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凝神细看那两张图。无论怎么看,也只看得出这两张图是一模一样的,只有新旧不同而已。另外再有就是谢春复取出的图纸上有几处斑驳的污渍,象是浸了油渍,纸变得暗青透明。污渍中还有几条弯弯曲曲的锈迹,好似蝌蚪蚯蚓似的。
谷寻崖用指肚轻轻抚模,触手滑腻,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怎么会浸了油?”细模又不象油。“怎么会?”谢春复惊奇地道:“这锦囊我一直收藏得好好的,怎会沾到油?而且前两天我还取出来过,什么也没有,怎么……”他猛地一拍额头,醒悟道:“不是油渍,而是血渍!”“血渍?”“对,前几天,我替你疗伤时,这锦囊不小心从怀里掉了出来,掉进了擦洗伤口的血水里。锦囊湿了,这图纸也浸湿了几处,我用草纸吸干了,见纸毫无损伤,就夹在书页中阴干,将锦囊洗净晾干后,又装了进去。水湿过必定有痕迹嘛!”
纸浸过水之后会有痕迹是再自然也不过了,可是为何会有不同的痕迹呢?这些弯弯曲曲的线又是什么?不同寻常的纸墨制成这样两张一模一样的拓形图,难道另有喻意?
谷寻崖一面冥思苦想,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沿着那些锈迹游走。其他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目光不约而同地随着他的手指在动。谷寻崖忽然双眼一亮,闪过一念,月兑口道:“这是……”“是字!”古悦修也番然醒悟——那些是用隐形墨写成的字,只有用鲜血才能令其显现。
谷寻崖不再说什么,将食指放过口中。古悦修来不及阻拦,他已咬破指肚,鲜红的血立即涌了出来。他以血擦图,抚过之后就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血很快渗入纸中,就变得透明,暗青中显现更多的铁红色的痕迹。
一根指头上的血也只能浸透巴掌大的一片,很快血就流尽了。谷寻崖再想咬破中指时,手却被古悦修抓住了:“你受伤失血,补都还没补过来呢,别再浪费了。”“这叫浪费?”谷寻崖不以为然地道。“为给你补血,人参、灵芝不知用了多少,你现在一滴血足够一两银子。”古悦修道:“还是我来吧。”说着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等等。”黄除强阻止道:“这么大一张图,要用多少血才涂得完,既然血水也可以显示字迹,不如先打些水来,再找把软毛刷子来。”
“我去取。”古悦己说着,转身就出了门。不一会儿,东西都备齐了。古悦修割了血到清水中,待水变成红色,徐扶弱就用软毛刷沾着血水将图纸细细涂了一遍,静观其变。只见纸由白变为透明,显示出许多斑驳的锈迹,只是不若谷寻崖以鲜血涂出的字迹清晰,可是这些痕迹又不完全象是字,上下左右会不连贯,顶多也只是些零乱的笔画而已。
众人看了许久也不得其解。谷寻崖试着将两张纸叠起来,图样完全吻合,但那些笔画反而更杂乱无章了。再试着颠倒过来,还是不行,他想了想,又将一张图翻转了一下。刹那间,有众目睽睽之下,两半月珏的图样合并成一个圆形的玉佩,还可以清晰看到两个字“天门”,而在图的两旁也显出几行完整的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长江奔流至此还。”
“天门玉匙!”徐扶弱和黄除强异口同声地惊叫道。谢春复连连点头,低喃:“原来如此!”“什么是天门玉匙?”古悦己迷惑地问。“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黄除强道:“五百年前,有一位高人,他兼修内外软轻功及兵暗器,武林人都称他为姚公。他一生又豪侠仗义,所以人人敬重。他创立了草木堂,纳徒授艺。因为他的要求苛刻,所以他生平只收了七个徒弟。”
“而这七个徒弟中就只有七徒弟欧阳凌羽尽得其真传。”徐扶弱接道。“欧阳凌羽的事我也听说过。”古悦修道:“起初所有人都说他是大魔头仇代天之子,搅得武林不宁。后来却是他挽救了武林。”“不错!”黄除强又道:“他不惜背负噬师的骂名,又险些丧命于亲生母亲欧阳月手中,可他后来去尽弃前嫌,拯救武林于危难。草木堂后来分裂为几个门派,其中就有百余年后的百草门的前身。”
“姚公的各个弟子都学有专长,只有欧阳凌羽兼修诸种武功,所以他后来就将自身所学所悟撰写了一本武功秘笈,连同无极岛的大半财宝埋于一处,这就是后人所说的‘天门宝藏’。”徐扶弱接道:“这批宝藏无论谁得到,都会扬名立万,雄霸江湖。”“可这天门宝藏在哪里,几百年来一直是个谜。”黄除强又道:“欧阳凌羽将宝库造好后,就用上好的蓝田玉雕成玉佩,既是寻宝图,又是宝库的钥匙,人称‘紫岚玉’。”
“我知道。”古悦己抢先接道:“就是二百七十年前,被称做‘武林三宝’之一的紫岚玉,另两宝是‘武林至尊令’和顾晓风。”“但顾晓风得到的紫岚玉是假的,不过是有人借此挑起武林风波,欲置顾晓风于死地。”古悦修道。
“其实真正的紫岚玉早在四百多年前由宝藏引起的第一次武林纷争中,散于世间了。”黄除强道:“顾晓风在第一眼看到紫岚玉时,就断定这是一个天大的圈套。但他被称作‘一语定乾坤’,也确有过人之处,他不但利用假的紫岚玉平复了一场武林浩劫,还收集到多半个紫岚玉,并由残存的玉珏复制了一块新的玉佩,这就是‘天门玉匙’。可这个秘密被埋藏了起来,直到一百多年前,真相又被世人得知,才又掀起第三次纷争。”
“一块小小的玉佩竟然能一再掀起风波,好可怕啊!”古悦己呷舌不已。“可怕的不是玉佩,”谷寻崖冷冷地道:“是人心!贪婪的本性!”黄除强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
“可是这一次纷争却毫无结果。”徐扶弱接过话尾,道:“不少人煞费苦心,仍不能从‘天门玉匙’上找出奥秘所在,渐渐地所有人都认为‘天门宝库’、‘天门玉匙’只是个天大的谎言而已。因为几百年下来,从未有一个人见到过实实在在的宝藏。很快‘天门玉匙’就从让人抢得头破血流变得一文不值。后来,它就到了当时百草门门主古淳风的手中,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了。这古淳风只怕就是你们的先祖吧!”
