛他是她的归属——
她清醒过来,责备自己。胡思乱想什么?这男人一身异常的苍白皮肤,是吸血鬼的典型特征,看那金发金眼,她猜他就是「黄金恶魔」凯索。
虽然不明白他怎会出现在此,但来得正好,省去她到处寻他的麻烦。
她的步伐只稍一顿,跟着又迈步,继续走向她的车,走向他。
凯索悠哉坐着,欣赏面前的女人款款走来。他知道这女人,他在她与他大哥的视讯通话上瞥见过几次。方才他本想回大哥的住所,途中看见她下车,就跟过来了。
他状似漫不经意,但内心激赏,她比他在视讯通话上见到的更美,一身保守的枣红色套装,体态婀娜而端庄,及膝裙露出黑色丝袜缠裹的秀气小腿,古典的黑色发髻更添神秘风情,发丝缭绕她优美白润的颈项,教他心悸,神魂颠倒。
啊,他想要她,非常想要,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对她念念不忘——她看起来太美味了,颈部线条非常挑逗他,她有双慧黠黑眸,眼神聪颖自信,她肌肤下流动的鲜血,肯定也充满灵性吧?
他想象着将她拥入怀中,嘴唇贴住她温暖的皮肤,牙齿滑过她颤抖的脉搏,她甜美滑顺的香气充满他的口腔……他幻想她的滋味,想得呼吸炙热、血脉沸腾,渴望在sheng体深处变成灼热漩涡,他手指得扣紧身下的钢板,才能佯装若无其事。
从没有哪个猎物让他如此亢奋。他要定她了。
可是……刚才他听见了,她杀气腾腾地吩咐属下盯紧他的舞团,他想不透,他在哪时候得罪过她?
温叆递出名片。「晚安,忒伦异先生,我是异术署的署长,我才刚和您的大哥问起您,没想到马上就遇到您了。」
凯索接了名片,不回答,且听这位美女署长有什么话说。
「最近发生两件命案,有两个年轻少女死亡,我们怀疑和吸血鬼有关,我想请您到署里说明一下,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可以吗?」
原来这就是她急着找他的原因。凯索有些失望,没想到美女把他当嫌犯。
他一直不讲话,温叆却误会了。「您听不懂中文吗?但您的大哥说得很流利,何况您的母亲是唐朝人,我以为您也会讲……」
她误会了。凯索顿觉好笑,如果他始终「听不懂」,她要怎么办?强行逮捕他吗?他故意继续沉默。
温叆皱眉。麻烦了,她设想过一堆面对这男人时的可能状况,万万没料到彼此会语言不通。她的英文听力尚可,但会话很差,她研究过吸血族的古语,但懂的字汇也有限。
她将刚才的话用这两种语言重新拼凑一遍,竭力将意思表达完整。
「我听不懂妳讲什么。」凯索只用一句简短英语就摧毁她的努力。
她又用双语讲一次,他歉然摇头,表示他不懂,心底偷笑。
「你真的听不懂?」她急了,中文月兑口而出。他是假装的吧?他一直笑吟吟地瞧着她,好像在嘲弄她,她觉得他是假装不懂。
「你等等,我请你大哥跟你讲。」她拨手机给赫密,很不幸,没人接。她再拨给会讲英语的秘书,电话中。完了,搬不到救兵。
凯索欣赏美女彷徨的模样,她盯着他看,好像期望光凭眼神就能令他明白她的意思,那双翘睫毛焦急地眨呀眨,真可爱,可惜她满脑子想着要逮捕他,唉,恕他不奉陪了。
他起身,打算走人,却被她拉住。
「你真的听不懂吗?」温叆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说,他还她一个茫然表情,她失望,忽然觉得整个情况荒谬又无奈,忍不住笑了。
「抱歉,我以为这样慢慢讲你就能听得懂,其实不行……抱歉。」
他低头,正好望进她眸底。她黑眸像一汪幽深的湖,他嗅到她淡雅的香水味,她握住他手腕,她的手心柔软温热,紧贴他皮肤,她柔软的女性肌肤在诱惑他,他感觉陶醉,心脏因需索而强烈悸动。啊,他好想尝尝她的滋味,但他从不强迫猎物,要这位美女署长自动将脖子伸向他,有可能吗?
