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没看见王爷?"如茵格格紧蹙柳眉,满脸的不高兴。
"不知道呀,他明知你来做客,可是——一
"你那是什么话?他发邀请函邀我来喝茶,怎么可能不出来见我?八成是你没去通报他我人已经到了,是吧?"如茵当然不会知道帖子其实是阿绣用见罗的名义发的。
"格格,奴婢真的差人传过了。"阿绣被她咄咄逼人的口气搞得有些不高兴。
"呵,瞧你说话的口气,你也是个奴婢,居然差人?"如茵睥睨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现下是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也知道纶亲王的一句话,使你成了他挑选福晋的重要人物,今儿个要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也心知肚明。老实告诉你吧,皇太后跟我说了不下百次,她属意我为纶王府的福晋,因此你最好别怠慢我,也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
"什么别的心思?"阿绣不解。
"你也是一副标致的俏模样,奴婢一标致,往往野心就大,想攀上高枝成凤凰。我可以挑明了说,你绝对不行,任你绣工再独步天下、皇太后再喜欢你,她老人家也不会答应,因为身分不配,她不可能让她最宠爱的儿子娶个'绣女'。"如茵说的是实话,皇太后礼遇绣师是一回事,但要她入籍皇室又是另一回事,也因此她即使喜爱阿绣,却压根没想过让见罗娶了她。
"奴婢从没有这样的心思,格格误会了。"阿绣轻叹口气,以她的标准,如茵格格出局!
"没有最好。去,你亲自去请王爷过来!"如茵一个眼神,随身婢女立刻端给她一杯茶,她极优雅的啜了一口。
"是。"阿绣暗暗翻了白眼,她退出去,直走向见罗的书居——漱玉斋。
正在读书的见罗拾起头,一瞧见是阿绣,余怒未消地皱起眉头,"出去,本王在读书,不许烦我。"
"你说对了,娇生惯养是个大缺点。"阿绣叹一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
"哼!"就这句话,见罗知道她在那什么格格的手上肯定受了气。活该!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贴子虽然不是你亲手发,却是以你的名义发的,所以你有责任出去见她一面,打发她走。"
"别想,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去收拾,我、没、空!"他又把眼光调回书上。
"好吧,那咱们都别理她,或许她等久了、等累了、等腻了,就自己气呼呼地走了。"阿绣决定不再出去招呼她,反正她不会知道她身在何处,即使知道也无妨,在纶亲王面前,她肯定会装得温柔贤淑,所以她在此处绝对安全。
既然决定暂时赖在这儿,那她必须找点正事做。嗯,或许她该再把名册拿来看仔细,如茵格格出局,她得赶快再找下一号面试者,省得皇太后恼她没尽心尽力。主意打定,阿绣走出书斋,回房取名册。
见罗起先搞不清楚她为何突然离开,片刻后见她抱着那两本该死的名册回来,不由得勃然大怒。"抱着那两本该死的东西就不准踏进我的书房!"他大吼。
"这不是什么该死的东西,它们是你皇额娘心血。"阿绣不愠不火地回嘴,无视于他的咆哮,大刺刺地一脚跨进门槛,吃定了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该死的女人."她居然不怕他了?!
"不要一天到晚该死该死的好不好?我真该死了你也不会好过。"阿绣冷哼一声,开始慢条斯理地翻着名册。
"我或许一开始就该相信自己的直觉,皇太后点的人,你挑样貌的挑样貌、挑身材的挑身材,挑不出缺点的又是那种让人消受不了的个性,如今全部阵亡,只好换我看顺眼的上场罗。"
她翻翻翻,翻到某一页停下。"这个不错,虽然家世没那么显赫,但样貌清灵秀美,唉,我就不明白,为啥皇太后挑人总要先看家世呢?"
她将图像递到见罗面前。"婉秋小姐,你瞧瞧如何?"
见罗不说话,双眼冒火地瞪着她。
"没意见?真难得。"阿绣颇觉意外,"好吧,她是第一号。"她在白纸上记下姓名。"为了以防万一,我再多圈几号好了。"她又翻翻翻,
"文兰小姐?"又递到他面前。
见罗还是无动于衷,于是阿绣又在纸上记下姓名,继续翻下一位。
连记了七、八位,见罗都没有开口,阿绣觉得这真是太神奇了,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哇!我说了这么多个,你居然都没挑出缺点,那是不是表示我的眼光真的比是太后好那么一点点?"
