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前妻 第七章 作者 : 佟蜜

黎上辰走出木屋时,恰好遇见山庄经理,他跟对方问明席娜的木屋在哪儿,正要过去兴师问罪,手机却响了,是徐莉欢打来。

他迟疑一秒,便按掉来电。他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暂时不能为别的事分心。

他马上打电话回摄影棚,跟导演确认一切安好,也简单解释了状况,导演答应会小心。

收了线,他快步往席娜的木屋走去。这次,小妮子太过火了,居然说他让她怀孕,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吗?太天真了,他忍耐的底线到了,再不反击,还以为他这个制作人好欺负。

他抵达席娜的木屋时,她正和小蒋坐在木屋前聊天吃冰,附近不见壮硕的阿菊姊。

看见他来,席娜高兴滴跳起。“席大哥!”

表弟看来安然无恙,黎上辰淡淡道:“我有事跟你谈。”

小蒋咬着汤匙,看席娜快乐地飞奔向表哥,两人就在大树下谈话。他始终没机会跟表哥通风报信,瞧表哥脸色凝重,莫非席爸已经出手了吗?

黎上辰沉声开口。“你为什么告诉你父亲,我让你怀孕?”

要命,没想到老爸效率这么好,席娜干笑。“那是我开玩笑而已啦……”

“这种玩笑也能开的吗?”

“因为人家倒追你,老是被你拒绝,就跟我爸哭诉,他却反过来劝我放弃你,我一急就乱编借口,说我不能没有你,没想到他当真了。对不起,我会跟他解释,我太喜欢你了嘛,不小心讲错话,也是情有可原,对不对?”黎大哥似乎没有很生气,难道,他终于被她一片痴心打动了?席娜窃喜。

黎上辰淡淡道:“我一再拒绝你,是为你好。”

“别再说你是为了我好!什么为我好,不能爱我,什么我值得更好的人,我知道自己值得什么!”她连连跺脚。

“我是真的为你好。你也知道,我婚前男女关系很乱,离婚后,我大可以继续风流,但我这几年都没女友,报纸上的绯闻都是无中生有,没一个是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还爱你前妻。”虽然很不甘愿,但他对前妻恋恋不舍的表情,历历在目,还害她昨晚失眠哪!

他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不能人道。”

小蒋“噗”一声,把嘴里的汤匙喷出来。

席娜的眼珠差点掉出来。“什……什么道……”还有什么道,快车道吗?!她石化了,目瞪口呆,感觉被火车碾过再被闪电劈中,沉入北极海里。

“我有病,无法给女人幸福,所以不敢约会,这样,你还想要我吗?”

“你不是说真的……”蹬蹬蹬,席娜连退三步。

“事关男人名誉,我能胡说吗?”

她心碎了,她哭了,呜呜呜~~为什么啦!

他续道:“我财务有困难,假如你以朋友的身份提出援助,我会永远感激,但你把金钱当作筹码逼迫我,如果我见钱眼开,将来遇到更有钱的女人,你想我不会抛弃你,贴上去吗?你确定你要爱这样的男人吗?甚至,你还让你父亲误会,让他去威胁我的家人,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席娜抹了抹泪。“只要能在你身边一天,我宁愿被你报复一百年。”

这个傻女孩!黎上辰有些动容,虽然她太胡闹,却是一片真心,但他无能回报,他摇摇头。“到此为止吧。往后,我们继续当朋友,好吗?”

他被逼得自爆男人最尴尬的隐私,她还能怎样?席娜泪眼模糊。“那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当做纪念?”

看她哭得眼睛红鼻头红个,黎上辰一时心软,点头。

席娜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柔软的红唇主动送上,她吻了她。

他愣住,这吻不带诱惑或,也是纪念性质的吧?算了,就当是安慰小女生。他默默忍耐,暗暗祈祷,被吻之后,这场桃花劫就此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席娜终于放开他,他转身就走。“我回去了。”

席娜泪汪汪,奔进木屋,拿起电话就跟父亲哭诉。“爸,我失恋了啦!……还有谁?黎大哥啊!怀孕……别管怀孕啦!反正我跟他结束了!呜呜呜呜……”

看她哭得肝肠寸断,小蒋也心酸。可怜,她是真的很爱他表哥吧?他过去拍拍席娜。“乖乖,别哭喔……”

席娜一转头,扑入他快里,捞起他衣领擦眼泪鼻涕。

当他是毛巾吗?算了,这两天吃她的住她的,他好歹该有点回馈。

只是,表哥真的“寡人有疾”吗?太悲惨了,不晓得表嫂知不知道……

解月兑了!

