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之后,我比平时明显的累了许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回奔波的关系。
我的肚子说饿又不像饿,看到东西想吃又觉得有些反胃,明明昨晚有洗头却觉得头皮很痒,跑了几次洗手间洗了几次脸,洗过之后还是觉得精神不太好,然后觉得呼吸不怎么顺畅,本想拿张面纸到厕所里挖挖鼻孔,因为厕所有点远所以大胆的在办公室的桌底下就挖了起来,因为桌子与桌子之间有隔板所以还不至于被同事发现,但这种感觉像在路边小便一样,被人看见了并不会说什么,但人家可能会因为一坨鼻屎或一泡尿就觉得你有点脏.但人生自古谁无屎呢?又人生在世谁无尿呢?一个人没有屎尿是多悲哀的一件事情?他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循环欠佳在几天之内就葛屁了。所以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在座位上挖鼻孔就嫌他脏呢?
相信大家都忘了自己几岁的时候学会挖鼻屎这项技术的,但我敢肯定一定是小学时期。因为当时的教育流行梅花座(就是一男一女的顺序入座,横向是,纵向也是),而男生刚学会挖鼻屎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把这当成是一种兴趣嗜好,然后上课也挖,下课也挖,有事没事食指就放在鼻孔里,好像鼻孔就是食指该停放的位置,但男生这么爱挖又不知道挖了该放哪?所以通通都往桌椅下「葛」去。
说也奇怪,当时的女生们看男生在挖也不会说什么(也不太有机会看得见女生挖给男生看),偏偏在每周一次换位置的时候就开始嫌恶起来,她们不想坐在被男生「葛」过鼻屎的桌椅。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他是个会把鼻屎给吃下去的人。而且他还开放表演,不收门票。中午吃饭前他会表演一次,下午放学后他会看情况再行表演。他会在中午前表演是因为他说过鼻屎是他的开胃菜,下午放学之所以要看情形表演是因为库存量可能会不足。我问过他吃起来的感觉如何,他说有点咸咸的,而且最讨厌的是吃到鼻毛。
他因此被老师骂得很惨,他的爸妈也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威胁他说:「如果你再吃鼻屎,我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哼哼,要我是他的爸妈,我会要他把鼻屎收集起来,收集成一整团再吃会比较过瘾。哈哈,哈哈,好笑吧。只是,为什么我会讲到鼻屎来?天啊!我的妈!我也不太记得了。
总之,下班之后我觉得很累,芸卉很好心的开着她的马自达6说要载我回家,我说不用了,麻烦载我到停车的地方就好。她问我为什么记得拿机车的钥匙,却忘了家里钥匙?我说车子的钥匙跟家里的钥匙是分开的。
「尼尔,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芸卉说。
是啊,我的脸色是不太好,因为我累到一个不行。
「今天真是够你受的了,是吗?」芸卉转头笑着问我,基隆路的车阵依然长到地平线底。
你不说我还没气,你一说我就有气。
今天中午回到办公室之后,我用一路疾奔连转弯都打四档在前进的最快速度跑到龙客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表示礼貌,进去之后我轻轻的把门关上,然后恭恭敬敬的把六线的改进计划放到他的桌上。
「看你一头大汗的,很喘啊。」龙课拿起计划,抬头看了看我。
是啊是啊,喘到不行。
「听说你昨天为了计划留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多啊?」
是啊是啊,其实是十二点而已,并没有超过十二点。咦?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吃了一包过期的虾味仙,差点把你家的马桶给拉破了,对吧?」
耶?!喔???我的妈!该不会是伟鹏告诉你的吧?
「不是伟鹏,是小丁。」
小丁?小丁怎么知道?
「小丁说是阿渊告诉他的。」
阿……阿渊?天啊!阿渊怎么知道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今天总经理开会的时候说,年底前先暂时不进行生产改进计划,他要生产管制人员还有研发部先到日本去观摩学习,大概是一个月之后,你准备出国吧。」
出……?!出国?!那这一份计划……?
「计划?就先放在你的抽屉里吧。」龙课轻松的说着,转身拿起他的高尔夫球杆就推起杆来了。
不会吧!龙课,这计划你也知道,我做了很久,花了很多心血……
「我知道我知道,目前公司只是暂时不进行改进计划,又不是一辈子不做。」
那我可以知道为什么突然喊煞车的理由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在猜,可能是日本的SHIMANO跟DAIWA又研发出新的卷仔还有路亚,所以老板想把钱花在研发部,所以生产部就等等吧。哎呀!反正研发部永远都是最先拿到经费,也永远都是花最多钱的啦。」
那……那研发部跟我要的八线改进计划呢?
