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偌大的云霞山居里,独留椒玉轩烛火通明。
坐在桌前,宋星脉望着手中泛着青亮光芒的短刀。
稍早,爹爹虽将师父再留下数日,让她暂时放了心,不再为师父的去留而难过,但她可没忘记,师父口中所说的话语””
“星儿,我留下,不代表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如果你还是如此妄为,就别怪为师断绝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师父这次还真把话说绝了。”她喃喃低念,细眉不自觉地打起了皱褶。
“为了这把短刀,我就要失去一个好师父、好父亲,这样值得吗?”
缓缓抚模刀身,她又低叹一声。“得到这把稀有珍宝又如何?让师父留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那么,我又在犹豫什么?师父不就是要看我的表现才决定去留吗?
若是让他发现这把短刀,肯定会拂袖而去的。”
虽然她一向以夺取珍奇刀刃为乐趣,但也犯不着为了这把刃而惹恼师父,失去了向来疼宠自己的好师父吧!
“算了,还是趁师父没发现之前,物归原主吧!”
心念才下,宋星脉随即动身前往。
索府内,花园亭阁里,两名气质迥异却气势非凡的男子分坐两侧。
“索敕,青鸟被窃已是事实,你再内疚也没用。”手摇扇子,蓝眸轻瞟,男子依旧是一派自若的潇洒样。
索敕冷硬的脸颊微微抽搐,而后仰首喝尽杯中酒。
“砰”一声,酒杯碎裂伴随着他的低吼响起。
“该死!你凭什么可以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青鸟已失,我俩都必须承受族里的苛刑不是吗?”就是看不惯他轻松自若的笑颜,在这紧张时刻更碍人眼。
“索敕,你失去该有的冷静喔。”他的嘴角带着轻笑,丝毫不因素敕的怒斥而有任何反应。
“你今天来,该不会只为了管我心情如何吧,若是,就请你离开,我还有事待办,不便陪你。”站起身,他僵硬身躯透露出紧绷的怒意。
倏地,一道疾风掠过,俊美无俦的男性面孔正带着无害笑容挡在他身前。
“走开!”索敕紧握拳头,压抑怒气。
“这么沉不住气,任凭你有再大本事,依然寻不回青鸟。”语音轻柔,蓝眸里精光闪现,如一道透视光束直射进索敕眼底。“如果只是担心即将到来的责罚,你不该是这般气急败坏,应冷漠以对才是。”
“你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忽地,一道细不可闻的足音落入耳中,他扯唇淡笑,搁至索敕肩头的扇柄一收,旋身再度坐回椅上品酒。
“坐下来,静待猎物上门吧。”
索敕转身面对他的沉稳,神情是无法置信。“你以为那贼人会去而复返,等我们去擒拿他?”若是这么简单,他也不必劳师动众的搜寻贼厮。
他举杯就口。“如果你能静下心来,或许就不至于这么疏于防备了。”
“你是什么意思……”话未尽,只见他提气纵身,动作之迅速叫索敕反应不及。
须央间,他的身影已飞掠层层红瓦,挡住了正欲往下一跃的夜行者。
“想必你就是那名窃贼?”语气虽是询问,却十足肯定。
宋星脉明胖圆瞪,几乎难以相信,自己会失去了辨音能力。
不!不对!若非此人轻功甚高,她应该听得到他的足音,但是,会这门无影幻踪的人就只有师父啊,莫非……“你是谁?”
他抱胸而立,蓝眸一瞬也不瞬的直盯着面前,一身警戒且无惧的大眼。
藉着明亮月光,他可以清楚的将她看个仔细。
他目光大胆且缓慢地扫过她的窈窕身段,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落在她仅露双眼的脸上。
好个慧黠明亮的双眸,也难怪索敕会失手于她,看来性子直率的索敕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敌不过这名聪慧女子。
“你到底是谁?”他那犀利眸光看得她有些心颤,仿佛穿透了她灵魂般。
“你好像很怕我?”他不答反问,忽而又扯唇讽笑。“是啊!一个做亏心事的窃贼的确是需要害怕。”
“我不许你这般称呼我!”她是退隐忠臣的宋家千金,哪容得他如此污袜。
对住她的莹亮晶眸,他淡然笑道:“不然,你要我如何唤你?夜贼、盗匪,抑或是偷了腥的贼猫子?”
“可恶!你再唤我一声贼,我就杀了你!”虽知自己武功只有三脚猫的程度,但,她仍气不过对方的冷嘲热讽。
“怎么?动怒了,如果你不是贼,半夜三更私闯索府,莫非……”他不怀好意的扫视她,那样赤果果的审视,彷若她未着寸缕。
宋星脉直觉自己被轻薄,她心一气,随即冲向前对准他的门面就是一拳。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攻势,他立住不动,不闪不让他不出招,却一举擒住她的小手掌,反身将她搂入怀。
“内功不弱,掌风却不足,你准备拿这蹙脚功夫杀我吗?”他眉眼都是笑意,似是嘲弄她的不自量力。
她回眸怒瞪,这一瞪,却晃了眼。
蓝色眸子!?
