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步逼近,脸上的泪痕更加清晰,清晰得他的心都痛了起来。然后她停在他面前,虽然含着泪,泪……
没错。于小洁是气疯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疯,如果硬要找样东西来作比较你才会比较明白的话,那就用疯牛病吧!
她这辈子几乎每天都在发脾气,她的脾气是很大,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她惹毛到这种程度,这种一想到他头发就会竖起来的愤怒。
她像匹疯狂的马一样埋着头朝前跑,一股谁挡道谁倒霉的气势,沿途鸡飞狗跳,胸口的郁闷火焰越烧越烈。
“啊——”她终于忍无可忍,对天狂叫起来。方圆五百米内,人畜奔走相告,这个女人疯了,切勿靠近。
叫累了,她就席地而坐,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办法想了。
“我回来了。”死样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于妈妈翻了个白眼,瞥到失踪半天的女儿失魂落魄、像条脏兮兮的土狗一样晃进来。
“给我出去买盒抗生素。”一张五十元钞票挟着风声飞来,于小洁眼疾手快出双指夹住。
“哇靠,老妈,你谋杀啊!”于妈妈从小练飞镖的,扑克牌都可以杀人。
“你这种杀人犯的女儿我情愿没有!”于妈妈冷哼,气氛很不对劲。
“于妈妈,请问——”随着那道声音出来,于小洁的脸色大变,同时也带出来了老母阴阳怪气的源头。
纪彬出现在客厅里,手长脚长的,把于爸爸的衣服穿得七吊八吊。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于小洁怒喝。
“得此女儿,家门不幸。”于妈妈在一旁哼来哼去,“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搞谋杀,要不是你爸刚好路过,你真的要上刑场了,还好意思嗓门这么大!”
伸出去指责人家的手缩了回来,于小洁满脸心虚。“你、你没说你不会游泳。”
“那鸡没说你可以吃它你还不是照吃不误?给我买抗生素去!”于妈妈连推带踢将女儿踹出门去,返身一看,咦,客人不见了,他是外星人吗?来无踪去无影?
“小洁。”纪彬在后头紧追不舍,她跑得可真快,没去参加奥运会真是浪费。
“滚开!”她咆哮。该死的,好不容易才刚平静一点,他又来阴魂不散。
“对不起。”他追不上她,只能大喊。
前方疾驰的身影停顿下来。过了片刻才回转身来面对他。他看清她的脸,心脏猛地大震,像被原子弹炸到,升起腾天的蘑菇云。
路灯虽昏暗,也足够他看清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他的脚冻结在原地,被她的哀怨彻底震惊了,这种震惊径直地敲入了心底深处,在那里不停地回荡。没有女人为他掉过眼泪,他不知道看着一个女人为他落泪居然是如此的动人心魄和心酸。此时此刻,他没什么话好说,只能重复地道歉。
她步步逼近,脸上的泪痕更加清晰,清晰得他的心都痛了起来。然后她停在他面前,虽然含着泪,泪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掉,好像蓄水千年的大水库,水资源充沛万分,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凶巴巴地瞪着他。
被她这样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的心居然安了下来。至少这样子凶凶的比较像她。
“混蛋。”她骂道。
他默默点头。他也明白他负了她的真心。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她是真的喜欢他,非关其他,是真的喜欢他。他是个责任心极强的男子,如果不是有娜娜,他真的会选择眼前的女子。非关其他,只为这流下来的眼泪。
“你还会跟我回去吗?”他小心征询。
“为什么不?”她擦干眼泪,头一扬,又是巾帼一个。拿得起放得下,这种奇女子,值得更好的男人珍惜。纪彬黯然思索,心底怅然若失,才发觉自己的拳握得好紧。
“我还没认输呢!”她神采飞扬,语出惊人,将他震离了两三步,心底的钦佩还没退去,已经被新来的震惊取代。
不会吧!她的精神怎么这么好啊?