「不清楚,张副理好像说会发mail给你,你去收信看看嘛,说不定他已经发了。总之就这样,你先出去吧。」
啊……等等,我还是不明白阿渊为什么会知道?
「都几时了你还在想拉肚子的事,去工作啦!没生产改进计划做就没其他事可以做了吗?」
我顿时脑袋一大片空白,而且神奇的是这一大片空白还白得很乱。照龙课这么说的话,我为了改进计划加班加到结茧,为了改进计划而吃坏肚子拉到一个霹雳不行,又为了改进计划丢了皮包,忘了钥匙,最后依然为了改进计划换了一个天价般三仟元的锁……
结果这一大堆牺牲换来的是一句取消?!
天理两个字老天爷是忘了怎么写还是放在冰箱里忘了拿出来?还是一个平凡无奇做事积极做好应该做错活该的小小生产管制人员就该接受这样的折磨?我满肚子闷火开始猛烈且快速的燃烧中,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最顶点,我的牺牲一定要得到对等的回报,我一定要让龙课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我是怎么走过来的。
「尼尔,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是不是想跟我推两杆,赌一把啊?」他挑着眉毛一副我一定会输给他的样子,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一仟块来。
「喔!呵呵哈……,谢了龙课,不用了,我不会打高尔夫啦,哈哈哈……,你慢慢玩吧。」
你看看,人就是这样。明明你就是很不爽,还要装得很OK,好像别人对不起你应该,而你被对不起了活该。
「难怪今天我们内销课一直觉得隔壁很热闹,原来就是这样。」芸卉说。我们终于离开了塞到内心深处的基隆路,慢慢的往万芳行驶。
喔……芸卉,你错了,今天生产部之所以热闹并不是因为这一份改进计划的关系。
「不是啊?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拉肚子。
说到拉肚子,我就想起阿渊。我走出龙课的办公室之后,直奔阿渊的位置,结果阿渊不在,我就转头问小丁。
「小丁,」我叫着,「为什么阿渊会知道我拉肚子的事?」
小丁回答「好像是明哲告诉他的。」
我立刻转了个弯走到明哲的位置,「为什么你知道我拉肚子的事?」
明哲说「是俊荣讲的。」
我又立刻回到我的位置,俊荣就坐在我对面,「俊荣,是不是你告诉明哲我拉肚子的事?」
俊荣回了我一句「不是我,是伟鹏说的。」
他才刚讲完,伟鹏就走到我旁边,拿了一瓶正露丸(治肠胃不适和拉肚子的药),然后很正经的说:「对不起,尼尔,我也没说,我只是把你跟我写的纸条贴到公告栏上面去而已,大家就一目了然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说:「来,这是正露丸,你应该知道这是治什么的,去吞个几颗吧。」然后大家伙就呵呵哈哈的笑了起来。
「是这样啊,啊,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为什么吃虾味仙吃到拉肚子?」
呃……这……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那包虾味仙过期。欲知详情请参照藤井树二零零五年的第一部小说《十年的你》第二集。
「啥?什么?你说什么?什么第二集?」
喔,不不不,没什么。前面的肯德基停车吧,我请你吃卡啦鸡腿堡,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喔?不客气。」
芸卉笑了。
跟她同事已经将近四年,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其实很美。
其实我跟芸卉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她小我两届,她念的是企管系,而我念的是工管系。虽然同属于管理学院,但两系的距离却很远。
我们在学校没有见过面,就算是通识课程我们也没有相遇过。大三那一年我还曾经有过一位企管系的女朋友,那时芸卉是刚进大一的新鲜人。我和女朋友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里,我还蛮常跑企管系馆的,但还是没有遇见过芸卉。不过,一个月之后我就不再跑企管系馆了,原因是因为我们分手了。那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呢?因为我那时只有一个女朋友,而我的女朋友有三个男朋友。
Yahoo!
为什么我会发现呢?
