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的出口通道里,灯火通亮,照着些微水渍班驳的地板,空气是夏天的闷热。下班的行人匆匆地走着。
时儿一手抱这几枝马蹄莲,一手拿着一把伞,向东背着吉他。两人站在转角的地方。
“我出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向东抱怨着。
“夏天就这样,还好我在公司留了把伞,要不然也过不来了。”时儿淡淡地笑着说。
“不知道小晨带伞没有,这么久还不来。”向东掏出手机看了看。他约好她们两个下班后在这个地铁站里见面,然后再一起坐地铁到他驻唱的酒吧看表演的。
“恩……再等等吧,也许堵车。”时儿看着那些来往匆匆的脚步。
“郁闷……好不容易请你们去看一次的。”向东将吉从这边的肩膀换到那边的肩膀上。
时儿看着他烦躁的样子笑了一下,“来,我们来唱歌吧。”她说,稍微后退几步,将一手的折伞伞叶抖开,放到地上,又把几枝马蹄莲轻轻地放到伞上面去。
地铁停了下来,人群涌了出来。金成天拉着金希随人流走着。八岁的金希皮肤白皙,明眸皓齿,身高继承了父亲高大的特点,比他同龄的孩子要高出一个头来。
“爹地,妈咪会跟我们回去吗?”他问,语气藏着期望。
“会的。”成天紧紧拉着金希的手。
“但她都好久没有回家了。”
“恩,她……”
金成天被一阵叮咚的吉他声打断,转角处,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依墙站着,弹着吉他,眼睛半闭,头动情地轻摆。他的旁边同样是一张年轻的脸,却是个女孩,束着极其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手指松挎挎地扣在男子的裤袋口,一只手在自己的身侧,轻轻地打着节拍。他们的脚下,放着一束雪白的马蹄莲。
是一曲低沉却活泼的调子,配着歌者的样子,画面是透着淡淡忧伤的滑稽。金成天停下脚步,他注视着那女子脸上清静轻巧的笑容。
“……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
时儿微微仰着脸,嗓子里低低地哼唱着,脸上有淡淡的笑。
金成天的心颤抖了一下。
“爹地,刚刚那个姐姐唱什么?蚂蚁?”金希问。好新奇,他学校的老师从来没有教过这样的国语歌曲。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幼稚园的老师教过小老虎、黄鹂鸟或别的什么小动物的歌。
“是的,蚂蚁……风儿轻轻,草儿尖尖……”金成天盯着如瀑的雨帘,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两人站在地铁出口处,身边的人已经走光了。
出国几年了?希儿都八岁了……八年了,大学的生活却突然来到眼前,曾经也是草儿青青,风儿轻轻呵……
成天闭上眼睛,时儿的脸浮了上来,那张微笑歌唱的素脸,额头很光洁,嘴角就算是歌唱着的,也微微地向上弯着。汹涌的人潮里,她消然静立,用一种低哑的嗓音唱一支童谣,仿佛她身处的并不是喧闹的都市,而且空旷甜润的田野。她脚边马蹄莲是那么洁白得触目!
“爹地,妈咪就在那里工作吗?”得不到满意答案的金希看着对面的大厦,干脆转移话题。
金成天看着茫茫的雨丝,声音飘忽:“是的,外贸大厦。”
“可是雨这么大,我们怎么过去?”