“关于半月珏,从未有人对我们提起过。”古悦修道:“只是,都过了几百年了,到如今居然还有人对它虎视眈眈,可见它必定藏了些秘密,而古家首当其冲做了牺牲品。”“所以,我们才要赶快找出这其中的秘密,及早阻止荆天问继续为祸武林。”黄除强道。
“当年武当门是以‘四象剑阵’才除掉荆天问的。时隔多年,他的武功必定又精进了不少,要除掉他……谈何容易!”黄除强叹息道:“当日剑阵的四位道长,玉真道长已经羽化,玉清道长四处游方,行踪不定,只有玉虚跟玉玑两位道长尚在武当山,就算找到玉清道长,这四象剑阵也是残缺不全了!”
“那武当弟子众多,难道就没有练成此阵的吗?”徐扶弱问古悦修。古悦修摇摇头,道:“当年我还在山上学艺时,师父也曾起意要将此阵法传下来,但始终找不到四个合适的门徒来演练。”“但毕竟荆天问是武当的叛徒,他们武当派总该想个办法吧!”徐扶弱道,他早先跟武当派有些瓜葛,是以言辞中有些不太客气。
古悦修沉思片刻道:“不然我跟二弟回一趟武当,将此事回禀找师父,看看师父有何计策?”黄除强点头道:“此事原该跟你师父回禀一声,毕竟此事牵连到武当一脉。”“那我们即刻上路。”古悦修道,回头看看始终沉默不语的谢老三和稳坐钓鱼台的谷寻崖,他们师徒二人好象一下变成的局外人,对此一言不发。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武当山紫霄宫,玉虚道长正打坐在蒲团上。他年逾七旬,须发似雪,几绺长髯飘在胸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古悦修已将事情原原本本对他讲了,他微闭双眸,手捋长须,许久沉吟不语。
“师父,这要怎么办?你倒底说句话呀!”古悦己按耐不住,催促到。“二弟,稍安勿躁。”古悦修轻斥。玉虚道长轻捋长髯,缓声道:“为师早有意,想在你们这一代弟子中找出四个武功、资质相若的弟子,将这‘四象剑阵’传扬下去,只可惜……哎——武当门下的弟子虽然众多,但大多良莠不齐,始终凑不齐人数。那荆万一深得武当真传,想要除掉他,只有用‘四象剑阵’方能做到。”
“那师父如今能找到几人?”古悦修问。“你与通明武功内力都在伯仲之间,己儿当年的功力要弱一筹,不知近来可有增长?”玉虚道长看看古悦己。古悦己骚骚头,羞赧地道:“弟子的武功比大哥,还是不及。”“不过经这几年的历练,为师看你的功力也有所提升,勉强能凑个数吧。”玉虚道长微笑道:“只是还差一人。”“师父,弟子……”古悦修欲言又止。“修儿,有话不妨直说。”玉虚道长宽厚地道。
古悦修思忖再三,才犹豫不定地道:“弟子倒是有一人选,只是……”“只是什么?”玉虚道长问。“只是他不是本门中人。弟子想,这‘四象剑阵’乃武当秘传,不适于外传。”古悦修试探地道。
玉虚道长观其神便已明白他心中顾虑,便问:“你且说说此人的武功修为如何?”“他的武功绝不在弟子之下,而且他也惯于用剑,剑法也与本门有些相似,俱都是以柔克刚。”“大哥,你说的不会是他吧?”古悦己惊疑地问。古悦修无语,似是默认了。
“此人是谁?”玉虚道长微讶地问。“他叫谷寻崖。”古悦己满月复不满地道。玉虚道长沉吟道:“莫非是你们一直要寻找的三弟么?”“正是。”古悦修回到。“他既是你的兄弟,自是比你还要年幼,却能与你在伯仲之间,那他必定颇有慧根哪!”
古悦修浅笑道:“若是他肯再努力些,只怕会在弟子之上。”“噢?”玉虚道长双眼雪亮,绕有兴趣地道:“为师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位兄弟。”“他日前受了重伤,武当虽离弟子家不远,可他恐还难以承受一路颠簸。”古悦修歉然道。“那为师就随你前去会他。”玉虚道长毫不犹豫地道。
“师父,他怎么配劳动您老人家的大驾?”古悦己不可思异地嚷道。古悦修显然也是大出意料。玉虚道长微笑道:“此事不单单关系到你们古家当年的血案,也关系到武当的声誉,为师自然义不容辞。既然修儿对他如此另眼相看,为师也想见见他,说不定真能练成‘四象剑阵’,早日除去荆万一,也可免江湖一场劫难哪!”“那师父就不在意武当的武功外传吗?”古悦己问。“为师自有道理。”玉虚道长胸有成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