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张兰咏接到唐子骥打来电话,说要来接她,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这个家伙,平常都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要到八、九点才下班的超时工作狂,今天居然才五点就要离开他的宝贝办公室,而且还要来接她回家,他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一步出办公大楼就看见他的车,他很绅士地下车替她开车门。
「你怎么有空过来?」她一上车就问。
「刚好到附近谈点事情,就顺便来接你。」他没看她,口气也冷冷的。
「不回办公室了吗?」
「我下班了。」
「真的?」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现在才五点多而已?」今天有什么天气异象吗?她是不是应该去买乐透?
他被她可爱的表情给逗笑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以为你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十点!」她不自觉地嘟起小嘴,「因为你每天都那么晚才回家啊!」害她差点变成独守空闺的怨妇。
「这是抱怨吗?」
「不是!只是有点……」
「有点欣喜若狂、受宠若惊?」
她才不要被他看扁,这家伙已经够优秀了,她可不想再去满足他的虚荣心。
「你想太多了,我是怕明天突然会升起两个太阳,被烤成人乾就惨了!」她白他一眼。
他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发动车子引擎後,他好像也不急著回家,开著车在街上随便乱晃,塞在车阵中也不显得焦躁心烦,倒是搭惯快速便捷的捷运的她大呼受不了。
「我们要去哪?」这条根本不是回家的路,看,塞车了,这种动弹不得的感觉真的很差。
「你有急事吗?塞一下车有什么关系?」他笑著说。
「我没有急事,只是很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上,例如塞车。」
「可是我还满喜欢的。」
「什么?」她没听清楚。
因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
时间仿佛就此暂时停了,他喜欢像这样和她独处,没有其他人的打扰。
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不管是身体上或心灵上;以前,他是想太多了。
人的心,不是他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一如他自己,他以为结婚就是给妻子一个稳定的生活而已,但是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好的默契代表了什么?
他可能爱上他的老婆,在结婚之後。
「我说时间还早,要不要吃顿饭、看个电影再回去?」他专心在前方的路况,一副讨论柴米油盐的口吻。
她偷笑了起来,「你这是在约我吗?」虽然他们结婚了,却从来没约过会,一次也没有。约会耶!
他不自然地清清喉咙,「到底要不要去?」
他不好意思了。
「哪有人约女生这么没情调又没诚意。」她也想听些浪漫的情话啊!
「你不想去,我们就回家。」
「人家又没说不去,你很专制耶!」她不怎么甘心地轻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没办法,」他顺势握住她的手,「你老公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要请我吃大餐。」她乘机揩油。
「好啊!法国料理怎么样?」他大方地说。
结果,他带她去一家小小的培果专卖店。
「培果算是法国料理吗?」她有点小怀疑。他该不会是乱唬弄她的吧?
「法国也有犹太人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听起来还满有道理的,但是……算了,那些都不重要。
「你喜欢吃培果?」他的一切她都想了解。
「以前在美国念书时,几乎天天都吃,因为它比汉堡便宜。」当年他出国留学用的可是自己的存款,钱当然要省著点用。
「我们现在到底是要吃法国料理还是美国食物?」
「好吃就好了,管他是哪国菜呢!」
「说得也是。」
後来,他们找不到想看的电影,她想看搞笑动作片,他想看得奖的艺术电影,一堆港日韩美的鬼片更不合他们的胃口,正打算打道回府时经过了森林公园,两人决定去走走。
凉爽的徐徐晚风,紫蓝色的天空月明星稀,放眼望去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来此谈情说爱,更多的是一家大小扶老携幼,甚至连宠物都一起出场,来个饭後散步。
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银发老夫妻,手牵著漫步著,张兰咏突然想到「XX黑瓜」那个超经典的广告。
少女时初看这个广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且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白发苍苍、身材圆润、行动迟缓的老太婆,理想中的恋人是戴著飞行墨镜的汤姆克鲁斯。
现在,她长大了,经过种种历练之後,她也结婚了,成为某人的妻子,如今只希望有一天当他们老去时,也会像广告中那对老夫妇一样,依然手牵手在公园散步,那才是真正最浪漫的事。
「笑什么?」他发现他老婆的嘴角不断上扬著,美丽而神秘地微笑著。
「嗯?没有啊!」她有在笑吗?