「其实,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凯索讶异,又警觉起来。他千万不可露出明白她话中意思的表情,却又好奇她是怎么想象他的?
「你被称为『黄金恶魔』,我原本想象你应该有一副邪恶的外表,一看就知道是可怕的杀人魔……」他表情茫然,显然不懂她的话,但她一开口,他就停步,所以她继续说。
「没想到,你一点都不像杀人魔,你的头发和眼睛像阳光,跟一般阴沈的吸血鬼完全不一样,我刚才还以为看到天使降临在我面前。」以她的身分说这些话很不得体,但何妨?反正他听不懂。
不过……他真的听不懂吗?
她把嗓音放得更柔软,掺入一点梦幻少女的语气。「想到我必须把你带回署里,我有点难过。我在想,如果不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跟你见面就好了……」她困惑地顿住,发现自己的嗓音比预期中的更遗憾,彷佛发自肺腑……荒谬!她要拐的又不是自己,是他啊!
于是,她故意暧昧地延长停顿。「也许我们……」
也许什么?凯索差点问出口,又马上警告自己,这女人八成怀疑他懂中文,正在引诱他开口,他不能上当。
「我刚才见过你大哥,他非常英俊,而你……」
更英俊吗?
「你和他根本不一样。他是领袖人物,不论谈吐或气度,他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质,我想,他应该是吸血族最出色的男人吧?没想到还有你,你跟他截然不同,却同样迷人——不,你比他更有魅力。」
他心花怒放,这是她的真心话吗?
「据说很多女人迷恋你,自愿献上鲜血给你,我觉得这传言太夸张,但见了你,我得承认你确实有让女人不要命的魅力。你的眼神有点坏,有种堕落的气质,像个不正派的天使,『黄金恶魔』这个绰号很适合你,你的确是恶魔,不过,即使是恶魔,我想你也会是上帝最钟爱的那一个——」
「老实说,我也这样觉得。」
温叆美眸瞇起,语带指责。「你明明就懂中文。」这家伙果然是装聋作哑!他的嗓音低沈,语气慵懒,一副顽劣但迷人的调调。
「我没说我不懂啊,我只是懒得回答。」凯索无辜地耸肩,算了,懒得装了。「为何妳认定我一定懂中文?就因为我母亲是唐朝人?妳知道吗,唐朝人其实不是讲我们这种语,他们讲的比较接近客家话,不信的话,妳用客家话念唐诗,会发现它的抑扬顿挫特别好听——」
「我不是来上语言学的。」她打断他。「既然你从头到尾都明白我的意思,那很好,我不需要再解释一遍,请你跟我到署里走一趟吧!」
他却答非所问。「妳说我很迷人是真的吗?」
「如果你不合作,我就得逮捕你,这句话绝对是真的。」
「也许我很愿意让妳逮捕,只要妳回答我。我的迷人,迷不迷得住妳?」
「这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吧?」她好气又好笑。
「妳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开口?当女士向我示好时,不回应是很不礼貌的,而妳……」他的嗓音低沈诱惑。「直觉告诉我,要是把妳刚才那些话单纯当作引诱我开口的饵,可能会令我遗憾终生。」
「我想你的一生还有更多事值得你惦记,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请你立刻跟我走,好吗?」他靠得很近,她无法分辨是他悦耳的嗓音,或是他带有压迫性的高大体魄,让她的背脊窜过战栗。
「去哪?」
「回异术署讨论案情。」
「可以换个地方讨论吗?例如餐厅或咖啡厅,灯光美气氛好的地点。」
这无赖!她来抓他,他却想把她,会不会太搞不清楚状况?温叆维持礼貌微笑,语气坚定。「很抱歉,只能回异术署。」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恐怕得逮捕你。」
