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星亭内,风入画面湖背桥,悄然而立。
「你的功夫不差,轻功更是了得。」过路人手摇白玉骨扇,缓缓步过宝桥,来到织星亭,脸上带著高深莫测、似笑非笑的表情。
「嗯?」风入画闻言,倏然转身,与他面对面,狐疑道:「为何出此言?」
「瞒者瞒不识,你面上的冰霜之气,从何而来?」
风入画巧笑道:「我在这月塘受了一刻钟的湖风,冰霜之气又有何奇?」
「『心照不宣』又做何解释?」
「你过路人聪明一世,如今却胡涂一时了。『心照不宣』便是你知我知,又有什么解释?」
「好一个『你知我知』。」过路人朗笑了一声。这风入画果然十分聪慧,所说的话句句充满暗示、欲言又止的,让他猜不透。
「你介意告诉我,方才怒气腾腾的是为了何事吗?」她柔声问道。
「你当真不知道?」
「当真。」
「好,那我便告诉你,我方才是前去解救解铃的性命。解铃那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鲁莽的想闯人你风入画的住所,夜未央的圣地。」
风入画闻言,倒抽一口气,「你说的,可是那最醒目的主屋,入画的绣楼?」
「正是。可有美名?」
「绮楼。」
「绮楼?」过路人冷笑一声,「外表绮丽,内藏杀机。」
「不错。」出乎过路人意料之外的,风入画竟然不否认。「过路人,你果然很有来历,绮楼内暗藏五行八卦阵法,不识阵法而误闯者,必定丧生。」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入画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总是小心为好。」
「这么简单?我怀疑其中暗藏机密。」
「就是如此,也不犯法。」风入画笑道:「每个人都有保护秘密的自由,只是手法极端和消极之别罢了。」
「也许你不相信,但过路人确实对这个秘密很感兴趣。」过路人的语气逐渐冷冽。
风入画听著,心上一惊,却仍不动声色,故作镇定,「秘密并非长久,想知道,就得靠你自己了。」
「好。」「好」字出口,过路人已极迅速的使出擒拿手法,一手便牢牢扣住风入画纤细的双腕,另一手则以白玉骨扇威胁性的箝制住她的咽喉。
风入画依旧一双盈盈浅笑的翦水双眸望著他,丝毫不见她有惊恐惧怕之色。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过路人有些不敢置信,这个美人,如此胆大。
「为什么不能笑?」风入画笑问,对过路人霸道的威胁完全不当一回事。
「命在旦夕。」过路人故意恶声恶气的恫喝。天知道这有多么困难,单是和她靠得如此接近,他便有种难以克制的意乱情迷,再见那风华细致的容颜,彷佛陶瓷般一碰便碎的柔弱,都让他於心不忍。
「为何呢?」
「因为我若得不到想要的秘密,便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他话虽如此说,心下却很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你不会。」风入画有恃无恐。
「何以见得?」
「杀了我,秘密便永远都是秘密了,你是聪明人,怎么会做蠢事呢?」风入画笑著解释。
「哈哈哈——」过路人闻言,一阵朗笑,松开了他蛮横的箝制。「风入画,你究竟是谁呢?」
「入画便是入画,一名与世无争的女子。」
「高深莫测,机智聪敏。」
「多谢抬举。」风入画微笑颔首。「言归正传,你救出解铃姑娘了?」
「有人先了我一步。」
「谁?」
「一名黑衣人,我曾经为了追逐他和另一名黄衫女子而误入夜末央,扰了你夜思的清静。」
「喔,原来那夜你莫名其妙出现在夜未央,便是为了追索两个神秘人啊。」风入画回想起那夜的初次见面,不知是喜是忧?是福是祸?
「这黑衣人并非普通人,正是百里传香。」过路人再探,仔细观察风入画脸上表情的变化。
「百里传香?!」她显得十分惊讶,两人不是已「心照不宣」了吗?他为何又有此一说,难道他不明白她的暗示?