黎上辰沿着小径往回走,脚步格外轻快,才走几步,忽见矮树篱后伫立一道飘逸人影——是徐莉欢!

她怎么来了?他惊讶,她美丽容颜略显苍白,见他发现了,她掉头就走。

“莉莉!”他追上去。“你跟着我来的?”

“我听你说有急事,心想也许我可以帮忙,就跟着来了。”

“所以我和席娜……你都看到了?”

“当然。”她努力不要咬牙切齿,听经理说他打听席娜的木屋,她还替他找理由,认为他是来关心表弟,结果呢?

那一吻像一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然后怒火熊熊。

所谓的急事,原来是赶着来和美女相会?按掉她电话,是不想被打扰吧?可惜,他没想到她这么不识相,硬是跟来,当场撞见。

既然有了席娜,为何又来撩拨她?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唤醒她爱过他的记忆,让她困在美好缠绵的感情里,不能自己?

为什么不断给她希望,又让她狠狠失望?

“那是她主动的,我没料到,我只答应跟她拥抱一下。”她显然在吃醋,他愉快极了。

“不想被吻的话,你可以推开她,但你没有。”她冷冰冰地指出。

“嗯,是啊。”

她气炸。他语气很轻松,左拥右抱得很得意是吗?难道他想重温“同时和两个以上的女人交往”的“好习惯”?!他大概很得意她的偷偷尾随,说不定他对她的占有欲正乐在其中!

他好心情地保存沉默,让她气一下吧,稍后他再和她解释,他想温习被她在乎的感觉,毕竟她丢下他和儿子,跑去和别的男人窝在厨房,他可是保持风度,什么都没说呢……

她越走越快,但他步伐比她大,轻易就能跟上他,她甩不掉他,越来越生气。这个讨厌鬼!

转瞬间他们已经走回木屋,欧观旅和曾父站在屋前草地上。

黎上辰道:“爸,还没到晚餐时间吧,你怎么提早过来了?”弟弟一直对父亲很冷淡,但此刻两人的气氛似乎还不坏,他很讶异。

曾父道:“乐乐人不舒服,睡了一下午,我过来看看她好点了没,又跟观旅在这里聊天。我去看看厨师煮好咸饭了没?”他示意看护推他进屋。

欧观旅道:“也差不多该吃饭了,我去看乐乐。”话是这么说,他却没移动脚步,因为徐莉欢望着他,似乎有话对他说。

徐莉欢绷着脸,既然他把她当成游戏之一,她也不会把他当成唯一,他可以吻别的女人,难道她就不能吻别的男人?

她抱着壮士断臂的决心,走向欧观旅。

黎上辰走在她后头,就见她走到一脸纳闷的弟弟面前,踮起脚尖,吻了他。

霎时,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

这一吻很短,徐莉欢迅速退开。

欧观旅的表情活像有条蛇钻进他裤管。

黎上辰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很了解她,马上就知道她在回敬席娜那一吻,这是她冲动又直接的报复,她在乎他,她吃醋了——但他还是很想把弟弟就地活埋。

那道突然出现在门廊上的苍白人影,显然也这么想。黎上辰叹息。“乐乐,我以为你还在休息。”

程予乐?!徐莉欢猛然抬头,就见程予乐站在木屋长廊上。怎么会?她决定做坏事前确认过四周,刚才长廊上明明没人啊!