湛蓝如海,深遂幽远,浅笑中不失精锐,淡漠中不失温暖。
他……到底是谁?
“大敌当前,恍憾失神是一大忌,你,不配当贼!”眼底笑意顿失,一抹肃冷掠至,宋星脉冷不防身子一颤,纵使紧靠在背的胸膛如何滚烫,也不及他倏地变冷的蓝眸。
“你捉我做什么?”她尽量压抑恐惧,不愿在他面前透露出慌乱。
他低下眼,对住她的不安。“青鸟还来,你的罪刑,我从轻发落。”
青鸟?该不会是那柄短刀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嘴上漫应,小脑袋瓜则快速思索良策。
他俯,热气直逼她的双眼。“你我都清楚,你今天之所以来,是为了赤鸟,对否?”
她撇开眼,避去他灼灼目光。“我不知道什么青鸟赤鸟的,我要你马上放开我!”
“放开你吗?”他扯唇淡问,手一佣,眼看着就要扯开她覆在脸上的巾帕。
她急中生智,自发髻迅速抽出一把玉簪,别地一簪,精致玉簪瞬间变换成细密长鞭,一抽一转,气息一提,她顺利的自他怀中月兑离,飞掠至远处,与男人的冷眸相视。
“敢羞辱本姑娘的,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看着!”长鞭一周,只见男子手上迅速染上红渍,她笑弯了眉眼。“这就是轻薄我的代价,见血毒蔓筋骨,三刻钟内,你若没吃下解毒药,就等死吧!”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不假。”他文风不动,也不为宋星脉的话语所吓,一双蓝眸则直勾勾的对住面前那抹纤影。
她从不用冰簪杀人,而冰簪虽有毒性,却不至夺人性命,之所以如此说,无非是要拖延时间逃离。
但,为何他毫无动静,仿佛有随时扑过来的感觉呢?
失神间,一道疾风掠影让宋星脉警戒心起,她瞥眼望向依然站立对面的男子。他没动,莫非另有帮手?
才这么一想,那道身影已在她面前落定。“该死的贼人,纳命来!”
她纵身一跃,闪过致命一击,若非她闪得快,此刻早一命休矣!
“你们以多击寡,算什么英雄好汉。”她眸闪怒光,飘向一派悠哉的男子。“对你这个女贼,不须讲什么江湖道义?”索敕又施一招,却再度让她闪过。
“索敕,对一个姑娘家,下手可别太重。”语音轻慢,缓如和风。
索敕眸子一扫,冷冷瞥向他,森然道:“如果让这贼人逃了,你难辞其咎。”
“你言重了,这个罪名冠在我身上并不公平。”他抬起手晃了晃。“我中毒了,不方便行使内力。”
“天杀的中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百毒不侵。”索敕愤然说道,反手又是一掌,快狠的扑向宋星脉。
百毒不侵!?
恍憾间,宋星脉突见掌风将至,大吃一惊,就在她准备硬生生的承受重击时,一道力量瞬间拉走了她,却仍避不过破空而来的掌气。
“啊!”她痛叫一声,翻转落地。
忽觉胸口隐隐作痛,她低头一望,墨黑衣里已染了血渍。
她咬着唇瓣,忍受着由轻而重的痛处袭向全身。
“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乖乖交出青鸟,便可从轻判刑,你又何必硬要找罪受?”说话间,他的身影已落至她身前。
先前那般轻柔却后劲十足的力量即是由他发出,只是为何救她?他自己也不懂,或许是不忍心见女子开肠破肚吧!他如是想。
就在他伸手欲拉起她时,宋星脉愤然地拍开他的手臂。
“别碰我!”她立即起身,闪至一旁。
“你逃不掉的!”他耸耸肩,好心提醒。
宋星脉望着他,又望向索敕,明白他就是昨夜在她面前赤身的男人,也晓得他为何见到她,会这么气焰冲天、赶尽杀绝。
“杀一名弱女子,你颜面何在?”她缓缓后退,暗中斟酌着月兑逃的可能性有多少。
“对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无须手下留情。”索敕冷声言道,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的双眸忽现不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你自己办事忘记关门,怎能怪我?”
“喔,原因就是出在这里。索敕,你也太糊涂了,办事怎么不关好门呢?”男子嘴上责备着,蓝眸里却漾着兴味。
“闭嘴,停止你污秽的想法。”
男子摇了摇头。“错了,我只是为你的正常而喝采。”
“该死!”他真想杀了他。
就是现在|当宋星脉准备藉机逃月兑时,不料索敕的速度更快,豪无预警的攻势瞬间袭向她。
男子突地抱住宋星脉闪过掌风。“索敕,够了!对一个姑娘家,你下手太狠了。”
“身为靺羯族人,守护族中之宝是我们的职责,难道你忘了族中规矩了吗?”面对智星保护女贼的作风,他内心不满至极。
“我没忘,只是对一个毫无武功可言的女子动武,实在不是我们男人该有的行为。”他低首望住宋星脉略为吃痛的双眼,心中不觉一动。
莫名的念头今个微微一愣,随即淡然的撇开眼,对住眼前怒火勃发的索敕。“人既然已经捉到,我们何不先把青鸟拿到手再说。”
闻言,宋星脉不禁深感栗栗。
不!她不能暴露身分,因为她可以想见,当自己被瞧见面目会招致何种后果。
她绝不能因为自己一时贪玩而让爹爹操烦,带给家里灾厄。
绝对不行!