「人人都说你风入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於百里传香,你知道些什么?」
「百里传香和你过路人一样,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不知是何门派,也不知是何来历,更不曾有人见过其容貌,行走江湖的一贯打扮便是笠帽黑衣、黑纱罩颜,行事亦正亦邪,却从未枉杀,独门暗器冷香无形箭,专杀人於无形,江湖中人人为其闻之丧胆。」风入画仿佛背书似的,一字一句,没有停顿的说出来。
「仅仅如此?」
「入画知道的,就是这些。」
「我不明白,上回我追『百里传香」,至夜未央时便失去了『他』的踪影;方才,
『百里传香』却又在夜未央现身,这令人不得不怀疑,『百里传香』和夜末央是否有著什么关系?」过路人试探性的问。
「这是你过路人该调查的事,不是入画所能帮你解答的。」
「你是夜未央的主人,如此说来,岂不是推卸责任?」
「我不帮忙,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夜未央非江湖派门,与世无争,而百里传香是江湖中的高手,夜未央不愿和他有所牵扯冲突。第二个原因,入画虽识武艺,不过仅止於防身,侍剑剑术虽不凡,但和百里传香毕竟相差甚远,夜末央若对百里传香展开调查,依百里传香行走江湖的脾气,我们绝对是死路一条。第三个原因则是入画尊重你过路人的脾气,你一向日空一切,唯我独尊,能力所及之事岂容别人插手?以你的能耐,绝对有办法查清楚百里传香和夜未央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入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风入画巧笑道。
听完风入画的长篇大论,过路人不得不感到钦慕,「好一张能说善道的嘴,好一层深谋远虑的聪慧。入画,天下女子的美貌在你跟前皆成了粪土,天下女子的智慧加起来,也怕不及你二分之一。」
「宿命如此,是福是祸,却也难说。」风入画受此赞美,不但没有欣喜雀跃的表情,反而有种淡淡的哀愁。
「端看你如何选择。」过路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他不明白风入画的来历,但多日来的察言观色,他料定她此刻必定是在正邪之间摇摆,她的心思是良善纯正的,却有一股他至今无所知的邪恶力量牵绊住她,让她无奈,她身不由己。
那个邪恶力量委实令人恼怒,过路人誓必要揪出他的真面目。
「唉!」风入画幽幽的叹了口气,「夜深了,你早做歇息吧。」
世上有许多事,原是无奈又不可对人言,知心如他,也难明白啊!
世上只有情仇不可抛,风入画任是再绝顶聪明、机智过人,终究也是束手无策。
也罢,端看缘分吧!走一步是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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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了。
风入画感伤的注视月塘中的涟漪。
清波皓月,繁星点点。
过路人心中亦是若有所思,两人就静静的,沉默无语。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风入画幽幽的打破沉默,「七日约期已至,明日便是分离之时了。」
「分离……」过路人也难得的出现一丝怅然。「我俩真的会分离吗?」
「你说呢?你希望分离,还是不分离?」
「不分离。」过路人毫不考虑的回答。
「何故?」
「莫名。」
「莫名?」风入画闻言,嫣然一笑,「何不明言,是尚未得到你想知道的秘密。」
「秘密是秘密,你是你,不可混为一谈。」
「果真如此,则是入画之幸了。」风入画语气中多了感动。
「你呢?是希望分离、还是不分离?」过路人柔声问道。
「希望分离,也希望不分离,十分矛盾。」
「为什么?」
「我和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风入画月兑口而出。
「我知道。」过路人对她此言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你知道?那为何还希望不和我分离?」风入画感到不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宿命的牵扯。」
「宿命的牵扯?」
「不说这些。」过路人忽然改变了话题,「既是最後一夜,自然不可虚度,我们就讨论个特别的吧。」
「什么呢?」