“我只说要你的答案,可没说要放弃你哦!”她的眼神清亮夺目,如雨后的绿叶红花,“不过,你的回答的确伤了我的自尊心,但是,别忘了,约定的一个月还没到,我还有机会的!”
他瞅着她一脚踩在石凳上振臂高呼的英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要我回去,你必须大力帮忙。”重新振作起来的女人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老妈看样子挺喜欢你的哦!”她算计的目光令纪彬不寒而栗,“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你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可以让我妈知道你就是我的老板,否则——”她阴恻侧地笑了起来,“走啦!”
她已经跑开好几盏路灯外,纪彬慌忙跟随上去。
“你有没想过我?”女子的声音。
过了片刻,才传来男子的回答:“有。”
“呵呵。你知道吗?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凭感觉。我的感觉还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我的感觉很准的,真的,不相信你自己吃亏哦。”
晚风飘来男子模糊的苦笑。
*******
于家门口,一男一女正在小声纠缠。
“你再靠近点啦,你这个样子保证给我妈一眼就看穿。”
男子脸通红,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女子瞪起了眼珠。
“你是不是不想帮我?不想帮就算了,我随便去找个外地男人,反正只要不是本地男子就行,又不是非要你不可。”
男子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微变,无可奈何地靠到她身边,她抓住他的手绕到自己腰上,眯眯地笑了,好不得意。“这才乖,等回去了,我煮一大桌菜给你吃哦!”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脸颊,男子的眼睛亮了。的确,他很久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了。唉,过往的艰苦岁月,就不要提了。
“小洁……”门一开,探出于妈妈的头。
门口的一对男女瞬间慌乱,女子感觉男子的手就要下意识地缩回去,急中生智,手一探,吊住了他的脖颈,脚一踮,红唇便递了上去。
纪彬的瞳孔在她面前一厘米处快速放大,爆裂。
悄悄地扬起胜利的窃笑,舌头乘机入侵他的口内。真好,逮到机会光明正大地亲他,她发觉亲吻他也会上瘾。
原本震惊在她腰肢上僵硬的手臂渐渐软化,然后又变为强有力,一拦,将她更加靠近他的躯体,这下子她是五体投地地贴在了他的身上。她悄悄张眼看去,看到那双牛眼已经闭上,红潮满面,且有明显陶醉的成分在里头。嘻嘻,引诱不了你,我就不信。
“嗯哼,嗯哼!”
媚眼一转,示意不识相的老妈赶快退场,可惜这两声嗯哼已经足够令一时神迷的男子清醒,像被踩到尾巴外加被开水烫到的猫一样,他企图跳离她的危险区域十米外,但是被她下面踩住脚板上面掐住健臂,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双眼睛来来去去,谁也不开口。
“你们——”于爸爸的声音总是在那么适当的时候加入,打破僵局。
“我扪……”于小洁含羞带怯,五分真五分假的,溜了自始至终红潮未褪的纪彬一眼,肩膀推推他,示意他开口,见他还没回神,脚下一用力——
“啊!”他痛叫一声,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该他讲台词了,“这个——那个——”可惜嘴拙外加心虚外加状况突然,他这个来那个去,半天吐不出句真理名言。
另外三个人全都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事情就像你们心里想的那样。”他终于迸出一句来。
我晕。倒下去三个脑袋,竖起六只脚丫。
“我们正在交往……”三堂会审的地点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因为有些意见上无法达到统一,小洁一气之下跑回家……啊!”因为神态不够逼真,暗地里挨了导演一记螃蟹钳。
“什么意见不合呢?”于妈妈支着头,兴味盎然。
“这个……”他又下意识转头用目光征询意见,连带于妈妈的目光一起带了过来。有趣。于妈妈美目里分明写着这两个字。
“是……是……啊!有关工作的事情!”在闷进了一记大力无敌钳之后,他的灵感开始如浩浩江水滔滔不绝,且口齿流利,谎话一气呵成,“我希望小洁来做我的助理,而小洁偏偏喜欢她目前的工作,因此产生了口角,所以产生了矛盾,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说完了,他如释重负,有些讨赏地瞅瞅小洁。
于小洁惊叹地看着他,真是一通好——好——
好笨的谎辞。
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他在说谎。
“原来是这样。”于妈妈笑眯眯,在于小洁看来,这笑容多少有些抚慰的意味。
不行,靠这个男人来打拼,她一辈子别想月兑离老妈的魔爪,还是自己来吧!