「妳倒是试看看,我很好奇妳要怎么逮捕我。」他低笑,双眸闪烁兴味的金色光芒。
「我征询过你大哥的意见,他同意我在必要时使用武力——」
「嗯哼,妳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妳不撂倒我,休想我会跟妳走。」
好,这是他自找的,温叆从口袋里取出两条银色丝带。
「莫非妳想用那东西把我绑回去?不嫌太细了吗?至少也要丝袜吧?」凯索赞赏地瞥过她浑圆修长的小腿。「我不介意妳月兑下丝袜绑我,不过,换个时间地点的话,我更乐意让妳绑。」
温叆差点笑出来,他的脸皮显然厚得能阻挡辐射线,也很不知死活,居然还想跟她调情。她将丝带缠在手上,在指间做八字形缠绕。
「那是保护手指的吗?」这女人的行动真让人模不透,凯索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绑丝带。「这形状挺像手指虎……等等,」他眉头挑高。「难道妳想用丝带做的手指虎对付我?」他笑了。「妳不如拿石头丢我,还比较痛。」
「手指虎具有杀伤力,在hexie属于违禁物品。这只是丝带而已。」她握拳,摆出架式,但如果他真以为她手上的是普通丝带,就要吃苦头了。
眸光迎上他含笑的俊美脸庞,又是一阵战栗窜过她体内。温叆心跳加速,并不是害怕,反倒像是兴奋。是因为面对强敌,肾上腺素作祟吗?其实,她挺喜欢他醉人的香槟色眼眸,跟他瞎扯也挺有趣,可惜她有职责在身……不过,弄乱他丰厚闪亮的金发,打掉他脸上慵懒得意的笑容,似乎也不错。
她抬起右腿踢向他左腰。
凯索避开,没想到这一脚是虚招,她左腿跟着踢过来,他再度避开,没料到这依然是虚招,她左拳迅捷击出,他来不及避开,被这一拳正中胸口。
凯索踉跄地倒退。这一拳虽重,但还不至于打倒他,却让他胸口发麻,他这才警觉那丝带有古怪。
她连续出拳,他一一挡下。她肯定练过武术,身手利落,很可惜,他从小练武,肉搏战不曾败过,除了刚开始被她攻个措手不及,他都能见招拆招,留意不要碰到她手上丝带,还有闲暇在她抬腿踢来时,欣赏她裙襬飞扬、暴露整片结实大腿的养眼画面。
唉,如果他们能和平地认识该有多好?他可以培养气氛,施展魅力诱哄她,令她甘心臣服,将剽悍的女署长变作温驯的hexie,现在呢?在这里动手动脚,有违他的绅士作风,说不定美女还以为他就是这么粗鲁,真是冤枉呀!
这时,温叆一拳对准他的脸挥来,他闪避,伸脚绊她,她失去重心而滑倒,他在她腰后托了一把,顺势将她抛在引擎盖上。他跃到她身上,擒住她手腕,用体型优势轻松压制她。
她使劲挣扎,直到觉悟自己无法挣月兑才停止,她瞪他,眼神紧绷而恼怒,彷佛无法容忍自己竟居于下风。
「妳输了。」他眸光黯下。她呼吸紊乱,白皙颈项布满诱人的细汗,他也呼吸急促。这么一点小打斗不至于让他喘息,甚至心跳激烈,那是为什么?难道只因他渴望她的血?单纯的口月复之欲,为什么一再扰乱他?
「话别说得太早。」她右腿猛地一抬,正中他胯下。
这一下是男人不能承受之痛,凯索痛得五官扭曲,忍不住松手放开她,她跟着脚一抬,高跟鞋踹中他下巴,他摔倒在地,她翻身跳起,跨坐在他胸口,一双富有弹性的大腿挟在他腰侧。
「我喜欢这姿势……」他摀着下巴申吟,眼睛还很不怕死地往下瞄。「但是妳的膝盖不能选别的位置吗?妳这一顶,哪个男人能继续做……」忽见她危险地瞇眸,右手抡拳,高高举起——
「等等,别打我脸——」
接着,重重一拳打中他左脸,跟着右脸也挨一拳,他脑中一阵刺痛晕眩,失去知觉。
*
一番折腾之下,温叆总算将凯索带回异术署,给他上了手铐。
署里大部分的人都已下班回家,只剩留守出入口的警卫,雷家华因为处理公文,还在署里加班,性急的他立刻就要审问嫌犯,硬是把凯索摇醒。
凯索悠悠醒来,还有点头晕,他瞧了自己的手铐一眼,再瞧了眼前熊般高壮的男人一眼,扫视过整个狭小的审问室,目光最后定在桌子对面的温叆。
「我的脸有没有被妳打歪?」
「没有。」温叆想笑,都成阶下囚了,还有心情担心自己的脸?