「还说没有,你明明就在笑!」他的双手朝她的细腰进攻,「快说!」她很怕痒,据她自己说,怕痒的女人疼老公。
「你很讨厌耶!」她扭来扭去,躲不开。
「说不说?」
「我说啦!」她挽著他的手,「我在想,不知道我们老了以後会怎么样?还会像现在这样吗?我们的生活又会有什么变化?」
「应该会有很巨大的变化。」他很严肃地点点头,「首先,五十年後我们都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你也会因为生了五个孩子而身材变形……」
「为什么只有我的身材变形?!」她不平地抗议,「你一天到晚加班应酬怎么都没有啤酒肚?而且生五个小孩,你不觉得太多了吗?」虽然政府鼓励生育,但她也不想当母猪!
「因为我一直想当个篮球教练,所以五个小孩刚好可以组成一队,也许将来他们还能进军NBA呢!」
她大学时曾是篮球校队,但工作以後几乎没碰过篮球了,顶多就是到健身房流流汗而已。
她给他一个白眼,「还好你没立志当棒球或是足球教练,那惨的可是我的肚皮!」
「那我改信回教,问题就解决了。」
「你敢?!」想娶四个老婆,他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唐子骥握住她的手,十指紧密相扣,「未来,可能也就是这样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做了父母,又变成爷爷女乃女乃,生活当然有甘有苦,但重要的是,我们会在一起,直到永远。」
张兰咏感动得不得了,她很想说些什么来回应他的许诺,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却笨拙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任那股无与伦比的悸动在心上扩散蔓延。
这个男人可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啊!
「回家吧!」
「嗯!」
两人长长的影子映在小径上,相偎相依。
ΘΘΘΘ
「哥?!」
最近的意外惊喜会不会太多了?!
「小兰。」
张兰泳不可置信地奔向高大英俊的男人怀里。他们兄妹有多久没见面了?一年多了吧?她真是好想念他!
「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下飞机就马上过来看你了。」风尘仆仆的张浩咏还提著随身行李呢!
「这次回来能停留多久?爸妈知道吗?」当个行医济世的义工医生的代价就是常年看不见他的人,还好全家人都很支持他的决定。
「大概一个星期,我和爸妈通过电话了,先和你、小梅一起吃过晚饭再回去。」
「哥,你瘦了。」她心疼地看著他。
「那是我晒得太黑了。」张浩咏笑说。
「可是很帅!一定迷死很多当地的年轻女孩吧!」
他苦笑道:「非洲女孩喜欢高壮的男人,体重九十公斤以下的都算丑男,你就知道我有多不受欢迎了。」像他这样精瘦结实的身材在东方女人来看是个大帅哥,在非洲可就是其貌不扬了;女人的审美眼光还真是世界大不同啊!
「哥,欢迎回家。」
「谢谢。」他搂著妹妹的肩,「抱歉,你结婚的时候我没能排到假,那边的人手实在不够,病患又多,我真的走不开。」「
「我知道,我又没怪你。」
张浩咏在医学院毕业後就加入国际爱心医疗团队,长期在世界各地的弱势地区驻诊,去过了东欧、解体後的各苏联邦国、东南亚、大洋洲,目前则是在非洲。
从小兄妹三人的感情就非常好,也没看过他们争宠吵架,打打闹闹、斗斗嘴是一定有,但都不损及他们的手足情深。即使长大了也一样,张梅咏的老公就是他们的大学学长,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惨了,你回来,姊肯定会向你大吐苦水,你的耳朵可得小心注意了。」
「小梅和学长还是吵个没完?」平常他都会和亲友用E-MAIL联络,大小事他都知道个大概。
「也不是,我觉得这纯粹是姊的疑心病,她一直认为姊夫和医院的护士乱搞,只是苦无证据。」
「和护士乱搞?!学长绝对不是这种人。」这一点他可以拍胸脯保证。
「我也是这么劝姊的,可姊就是不相信,她相信她自己,相信女人的直觉。」
他笑了起来,「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还是苦哈哈的住院医师的学长时,也是凭她的直觉啊!」
「你最好再提醒她一次。」
「你呢?我的二妹夫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你好不好?」他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他呀!」她不自觉地笑著,语气也变得甜蜜,「他对我很好,是个安静不多话的人,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很体贴,而且还是个冷面笑匠。」拜他所赐,她已经变成冷笑话专家了。
「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哥……」
「如果当初我不执意当医生,而选择念商去帮爸爸管理公司,也许今天你就不用牺牲自己,勉强自己去嫁给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男人。」关於这件事,他对妹妹一直很内疚,不晓得要怎么补偿她才好。