「六月筝。」过路人笑了笑,「谈谈你对六月筝的认识。」
「六月筝,十八神乐之首,是至刚至阳、如烈火般撼人的乐音,在江湖流传已百年,数十年前,由琴痴陶百弦所得,为百琴宫镇宫之宝。相传天下除琴痴陶百弦之外无人能弹,但不久前,你过路人却扭转了这个说法,在百琴宫大显身手,一曲『月儿高』弹得百琴宫摇摇欲坠,吓得琴痴陶百弦面如土色、双手奉上六月筝,因此,这六月筝目前在你过路人手中,你是第二个能弹奏六月筝的人。」
「你所知道的,是六月筝流落江湖之後的故事,关於六月筝的来由,及其中所蕴藏澎湃汹涌、至刚至阳热情的原因,你可明白?」
「这我可不知道,那不是百年前的事了吗?」
「唉!」过路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六月筝里,隐藏著一个极美、极凄凉的爱情故事。」
风入画闻言,睁大了双眸,听过路人继续娓娓道来。
「数百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名人人闻之丧胆的剑客,他在当时可说是打-天下、难逢敌手。这样一个高人,可惜并非正派人士,他行事阴狠邪恶,却又足智多谋,为整个武林蒙上一层阴影。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邂逅了一名天仙般的温婉女子,那名女子扭转了他的一生,不仅让他弃邪从正,更和他退出江湖,过著舆世无争的生活。」过路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夫妻俩晨昏与共、浓情蜜意,由於那女子弹得一手好琴,这多情男子便亲自寻访良材,裁制成一具雅致的琴身,可惜,琴弦尚未装置完成,黑白两道的昔日仇人竟皆来寻仇,在他一日返抵家门後,发现心爱的妻子竟倒卧於血泊之中,全身伤痕累累,更可怜的是还身首异处,月复中尚有六个月大的胎儿。」
「嗄?」风入画发出轻呼声,「太残忍了,她只是个温柔的弱女子,为什么遭此毒手」
「男子和你有同样的愤怒和悲痛,看见爱妻惨死,他心中压抑的邪性便又熊熊窜起,他用针线缝全爱妻的尸首,再拔下五根爱妻黑亮细长的秀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五根秀发浸泡在自己和妻子溶调的血中,秀发在血中泡上六日,说也奇怪,它竟似有了魔性,男子将它们置於先前所制成的琴身上,成了雅琴的五条弦。」
「那琴便是六月筝?」
「琴完成时为六月,兼以男子内心的熊熊仇恨,酷热似炙夏之阳,故名六月筝。」
「难怪六月筝是至阳至刚的乐音,原来其中所含的,竟是-个多情男子的至恨与至痛。」风入画闻之动容。
「完成了六月筝後,他葬了爱妻,重返江湖,立誓报仇。」
「我不犯人、人来犯我,也难怪他要报仇。不过,他怎么知道仇家是谁呢?」
「凡是过去与他结过怨的,不论因由,不论是否是杀他爱妻的凶手,他全数不留活口,百人之家,也绝不存一人。」
风入画不敢置信的问道:「如此一来,他杀了多少人?」
「数以万计,可怕的是他以-敌万,尚能全身而退。」
「那必是胸中一股恨意在支撑。」
「不错。为爱妻报了仇後,他回到爱妻的墓前,弹起六月筝,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最後,抱筝而亡。」
风入画想起一个多情男子,心性至邪至恶,却也至情至痴。为妻造琴,不远千里复仇,在妻坟前大弹七天七夜的琴,那六月筝何等刚烈,他如此不眠不休弹奏七日夜,五脏六腑必定尽皆损毁,手指也必磨蚀焦黑,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面对妻子的坟冢,便好似和妻相对而坐,如伊人在畔,他弹抚著由爱妻发丝制成的琴弦,便仿佛轻拂著妻子如乌缎黑瀑般的秀发。
好深沉的哀怨,好撼入的痴情!
风入画不知不觉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痛,痛那温婉女子无辜的香消玉殒,痛那至情至性男子感天动地的金石情真,痛那六月筝所背负的至爱至悲与至恨!
唉!她不懂自己,几时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入画……」过路人见她泪流满面,遂轻唤她。
「这个故事让我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细声哽咽道。
「我知道。」过路人情不自禁的将她揽人怀中;风入画依偎在他伟岸的胸怀里,不知为何,她丝毫不感到陌生,只有似曾相识的依恋。
我知道的,入画,你会情不自禁的流泪,那是自然的,因为故事里那个温婉无辜的女子,正是你的前世啊!