忍着极度疼痛,宋星脉捉住了两人对谈时机,使力挣月兑男子的胸怀。
“休想逃跑!”索敕眼尖,随即又出掌,掌风却被男子挡了回来。
“智星,你……”
趁着混乱,宋星脉迅速提气纵身一跳,几番走掠,人已在黑夜尽头消失,空气中只遗留淡淡药香。
“穷寇莫追,她已受伤,逃不了多远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他凝眸沉思。
眼尖如他,并没混过墙角随着女贼离去的紫色身影,只不过,那身影怎生如此熟悉?正思忖中,索敕愤怒的声音忽地传来。
“你做什么护着贼人,难道你不明白青鸟对我们的重要性吗?”索敕瞪着他,眼底深处十足的不谅解。
他眸光合然。“如果能够以她来诱出那些贪婪之辈,你觉得该不该议她走.”
索敕旋身冷嗤。“哼!我只知道你企图藏私。”
冷锐蓝眸扫来,眼底净是淡漠。“索敷,愤怒当口,莫让不当言辞惹祸上身。”
“你私纵要犯,有何资格管我言辞?”他简直是气疯了,几近口不择言。
“意气用事只会坏事。索敕,你失去了应有的冷静,我不想再同你解释什么,自己想清楚吧。”语毕,男子冷然转身,朝外离开。
“可恶!”索敕愤然捶墙。
他竟再一次为了那贼人而失控,下一次,他绝不会轻易让那女贼月兑逃。
他眼底燃烧着的,是誓不两立的灼烈火光!
荒山上寒风凛冽,远林中夜枭怪叫,偶尔会传来几许狼鸣,在伸手难见五指的漆黑夜里,显得分外诡谲、阴魅。
还未走到山腰,宋星脉早因伤口裂开而失去力量,瘫倒在一颗大石上。
举头遥望,人目所及全是一片黑暗,纵使胆大如她,不禁也感到惊心。长久住在山上,怎么她全然不知这山中入夜时会这么可怕?
天啊!再这样坐下去,就算她不失血过多而已,也会吸引野兽前来,将她一口吞入月复中。
她勉强撑起身子,却半点气力也提不上来,更牵动了泛疼的伤口。
铿锵声响,一道光亮夺回她的注意。
拾起地上那柄罪魁祸首,她扬高手,就想把它丢下山谷,好让那些伤她的人彻底绝望。
“不行!若丢了这把刀,那我的血岂不是白流了?”她反手将刀子收回袖中。“哼!既然这刀对他们那么重要,那我就利用它来雪耻。”
“很抱歉,恐怕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平空出现一道女声,宋星脉随即提高警觉。
“谁?”转过身,她眯起眼搜寻声音的来源。
“一个即将见阎罗之人,是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音落人至,一袭紫衫将来者身段衬托的十足惹火。
“天!又来一个自大妄语的人。”她翻了翻白眼。实在不明白,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净是碰到冷面煞星。
“把青鸟给我,我会让你死的好看些。”女子朝她走近,一股浓香随着它的脚步渐渐扩散。
唔!这香味怎会如此熟悉?宋星脉暗中运气。果然,这股味儿是千里迷香,可以让人在瞬间失去功力与神智。
“你这个恶女,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呵,我下三滥,总比你这见不得光的窃贼好得多。”她娇笑一声。“不过,若不是你行窃本领高,我还真得不到那把青鸟,说来,我还得感激你。”
“你……”可恶!若不是她内力尽失,她肯定不会议这恶女好过。
“别白费力气了,我这迷香可是后劲十足,倘若你试图运功,只会让血液倒流,反而吃力不讨好。”她看穿宋星脉的心机。
“你究竟想做什么?”望着她的逼近,宋星脉只能无助的一步步后退。
但,晕眩不适感却随着地的后退势子而逐渐增加,几乎席卷她所有知觉,她晃晃脑袋,尽管聪颖如她,此刻地无法思考。
只见那女子从怀中模出一把短刀。“杀了你,拿了青鸟后,把你丢至山谷里喂狼。”
“你好狠毒的心!”不好,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哼!要怪就怪你不该勾引玉郎……”
玉狼?这是哪门子的东西,又何来勾引之说?
但,极度的晕眩再度袭来,即使她想问个明白,已来不及,一道重重黑幕瞬间罩上了她。
“受死吧!”女子举高刀子,就要往宋星脉胸口刺去时,一道身影忽地飘至,抱走了昏迷中的宋星脉。
就在女子反应过来欲追上时,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只得愤恨的在原地跺脚。
而这一幕却落入了早已随宋星脉上山,始终藏身在远处,名换玉郎也叫智星的眼底。
只见他扯唇淡笑,睁底精光闪烁,犹如局外人般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