她指着他的手铐。「这是特制手铐,只要你乖乖不动,它对你无害,要是你出力挣扎,硝酸银会从手铐细孔渗出来,让你痛不欲生。」吸血族对银过敏,这手铐能让他安分点。
「要是我毁容了,才会痛不欲生。」凯索抱怨。「不是叫妳别打脸吗?我常常要站在舞台上,脸是很重要的门面,打坏怎么办?」
「吸血鬼的sheng体能自动再生修复,轻轻两拳不算什么吧?」
「万一没复原呢?妳知道一张英俊的脸有多难得吗?」
「那我送你春联修补『门面』,总可以吧?」她模仿他的无赖口气。
「春联?」他瞠目。「我说门面只是譬喻,妳还当真?」她一副痞痞的样子,居然很像他平日的德行,他想发火,瞪着她,但瞪着瞪着,他嗤地笑了。「有妳的,没人敢跟我讲这种话……」他捂住脸低声笑着,越来越响亮,房间里都是他爽朗的笑声。
温叆瞧着他,当他笑得这么开心,像个没心机的大孩子,她无法不被他牵动,笑意涌到唇边。这个爱笑的男人,或许嘴巴不太庄重,但眼神不带邪气,实在不像杀人凶手。
但研判案子的情况,最可能的嫌犯就是他,她不能让私人感觉影响案件,于是她仅是盯着他,不说话,等他安静下来。
凯索笑够了,叹口气。「妳膝盖那一下也很缺德。妳没想过,那一下可能毁了我当爸爸的梦想吗?」他露出害怕的眼神。「以后我只要想到妳就会不举。」
她差点喷笑。「抱歉,你很难对付,我只好攻击要害。」
「可是妳也太狠了,我这样的美男子,难道妳没想到要怜香惜玉吗?」
还真敢说啊,她竭力忍笑。「我一时忘了,下次会手下留情。」
「两位聊够了没?」完全被忽视的雷家华愠怒地打断两人,他瞪向凯索。「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聊天。」
凯索觑着他。「你是哪位?」
「我是副署长,姓雷。我想温署长已经和你提过案情,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请报出你的名字,以供记录。」雷家华按下桌边的录音键。
温叆想,让雷家华审问这个滑头家伙也好,这男人没一刻正经,她很难跟他讨论正事。于是她沉默,让雷家华主导。
凯索却道:「可以让温署长审问我吗?我比较喜欢当美女的犯人。」
雷家华瞠目。「轮得到你来选择给谁审问吗?」
「是她抓到我,她才有资格问我话,我不接受她之外的人审问。」凯索悠哉地交迭双腿。「再说,我只是嫌犯,不是凶手,我愿意配合调查,你们也应该给我相当的尊重,虽然我不像我大哥那么有影响力,但你们如果想和吸血族顺利合作,最好不要得罪我。」
温叆与雷家华相视一眼。看在赫密的面子上,他们确实不能太为难他,反正他跑不了,谁来盘问其实都一样。
于是雷家华不情愿地退开,温叆道:「忒伦异先生,请报出你的全名。」
「凯索-XC-忒伦异,叫我凯索就好。忒伦异其实不是姓,是我父亲的名字,我们族人一般是没有姓氏的。」凯索倾身向她,眼神热切。「妳不觉得XC这缩写很奇怪吗?C是我母亲的姓氏,想不想知道X是什么意思?」
并不想。温叆决定无视他那些和案情无关的话,以免审问没完没了。「你来hexie多久了?」
「唔,将近一个月。」
「这段期间都在做什么?」
「到处观光,听说东部风景很美,我想去看看,妳可以当我的向导吗?」
嗯,无视。「你曾经有四十年消失不见,那段期间你去了哪里?」
「案子不是最近发生的吗?和过去的四十年没关系吧?」
他表情微僵,显然不想提起那四十年,温叆将两个被害人的照片给他看。「你认识这两个女孩子吗?」
「没印象。」
「死者的脖子上都有两个洞,很像吸血鬼的咬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上星期一和上上个星期三晚上,你在哪里?」
「我忘了。」
「你想一想,这是两件命案发生的时间,有人能证明你当时在哪里吗?」
他想了几秒。「我想不起来。」
「命案现场都有举行过仪式的种种迹象,那些痕迹跟你曾经在南美洲参加的宗教组织很像。」她把命案现场照片摊在他面前。「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没有。我参加过好多教会,哪能记得每个仪式?」
温叆美眸瞇起。「你真的有合作的意愿吗?」
「我不是有问必答吗?」他一脸无辜。
「但你的回答对案情毫无帮助。」
「我保证我都说实话,妳不能因为实话不是妳想听的,就说我不合作。也许我的回答让妳不满意,是因为妳根本就找错人了。」
雷家华插口:「也许你只是在狡辩,逃避问题。」
「我承认我不太老实,但是对妳,我句句实话。」凯索望着温叆。「我是喜欢从人类身上直接……取食,但我不杀死猎物,原因有两个,第一就是因为会有像妳这样的执法人员来找我麻烦,而我最讨厌麻烦。第二,干净美味的血液很难找,要是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美食弄死,又得重新找一个,很麻烦,我真的很讨厌麻烦。第三个原因,是最根本的关键原因……」他表情很严肃。
「第三个原因是?」她揣测,是为了吸血族的合作计划?还是为了他的舞团演出不受执法人员干扰?
