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气氛有点诡异,同桌的三个人表情各有不同——黎诗瑜埋头苦吃不理人,看起来像是饿了有八百年;而同桌的李孟育跟陈世威看看她,再看看彼此,两人面面相觑,反而食不下咽。
“呃……诗瑜。”没料到好朋友会这么生气,李孟育战战兢兢地开口。
黎诗瑜继续吃东西,不理她。
“诗瑜。”李孟育再叫。
“干嘛?”
太好了,诗瑜终于肯理人了,她当然要抓紧机会赶紧解释。
“你不要生气啦,是他去医院探朋友的病时遇到我,然后他说他觉得以前那样欺骗你实在太过分,所以才叫我帮他找个机会跟你道歉。”
“哦。”只回那么一声,黎诗瑜继续不理人,仿佛刚刚讲的事根本不关她的事一样。
李孟育用脚偷偷踢了一下在一旁不敢出声的陈世威,暗示他快说话。
“呢……对以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收到暗示,陈世威当然懂得自己该说什么。
“诗瑜,你就原谅他吧。”孟育在一旁帮腔,她对帅哥最偏心了。
白了有异性没人性的好友一眼,她都还没跟她算帐呢,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替别人求情。
“诗瑜,给个面子嘛。”
“算了,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我忘了。”
被卢到某种程度,再看见陈世威一脸羞愧得要死的模样,黎诗瑜也不想再跟他计较了,反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更何况,当初的事件,她气苏世扬的成分多过于他。
听见她终于松口原谅,仿佛背在身上多年的刺消失不见了,陈世威整个人轻松不少,说话也豪爽了起来。
“为了表示歉意,今晚这顿饭我请。你们想吃什么尽量点,不要跟我客气。”
“好啊!那我还要再点冰淇淋。”李孟育好开心,既然有人要请客,她也就不客气了,拿起menu研究。
“不用客气,我的自己付就好。”相较于孟育,黎诗瑜不领他的情。
“以免又不小心变成人家劈腿的对象。”冷不防地,再补放支冷箭给他。
陈世威的额角在抽搐。年轻时的不懂事,现在被这样对待也是活该。
“诗瑜,别再损我了,那次我也己经得到教训,除了好几年交不到女朋友之外,还被揍得像猪头一样惨。”想起当年那些一拳一拳飞到自己脸上的拳头,他还心有余悸。
“被揍?谁揍你关我什么事。”冷哼一声,她才不同情他。
“那个人你也认识。”
“谁?”
“苏世扬。”陈世威还没答,李孟育抢着答。
“怪了,你怎么知道?”黎诗瑜一脸惊讶,到这一刻她才发觉,李孟育这家伙瞒了她好多事。
“篮球队的人跟我说的。”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
“拜托!那时候你跟苏世扬绝交,我只要在你面前说到任何一个有关他的事的字,你就摆臭脸,我怎么敢说。”李孟育自觉无辜,这年头朋友难做,那样也错这样也错。
“他干嘛乱揍人?”
“厚!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你出气。”这么简单,还用问吗!
“呆子!那他应该揍自己几拳,谁叫他当初那么恶质,故意恶作剧让我遇见那么难堪的事。”因为这件事,她才气得跟他绝交。陈世威再可恶,也没有他可恶。
“诗瑜,你到现在还认为那是苏世扬故意在恶作剧吗?”李孟育一脸不敢置信。
“不是吗?”黎诗瑜回她一脸的疑惑。
“天啊,黎诗瑜,你好笨!”哈哈哈的笑声取笑着被说笨的人。
“是不是你也欠揍?”狠狠青了笑得太夸张的家伙一眼,握拳作势要槌她。敢说她笨,真是讨骂!
“好啦好啦,你自己去找苏世扬搞清楚,就会知道自己到底笨不笨了。”
俱乐部里音乐流泻,是大老板们下班后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吧台边,有人猛灌闷酒。
“老大,难得找我出来喝酒,别这么孤僻一直猛灌酒。”伍宗德伸手替他把酒挡下。
“少废话。”不爽地把他的手拨开,苏世扬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听见熟悉的话,伍宗德笑了起来。
“笑什么?”见学弟突然发笑,他皱起眉。
“老大,好久没听见你叫我少废话了。”伸出手拍拍老大的肩膀,伍宗德怀念起往事。
“少废话。”拨开他的手,苏世扬也笑了。没错,以前在篮球队,他常叫小伍少废话。
“咦!我真的废话这么多吗?”