“恩,等下小一点……”成天说,时儿的脸和那歌声一直在他脑海,与梅美结婚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女子用她的声音与怪异举止吸引自己。
时儿一手拿着那束花,一手两指勾着雨把上的链子站在两人的后面。前面这个男人好高大,白色的衬衫,牛仔裤,给人很大的压迫感。旁边的应该是他儿子,刚刚听到他叫他“爹地”。她向对面望了望,蒙蒙的雨水中,只看到外贸大厦灯火通亮的隐约的轮廓。等母亲的儿子,等老婆的丈夫,幸福的一家,她想。
“爹地,你没有跟妈咪说我也来了,是吗?那现她在还会在吗?这么晚了。”金希仰起头询问地望向成天。
金成天揉了揉他浓密的黑发。
“会的,爹地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她会等我们的。”
这样阵雨突来的傍晚,一对被围困的的父子,错失一顿欢乐的家庭聚餐?时儿动了动手腕,雨伞晃悠起来。
“请问,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用我的伞,把我们三个,一个一个接过去。”她上前一步,开口说完。拿伞的手,向外贸大厦的方向抬了抬。
金成天转过脸。
“好帅!”时儿在心底轻呼。
是地铁里唱歌的女孩!成天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淡淡地笑着,眼睛很明亮。
“好的,谢谢。”成天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时儿笑了笑,把伞递给他,“你和他,你儿子?先过去吧。”
穿过雨幕,三人站在外贸大厦的的骑楼下道别。
时儿望着衣服因洒湿而紧贴在身的成天的高大后背,那个小孩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她心里突然浮上一种朦胧的感觉,仿佛此刻站在夜色中的,是一家人。一家幸福的三口。
金成天将伞甩了甩,转身看向时儿。她捧着那几枝雪白的马蹄莲,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打过的原因,那花异常地清香,但又仿佛是她身上的味道,而此刻看起来23岁左右的脸上出现一种孩子般梦幻的迷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金成天的心奇异的柔和起来。
“谢谢。”他将伞递给她。
时儿从幻想里醒过来,“没关系。”她接过伞,迷蒙的眼睛又恢复淡淡的模样。
“恩,再见!”成天点了点头,伸手去拉金希。
“再见姐姐。”金希眼睛明亮地看着她。
时儿微笑,“没有关系,再见!”说着她转身向麦当劳走去。
金希站在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他拳头紧握,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
“对不起,成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当年……算了,这么多年的分居……我们真正结束吧……”梅美一手撑着宽大的桌面一手掩目,她娇小的身子激烈地抖动着。
金成天站在桌子外面,两条长臂低垂,他低沉地说着:“你不考虑一下金希,他爱你。”
说出这句话,成天自己有一丝惊愕,因为心里竟没有了痛苦,想曾经自己如此爱她,从进大学广播站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爱她。但她不爱他,她爱的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朋友于拓。成天却始终不死心苦苦地追求着,值到大学快毕业的一天,她跑来找他,她母亲病了,需要二十万的医疗费……那个时候,父母早亡的成天刚继承抚养他长大的叔叔的遗产不久。
……然后他们就在了一起。当时金成天以为,就算自己是以乘虚而入的手段去换取对她一生的呵护,那也没有什么可差的,他相信在长长的一生里她是能够爱上自己的!事实却并如他所想……
“金希,”梅美抬起头,看向成天身后的金希。这个儿子,只是因为他的强烈要求而出生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总归不舍。她将目光调到窗外,“金希……相信他一直习惯没有我在的生活。”她的眼光闪出泪花,是的,生下儿子后,她便常常借口回T城工作而逃离新加坡的家。
成天的思绪回到过去:
“你又要回T诚?”刚从公司回来的成天看着拉着小行李箱走出屋子台阶的梅美。
“是的。我妈又病了。我回去照顾几天。金希在美娜房里,已经睡了。”梅美脸色平静地说。
“我和你一起回。”
“不用的,你不用担心。我妈病情不大,她就是想我了,她一个人在国内,我回去陪陪她就行了。你忙吧,公司刚发展过来,要你多操心的,再说,也不能将金希一个人丢在这里。”梅美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
“好的,那你路上注意点。早些回来。”成天看着她走出庭院。
金希三四岁的时候。成天从托儿院接回他,两人拉着手一进门,成天便热切地喊:“美娜!太太回来了吗?”
美娜从客厅里跑出来,“先生呀,太太刚过打电话,她说这个周末也不回来了,T城那边公司忙,下个周末再回来。”
……
成天回到眼前,他一动不动的眼睛终于眨了眨,看着梅美决绝的表情,心突然静下来,“好,我答应你,离婚。”他拿起桌面上的笔,形同虚设的家庭,几近陌生的夫妻关系,还要它们来做什么?