其实是一个很不偶然的偶然。一天,我在企管系馆的门口等她一起吃午饭,一时月复痛难耐,我就走进企管系馆找厕所。一楼的男厕,一间坏了,一间有人正在使用,二楼的男厕门没有锁头。我没什么力气再爬上三楼,所以往下走到地下室。
厕所是上了,是擦了,手是洗了,但女朋友被别人抱着了。
我当场走过去问她:「这是你亲哥哥吗?这是一个亲情的拥抱吗?」
她没有说话,那个男生倒是不太客气的对我说:「同学,你哪位啊?我是她男朋友,你是谁?」他转头问她,「你认识他吗?」
她回答「不是很熟的朋友」之后就走了。我异常冷静的没生气,也没有难过的感觉像海啸一样的涌上心头来,我很正常的去吃了我的午餐,然后很正常的上完了下午的课,然后很正常的回到宿舍洗澡看电视打报告跟室友哈拉,甚至还拿了室友几部A片来看。
但当晚我一上到床铺,一躺在枕头上,当没有任何人能直视我的眼睛时,我蒙上棉被,捂住嘴巴和鼻子,开始发狂的哭泣,是的,发狂的。
之后我便视企管系为「魔女系」,并且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发誓再也不可能踏进企管系馆,而且联谊对象如果是企管系就一律不参加,并且在学校的BBS上开始写故事,名叫「我这一个月的爱链」。当时还在学校造成一些小轰动,但轰动的原因不是故事好看,不是我写得赞,而是故事的名字有错字,而且错得有点爆笑。
「拜托,尼尔,别丢工管系的脸,是爱「恋」,不是爱「链」,这链是拉链的链,OK?」我同学传水球来这么跟我说。
我用word打了一张直式的「企管系的女性是恶魔,我诅咒你们永远都交不到男朋友。」贴在自己的书桌前,并且每天复颂二十次。
这样的诅咒好像有效了,她在一个月之后又回来找我,状况凄惨,她一连被其他两个男朋友抛弃,原因都是发现她的两只脚不在同一艘船上。
「你认识我吗?」我第一句话这么问她。
「认识。」
「我是谁?」
「尼尔,我的……」她稍稍顿了一下。我知道她想说男朋友,但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的,不是很熟的,朋友。」说完,我转身就走。
Yahoo!
对了,我现在要说的是芸卉,不是魔女系的系主任,真是不好意思。
我第一次见到芸卉是在公司的尾牙宴会上,那时芸卉刚进公司不到两个月,而我已经到公司一年。尾牙在一家海鲜餐厅举办,老板要我们不分课别入座,也不分部门入座,他说要人与人之间要好好的联络感情,吃饭是最有效的办法。
就这样,芸卉坐到我旁边来,不!应该是说我坐到了芸卉旁边,龙课要我去坐的。
喔!天!那时我是千百个……喔!不!是千万个不意也不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时芸卉的身边坐了一只大白鲨,她是内销课的代理课长,说真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她的身材高大无比,你第一眼看见她如果没有冲动想替她报名日本女子摔角的话,说真的,我会怀疑你是慈济的会员。她身上总有一股不知名的腥羶味,而且讲话声音又粗又大声。我记得龙课第一次向我介绍她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Yahoo……真是够man的了!」
还好当时我忍住了这句话没讲出来,不然我现在坟上的草可能已经一米七○了。
「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芸卉转头过来问我,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叫做芸卉。
「喔……呃,谢谢关心,我还好,还好。」
我这样回应她。那时她坐在我的右边,大白鲨在她的右边,即使已经隔了一个芸卉,我还是能闻到她的腥味。
「喔……天……衰到结茧了。」我喃喃自语的。
「嗯?你说什么?」芸卉问。
「嗯……呃……我觉得你太瘦了。」
「太瘦了?」
「是的,太瘦了。」我会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她完全挡不住大白鲨的体味。
「呵呵呵,」她笑了起来,「真的吗?我昨天不小心跌坐到我妹妹的大腿,她还说我胖到不行呢。」
她呵呵呵的笑着,我也呵呵呵的陪笑着。但我那是苦笑,我想她并没有发现。「天啊!小姐,你有鼻窦炎吗?还是鼻塞?鼻子失去了功能?为什么你闻不到你们代理课长的体味呢?天堂都闻到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但芸卉真的像是失去嗅觉且迷路了的小女生,面对我这个陌生人,她竟开始介绍起她的家庭成员。她笑着问我是不是也有一个会说我胖的妹妹?然后她说到她的爸爸,接着是妈妈,再来是个刚升国一的弟弟,她说她跟弟弟相差了十岁。当弟弟还是国小生的时候,她偶尔会去带弟弟放学,当弟弟的同学看见她的时候,会童言无忌的问她弟弟:「你换妈妈了吗?」