“没错。”
“我倒不觉得。我觉得我讲的话全是重点。”伍宗德扬起眉,替自己辩解起来。
“哼,举几个例子来听听看。”冷哼一声,苏世扬对这小于的话产生兴趣,喝酒的动作停下。
“最经典的,当然是黎诗瑜学姐那件事。如果当初不是有我送情报给你,搞不好现在学姐已经嫁人了。”
说起这件事,伍宗德可得意了。
“哼。”又冷哼一声,苏世扬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却也没有反驳。的确,当初要不是小伍撞见小鱼跟陈世威,他肯定会被蒙在鼓里。
“虽然后来这件事害你跟学姐吵架——”不知见好就收,伍宗德继续补充。
“又废话!”嫌他的话不中听,苏世扬又叫他住嘴。
当年年纪轻,尤其又看见陈世威跟大哥长得那么像,一时太冲动,所以才会把事情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OK,我不说以前的事,那就说现在的事好了。老大,反正你现在都回来了,学姐也没男朋友,你还在等什么。”
“你不懂。”
苏世扬想起下班前接到人资部经理的电话,知道小鱼提出想回企划部的想法,难道,她真的那么不想待在他身边?
这几天的相处,他明明可以感觉到小鱼是开心的,甚至是有些在乎他的,但是今天她的冷淡跟刻意回避又让他不解。
“老大,我懂我懂。女人心,海底针嘛。”叹口气,老是被自己马于当儿子念的伍宗德,颇感慨地点点头。
男人啊,只要是对自己认真的女人,永远没有搞得懂的一天。
“呋,说点有建设性的话好吗!”如果要他听这种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的废话,倒不如不要说。
苏世扬又跟吧台的酒保点了瓶啤酒,但心情已经比之前轻松多了。找小伍出来叙旧打屁果然没错。
“要不然,我帮你想个方法追学姐好不好?”灵机一动,伍宗德兴高采烈的准备献策。
“少出鬼主意。”睨他一眼,苏世扬显然对他还没说出口的方法不怎么感兴趣。
“老大,是不是鬼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没事听听看也不会少你一块肉。”
想想也没错,没事听听看也不会少块肉。“说吧。”苏世扬拿起啤酒罐。
“你知道女人没出现竟争者都不会怕,而且女人的嫉妒心是非常恐怖的。如果你想确定学姐的心意,干脆找个女人来试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在意你,一定会吃醋。”得到许可,伍宗德热心献策。从小到大,他追过的马子不少,实战经验当然比一直被女人倒贴的老大丰富。
他的话让苏世扬原本喝酒的动作暂停,“你是说……用激将法?”
“对。”
“会不会弄巧成拙?”他想起上次小鱼对安妮跟他的关系,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或许这个方法真的可以破冰。
“不会。这招我常用,成功机率百分之百。老大,如果你有兴趣,又伐不到配合演戏的假马子,我可以找朋友帮你。”提出的方法得到老大的青睐,伍宗德立刻卯起来推荐。
“不用,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大气,一如往常的炎热。
根据晨问气象的报导,今天的最高温将刷新以往夏季最高温的纪录。
这样的气温,刚好跟黎诗瑜以及苏世扬之间的低温特报相反。
从那天开始,两人已经公事公办了好一阵子。除了公事上的交代,两人没谈过半句私事。
虽然脑海里一直浮现孟育的话,但两人现在这种情况,黎诗瑜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早就已经习惯苏世扬黏她、主动闹她的相处模式,突然变了个样,她措手不及。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一直以来,两人之间都是苏世扬主动,而她是如此被动。
才雕这么想,苏世扬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叠她稍早之前送进去的文件。
“这些文件我已经看完,也签了名,你可以送回去给各部室主管。”
苏世扬在她桌上放下那叠文件,然后交代。
“是。”黎诗瑜站了起来,核对那几份文件,看有没有遗漏。
本来以为苏世扬交代完就会离开,没想到他停在她桌前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干嘛这样看着她?
黎诗瑜心脏咚咚咚地在鼓噪,她清清喉咙,发出声音:“总经理还有事要交代吗?”