见罗还是不说话,但眸中冷怒的火已燃烧至顶点,偏偏阿绣还不知死活的在一旁叨念。
"当初皇太后挑人时,我就觉得她尽挑家世显赫的格格,三品以下大员家里的千金都草草跳过,肯定会有遗珠之憾。不过她是皇太后,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先以她的意见为准,事实证明了……"
"够了!"见罗拍桌而起,他绕过桌子,猛力扯住她的手臂。"你给我过来!"
"啊?"阿绣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拖出门了。
***
"喂!你要拖我去哪儿?"这路像是走向他的房……哎呀!不妙!阿绣大叫,却被见罗大手一伸捂住嘴,用力推进房间,重重阖上门。
"你……你……有话好说,你对哪个小姐不喜欢可以明讲,一切好商量……"阿绣看他脸色不善的逼近,一颗心几乎跳出体外,不是怕,而是慌。他关上门,想干嘛呀?!
"喜欢?"见罗气苦地冷笑,"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都好,但拜托千万不要是我的命。"阿绣惊慌地频频后退。
但退也没用,见罗大手一抓,将她押到铜镜前。"这就是我喜欢的东西,你看清楚。"
他将她双手反剪,结实的身子紧压她的背,狂怒的气息几乎烧燃天地。
"你……你……"天啊!他他他……他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这双眼、这张脸、这灵巧的手、这蝶蝶不休的嘴……"他每点出一个部位,灼热的唇便霸气的覆上。"这样的一频一笑、一喜一怒、一举一动,你找得出一模一样的人吗?"
"不……"阿绣拼命摇头,她慌了,脑中一片混乱。
"那该死的名册里,有哪个女人像你这么大胆,敢和我顶嘴?有哪个女人像你这么嗜睡,甚至我凶恶的瞪着你也照睡不误?又有哪个女人像你这么机灵,即使我不出声,也能读懂我的意思?"
暴戾的嗓音消去,代之而起的是仿佛情人般的呢喃,他吻着她的眉宇、鼻尖、香腮、玉颈……
"王……王爷……"
"这就是最符合我择偶标准的人,你能找出第二个来吗?"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气我?你真的愿意把我推给另外一个女人?"这…这是皇太后的命令呀!"
"不管皇太后,我只问你。"
"当初是你自己把选福晋的重担推到我身上的。"
"我推给你,可没叫你如此热中,你卯起劲的塞人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我以为你是认真的。倘若我不表现得尽力些,说不准你会生气,也……说不准……会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见罗皱眉。
"误会我对你有意思,所以舍不得让你娶妻子。"
"是吗?"怒眉舒展,他露出笑容,"你对我当真没意思吗?说!"
"我……我……你管不着。"阿绣要逃,见罗却先一步将她拖到床上,用身体重重压住。
"哇!放开我!你太放肆了!"阿绣大叫。
"安静。"他深沉的眸子瞅着她。
"我安静你就愿意放我起来吗?"这样暧昧的姿势让她面红耳赤。
"你对我没有意思?"
要她怎么说?说有,她就惨了,一记霸道的吻马上就会仿佛得到允许般大刺刺地封住她。说没有,也许更惨,以她对这男人的了解,他八成会面子挂不住而霸王硬上弓她说啥都不成呀!。
"阿绣……"沉默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她没有想也不想劈头丢给他一句'没有'!
"阿绣……"他轻唤着她.
长白山有种妖狼,会跟在人的身后叫他的名儿,被叫的人倘若心智迷惑回了头,就会被那匹狼咬断喉咙,一命呜呼!这家伙久居长白山区,肯定是妖猿化身!
"哇!救命啊!"阿绣吓得大叫,拼命挣扎。
见罗不为所动,箱住她的花拳绣腿。"阿绣,既然你真的这么迟钝,那我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我要你、要你、要你……"他夺命般地吻住她,一手向下撩起她的裙摆,她丝绒般的大腿。
"呜……"天啊!这是什么感觉?她要着火了!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无预警地撞开了。
"七哥!七……"气急败坏的灵心正好撞见这暧昧的一幕,登时目瞪口呆。
"七……七零八落。落……落荒而逃。"天啊!她什么都没看到!灵心本想转身逃命,但一道人影比她先一步冲出来,是阿绣!她居然逃得比她快?!
一道震天巨吼由房内传来,是见罗!啊!皇额娘!救命啊……
***
"哇……呜……"
阿绣冲回自己的房间,躲在棉被里嚎陶大哭。丢脸死了!她没面目见人了!她不要活了啦!那样不堪的一幕居然被灵心撞见了!她会怎么想?若传到皇太后耳里去,那又怎么办?