一个箭步上前,在老妈开口说话之前,先把她劫持到厨房间。“你听我说,老妈。”
“看你这死丫头怎么说!”一离开老公和客人的视线,于妈妈的温宛形象立刻褪色,换上母夜叉的真面目。可怜老爸这几十年,始终被老妈蒙在鼓里。
“他是我看上的男人!”不用迂回曲折了,自家老妈,怎么玩都逃不出她的法眼,“你觉得他如何?”
“你配不上人家。”于妈妈冷哼。
“老妈!”于小洁跺脚,“你对自己生的女儿这么没信心吗?”
“不是没信心,是这男人太老实,老实人难弄,你以后会被他克得死死的。”于妈妈自己就是切身体验。
“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他回去,他身边有只母老虎,我一定要救他。”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于妈妈还是哼哼哼的,“那只所谓的母老虎,人家是正室吧?”
看女儿吃鳖的脸色就知道给她说中了。“真那么喜欢?”于妈妈的眼睛像X光。
难得的,居然见到女儿的脸红了。呵呵呵,天上要下红雨了。真命天子出现了。
“那就去抢,抢不回来别给我进这个家门。”
“老妈!”
“女儿!”
两母女双手交握,目光中烈火熊熊。
“原来你也是写小说的,哈哈哈——”一出厨房便听见于爸爸的笑声,两个男人正相见欢,“有些什么作品啊?”
眼见纪彬的眼珠子向着天花板翻啊翻,翻啊翻,很是为难地思考着,于小洁心中暗叫不妙,来不及出声,那边已经报出了个书名。
咚!于爸爸的烟斗落地。
咚咚咚!于妈妈的苹果滚了一地。
安静。沉静。死静。
两老成了化石。把纪彬吓得手足无措,求救的目光频频向于小洁这里瞟。
除了叹气,于小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逃吧!”她伸手向他。
“他们……”他有些心虚。
“他们没事的,等他们醒过来,你就有事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相信她比较好。
手拉手,于小洁一笑,笑容如午夜绽放的昙花,熏得他心神荡漾,就被她拖出了门,跟着她的脚步,在初夏的晚风中奔跑。
“纪彬——”。远处传来男女声二重叫,“真的是那个纪彬!啊——小洁——给我站住——”
她的笑声在拂面的凉风中如朗朗风铃,久久不息。长发飘舞,有暗香袭来,纪彬深吸了口气,胸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加快脚步,他跟上她,两个人便这么不停不停地跑了下去。
追不上那对年轻人的两个人,只能在家门口跺脚叹气骂那个不孝女。
因为,在于家书房里,有一面墙,顶天立地,摆满了纪彬的小说。如果不逃的话,今天一整晚他坐在书房里练签名都不一定签得完。
*******
“怎么还不回来啊——”纪家的院子里,满满腾腾软软绵绵地趴着一堆畜生,还有纪扬。
接连吃了两日的泡面,令挑嘴的男人两眼发晕,嘴里淡出泡泡来。更不提那群已经吃了十几天狗粮猫粮蛇粮兔粮乌龟粮等等粮的畜生们,这次它们连造反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是初夏,但是傍晚的气温还是凉凉的,这种时候不待在房里看电视玩游戏,反而集体迁徙到院子里来,原因就是那个在厨房里奋斗的娜娜小姐。
她折腾出来的味道,连猪都难以忍受。
自从那日蓝田莫名其妙发火离开后,纪扬就没吃过一顿称得上饭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发火,还是对他耶!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蓝田不来了。去找他,也总是吃闭门羹。害得他每天都心神不宁,动不动就会想到他。
正想着的人,忽然就出现了。纪扬腾地一下跳起来,顾不得踩痛了藏耗,踢翻了海龟,踹晕了蟒蛇,一阵风地卷过去,还是没有蓝田的速度快,他已经上了车,绝尘而去。
那小子!明明看见他了,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亏得他们还是朋友呢!对朋友记仇有记那么久的吗?况且他还搞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他了!