你明白为什么我可以轻易的撩拨六月筝吗?原因无他,只因此筝,原是我为你所制。
当时遭逢巨变,我曾在琴上留下血咒,能弹六月筝的,只有我和你,不论轮回几次,六月筝便是助我识你的凭媒,能弹奏六月筝的女子,便是我挚爱的妻。
回想前世所遭逢的至悲至痛,过路人仍感椎心。
他前世原就是个邪心之人,虽为爱弃恶从善,但邪性本质终究是压抑、而不能涤尽,後又遭逢巨变,一腔怨怒之火引燃了潜在的魔性,又在极度愤世嫉俗之下,抱琴而亡,腾腾的怨气邪气虽经轮回转世,犹难消弭平息,因此他生来体内,便有一股邪气。
他过路人幸逢恩师无上道人点化,明白了前世曲折,在恩师扭转教导下,修练身心,以正气压制邪气,不至於在人生方向走偏。虽然偶尔当他发怒生气时,会不能克制好杀戮的魔性,但他问心无愧,从未错杀一个好人。
因此,前世的他,是邪中有少许正;今世的他,却是正中有少许邪,命运已经迥然不同了。
当他受了恩师点化,想起了前世的种种,便一心一意想寻找他那挚爱的妻子。
他那温婉娇美的爱妻,今世是成了什么模样呢?他屡次如是自问,只是始终未有答案,因为茫茫人海里,竟没有一个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倩影,直到遇见了风入画。
入画便是他苦苦寻找的妻子,不用六月筝试验也可肯定,感觉是准确而骗不了人的。
但令他担心的是,前世的入画是个温柔的单纯女子;今世的她,却十分神秘、颇有来历,是个绝顶聪明的倾国佳人。两人的立场又嗳昧不明,是敌是友,尚且未定,他们未来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过路人不愿、也不敢再多想,只是更紧的搂著怀中纤美的佳人。
他挚爱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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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皓阳天,在镇江通往金陵的一条偏僻小道上,一名头戴笠帽、身穿紫衣的青年男子,独自缓缓走著。
笠帽下的容颜冷酷而深沉,英俊却隐然有股腾腾傲气。粗浓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方正刚毅的脸庞,紧抿的嘴唇,未见一丝-毫牵动。
一张没有表情,没有笑容的脸。
虽有上天赋予的英俊相貌,却让人望而生畏,寒彻心扉。
唯有心系仇恨,经历过至悲至痛的人,才会有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这名紫衣青年一步步的走,天下之大,或许也没人可以喝令他停留。
偏僻小径,密林夹道,他不怕埋伏、不怕暗算,就只是一心一意往前走。
前方扬起了打斗声,声音距离他愈来愈近,只是他没有打算、也没有必要停下来。
打斗的人群出现在他视力可及的范围内了。
他看见一名满身是伤、血流不止的人,迎面踉跆而来,近身直追的是十来个戴著白色面具的神秘人。
那重伤之人看见他彷佛看见了救星,更拚命朝他奔来。
紫衣人并未停下脚步,他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救人,他没有兴趣!
只要那十来个戴著白色面具的家伙不拦阻他,妨碍他,那他紫云烟便对此事视而不见!
可惜,那些戴面具的人显然不明白这一点,在重伤的人奔到他身後,企图寻求援助时,那唯一戴著青色面具、该是为首之人,便气焰高张的开口:「臭小子,莫非和这叛徒同夥?」
「你的口气实在令人讨厌。」紫云烟以冷淡的声调、不带感情的说。
「呸!识相的快滚!面具神宫你惹不起!」
紫云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只是冷冷的、倨傲的看著这一群戴面具的人。
「还不滚?!呆呆站著等死吗?」戴青色面具之人大喝。
「我等你开口道歉。」紫云烟维持一贯冷冽的语气。
「道歉?!我道你娘个屁!」戴青色面具的人愤怒的咆哮出粗话。
听到「娘」字,紫云烟原藏在笠帽之下深沉的双眸,倏然露出了凶光,他冷冷的取下笠帽,用比十二月天还冰冷的语调说:「不道歉,就得死。」
「死」字一出,手中的笠帽便飞掷了出去,笠帽竟似有了生命,直取众人项上人头。
片刻,阳间便少了十三人,阴间却多了十三鬼。
连哀号都来不及出口,戴面具的十三人已然身首异处。
笠帽又乖乖回到紫云烟的手上,并末沾染一丝血迹。
多可怕的杀人手法!
紫云烟戴好笠帽,便要举步,继续他的旅程。
不料一只羸弱的手却揪住他的脚,他冷冷的瞪著那伤重即将不治之人。
「你有什么遗言?」紫云烟念他生命将尽,当作有缘,便助他一回吧。
那人伤重得无法言语,只从衣襟里掏出一羊皮。
「解……开……它……」他有气无力道。
「解开什么?」
「羊……皮……秘……密……啊……」说完,他也断了气了。
羊皮的秘密?
紫云烟摊开了这张羊皮,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一张空白羊皮!
空白的羊皮中藏有什么秘密呢?这个人为了它,竟不惜牺牲性命!
唉!可怜人。
紫云烟一时慈悲心起,便往林内寻了处静地,将那人的尸首埋葬。
他将羊皮置於怀中,继续往金陵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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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钤客栈关闭至今是第十五天。
与解风约定的时日已到,过路人要来验收成果了。
他摇著白玉骨扇,推开风铃客栈的大门。
一把明剑,冷不防的迎面而来。
过路人微笑避过,解风则持剑步步进逼!