“乐乐?”欧观旅一出声,程予乐转身就跑。他追上去,两人奔进屋后树林里。

屋前只有徐莉欢和黎上辰。

四周安静的教人窒息,她可以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紧盯她。

片刻后,他迈步往她走来。

她一慌,拔腿就奔进屋里。

徐莉欢逃回房间里。要是木屋有地下室,她会冲进地下室,把自己关上三天三夜。

她不是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啊!她只是想气一下黎上辰,她打算吻过马上跟欧观旅私下解释,怎么偏偏又被程予乐撞见!

万一害人家情侣吵架怎么办?都怪他老是说人家是假情侣,她才会想一个吻没啥大不了,但是程予乐刚才的表情都要哭了,最好是假情侣啦!

她罪恶感好浓,唉,她这个孽造的大了……

错在自己,还是要去道歉。

她硬起头皮,去屋后树林找到欧观旅和女友,向他们道歉,解释自己是为了气黎上辰,才有月兑轨的举动,她只能坦白动机,希望他们相信她绝非对欧观旅有意思,她不想当拆散有情人的罪人啊!

结果,欧观旅很生气,冷冷奚落她,程予乐没责备她,似乎接受她的解释。至于欧观旅会不会去向哥哥求证,她顾不了那么多。

简言之,她想激怒黎上辰的小计谋一败涂地,徒然让自己出尽洋相,呜。

晚餐桌上,她拼命闪避欧观旅和程予乐的视线,如坐针毡。黎上辰神色自若地用餐,只字不提她傍晚的月兑序行为,她反而压力更大。

晚餐一结束,欧观旅说要借用厨房,没多久黎上辰便跟着进去。

八成要谈她做的蠢事吧?徐莉欢鸵鸟地赶快逃回房里,先帮儿子洗澡,哄他睡觉。她自己也洗好澡,坐着看电视,一面竖起耳朵听门外动静。

直到听见脚步声上楼,她神经乍然紧绷。

果然是黎上辰回来了,见她穿睡衣坐在床上,他扬眉。“这么早睡?”

“有点累了,想提早休息。”她很想睡死,就不会想到这桩尴尬事,偏偏精神好得很。她试探问:“你和你弟弟在厨房里待好久。”

“是啊,跟他聊了一下,我发现我都想错了,你知道他借厨房做什么吗?乐乐感冒,他要煮姜茶给她喝。要是假情侣,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他们是认真的。”

“喔。”这是在暗示她那记强吻的罪孽有多深重吗?她更后悔了。他应该知道她去道过歉了吧?

但黎上辰没继续说,他月兑掉外衣,走进浴室,水声随即响起。五分钟后,他穿着白色浴袍出来,踱到床边,慢慢擦头发。

短短五分钟,徐丽欢仿佛等了五年。他为何什么也不说?他总该和弟弟谈过这件事了吧?他是故意吊她胃口,让她紧张吗?

她心一凉——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吻了谁?

黎上辰抛开毛巾,在床边坐下,床铺下陷,她整颗心被顶高,他的手背碰到她腿侧,一股热穿透她肌肤,她开始怦怦心跳。

他身上有水汽和热气,掺着沐浴乳香味,但仍能分辨出他独有的男性气息,温热而撩人,一吸入身体,便隐隐悸动。光是嗅着他,就是一种挑逗。她心跳越发快了,分不清是因为即将进行的谈话,或只是因为他在面前。

“为什么吻我弟弟?”黎上辰定定望住她眼眸,让她无法逃避,她穿棉质睡衣,式样朴素简单,在他眼中却比任何女人都性感。

她早知道他会问,但这脑残的行为很可耻,实在难以启齿解释。她逞强道:“就是……看你吻席娜,我忽然也想试试。”

“你吃醋吗?”他眼中闪烁戏谑光彩。

她不答,脸微红。可恶!明知故问。

“我是去拒绝席娜的,她也真的对我死心了,说想要个拥抱作纪念,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就同意了,没想到她突然吻我了,我没有拒绝,因为吻我也是为了纪念,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可是你当时是接到电话,说有急事,怎么会跑去找她?”