“你等会儿帮我订一束玫瑰花送到公司。还有,帮我跟我常去的那间法国餐厅订位。”苏世扬吩咐她。
“订中午的位子吗?”
“对。还有,提醒花店,玫瑰花最晚十一点半前要送到。”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花店。”
黎诗瑜从便条本上撕下一张便条纸,在上面写下他的要求,表面看起来很平常,但她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苏世扬约了谁吃午餐?花要送给谁?
“记好了没?”他的语气很慎重。
“好了。”她点点头,把便条纸摆在待办事项的第一位。
“总经理还有其它吩咐吗?”感觉到他人还在她桌前没走,想必还有事没吩咐完。
她抬起眼,两人四目相接。
接着,黎诗瑜看见他性感的薄唇动了动,从中发出声音。
“等一会儿沈安妮小姐会到公司找我,等她到时,你请她直接进我办公室。”
原来,他是约了沈安妮吃午饭,所以才会这么大费周章。
黎诗瑜的心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听见了吗?”苏世扬观察着小鱼的反应。
“听见了。”她木然的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快!快说你不开心,说你嫉妒。
什么话要说?
他希望她说什么?
“哦,总经理,需不需要我联络司机,这样你们中午可以坐公司的车子出去吃饭,可以省不停车的麻烦。”
打击过大,黎诗瑜已经不知所云,她正努力扮演为老板安排一场浪漫午餐的好秘书。
苏世扬的嘴角在抽搐,这些可不是他想听的话。
“也对。你想得很周到,就照你的话办。”不甘示弱,苏世扬也配合起来,只是他的修为没有小鱼好,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那需不需要我再替您把下午的预约延后?”既然要做好秘书,黎诗瑜赌气地又提出贴心建议。
苏世扬听见她的“贴心建议”,却一点都不觉得她贴心,反而觉得她根本在耍白目,心里气得快内伤。
两人之间冒出的火花,滋滋滋地在响。
“好,随便你。”
撂下话后,他气冲冲地走回办公室,准备去把“铁牛运功散”找出来吃,好治疗内伤。
“没想到你今天会约我出来吃午餐,我好开心。”眨巴着精心妆扮过的大眼睛,沈安妮对眼前的帅哥猛放电。
法国料理算什么,她想吃的人,是他!
“嗯。”
相较于她的开心,苏世扬则冷淡多了;他专心地吃乍餐,他的主餐是鳍鱼排。
“Kevin,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常常一起去SANTAMONICA的海边冲浪?”沈安妮话讲得很暖昧。明明是一群人一起去,她只是去插花,偏偏说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人去而己。
当年,她就是迷上他在黄昏时一身好看的肌肉线条,甩着湿发,拿着冲浪板从海边走回沙滩上的样子,酷死了、帅爆了!
“记得。”苏世扬点点头,但他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高中时常跟小鱼去海边游泳的画面。
诗瑜绰号叫小鱼,却没有鱼一般的好泳技,她会游泳是他教的。
真不爽!明明两人的回忆多到随便一抓就一把,但为什么她喜欢的偏偏是大哥?
“我下个月要回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回去?”沈安妮满怀期盼的问出口。
“不行,我要上班。”苏世扬想也不想就拒绝。除了上班,他留下来还为了另一个人。
“不能请假吗?”
“不行。”
“我好失望。”嘟起嘴,沈安妮不悦,她本来以为Kevin一定会答应。
“那也没办法。”苏世扬的回答更绝情。
“那如果是小鱼找你一起去呢?”被气到,沈安妮忘了自己有多怕这个男人,一时口不择言。
“那就另当别论。”扬起一眉,苏世扬实话实说,只是这样的话一出口,谁在他心里占有的份量较重就一清二楚了。
沈安妮被他的回答激怒,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一把火在烧。难道上次在聚会时她作的戏还不够?
“哦,你们在交往了?”她试探。
“没有。”
“为什么?那天你不是带她一起去聚会,你们看起来很亲密。”
“没有为什么。”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她不喜欢你?”看见自己爱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这么着迷,沈安妮贾在不甘心,使出全力挑拨。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替她回答。”苏世扬脸色变了。
“那表示连你都不知道答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反正她现在己经是你的秘书,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安妮明知故问。她了解苏世扬的个性,自信聪明如他,只有对真正在乎的人才会如此却步。
这么多年了,他在L。A。待了十年,她就跟在他身后十年,难道她连在他心里一点点位置都抢不到?