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他心里一直都很明白,只是没有醒悟而已,也许是麻木,但而今,他也疲倦了。多年来的生活、工作历练,他对人生的态度已经改变,在得失取舍之间自己学会了更加明智从容的选择。
梅美听到他这句话,微微地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自己暗暗地挣扎、酝酿多年的事情,只一说出口,就解决了。难道自己从来没有看穿过他?她狐疑地眯着眼睛。
两人身后的金希,悄悄地退向门口,他双唇紧闭,不要……在心里呐喊一声,转身向走廊里跑去。
雨仍哗哗地下着。
时儿拿着花从麦当劳推门出来,站在寂静的台阶上,天已经漆黑一片,马路上车灯流光溢彩。美丽的雨夜,城市变得朦胧而温柔。
她擦着大楼的墙根向停车场走去,或许幸运能坐上一辆出租车。
突然她停住,一个小小的身子卷缩在墙根。她狐疑,慢慢走过去,弯腰用空着的那只手碰了碰他的身子,“小朋友……”
金希将埋在胳膊里的头抬起来,昏暗的灯光里,他眼睛又红又肿,泪痕斑斑。
“……你怎么了?”是那个小孩!时儿的心被撞击了一下,她蹲子轻轻地问。
“呜……妈咪不要我!她……她和跟爹地……和爹地……离婚了!”金希扑进时儿的怀!
时儿差点跌坐,花甩出一边,一手撑在水渍的地上,一手抵在他与她之间。
“不哭,我送你回家。”她艰难地开口。
“不要……没有家……”金希抽泣,双手紧紧地抱着时儿。
一辆轿车的灯强烈地照过来,时儿看到他洁白的棉T恤上一片擦黑,他的身子抖动得厉害,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终于伸出来,环过他的背部。
“来,先离开这里。”她把他拉起来。
天亮了,金成天红着眼睛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他一夜没有睡。刚刚警方来过电话,说仍没有找到人。金希能跑到哪里去?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昨晚又下了整整一天的雨……他狠狠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手机响了。
“成天,金希找到没有?”是梅美,声音很焦急。
“没有!”
“那怎么办?……他跑到哪里了?”梅美似乎要哭起来。
金成天闪了闪神,她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这个孩子。片刻他安慰地说道:“别急,不会有事的,警方都在寻找,金希很快就会找到的。”
他们只是在离婚证书上签名字,签完后一回头就不见了金希。昨晚雨下得那么大,大搂里里外外、方圆几百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金希,他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挂了电话,金成天拿过钥匙甩门去警局。儿子是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不能让他有事!
“妈咪,妈咪……不要!不要丢下金希……不要……爹地又在等你……”金希说着胡话,他两眼用力地闭着,似乎要努力抵抗什么痛苦似的。“爹地……爹地……你去帮金希把妈妈找回来,你去找妈妈……”
给公司打完请假电话的时儿刚走进来就听到了床上金希的梦话,她急切地坐到床沿,用手抚着金希的头发,“金希,不要怕,不要怕,好好地睡。”
本来想一早就把捡回来的金希送到警察局去的,但早上去喊他起床时发现他发烧了,没办法,只好让他先留下来,自己也向上司请了一天的假去照顾他。幸亏她是在录音室做调音师,工作比较灵活,能够请下临时的假。
听到时儿轻声的安慰,金希睁开眼睛,他茫然又激动地看着时儿,一时还缓不过来情形,过来一会,才呜咽似地说道:“姐姐,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不要回去,我要在你这里住。”
“好的,好的,你再睡会儿,睡一下就好了。”时儿安慰道,唉,看来一时不能“物归原主”了,她想。
金希安静下来,听话地闭上眼睛。
时儿看着他仍带着委屈般的脸,仿佛回到那遥远的一幕:八岁的她从沙发上跑下来,抱着门口与一个陌生男人站着的母亲,“妈妈,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和爸爸!不要走……”
她的眼睛酸酸的,起身朝门口走去。
下午住在隔壁房间的向东起床。他刚从房间里出来,抬头就看到窝在沙发里的时儿,“我
看错表了?你还没去上班?”他惊讶。
“没有,我请假了!”时儿说,眼睛看着电视节目。
向东挑了挑眉,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怎么请假?”