“电话是我舅舅打来的,他告诉我,席娜追不到我,就找她爸爸出面,她爸爸是黑道的,打电话去我家里恐吓,我舅舅才来通知我。”

“你舅舅那边没事吧?”她有点担心。

他摇头。“没事,席娜的爸爸只是打电话去警告,他以为我让他女儿怀孕,想逼我负责。”

“你让她怀孕?!”她倒抽口气。

“怎么可能?我根本没碰过她。何况,我已经很久都……不行了。”

“不行?为什么?以前都没问题啊?”她美眸圆瞪。他“行”的证据还躺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呢!

“我也不知道,离婚后就不行了。”他有趣地瞧着她。她是在担心他吗?

“是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身体出毛病?你有没有找医生检查?喔,我知道了!”她指着他鼻尖。“一定是你以前纵欲过度,提早把精力消耗完了!”

他低笑。“你可以现在就替我检查,就知道我是不是‘完了’!”

闻言,她眼光不由得瞟向他浴袍,又警觉地收回。“你自己说,不行是怎样不行?完全没反应,还是会有反应,但没办法持久?”

“呃……你确定要跟我讨论这个吗?”瞧她问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话题是你先开始的啊!快说。”她可是很认真地担心他,已经在想有没有认识的医生可以介绍给他。

好吧,他想了想。“我承认婚前乱七八糟,但婚后很乖,在我们结婚的一年里,当我有,我会回家找你,不会跟别的女人乱来。”

“这和你要讲的事有关吗?”她脸颊发烫。

“问题就出在,即使离婚了,我还是会想到你。我是男人,难免有生理需求,但不论是美艳尤物或清秀佳人,我就是没办法抱她们,我总是想到你,满脑子都是你,我无法为了发泄就去抱别的女人,我无法忍受跟她们有亲密关系,感觉跟结婚时一样,就像是——”他顿了下,思索措词。“我的身体不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它觉得自己依然属于你。”

曾放荡地追逐,用以填补心的荒芜,直到遇见她,她真正滋润了他贫瘠的灵魂,她将性与灵联系,使他完整,不再只是的冲动,是心魂为爱的奉献,因此面对不爱的女人,他又怎么愿意交出自己?

她心弦一揪。他的话在她心底激起奇特的回音,她仿佛听见,最肉欲但也最纯真的——我爱你。

“你觉得我的‘不行’,该怎么办?”他嗓音低沉幽柔,像夜的回声。

“我怎么知道?”他若有深意的眼神令她两腮着火。

他瞧着她,眼色如夜,在眸底灼热蔓延,他目光溜过她单薄的睡衣、细致的颈肤、白晳手臂,最后落在引人遐思的酒红色床单上。

“今晚,我可以睡床吗?”

空气似着了火,室内温度攀升。她口干舌燥。

“我昨天就说你可以睡啊。”他若上床来,绝不可能乖乖睡觉……但此刻的她,不想拒绝。她心跳如擂鼓,一时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的羞涩,激起他更猛烈的。四周好静,与她好近,他听见她短促的呼吸,嗅到她令人亢奋的芬芳气息,他记得,隐藏在那件朴素睡衣下的柔滑肌肤,他双手曾如何抚遍她的每一寸,手指如何卷绕妩媚长发,圈住她纤细的腰,她修长美腿,如何托住她圆翘的臀,令她在他之下,压抑着销魂喘息……欢愉的记忆太鲜明,他想着,呼吸急促,身体炙热而紧绷,蓄势待发。

他忽然起身,绕往床的另一侧。看见他解开浴袍,她绷紧。

“你还记得我习惯果睡吧?”他嗓音已许久不曾如此沙哑。

“嗯。”她浑身滚烫,心跳好急。她感觉得到他的渴望,她期待着,赧然地垂下视线。数秒后,柔软的浴袍被飞掷过床铺,落在地上,她瞠圆美眸,他就不能含蓄一点吗?这煽情大胆的宣告,害她两颊热得快要烫伤。

他拉开被单,上了床,躺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他没动静。

她终于按捺不住,转头看他,他躺着,毯子从腰部盖到膝盖,露在毯外的身体不见衣服,毯下的他——

“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所以我还是穿了条四角裤,免得你尴尬。”

她愣住。他不是要……那个……她也准备好要……怎么他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难道是她误会了?