「哥,你别这么说,我不觉得我是勉强自己,也许子骥不是一个一百分的完美丈夫,但我也不敢说自己是个一百分的好太太,因为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可是我们都愿意为这个婚姻努力,我们也都在学习当一对平凡的夫妻。」这是她和子骥的共同目标。
「听起来你好像很快乐?」
「嗯!」
「我是不是闻到爱情的味道?你爱上他了?」
张兰咏点点头,大方承认。
「那我就祝你们白头偕老罗!」他终於可以除去他的罪恶感了。
「谢谢哥。」
「走吧!我和小梅约在饭店大厅,她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两人相偕坐上计程车,完全没有发现在他们後方的车上,有一双燃烧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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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兰咏回到家时,屋子里乌漆抹黑的,她顺手打开灯,才发现唐子骥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著酒杯,直直地盯著她瞧。
「你在家呀!怎么不开灯呢?」她一点都没察觉他的异样,「我以为你还没回来。」
「我早就回来了,没想到吧!」他的声音因喝了太多酒而变得沙哑。
「啊!我今天临时有事,忘了打个电话告诉你,是我……」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有事是吗?是和男人约会吧?」
「男人?」
「我知道这桩婚姻绑住了你,我也不反对你交男朋友,但为了我们两家的名声著想,你也该避人耳目吧?和男人约在公司大门口,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你是怕别人不晓得你的风流韵事吗?」
「什么男朋友?他是我……」她急著解释。
「我真的看错你了。」带著血丝的眼睛有著深深的寒意。
「唐子骥!」
「不要叫我,我不想听你说话。」
「可是我一定要说!」
她忽然明白他何以噼哩啪啦地说了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因为他想歪了,现在她要好好导正他的错误观念。
「不,我绝对不会答应离婚,不管你要交几个男朋友,我都不会和你离婚!」他要锁住她一辈子,没有她的心,他还是要她。
「离婚?!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才不会和你离婚。」她朝他走去,拿走他的酒,「臭死你了!快去洗澡啦!」
虽然在她眼中,他是个无敌大帅哥,可是醉醺醺又臭气冲天的男人,是怎么样也得不到女人的青睐的。
「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他拉住她的手。
「你才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和男人约会了?」她认真的直视他的眼。
她生平最痛恨被冤枉,她自认光明磊落,不怕被三姑六婆说闲话,就怕他蠢得去相信那些五四三的流言。
「下午!我想去接你下班,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很亲热地坐上计程车,去了饭店。」他苦涩地说,现在回想起那一幕,他还是很痛,心都要揪紧了……
「所以你就在家里一个人喝闷酒?」
「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她拿起桌上的空酒瓶,「子骥,你完全误会我了。」
「我亲眼看见的!」眼见为凭,难道还假得了吗?
「你看到的那个男人,他是我哥哥张浩咏,我跟你提过的呀!他在非洲当医生,今天才刚回来,要不要打个电话去问问我爸妈?」
「你哥哥?」她是说过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他从来没见过,还是……他真的误会她了?
「嗯!现在你怎么说?」
「说什么?」
「你在吃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越是焦躁生气,她就越得意。
「我才没有吃那种无聊的东西!」他打死不承认,男人怎么可以小心眼。
「明明就有!」
他乾脆一把抱住她,「好!我是嫉妒!非常、非常嫉妒!」
这在张兰咏耳里听来仿佛天籁,中乐透的感觉也不会比这一刻来得更美好。
他亲口承认他会嫉妒,那表示他很在乎她,所以他很可能是爱上了她,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老天!这真是太棒了!
「你好臭!」她推推他,「快去洗澡,不然不准你上床睡觉。」
「陪我一起洗!」
「你这个大!」
说是这样说,一进浴室,他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拥吻起来。
虽然唐子骥浑身酒气,不过张兰咏并不介意,只要有爱,他就算变成流浪汉,她也一样爱他。
不过,她实在不能想像他变成流浪汉的样子,一定是最帅最有气质的流浪汉吧!