是他!都是那臭男人害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无礼!"呜呜呜……"可是她当时怎么没有表现出极力反抗的贞烈样?是鬼迷了心窍吗?这下说她对纶亲主没意思有谁会信?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阿绣!阿绣!"有人用力敲门,是灵心。
"走开!走开!我没脸见人了!"她大哭。
"什么有脸没脸?快开门啦!"灵心急得恨不得一脚端开门,她频频回头往后着。害怕见罗追杀过来。机灵如她,知道此刻最安全的避难场所只有阿绣的闺房,见罗总不会在他爱人面前失去理智地宰了她吧?
"不开。"
"你敢不开门,我就把方才看见的事到处去宣传。"灵心威胁她。
"啊?!住口!住口!不许你胡说八道!"阿绣吓死了,赶紧去开门。
"哎哟!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干嘛哭得这样呼天抢地的?"灵心白她一眼。
"小孩子不懂事,不用你罗唆。有事快说,没事快走。"阿绣可没心情抬杠。
"哇!讲得真顺溜,还押韵哩!"灵心崇拜地睁大眼,看来朝鲜果然深受中国文化熏陶。
"你到底来干什么呀?出去!"阿绣恼怒地要轰她走。
"等……等一下啦!我要求你一件事。"灵心看阿绣已然成了一座火山,不敢再嘻皮笑脸了。
"干嘛?"
"请你去帮我向七哥求情,说我知道他的厉害了,不只他厉害,他的兄弟更是个狠角色,我摆月兑不掉他,赶不走又打不过,跟屁似的在我身边监视,我哪里也没兴致去玩了!我认输,请他调回这个混帐家伙,让我好好去逛逛,只要一天就好!玩过了我立刻乖乖回宫!"
这是灵心无可奈何做下的决定,她是没辙了,那家伙不愧是他七哥的拜把兄弟,顽固难缠的程度有得拼。
本来她是想自己去对见罗交涉的,但谁知怒气冲冲去撞门的结果……竟是看到那要命的一幕,这下子她可有一段时日不敢出现在见罗面前,只好央求阿绣说情了。
"免谈。"
"为什么?不过是说个情……"
"没得说,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男人!"阿绣正在气头上,现任何姓'爱新觉罗'的人皆如寇,因此用力的便要关上门。
"等一下,你敢不帮我,我就四处去宣传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灵心不得已故计重施,原以为阿绣会妥协,但她错了。
"去说!你去说!你们姓爱新觉罗的都是混帐!"阿绣克制不住地勃然大怒,"我就欠你们那么多啊?!一个欺负我,一个威胁我,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我帮她儿子选妻子,让我不得不对那个凶巴巴的娇蛮格格低声下气,不就是个格格有什么了不起!我……"
阿绣倏然住嘴,因为她看到被吓傻的灵心身后出现了一张铁青的脸。
是如茵格格!她原本是要来看阿绣到底有没有去请纶亲王,怎么许久还不见人影?却没想到正好听到她最后两句话。
"好!好个泼丫头!本格格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治你还绰绰有余。"如茵气得浑身发抖.她从小到大可没受过这般侮辱。"彩霞,给我教训这丫头!"
"是。"彩霞一个箭步上前,立刻就要甩阿绣一个巴掌,但一只大手及时抓住她,将她不客气地往后摔。
"哎哟!"彩霞痛叫一声。
"啊?王爷?"如茵看到见罗,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本王府里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见罗冷冷地瞪着她。
"可是她对我出言不逊……"
"滚!"
一个字仿佛阎罗令,同时吓到四个人,如茵格格和婢女彩霞哪敢再远留,立刻哭着跑开,先一步回神的灵心则早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阿绣没有逃,只是迅速用力关上门,但尚且来不及上锁,已让见罗一脚踢开。
"你……你……"阿绣苍白着脸,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举起一把不算轻的椅子横在自己身前。
"你别过来!"椅子是隔离她和那头野兽的屏障,必要时还可以做为驱离的武器。
她避他如毒蛇猛兽的模样让见罗恼怒,但她惊慌如白兔、娇弱受伤的模样却又让他万般不忍。
他是该野蛮的劈开她手中的椅子?抑或是温目软语地向她赔不是?