“我捡了个小孩。”时儿转身看向他。
“你……没事吧?”向东扑到沙发前,认真研究时儿脸上的表情。
向东是时儿大学的铁哥们,刚毕业出来时,两人同在一家公司做事,为图省事方便,两
人便合租住在同一屋檐下。因为一直相处愉快,后来就算向东辞了职去做其他事,也把这个与时儿共同拥有的家当根据地。他们是性格如此不相似却又相互了解、包容、欣赏的两个人。
时儿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打开门,“你看……”
向东犹疑地走过去,“天啊!你……”
尽管他知道时儿有收养流浪猫流浪狗的习惯,但收养一个孩子,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回事?”向东激动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父母离婚,离家出走,目前发烧,昨晚你走后我吃完麦当劳出来捡到的。”时儿简明扼要地阐述。
“原来如此……可怜的孩子。”向东走进去,“他家里人该着急了。”
“急也没有办法,他不愿意透露家庭联系方式,现在又病了。我总不能这个时候带他去警察局。”时儿仍依在门口,“要急,也是活该,大人做事情难道就不用顾及孩子的感受吗?”想起金希的说胡话时的样子,不禁有点激动。
“好了好了,先这样吧,发烧是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再说。”向东知道又触到时儿不幸的过往了,忙岔开话题。
临走出门口,向东说了句,“本来还想让你替歌手一个场的,看来你是去不成了。”
“怎么,你那个多情的歌手又有事不能出场?”时儿跟在后面说。
“嗯。”
“没事,到晚上再说吧,他烧退点的话让他在家里睡觉,我去替一下也行。”时儿说,她也有点想念在酒吧里唱歌的味道了。
“那晚上再说,真行的话,你晚些过去就行。”
金成天端起桌上的扎啤,昂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桌上已经放了5个扎杯了。他摇了摇沉重的头,眼睛向舞台望去。
幽暗的酒吧里,只有演出台上打着一片昏黄的灯光。一个黑衣的女子,站在麦克风前,身子随音乐轻摆着。及腰的长发从中间分开一条线,垂在胸前,将脸颊遮去了一大半。另有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她的后面,背着吉他,微微弯曲着身子,认真地弹着。
“云淡风轻,那些如何走来的,明明深刻了,却云淡风轻,云淡风轻,不过云淡风轻,谁留谁在哪里,云淡风轻…………”低哑平缓的歌声似是自言自语,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淡淡地退去。
金成天直了直身子,那歌声慢慢熨平了他烦躁的心,眼睛眯缝起来,认真地盯着她。突然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他自嘲地又端起了酒杯。
“大哥!可以换一下位置吗?我们人多,想坐你这一桌。”四个青年男子走到成天那一桌,好声地问。
成天有点醉了,他撑开沉重的眼睛,没有说话,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吧台走去。
“谢谢啊!”几个青年道谢。
“扑!”成天扑到吧台边,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他撞到高脚吧凳上的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身上。
“哎呀!你神经啊!”女子受了一撞,手里的手洒到了衣服上,她掉过头便欲发火。
成天没有言语,自顾自地趴到吧台上。
“喂!你弄脏我的衣服你不道歉!”那女子尖叫起来,推囊成天。
“拿开你的手!”成天含糊地说着,抬起头看那个女子。
那女子这才看清成天英俊不凡的容貌,心里一震,好帅的男人,立刻起了钟爱之情,马上转了态度,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来,我陪你喝酒。”她马上拿下搭在成天身上的手,殷勤地倒起酒来。
成天见她不闹了,他也安静地不再说话,拿过吧台上的一杯不知道是谁的酒闷喝了起来。
正好时儿唱完歌,她走下来准备到吧台边喝点水,远远看到有一对男女,那女子正趴在男子身上吃豆腐,时儿冷冷地看了一眼,将视线调开了。
慢慢走近,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这个男子,怎么从侧面看那么像家里那个小家伙的父亲?她走到成天的旁边,仔细一看,果然就是!