嘿嘿,我解风可是难得-见的武学奇才,旁人一套功夫学一年,我却只要一天!
这八式追月剑法,他苦练这半个月,可已是招招熟练、式式精采,今朝便要教过路人甘拜下风!
可惜,这一切竟只是幻想!
交乎数百招後,过路人一道气功挥偏了他的剑,接著便极迅速的以白玉骨扇抵住解风的心窝。
现场桌椅毁坏,木屑横飞,比试终了。
连追月剑法也胜不了过路人?!什么八大神器之二,分明是夸大其辞!害我白练了半个月,我口不一、口不一、口不一!
解风挫败的大叹:「我输了!」接著他委屈的说道:「不过,我告诉你,我真的有认真在练,是你自己功夫高得不像人!」
「我知道你有下功夫。」过路人收起了抵住解风心窝的白玉骨扇,摇头纳闷道:「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剑在你手中的威力,和我预计的差距甚远呢?」
解风不解其意的看著他。
「我问你,你是在什么心情下练追月剑的?」过路人问道。
「想扳回面子,想重振威风,想击败你,想报复你以妹威胁之仇,想扯下你令人愤怒的骄傲!」解风一口气,挤眉弄眼的说了许多,「当然,也希望练成了追月剑法,日後气焰就能像你那么嚣张,感觉也很不错呢!」他忽然换上了一张嘻皮笑脸,谄媚的垂涎道:「可是结果证明,你还是技高一筹。喂!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什么商量?」过路人忍著一肚子笑意。
「你收我为徒,把你一身功夫教给我,我也不用练这劳什子的追月剑法了,你说好不好?」
「有眼无珠。」过路人摇头笑道。
「谁?」
「你。这追月剑的威力,竟让你说得一无是处。」
「分明没用嘛,连你也打不过。」
「这其中有盲点,你并未达到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
「但是……我已经尽力了啊。」解风觉得十分委屈。
「错不在你,应是你後天缺少了什么。」
「缺少什么?」解风问道。
「不知道,待我去夜末央请教风入画。」过路人说完便要离开。
解风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我妹妹……」
「你在此等候,待会儿我会将她带回来还你。」过路人笑著由他手中拉回自己的衣曲,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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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解风无法发挥追月剑的至高威力感到纳闷?」宝桥上,风入画浅笑盈盈的问道。
「不错,我对解风的能力十分了解,事前我更以解铃相激,企图激起他的好胜心。按理说,追月剑在他手中的威力绝不仅止於此。」过路人说道。
「解风是你万中选一的,先天的条件加上後天的修为,论心性、机敏,皆是追月剑的不二人选,最重要的是,解家独传的水步翦云,配合追月剑,更能将剑法推向登。」
「你知道这些事?」过路人颇感讶异,武林中知道水步翦云和追月剑法是相得益彰的人并不多啊!
风入画果然不是普通人!
「天下事,少有入画不知道的。」风入画自豪的回答。「好比你背上的御日剑,你心中的人选,除了不二的正气之外,尚得有令人惊骇的傲气,且必须练有『后羿取日』这门功夫,傲气融合剑气,再以『后羿取日』的必杀绝招相互运用,御日剑的威力,只怕无人能挡。」
「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如此,你想必也知道解风无法达到追月剑至高威力的原因了」
「知道。」风入画淡淡说道。
「你有条件?」
「是的。以你我的交情,这么做未免小气,但这是夜未央的规矩,入画伸出援手,就得附带条件。」
「是什么条件?你说吧。」
「很简单,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能力所及,又岂会不愿意?」
「在我面前,将你最得意的一套掌法『长河落日』演练一回。」风入画笑说。
「只演练一回?为什么?难道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一套功夫,只消看上一遍,便学得通?」过路人若有深意的问道。
「不可能之事,你不可瞎猜。我只是听闻,你曾以这套掌法击垮了城南一处石室,惊天动地,令人丧胆,入画不过是想见识一番罢了。」
「如此简单?」
「你若不愿意,入画也不强人所难。」
「好,我便让你开开眼界。」过路人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赌注。「我已答应你的条件,你现在可以说了。」
「你知道,不论御日剑或追月剑,都是神器中的『心剑』,心剑的掌控者,自然是持剑者的心,可惜,持剑者并非铸剑之人,一把通灵宝剑在铸剑完成之日,便已点上『剑心』,後来持剑者固然要和宝剑有缘,但也不能忽略,人心必须和剑心契合。」
「你的意思是解风未掌握到剑心?」
「他是无力掌握剑心,因为他缺少媒介管道。」