几番挣扎,他妥协了,无论如何也无法狠下心在她泪涟涟的当口,再对她粗声恶气,更遑论蛮力相向。
"你别怕,我不会再侵犯你了。"见罗叹口气,关上门离开。
就这么一句话?阿绣再没力气抓住椅子,任它坠地发出巨响,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坐倒在地上。天啊!那家伙一定不是纶亲王!
***
躲躲藏藏。
阿绣已经成功的躲了见罗两天,她每天一踏出房门就得蹑手蹑手、左右张望,宛如惊弓之鸟。
可怜兮兮的在花园最角落龟缩前进,因为她看见了海总管!海总管既然在附近,表示见罗应该离他不远,这让阿绣每根神经都绷到极点,但要回房又不能不经过花园,只好硬着头皮,仿佛潜入敌区般提高警觉,小心躲藏。
但她万万没料到,有个人情况跟她一样惨,也必须躲藏度日。两个藏头缩尾的人正不知不觉的背对背互相靠近,络于碰在一块!
"啊?!"阿绣惊叫。
"嘘!"嘴巴被捂住了,是灵心。"不要叫!我七哥在附近,让他抓到我就死定了!"
"你……你干嘛躲躲藏藏的?!"人吓人真是会吓死人!
"嘘!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自个儿还不是躲躲藏藏?"灵心将她拉到浓密的树丛下躲好。
"我有理由,你又有什么好躲!?"
"我怕被杀人灭口。"灵心朝她做了个鬼脸,"因为我看了不该看的事,啧啧啧!真是——"
"住口!你再敢给我提起那天发生的事,不用等纶亲王动手,我现在就杀你灭口。"阿绣又羞又怒,目露凶光。
"哇!好可怕!"灵心嘻啼笑道,"七嫂啊!"
"别乱叫!"
"喔,好嘛,阿绣,你根本不用怕,七哥不会吃了你,他一肚子火只会迁怒到我身上,所以你用不着躲,出去替我求个情吧!"她要将阿绣推出树丛。
"作梦!"阿绣拍开她的手,"怕死就回宫里去。你好歹有个母亲让你靠,我呢?什么都没有。"
"我才不要就这么回宫哩!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却啥都没逛到,太窝囊了。"灵心气鼓鼓地说,"你只需躲我七哥,我更惨,得躲两个——我七哥和他那个拜把兄弟,真不知他打哪儿认识那个混球"
"哪个混球?"一双着黑靴的大脚适时出现在两人眼前。
两人屏着气,本能地顺着靴子往上看,看见了一张霸气十足的脸。阿绣不认识他,灵心却叫了起来。
"万……万俟骏?!你简直阴魂不散!"很明显,他就是灵心口中的'混球'!
"抱歉,这是大哥的命令。"他淡淡一笑,那笑里的狂傲和见罗不相上下。
"去死!本公主就不信摆月兑不掉你!"灵心为争一口气,瞬间跑得不见踪影。万俟骏朝阿绣礼貌性地点个头,不慌不忙尾随而去。
"哇!纶亲王身边居然有这么个人物。"阿绣饶富兴味地看着他们一个跑、一个追,能治住灵心那个小恶女可不太容易,呵呵,很有趣。
她沉浸在幸灾乐祸的情绪里,全然没察觉危机朝她逼近,一双大脚踩进她身后的树丛里,有个人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咦?"突然背上寒毛直立,阿绣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让她尖叫出声,"哇!你……你……"天啊!正是她死命躲避的纶亲王!阿绣一跳而起,惊慌之余,还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你在这里做什么?"见罗没有伸手扶住她,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任何举动,都只会令她更加惊恐。唉!他是真的吓坏她了,否则也不至于让她战战兢兢地躲了他好几天。
"我……我……"
阿绣的频频后退让见罗蹙起眉心,"不许再后退,我会吃了你吗?!"
她不但没有回答,还依旧节节后退,摆明了就是默认。他的确会吃了她呀!
"你……"见罗怒不可遏,"本王命令你停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威吓当真比柔性诉求有效,阿绣乖乖站定,一动也不敢动了。
嗟!这丫头果然怕坏人!但瞧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这坏人能当多久?上一刻板着怒脸,下一刻心就拧了起来,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呵!
他……他想干嘛?阿绣警戒地看着他,读不透他眼眸中瞬息万变的复杂情绪。一下怒、一下怜。一下苦、一下怨的,他似乎在揪着心,为什么?
见罗叹口气,将手中拎着的衣裳丢给她。
"衣服破了,拿去补补。"又是一句话,讲完就走。
"啊!"阿绣愣住了,这男人也不像纶亲王。那……真的纶亲王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