火气和着几日来的郁闷加着几日来备受虐待的胃的怒火翻涌而上,纪扬也卷上了车,尾随而去。看他搞什么鬼!
蓝田的车子走了很久,终于停在一栋独立的别墅门口。纪扬看着他下车,过了片刻,雕花的铁门打开,走出来个女人,有四十几了吧,气质倒是挺高贵的。
蓝田在她的脸上亲了下,女人笑着打他一下,两人的神态极其亲昵。纪扬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轰的一下,懵了。
蓝田扶着女人上车,纪扬还在发懵,眼睁睁看着车子去了好久,才找回力气发动车子,尾随而上。
跟到这地步也该够了。以前虽然猜到他是做这种营生的,但下意识地总是去回避这个事实,希望是他猜错了。今天亲眼目睹,纪扬受到的打击真的很大,大到他自己都纳闷为什么会这么震惊和失望。
蓝田一整晚都陪着这个女人,吃饭,看戏,买东西,纪扬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眼睁睁看他和那女人态度亲昵,耐心,特别是在选珠宝的时候,纪扬实在看不下去,即使是出于职业道德,他也未免太投入了吧,投入得令他不由得怀疑,他对这女人的深情款款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真的。
那双纤长的手指为女人带上项链,镜中相视而笑的一幕令纪扬落荒而逃。
夜深了,蓝田的车终于回港。他锁上车门,轻轻哼着小调,脚步轻松地踏上石板小路,边走边掏钥匙。然后一脚踢到一个横在台阶上的东西。
啪,前阶的灯亮了,照出纪扬怒气腾腾的脸。
蓝田平静地仰视着他,纪扬站在台阶上,原本就比他高壮的个头现在更加具有压迫感。“回来了?”他用鼻子哼着说话。
“有事吗?”钥匙在那纤长的指尖晃动着,将珠宝店里的那一幕又带到了纪扬的眼前,惹得他的怒气开始蒸腾。
“去哪里了?”他只顾生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和话语有多奇怪。毕竟憋了一个晚上,对他这种超级沉不住气的男人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果然,蓝田的眼里立刻冷下来。嘴角也换上了冷笑。“你跟踪了我一个晚上,还需要再从我的嘴里证实吗?”
“我——”纪扬哑口,脸涨得通红,和他的大个子形成了可笑的对比。想否认,在蓝田的冷笑下没有勇气否认,“是,我是跟踪你,又怎么样?”他豁出去了,勇猛得不得了,“我看见你和那个老女人卿卿我我肆无忌惮了一个晚上,又怎样?”
“注意你讲话的语调。”蓝田沉声逼近他。纪扬被那两道冷列的目光逼得好想落荒而逃,就像上次肥猫被人家野猫追杀一样没命地逃回去,但是他的脚偏偏定死在了地板上,脖子还不怕死地伸得老长地在叫嚣。
“我偏不注意,你能怎么样?”他到现在还没有发觉自己的语调、动作、神情根本已经超越了朋友的关心,进入了不正常的区域,“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材,什么事情不能做,偏偏要那样糟蹋自己——”
啪!一记耳光成功地将他从热昏头的状态里扇醒,醒来看见蓝田眼里诡异的光芒,听见他低柔的嗓音在说话,令他不由得不寒而栗。“我怎么糟蹋自己了,你倒是说说看?”