“不安妮,我让你知道有关小鱼的事,不代表你有权利逼问我这些事情。”放下刀叉,拿起纸巾擦嘴,苏世扬决定提早结束这顿午餐。
他把椅子稍稍往后移,然后站了起来,道:“我会先埋单,你慢慢吃,司机会留下来,等你吃完再送你回家。”
话说完,苏世扬迈开步伐离开。
“Kevin,你站住!”
没想到他会这么对她,一向被人放在掌心呵疼的沈安妮不顾餐厅里还有许多用餐的客人,就这么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不理她,苏世扬还是走了。
在场的许多人对发飙的她投以怜悯的目光,好似她是被丢弃而致疯狂的怨妇。
这辈子,她沈安妮没那么难堪过,这笔帐,她算在黎诗瑜头上了!
正要把买来当午餐的面包咬下去时,黎诗瑜看到苏世扬从打开的电梯门走了出来。
他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午休时间都还没结束呢。
“中午吃面包?”他一脸的不苟同。
“对。”
“怎么不出去吃?”
“外面天气很热,我不想出去。”其实是因为知道他跟沈安妮去吃饭,闷得没食欲,干脆买面包回来随便解决。
“走,我带你出去吃。”已经那么瘦了,午餐只啃面包,他实在看不下去。
“不用了。”
“小鱼,你偶尔顺着我一下,会要你命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沈安妮的话,苏世扬心浮气燥,一被拒绝,说话立刻变得大声。
“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她吃面包犯着他了吗?还是他以前被面包噎过,看到面包就抓狂?
“对,没错,我一看到你就一肚子火气!”
“那你可以不要看。”
“你就在这里,我能不看吗?”
苏世扬吼了出来,从以前到现在,她就存在他的心里,就算闭起眼,还是会看到她。
“苏世扬,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你以为我很爱待在这里,每天被你气吗?”难道是她主动申请调来做他的秘书的吗!真爱乱栽赃!
“如果你真的很不想看到我,可以立刻叫人资部把我调回去。”
“不可能!”想尽办法把张秘书调去美国,再好不容易把她调来他身边,要调回去,免谈!
“那你就不要发神经。”
“黎小鱼!”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小鱼!”她吼回去,看看谁的声音大。
“你知道吗?有多少女人围在我身边,就希望我能看她们一眼、叫一声她们的名字!”偏偏她不知珍惜。
“好啊,那你去叫别人小鱼,不要老爱那么叫我!”撇过头,这明明不是她的本意,但吵架时,哪能说出什么好话。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听她这么说,苏世扬的心在痛。
“你那么聪明能干、那么受欢迎,什么事对你都是容易的,更何况是这么小的一件事而己。”
“黎诗瑜!”他真的被她激怒了,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你闭嘴!否则——”他咬牙切齿地说。
“否则怎么样——”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怕啦。
她话还没说完,瞬间,苏世扬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然后低头寻着了她的唇,狠狠地、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小鱼。
要她闭嘴,这个方法最好,又能一圆自己的梦。
热烈且激情的吻,几乎让黎诗瑜连喘息都不能。他吻着她,由浅至深,从狂野至温柔,她整个人缓缓地摊软下来,闭起眼,娇喘着。
他为什么吻她?
刚刚他不是还很开心地跟沈安妮去吃午餐吗?
回想起稍早之前的点点滴滴,诗瑜的思绪渐渐清晰。
是不是两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所以他才一回来就拿她出气,莫名其妙发脾气,然后又拿她来备用?
这个想法从她的脑海里跳出。
蓦地,黎诗瑜的身体僵硬,理智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用尽仅存的力气挣月兑他激烈的吻跟怀抱。
“小鱼?”苏世扬不解,他以为她跟自己有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吻我?”
“我——”苏世扬想说——吻她是因为已经爱她爱了好久好久。但一时口拙,他停住,而黎诗瑜也误会了。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就当作没发生。”她眼眶红了,低下头。“对不起,总经理,我下午请假。”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扫入袋里,黎诗瑜以最快的速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