「早知道会遇见妳,我绝不会做任何让妳讨厌的事。」这话是真心诚意,他不想令她因他生气或烦恼,导致他想吸她的血变得困难重重,他也是千百个扼腕啊……
但他意外听见自己的嗓音饱含感情,彷佛他渴求的不只是她的血。
不然是什么?他困惑了,一时沉默下来。
温叆注视他。这男人油嘴滑舌、厚颜无赖,她早已认定他是个胡闹的大孩子,可是,当他这么说,那双金色眼眸闪烁着认真光芒,彷佛也在她心头闪耀,她迷惘了。为什么,他没有嘻皮笑脸地逗她,她同样觉得心头被牵动?
这瞬间,气氛有些奇异。
雷家华的眉头却大大打个死结。当初他意气用事和温叆分手,一直忘不了她,总想与她复合,可是现在瞧她和这个吸血鬼眼光纠缠不休,难道……他瞪着两人,醋意暗生。
凯索沉默几秒。他困惑的事可以稍后再想,眼前有更重要的事。「你们问完了吧?我可以离开了吗?我还有事。」
雷家华摇头。「你完全不合作,不能放你走。」
凯索望向温叆,她说:「抱歉,我们得留你一段时间,对你的供词进行调查,如果你是清白的,很快就会释放你。」
「你们要拘留我?凭哪条法律?我的人权怎么办?」
「因为异术署管辖的事务超乎常理,在我们署里,一切是长官说了算,法律管不到。」雷家华嘲讽:「再说,你算是『人』吗?」
凯索无言以对。「你们真的要拘留我?」温叆给他一个歉然的眼神,他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可以要个舒适一点的牢房吗?」
「我会安排房间给你。」温叆收拾文件,倾身将他面前的照片拿回来,这时,冷不防一股强大力量将她拖过桌面,她猛然被凯索扯过去。
凯索举手绕过她头顶,将她圈进怀里,当雷家华掏出枪时,他已抱着温叆退到墙边。「去把手铐的钥匙拿来。别想耍花样,也别想通知别人,否则你们的署长就有危险了。」
雷家华瞄准他,枪里装有银子弹,但温叆被当作盾牌,他不敢开枪。
「我不知道钥匙在哪……」
「钥匙在哪里?」凯索问温叆。
她抿抿唇,过了几秒才道:「在桌子另一面的抽屉——」突然,后腰被重重一掐,她惊骇地瞪着凯索。
「我刚才注意过环境,在那抽屉旁边有个小按钮,那是警铃吧?」
「那只是个通知铃。」但会通知楼下警卫室有状况,警卫会通知能处理的人。署里的警卫是普通人,她不会叫普通人上来迎战吸血鬼。
「不管它是不是,我想妳没有笨到在审问我时,把钥匙放在附近,钥匙不可能在抽屉里。老实一点,说,在哪里?」
她还犹豫,凯索懒懒地道:「妳最好快点说出来,我今晚还没进食,很饿了,妳想当我的晚餐吗?」他咧嘴,森森白牙恫吓地对准她后颈。
「小叆!钥匙在哪?!」雷家华忍无可忍地咆哮。
「在我办公桌抽屉。」温叆咬牙,只见雷家华转身奔出房间。
她奋力挣扎,但她的双手被凯索固定住,他的sheng体如铜墙铁壁,她的挣扎毫无效果,她无法像之前那样抬起膝盖顶他,因为他的大手按在她臀上,将她按在他的……
她俏脸涌上红晕,怒瞪他,他垂眸瞧她,眼底有不太认真的歉意。
「抱歉,妳的膝盖太凶猛,我会怕,不得不采取预防措施。」啊,她真软,想到待会儿得放开她,他好舍不得。「我要走了,只好请妳当一下我的人质。」