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羞愧得想躲进床底。“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把话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我昨晚没睡好,明天还要开车,得赶快补眠了。晚安。”他朝她一笑。“帮忙关灯好吗?”

原来他真的不是想要……徐莉欢伸手按熄了灯,躺下来,一阵空虚。

不能怪她乱想啊!话题暧昧,他态度更暧昧,怎能怪她想入非非?她穿睡衣,他穿浴袍,换成从前的他,他们早就把床单弄乱三回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还彬彬有礼地告知自己会穿件短裤上床……他真的只是想谈一谈吗?

是不是她失去魅力了?她抱着枕头,哀怨地合上眼。

直到身边女子的呼吸渐渐沉稳,黎上辰还了无睡意。依然凶猛,在他体内作乱。

他当然想要她,想得发狂,他相信她也想要,但做了之后呢?明天醒来,他们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他能给她什么?他不敢要她,更不想让她以为他满脑子只有性——虽然他现在的确是——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

因此,即使浑身炙热,即使辗转难眠,他坚决抵抗。这是作崇,是身体的无耻贪婪,不是心在乞求,绝望地想要她一缕发香,一点肤触,留作珍藏的记忆。

要是让她后悔,他会比伤害自己更悔恨。

他最不喜欢来这里,父亲的书房。

直达天花板的高在书架,宽大的书桌,坐在桌后的父亲,好像电视里审坏人的青天大老爷。每次站在桌前仰望父亲,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他孤伶伶站在书桌前,很胆怯。

父亲坐在书桌后。“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其实不是你父亲,是你舅舅。”

他茫然,什么意思?

“你的姑姑才是你的母亲。她是你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我们家里人人都疼爱她,她本为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却被你爸爸毁了!你知道一个没出嫁的女人未婚怀孕,被说得有多难听吗?你知道她往后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生吗?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你!你!

声色俱厉的五个字,像五根铁钉,钉在他脑门上。他动弹不得,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他瑟缩了下,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缩小了,身体越来越小,他离天花板越来越远,离地板越来越近,他变成一颗灰尘,空气波动,他被吹起,跌碎了,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上辰?上辰?”

有人轻推他肩膀,黎上辰申吟,睁开眼,发现自己伏卧在床,两手各抓着一大把酒红色的床单,背后凉飕飕。床头小灯吐出晕黄亮光。

徐莉欢坐在床边看他,脸色担忧。“你还好吗?你一直说梦话。”

他抹抹脸,模到额头湿冷的汗水,梦中不愉快的感觉还压着他的心,他头昏目眩。“我说了什么?”

“你一直说‘对不起’。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他又抹抹脸,总算清醒了点。“吵醒你了?抱歉。”

“我不是被你吵醒的,小咩作恶梦吓醒了,哭着来找我。”她摇摇头。“你们父子俩还真有默契,连恶梦都一起作。”

“他呢?”

“我把他哄睡了——”见他掀开毯子,她惊叫。

他吓一跳。“怎么了?”

“你、你没穿……”她手指向他,脸蛋却偏向一旁,仿佛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四角裤竟不翼而飞,他整个人光溜溜。

“你的裤子呢?!”

“不知道,八成裤子太松,睡觉时扯掉了!”难怪觉得有点凉。左右一瞧,四角裤掉在床边,他拾起,穿上,见她兀自偏着头不敢看,他勾唇。“又不是没看过。”

她的回答是一记直击他胸膛的窘怒粉拳,他辛苦地憋笑,怕吵醒儿子。

他走到隔壁的儿童房,床上的小男孩揪着毯子,双眼紧闭,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徐莉欢跟着过来,一起瞧着儿子。“他会认床,昨晚还好,今天大概白天玩太疯了,不好睡。”

“糟糕,我只顾着陪他玩,没注意到不能让他玩过头。”黎上辰懊恼。

“没事的,反正他现在睡了。”她瞧他,他脸色有点白。“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不好,浑身发冷,好久没作这个梦,梦境清晰得令他反胃。

“你想要抱一下吗?”话出口,她有点尴尬,赶紧解释。“你儿子作恶梦的时候,都会跟我讨抱抱,抱抱会让他有安全感。”

他扬眉。“你认为我需要安全感?”