「媒介管道是指什么?」
「心谱,一本十分远古的书籍,它专记载心力方面的修为,打通心眼窍孔的方法。」
「心谱。」过路人倒是第一次听说。「心谱今在何处?」
「碧樟林内的面具神宫。」
「碧樟林。」过路人听过这个地方,据说该处密林丛丛,由外向内望,不能见物,十分神秘诡异。
「常人或许进不了碧樟林,但绝对难不倒你。」风入画笑道。
「你对我倒是挺有信心。」
「奇门遁甲之术对你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这样的高人明眼一瞧,便可轻易瞧出阵眼所在了。」
「你呢?你是否也有同样的能力?」
「那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我可以不必回答你。」风入画慧黠的笑道。
「你真是令我害怕。」
「为何呢?」
「以你这样的聪明和才能,若是邪道中人,过路人将十分痛惜。」
「入画不是江湖中人,岂会有正邪之论?」
「不是江湖中人,为何会尽知江湖中事?」
「兴趣所在而已。」
「真是兴趣所在,抑或是生存所必须?」过路人沉声问道。
风入画闻言,笑道:「你要这样多疑,那也只好由著你了。」
「入画。」过路人忽然深深的唤了她的名字。
风入画默默的凝视著他,竟意外的在他眼眸中读出了炽热的关心,一种毫无保留的感情,再自然、再诚挚不过。
「相信我的能耐。」过路人正色道。
「我比谁都明白你过人的能力。」
「那就让我帮你摧毁那股压迫你的力量。」
风入画闻言,惊愕的睁大了双眸。
他明白!她什么也没说,他却由察言观色间,推敲出了一切!
「你知道吗?世上有两种力量是无法摧毁的。」她略带淡淡的哀伤说道。
「什么力量?」
「情与仇。」
过路人闻言,倒抽了口气。伊人的暗示已经十分明白了。
情与仇,操控她的那股黑暗中的力量,自不可能是仇了,他肯定是无法摆月兑的情!
是亲情,或是爱情?以目前情况衡量,过路人可以肯定绝对是亲情!
父母家人,或是师亲尊长。这些人中的某些,和他过路人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在暗处布置著看不见的天罗地网,等著他往里跳!
风入画只是一个饵,一个香甜诱人的饵!他只要迷上了这个饵,便要万劫不复了。
唉!命定的劫数,宿命的姻缘,他注定逃不开,明知是万丈深渊,也毫不犹豫往下跳。
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入画便是他欲得的虎子,他挚爱的妻!
「我明白了。」过路人淡淡说道。
「你明白我的暗示,就该知道自己的危险。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风入画狠著心,推波助澜劝他断了对她的这份感情,以免愈陷愈深,最後便真如义父所料,必须为她而死。
这原本便是一桩无形的安排了。
风入画明白自己的魅力,从第一夜织星亭中相见,她便已经深深吸引住过路人的心神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以美貌、神秘感,和锦绣般的才气,让过路人对她倾心。
更有夜未央七日的约聚,这七日内,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相处愈久、感情愈浓,她不讳言,过路人已经掉进了她所编织的柔情网中。
他虽仍对她有所怀疑,但那又如何呢?风入画已经深植他内心,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了。
一切都照著义父的预料演变发展,只是一件事,义父却少算了。
他没算到,她表面上是冷如冰霜、不动七情六欲的女子,但一朝动了情,却又是炽热非凡。
她在猎取过路人的心时,不小心也将自己的芳心赔了进去。
她也深陷在柔情网中而无法自拔,过路人不可一世的狂傲,顶天立地的气概,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倾心。
明知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义父是扶养她长大的人,过路人的性命却是义父誓在必得,她不忍心看著过路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却也不能忤逆义父的命令。
风入画直感痛苦及矛盾。她只能尽可能的暗示过路人,只要他离开了她的身边,义父要取他的性命,便不容易了。
只是分离未免痛苦,但生离总强过死别,她可以承受他离去的苦,却无力承担死别的痛。
「任是前路千劫百难,我也不会放开你。」过路人毫无顶警的执起风入画纤白的柔荑。「入画,你可知我们——」
「我答应你的事做完了,你是否该履行你的承诺?」风入画不让他把话说完,她害怕他的肺腑之言。「我等著大开眼界呢。」
过路人深叹了口气,默默放开了伊人的手。
「请。」
风入画微笑著,和过路人离开了宝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