「你想清楚,逃亡只会加重你的嫌疑,你留下来还有澄清的机会。」她惊讶地发现,他的体温不像一般吸血鬼那么低,他身躯温热,心跳有力,不像冷血的吸血鬼,像活生生的强壮男人。他强健勃发的肌肉贴着她,她似在一圈烙铁里,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力量。被迫在他拥抱里,这烫人的暧昧、放肆的亲昵,教她头脑hexie、sheng体发热,而他的……
她脸颊热辣辣。原本不会想到那个部位,都是他,硬把她压在他身上。
「不要,我最讨厌失去自由。不过,要是妳刚才听我的建议用丝袜绑我,也许我不会想逃。」他的呼吸在她耳边亲密地徘徊。「有没有很后悔?」
「你有没有什么时候是正经的?」被男人这么紧紧拥抱,她很不习惯,膝盖发软。
「唔……这辈子我不记得有,可能上辈子吧?」他低笑。「妳在脸红,连耳根都红了,是害羞吗?」
「我不是害羞,是生气!」
「可是我很害羞。」
他会害羞才有鬼!「那就放开我!」
「等手铐打开了,我就会放开妳——」
雷家华匆匆奔回来。「我找不到钥匙!」
什么?!温叆差点尖叫。「再去找!在右边的抽屉,一定有!」
雷家华又匆匆离开。凯索低笑。「妳这么急着摆月兑我?」
「当然!」
「我以为妳很乐意和我待在一起,毕竟妳在山路上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对我有某些特殊的……感觉。」
「我以为我已经让你的下半身很有『感觉』。」
他低笑。「妳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收紧手臂。她的挣扎对他只是一阵细微骚动。「要是妳的副署长一直找不到钥匙,我们就这样耗整晚,妳觉得怎样?」她困在他怀里,他只要张口,就能品尝她,所以他不急,慢慢来——
他将脸庞深深埋入她肩颈,似埋入一丛花瓣,她柔女敕的香息暖着他鼻尖,教他心醉神迷。他sheng体饥渴,想要吞噬她,又感到一种更深层的、陌生的饥饿,促使他将脸埋得更深,将她拥得更紧。她真柔软,娇躯玲珑有致,但必要时可以绷得像拉满弦的弓,出拳快速凶猛,矛盾得教他着迷。她面对男人都这么戒备吗?可曾有男人软化过她?
杀风景的雷家华回来了。「找到钥匙了!」
「把枪丢下,钥匙扔给我,退到门边。」凯索命令。
雷家华一一照做,站在门边,紧盯着他们。
凯索接了钥匙,解开手铐,反铐在温叆手上。就这样离开吗?他不太甘愿,那位副署长的眼神充满占有欲,但态度又不像男友,他暗暗揣测两人是什么关系。
「感谢招待,我走了。」他说,猝地堵上她的唇,很重而仓促的一吻,随即放开她,冲向窗户,撞穿强化玻璃,连人带玻璃往下跳。
这里是四楼!
温叆冲到窗边往下看,跳楼的男人站在碎玻璃间,似乎毫发无伤。雷家华去走廊按下警铃再奔到她身边时,凯索正好抬头望他们,修长手指按在唇上,对他们抛个飞吻。
他指向雷家华。「飞吻不是给你的,你别接啊!」
雷家华脸都黑了。
他咧嘴而笑,笑靥性感,若有深意的眼光在温叆脸上停了几秒,才转身奔向几步外的围墙,利落地翻墙,金hexie头发宛如灿烂流星遁入黑夜,消逝在他们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