「我真的是气到不行,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她握着拳头挥动着,「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大学生耶,我怎么可能会看起来像个妈妈呢?」
「不像,不像,真的不像。」我安慰着她说,虽然那时她那发型让她看起来明显老了五岁,但我还是必须要说不像。
「呵呵呵,你又没看过两年前的我,你怎么知道不像?」她又呵呵呵的说着。
我突然发现这女孩的单纯,像黑夜里那颗白色的月亮一样,皎洁而且明显直接。你可以用台湾话「古意」来形容她的单纯,因为我觉得她的单纯还包裹着很多很多的善良。
「啊!对了,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做马芸卉,你呢?」
「尼尔,大家都叫我尼尔。」我说。
「尼尔?哪个尼?哪个尔?」
「尼姑的尼,尔雅的尔。」
「这是你的本名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只是我自从出娘胎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本名,每个人都叫我尼尔。」
「喔?真的吗?」她很惊讶的说,「那你小学的时候老师是怎么点名的?」
「叫尼尔啊。」
「国中的时候呢?」
「叫尼尔啊。」
「那高中的时候呢?」
「也叫尼尔啊。然后大学也是,现在也是。」
「呵呵呵,你怎么知道我要问大学的时候呢?」她又呵呵呵的笑了。
「我很好奇,」她说,「那你怎么登记你的户籍?身份证上又是什么名字呢?」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我的本名啊,户籍当然也是。」
「那你被警察临检的时候呢?他们不会叫你的名字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临检的时候被叫过全名。」
然后她就开始了,像个孩子的好奇心被打开了一样,她霹雳啪啦问了一堆没完没了,「那同学会不会恶作剧叫你全名呢?那邻居呢?亲戚呢?总有比较不熟的亲戚会叫出全名吧?那兄弟姐妹呢?你没有兄弟姐妹吗?你当兵的长官们也没有吗?」
当兵的长官们?
「对!当兵的长官们,军中点名一定是叫全名的嘛。」
她这么一说,我大笑了起来,「当兵更没有人叫我全名了。」我说。
「为什么?」
「我们非得在这个话题上周旋吗?」
「是不用,但是我很好奇啊!」
「就别好奇了,吃东西吧。」
尾牙的菜开始送上桌来,因为我一直没有要解除她心中好奇的意思,所以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不过,关于我的名字的话题,倒是每到一个新环境,就都会演出一场追问记。
当然,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问出答案,所以有人聪明的退而求其次,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叫尼尔?为什么不是欧尼尔?或是艾尼尔?温尼尔?」
通常,我也只会回答「因为我的名字就叫做尼尔,它不会多加一个欧字,或是艾字,所以,也就不会多加个温字。」
其实,我不是故意不告诉别人,只是,我还没有说的准备。或者应该说,说的时间还没到。
然后,到了尾牙最重头戏的部份,就是抽奖。
奖品小到白玉瓷碗一组,大到重型一五零机车都有,当中的奖项还包括了电冰箱,洗衣机,脚踏车,电视,电脑,比较特别的是菲梦丝塑身体验一期,还有媚登峰专业瘦身学程一期,我在想公司买这两个奖有点踢馆意味,届时不管是公司哪去两位女同事去塑身,不管成功与否,菲梦丝跟媚登峰都难逃被评分的命运。
我还记得那一年的最大奖是现金十万元,但因为百多位员工的鼓噪呐喊,后来总经理加码五万元,董事长加码十万元,然后各部课的长官也被鼓噪的开始加码,最后头奖是现金三十八万元。
「天啊……」芸卉把手捧在胸前说,「三十八万元……,这已经比我的年收入还要多了。」
「不只是你的,还包括我的。」我也羡慕附和着。
「如果是你被抽中三十八万,你第一件事情会想干嘛?」
「我是不会有这种偏财运的,所以我连想都不会想。」
「我想啊……」她开始单纯的作着白日梦,「如果被我抽中这三十八万,我一定要先找个保镳护送我回家,不然,带着三十八万的现金是很危险的事情。」
当芸卉还在单纯的编着白日梦的同时,头奖已经抽出,得奖人是生产部作业组的一位同事,不过,管他谁得奖,总之,不是我就对了。