“没,我顺口问问而已。”但他看起来就像个迷惑的孩子,需要安慰。

“我要是没穿上裤子,你还敢这样问吗?”

“不要就算了。”她羞恼,作势要走。

“我要。”他低笑,把她拉进怀里。“你真小气,开个玩笑都不行。”

“一点都不好笑好吗?”她抱怨着,但没抗拒,环住他的腰。

夜好静,她听见他们的呼吸,他宽阔的胸膛里藏着稳定的心跳,他的手臂圈绕她腰背,他的怀抱不会紧得让她喘不过气,也不留让她推拒的缝隙。他们从头到脚都密密贴合,他仿佛用全部的自己来需要她,拥抱她,这样的他,令她有些酸楚,有些心疼。

她好软,好温暖,抱她的感觉美好得令他叹息。他喜欢她柔软发丝贴着他脸颊,搔着他颈子,他熟悉她的香味,还混有一点孩子的女乃香,这就是家的味道吗?他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她动了下,她要推开他了吗?他不舍,不想放手,她抬起头,似乎要说什么,但鼻尖擦过他的唇,他轻抽口气,强烈感觉到她柔软的唇离他有多近,情不自禁地吻住她。

她立刻接纳他,丝般滑润的唇舌温柔地迎接他,主动滑入他不安的嘴,这一吻不带,但饱含情感,他感觉迷失,身体开始发热。他们的气息交缠,变得紊乱,她细细喘息,微凉指尖从他背后滑到他赤果胸前,攀上他颈后,他顺势俯向她,甜蜜火热的她,令他心醉神迷的她。他体温炙烫,渴望碰触她肌肤,烦人的睡衣挡在他们之间,他想撕开它——但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两人。

“妈咪……”

两人同时低头,小男孩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揉着眼睛望他们。

徐莉欢猛地把黎上辰推开,这下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往后倒,后脑磕上门框,“砰”的好大一声。

而这个没良心的妈也不扶他一把,忙着把儿子抱起来,安慰心肝宝贝。“怎么啦?又作恶梦了?”

“我又梦到那只狗狗咬我……”小男孩呜咽着。“我要跟你睡。”

“好好好,跟我睡,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乖喔。”她哄着儿子,抱他回主卧室的大床。

头撞得很痛的黎上辰只能自力救济,他揉着后脑,跟着回床上躺下,看她忙着擦儿子眼泪,哄小人儿安静,刚才差点失控,不知该不该庆幸儿子的打断?

让他惊讶的是,儿子突然翻身向他,抱住他手臂。

“把拨,有狗狗咬我,好痛喔……”泪汪汪的大眼瞧着他,讨他的安慰。

他从没哄过小孩,顿时手足无措,想了想,只能说出自以为最有安慰效果的话。“呃,那是作梦而已,不是真的,也不会痛。”

儿子闻言,泪光闪闪,泪水都快滚下来,一点都没有被安慰的样子。

儿子要哭了吗?他一阵慌张。“别,别怕,狗狗来的话,不然……我帮你咬它——”

她噗地笑了,用眼神揶揄他。你说什么傻话啊?

他狼狈地瞪她,她笑靥如花,指示他另一手伸过来抱儿子,他笨拙地照做,轻轻拍抚儿子,儿子没哭,也没再开口,但温暖的小身体更偎紧他。

他惊奇,这是个全新的感受,和儿子玩耍当然很快乐,但是如此亲近,他的孩子信任并依赖着他,他是这样被需要着,一种难喻的感动充塞他胸间。

而一双柔荑,悄悄从枕头上方绕过来,模索他后脑撞痛之处。

“很痛吗?”她脸色充满关心。

他望入她双眼,她美丽璀璨如水晶而蕴满关怀的温柔眼眸,让他傻傻地回不了神。

痛?

他只感到太多的幸福,多到他难以承受,哪来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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