唐子骥没有她那麽多的念头,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拥有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控制这么差,他还以为自己是不会发脾气的,就连旁人也是这麽认为。
可是,遇上兰咏,他才觉得自己比较像个人,不管心理或是生理上;他会生气是因为在乎,他的快乐是因为有她在身边,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你是我的!」他的额头靠著她的。
「你的什么?」
「我的老婆!我亲爱的妻子、总裁夫人……」他轻吻一下她的唇,「我最好的朋友,最最特别的女人。」
「为什么不是最漂亮的?」女人都喜欢听到男人赞美她漂亮,尤其那个男人还是她的老公。
「因为最漂亮的是另一个女人。」
「是谁?」她瞪大了眼,竟敢当著她的面说别的女人比她漂亮!
「周慧敏。」
「呃?」
「我念书时的偶像。」
她笑了出来,想不到像他这么木讷的呆头鹅也会迷偶像,周玉女果然魅力惊人。
「你呢?你的偶像是谁?该不会是小虎队吧?」
「才不是!」她捏著他的鼻子,「我没有偶像,只有一个死不承认他乱吃醋的笨老公。」
「周慧敏交了男朋友我不会生气,但是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迷迷糊糊的嚣张老婆。」
「我哪有嚣张?」她嘟著嘴,不依。
「是谁刚刚像只母老虎似地对我开骂?」
「现在又说我是母老虎,你真的很坏耶!」
「是最美的母老虎,我独一无二的母老虎,吃我吧!」他主动月兑掉自己的衬衫。
「咬死你!」她扑到他身上去。
他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将她抱上大理石洗手台,一手撩高她的裙子,扯下蕾丝小裤,一刻不停地就冲进她湿润的花径中。
「子骥!」
他抬起她的双腿圈住腰身,「撑住!」
激情的热度节节高升,他们也跟著燃烧了起来,她的小手攀爬他宽厚的背,上上下下游移著,所到之处点燃了一簇簇的小火焰,灼烧著他,也热烫了她。
「好热……」
「我也是,兰咏,再靠近我一点……」
她将上半身往前倾,他粗鲁地扯开她的衬衫,扣子立刻进散一地,他埋首在她胸前,汲取那份馨香。这个可爱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永远都不要放开她的手。
「啊……天哪……」
再一次,完美的极致降临,他们的身体虽然疲累,眼睛却灿烂得仿佛点点星光镶嵌,闪闪发亮的是他们的两颗心。
不想说话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此刻是属於心心相印的时刻。
半晌後,唐子骥替两人除去身上的累赘衣物,在浴缸放满水,再加入张兰咏喜欢的茉莉香味沐浴精。
两个人一起挤入浴缸,她累得倒在他的胸前,一句话也不想说。
「老婆,不洗澡不准你上床睡觉喔!」他泼了点小水花到她脸上,免得她真的睡著。
「你好讨厌喔!」她拍开他的手,「是谁害我这么累的?」还好意思说。
「那我帮你洗罗!」他的手抓著沾满泡沫的海绵球停在她的胸前。
「少来!又想吃豆腐!」她抓住他正在动作的手。
「那换你帮我洗,我的豆腐给你吃!」
「想得美!」她双手捞起泡泡往他脸上抹。
被偷袭成功的他不甘示弱地泼她水,两个大小孩玩得不亦乐乎。玩累的他们又互相依偎在一起。
「水凉了,不快点洗完,会感冒的。」他说。
「子骥,等我们老了,也许会病得走不动,又或许你根本忘了我是谁,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帮你洗澡、为你梳头、喂你吃饭,我会当你的双手。」
他很感动,手指头扣住她的,「谢谢你的心意,不过你忘了我是有钱的大老板吗?你说的那些我可以请看护做,你不用那么辛苦。」
「那怎么一样,而且……你怎么可以让别的女人对你动手脚?」重点是,看护都是年轻女人。
「有人打翻醋桶了喔!」
「我才没有!」
「我有说是你吗?」
「唐子骥,你就会欺负我!」
「你放心,我会小心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我不想得癌症,也不想当失智老人,我希望我们能很自然的老去,然後互相数著对方的皱纹取乐,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是你可不可以出钱让我去打肉毒杆菌?我想当个看不出年纪的劲爆阿嬷。」她耍宝地说。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去端士八度蜜月的时候,就顺便打个几针再回来,要整形也行。」
「说好的喔!」
「当然。」
「那……打勾勾。」她伸出小指。
他们的小指勾在一起,心也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