*嗨,我是尼尔,对,就是尼尔,别想太多。
妈妈,和女朋友爸爸替妈妈取了一个英文名字「玛雅」,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大概是三十五年前,我问爸爸:「为什么取做玛雅?」
「她是五月生的女神。」爸爸说。
很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玛雅是个女神,她的名字就是拉丁文的五月,「Maius」,而她掌管春天与生命。
十九岁那一年,我遇见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那不是常言的那种触电的感觉,而是一种类似飞翔的刺激。
我终于了解爸爸心中所谓的女神的真意,那是一种再也无法被取代的地位。
总公司决定在高雄成立分公司的那一天,我接到一张人事异动命令。在那之前的某个晚上,我和小芊在一家美式pub里面喝酒喝到凌晨三点。我们在九点左右见面约在师大夜市外的全家便利商店,我们走在和平东路上,然后穿越大安森林公园,这之间我们只说了几句话。
「尼尔,你有吃晚饭吗?」
有。
「尼尔,你今天工作累吗?」
还好。不会。
「尼尔,你酒量还可以吗?」
没测过,但应该很差。
然后,我看她有些紊乱,我是说心绪,而不是衣衫,我没有接什么话,只是偶尔问问「你还好吗?」、「你怪怪的。」、「你不舒服吗?」,她也没说什么,就笑着看我,然后摇头。
我们走到安和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她选了一家美式的pub,点了一杯伏特加莱姆,我一开始是喝汽水,但见她越是酒酣,我也想醉一醉。我叫了一瓶海尼根,没想到竟然喝不完。
我果然不适合啤酒,那是一种适合愁肠的饮料,而我并没有愁肠伴味。
小芊可不是了,她的愁已经愁到肠胃炎的地步,伏特加莱姆喝了几杯之后,她改叫约翰走路,我觉得这种酒在开消费者玩笑,明明喝上几巡就连站起来都难,偏偏广告不断的叫人「keepwalking」。
Walking?How?Showmeplease!小芊是被我背着走出酒吧的。我曾经试着想让她在女厕里催吐,但她一口气背出她的身分证字号家里地址公司地址还有电话和分机,最后连我的手机号码都一个个咚咚咚咚的从她口中念出来,不但正确无误还字正腔圆。
WhatcanIsay?我能说什么?我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叫了一辆计程车送她回家。计程车才刚开没多久,她就吐了。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但她的呕吐物从我的指缝中穿出,滴了两滴在后座上。计程车司机很不高兴请我们下车去吐,我很快的拿了五百元向司机赔不是,他的口气瞬间好了起来:「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喔,常常都会有客人吐在车上的啦,我们都很习惯啦。」
说着说着他把五百块收进口袋里,而我只是在心里咒骂,并且为了五百元就可以买到他的服务态度感到悲哀。
小芊家在五楼,那是一栋公寓,没有电梯。我背着她上楼梯的时候还可以闻到她的呕吐物的味道,还有一身的酒精味。凌晨三点半的公寓楼梯间是很阴暗的,偶尔听得见巷子里的狗吠声,但通常只吠了几秒钟。
我在小芊的包包里翻找着钥匙时,她突然对我说了声谢谢。我只是笑了一笑说声不客气,然后空气中便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气氛。
门开了,小芊错步蹒跚的走进去,我说了声晚安,她说了句留下来。
隔天的MSN上面,我一直在等着小芊上线,我想跟她说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但她的昵称前面的人形一直是深红色的。我打过她的电话,但她没有接,我打她的公司,但她总是很巧的不在座位上。
后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写了封mail,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看,但我必须抱着希望。
轻舞飞天郭小芊:希望那天的酒精量足以让你忘记失恋的痛苦,因为我从不曾看见一个女孩可以喝这么多,却还能背出自己的身分证字号的。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在MSN上面等不到你,打电话你不肯接,你的同事也总是说你不在座位上,我不知道你是换了位置还是换了分机号码。
还是,我该这么说,你换了一颗心呢?