正好女子趴在成天耳边笑,“你醉得好厉害,别喝那么多了,一会我搬不动你呀,我们这就走吧。”
时儿顿时怒火中烧,这个混蛋!自己的儿子离家出走了,他竟然在这里喝酒跑妞!她两眼冒火地等着成天的举动,如果他真的与这个穿着打扮不像良家女子的女人离开,她会狠狠给他一巴掌!
成天抬起来,一边拿掉她搂在自己身上的双手,“走开!不要碰我!”他看到一个无数个女子的影像在眼前晃悠。他已经醉得看不清前面的人了,但他鼻子仍极其的灵敏,他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
“不要闹,来,我们走。”那女子从凳子上跳下来,他醉得那么厉害,她决定要定他了!
成天大手一挥,“滚!”
时儿与那女子都吓了一跳。
原来他是自己喝闷酒被人搭讪的,时儿想,心里的气消了一半。
原来他不是个好钓的凯子,那女人想,心里有点恼怒,但又自知酒醉了的男子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应付的,于是拂了拂胸前被酒洒过的衣服,咒骂了几句,离开了。
成天转过头,看到了时儿,她正盯着他,成天愣了一下,眼睛太模糊了,加上时儿的头发又披散着,不像第一眼时见到的明朗样子,所以他没有认出来,只感觉到她穿的一身黑色的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成天心里突然有了莫名觉得安宁与委屈,他看着她,“你……和我喝一杯吧。”
他的声音想个向母亲提出要求的孩子,时儿竟感到一丝的动容,“你等一下。”她说。
“不要。”成天竟从凳子上下来去抓时儿。
时儿被他抓住了肩膀,挣不月兑,也不敢挣,因为他醉醺醺的,眼看就要跌倒,时儿不得不一把揽过他的腰,将他稳住。
成天身子斜斜的,头垂到时儿的肩膀上,“我们去喝酒。”他低喃,圈住时儿。
时儿艰难地回头,舞台上没有看到向东的身影,她腾出一只手,去掏成天衬衣口袋里的钱夹,然后将钱夹递给吧台里的小弟,“买单,顺便看看钱包里有没有什么名片之类的。”
小弟也是熟识时儿的人,意外看着时儿,在众人眼里,时儿是个极其冷冰冰的人。
“嗯,我朋友。”时儿说,吃力地扶了扶成天。
“有张房卡。”
“好的,谢谢。我先走了,麻烦告诉向东一声,他快下班了,让他自己搞定最后一场。”
“OK,没问题!”
时儿欲将成天放倒在他的大床上,成天的手却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
“你快放手,你到了!”时儿有点气急。
“你……好好闻……不要……”成天撑开眼睛,一路上他都昏昏欲睡,还好这个男人的酒品不错,没有大吐特吐或胡言乱语,他很安静,只偶尔嘟哝几句含糊的话。
“你是谁?我以前见过你,是不是?”成天突然举起两只手捧起时儿的脸。
时儿吓了一跳,她早就知道晕乎乎的他没有认出自己,但他突然如此自己的端详,令她心里又羞又气。
“你要干吗!你放开手!”她含糊不清地嚷,使劲地拉他的手,又推他的身体,生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动作来。
成天半睡半醒地放了手,自己倒到床上,“你是谁……”他仍低喃。
时儿松了一口气,看到他径自入睡的样子,狠狠地说了一句,“混蛋!竟然吓我!”她气冲冲地走出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