他应该闭嘴的,他应该转身逃走的,偏偏他的脑袋今天一整天都处于秀逗状态,完全月兑缰失控,什么话都敢不经他的同意就朝外跳:“你做鸭!”他嘶吼。
“鸭”的尾音在空气里飘散,飘散,已经飘散有好几分钟了吧,纪扬的耳朵里还是轰隆轰的,而蓝田越来越怪异的目光如同燃料,令这种轰隆隆如做无摩擦运动,无止境地持续了下去。
“呵!”轻笑溢出那张艳美的红唇,将陷入了轰隆隆不能自拔的男人救了出来,才发觉自己的眼珠都要瞪月兑眶了。
“呵呵——呵呵呵——”
纪扬狠狠地瞪着笑得蹲在墙角的那个人,还笑!还笑!还笑!看他那架式,如果没有人出面阻止的话,他会那么一直笑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他已经努力地回想自己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了,还是无法找出一句值得他笑得这么泪如雨下的笑话,真他XX的见鬼!
“你笑够了没有?”他的耐心终于被他的魔音耗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提起来,面对面地瞪着他,却被两只笑得泪盈盈的眼电了一下。由于笑,他一向苍白的脸色竟如茶花般红彤……他触电般放手,并且还逃离了几步远。
哇靠,不行,连心脏都开始不听话了,像被电击一样,闷闷的,麻酥酥的。
蓝田止住笑,却止不住嘴角的弯度。他坐在台阶上,示意纪扬过来。纪扬迟疑了片刻,才在他旁边坐下,冰凉的大理石令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安静了一点,轰隆隆的耳朵里才听进蓝田的话语:“那个人是我妈。”
纪扬再度跳起来。如果是在月球上,他这一跳都可以跳到冥王星上去了。
“我不做鸭,我是开茶庄的,生意还不错,足够我丰衣足食,不用去做鸭。”
月光照在蓝田柔软的发上,俊美的眉目上,纤长的手上,将他的举手抬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晕。他仰视着纪扬愚蠢的表情,缓缓起身,靠近他。有风吹拂过他的脸,不知是晚风,还是蓝田的呼吸。
“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所言所为,很容易让我误会到另一层意思上去。如果你没有这份心,以后就不要再跟我接触,这对我不公平——”他的手拂上了纪扬的脸,纪扬呆若木鸡,仿佛被那双美目催眠了,
“知道吗?”他的气息吐在了他的脸上,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回绕……扑通、扑通、扑通,那个如雷的心跳应该是他的才是,“知道吗?”扑通、扑通、扑通,他透不过气来,仿佛被缚在了厚厚的茧中,眼前只有两弯越来越近的月光。
微凉的唇,淡淡的红酒味,柠檬色的月光在蓝田的眼底,还有他圆睁的牛眼。纪扬呆住了,傻住了,任由那微凉微颤的唇在他的唇上轻移,然后,舌也来了,在唇齿边等待着,他晕了,忘记了怀里的这个人是蓝田,是男人,只感觉得到唇舌相交的甜腻和轰隆隆,而这甜腻和轰隆隆直到一个悠长的吻结束了,还没有消散,继续弥漫在两人之间,让他没有发觉他抱着蓝田,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
轰隆!“啊!噢!妈呀!痛死我了!”
现实猛地入侵了美梦,而且还是非常吵的现实,非常混乱的现实,倒塌的栅栏,压烂了的蝴蝶花和月季,还有一男一女,正坐在一地狼藉里嘿嘿地笑,嘿嘿地朝后退,嘿嘿地欲盖弥彰:“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没看见。”然后边嘿嘿边溜回了纪家。
片刻后,命名为纪扬的龙卷风卷开了大门,卷进了客厅,在沙发上两个明明好奇得要死却故作视而不见的男女的目送下卷上楼,再托空气传递来如雷的摔门声。
不安静的夜晚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片刻后,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在问:“他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是过了片刻,另外一个声音不确定地迟疑道:“可能,就这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