从来,我们就一直是类似哥们的那种情谊,大学同窗四年,我们总会选上同一堂课,修同一个教授的学分,就连搬离学校宿舍之后我们都住同一栋大楼里,很多「同在一起」的事情让我们有了「不管如何,我回头总会看见你」的信念。就算我们毕业七年了,那信念依然没变。
我永远记得你是第一个进成功岭看我的人,我的家人甚至都没有你起床的早。下部队那一天,你也是第一个到部队探望我的,我其他的朋友和家人整整慢了你一个礼拜。
你是云林人,却一个人到台北念书,毕业后一个人留在台北工作,我常跟你开玩笑说你是个里外不一的女人,有着看似简单朴实的打扮,身体里却流着都会女子的血液。其实,我是在赞美你,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一个女孩要只身在台北奋斗,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
而那天晚上,对不起。我说了晚安,而你说了留下。我知道那是你希望疯狂的一夜,但原谅我无法配合你的疯狂。
明天,我要调到高雄去了。你也知道的,那是我的老家,念大学的时候,我一直都对高雄赞不绝口的,不是吗?
这次调到高雄,我不知道要待多久,但我希望我回到台北时,你还是一样。
再见啰,「同在一起」的「哥们」。
我承认,这个念头在酒吧里就闪过了好几次,我知道如果我留下来的话,我会跟小芊上床。这是标准的都会情节戏码,而且通常发生在本来不太可能会变成一对的两个人身上。
我留下来了。是的,我留下来了。
驱使我留下来的原因,是小芊不顾一切的那个吻。
我想细写那天晚上的情景,我第一次经历那种深刻的紊乱的紧绷的挣扎的情绪,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尼尔,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想一想!尼尔,想一想!」
后果我知道,该想的我也想了。但当时是一种什么都停不下来的情况,包括拥抱,包括吻,包括撕扯对方的衣服,包括急促的呼吸。
也包括瞬间被引爆的爱情。
小芊的眼睛闭着,但我知道她还没有睡。天亮了,夏天的太阳总是舍不得让人们多睡那么一会儿。
「小芊,我该做些什么吗?」
我笨拙的问了笨拙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你送我回家的那一秒钟你就该猜到,这是可能会发生的。」
她依然闭着眼睛。
「我知道,但我不认为跟你上床是我的目的。」
「但这是我的目的。」
她说,我惊讶,然后全身一阵酸麻。
「我们都是大人了,」她睁开眼睛,「尼尔,我们都是大人了。」
「某些事情不是做了就该承担的,现在已经不是五零年代。」
接着,静了好一阵子。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我起身,穿上衣服,她依然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我了解你的意思,你刚刚所说的。」
「真的了解吗?」她说,慢慢的转过头来,「如果你真的了解,就放下你现在心里正在想的。」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所谓的负责。」
我哑口,她跟着沉默。
「你快回去换件衣服准备上班吧。」她说,「你衣服上应该有很重的呕吐味。」
「那你呢?你不上班吗?」
「女孩子请假很容易,我可以打电话到公司说我月事不适。」
天真的亮了,我渐渐听见鸟鸣。转身走向门口的同时,我看见一张照片,小芊倚在一个男孩身上快乐的笑着,我猜,那是小芊的前男友。
我打开门,正要走出去,小芊叫住了我。
「尼尔……」
「嗯?」
「如果我说昨天晚上的我是你的女朋友,那么,我是你的第几个女朋友?」
我的天,是不是有个人这么问过我?怎么会?怎么我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
「第几个?」
「第四个。」
「第四个?嗯……」
「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昨天晚上的你,像个男朋友。」
「那,我是你男朋友吗?」
「不,你不是。」
她推着我出门口,看我下楼,走到三楼时,我听见她关上门的声音。
坐在回家的计程车上,我接到她的简讯,她说:「尼尔,因为rou体关系而引爆的爱情,不是爱情。」
载我到机场的人依然是芸卉,在离飞机起飞飞往高雄的时间还有五十分钟的时候,她硬是我要上她的车,而且硬是把我已经摆了一半在计程车里面的行李拿了出来。
「你是不是不喜欢马自达6?」她说。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喜欢马自达6呢?是谁给你这样的误解的?
「你啊,就是你啊。」
我?怎么可能?我并没有啊。
「那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载你去机场?」
我没有啊,芸卉,我只是不想麻烦别人而已。
「麻烦?我是开车的人,我可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好好好,你想载我就让你载。
芸卉任性时的表情,跟小芊有着天壤之别,但她们笑的时候,有一样的美。
后来我才知道,我跟小芊发生关系是她故意的。
「我一定要当那个说分手的人。」上一封mail里,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