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睁开惺忪的睡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深邃无际的黑眸,这是我第一次在他怀抱里醒来。
「晨……」我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心口,他已经醒了却没有起床,他在看着我,一切的折磨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我依旧幸福、依旧满足!
可惜外面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宝贵的幸福,「老板,景来了。」
韩濯晨皱了皱眉,嘴角泛起可怕的微笑,「让他进来吧。」
我急忙逃出他的怀抱,拉高滑到腰间的被子,把身体都包裹住,「这么怕他看见!」他的声音极其讽刺。
门被推开,让我在这样的情境下面对全心全意守护我的景,除了韩濯晨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残忍。
我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尤其是看见景僵直地站着门边,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骨骼凸起时,我不忍心在看下去,扭过头看向窗外。
又到秋天了,外面的世界满是枯黄,韩濯晨冷冷地看看我,坐起来,随手拿过睡衣穿在完全赤果的身体上,「有事吗?」
「我来送芊芊上学。」景的声音低沉,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清朗。
「不用了,她以后不会再去上学。」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韩濯晨,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他还嫌景听得不够明白,又加上一句:「她说她以后要时时刻刻待在这个房间里,等着我来……」
他挑起我的下颚,暧昧的笑着,问我:「是不是?」
景脸色骤变,松开门上的手,向我走过来,韩濯晨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沉声说:「出去!」
景一反平日的恭谨,双拳紧握,眼神里是难掩的暴戾之气,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我除了顺从韩濯晨,别无选择。
「你走吧!」我裹紧身上的被子,我不想景看见我如此难堪的样子,更不想他卷入我和韩濯晨之间的是非恩怨,「你以后不要再来接我,我不想去上学……」
「芊芊?」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爱他,为他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景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失望。
终于他转身出去,关门前,他深深吸了口气,幽然开口:「芊芊,为这种男人,不值得!」
景刚离去,韩濯晨愤怒地将我从被子里拖出来,扳着我的肩,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发出来的:「为什么说是自愿的?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在折磨妳?妳让自己伤痕累累还想保护他!」
「不关他的事,你何必要牵扯无辜。」
他大声质问:「妳爱他!」
「不是!」我真诚地回答他:「我爱的是你,我们不要彼此折磨,我们和以前一样好好相处,好不好?」他默默注视我很久,没有回答我,而是开门向保镳要了一把枪。
看见他打开窗子,我什么都顾不上思考,冲过去用手心挡住他的枪口。
「不要!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欺骗你的人也是我,你别滥杀无辜!」
「他不死,你不可能安心待在我身边。」
「我求你,放过他。」我跪在他面前,如果践踏我的自尊是他想要的,我也只能选择卑微忍受,「我发誓:除非我死,我绝不离开你。」
他苦涩地微笑:「妳宁可留在仇人的身边忍受屈辱,也不想他受到伤害……」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
「妳让我打死他!」
当我看见他的枪口瞄准了景,我彻底慌了,不顾一切抱住他的手臂:「不、不要开枪!」
他拿着枪的手无力的垂下,「妳真让我失望!」我真蠢,又一次做了蠢事。
他根本不是想杀景,他是不信我说的话,他只信他看到的,而他看到的……让他很失望!
「晨,我当他是我哥哥……」
「妳觉得我该相信吗?」他拿起我的衣服丢在我身上,「穿上衣服,跟我走。」
「去哪里?」
「结婚!」
☆☆☆
我不知道别人结婚是什么情况,我猜没人别我们更平淡,我们刚一进门就有几对情侣在悄悄议论,估计我们大概相差十岁。
十岁?又不算什么!韩濯晨旁若无人拉着我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将出户籍证书放着桌子上,本来还算镇定的工作人员傻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是父女?」
「养父养女,直接把关系一栏改了就行。」韩濯晨不耐烦地回答。
「可是……」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再抬头看看他身后几个保镳,战战兢兢地说:「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快速给我们张表格:「你们把表格添上签字。」
填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想问的问题:「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他握笔的手顿了一下,塑料的圆珠笔在他手心里发出破裂的声音。
他没说话,又继续写。
「你若是为了让他死心,其实没必要……」
他骤然抬头,冷冷地看着我:「为了受法律保护,韩芊芜,一会儿妳最好把妻子必须履行的义务给我看清楚!」说完,他飞速的签字,又抢过我的表格,帮我一项项填上。
妻子必须履行的义务?有点不懂,等看见别人暧昧地窃笑我才恍然领悟,看见所有屋子里所有眼睛都在偷偷看我们,我忍了。
我愤然把表格抢回来,飞快签上我的名字,把表格丢给他,大声对他说:「韩濯晨,你也别忘了把妻子享有的权利给我看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有点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我们。
草草照完合影,等了不到十分钟,工作人员把结婚证书给我们,告诉我们可以走了。
我茫然接过那个简陋的本子,这就是结婚,真的是够简洁,我们刚出门,就听见里面轰然而起的尖叫声:「他是韩濯晨!」
「那女的是这么叫的,是他!」
「娶自己女儿,这种事除了他别人根本做不出来!」
「我看那女的明显不愿意……」他站住脚步,握着我的手指缩紧。
我推推他:「走吧!做得出就别怕人说。」他站着没动。
我又推推他:「怕人说现在就去办离婚手续。」
「妳作梦!」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对身后的保镳说:「去警告他们,我结婚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他们都别想走进结婚礼堂。」
☆☆☆
至于蜜月生活,也算不上凄凉,顶多就是我的新婚丈夫除了做一件事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
我一个人被囚禁在狭小的房间,数着日子,看着时间在等待中煎熬,实在无所事事,中文书看了十几遍,课文都能倒背如流,干脆翻本数学来做几道简单的数学题,找英文出来背几个单词。
今天,偶然间在柜子里找到一本丢了好久的琴谱,我如获至宝地从早看到晚,没有钢琴,我就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想象着手指下面是钢琴,指尖在书桌上跳跃,音乐在脑海里回荡,心绪也不再低落。
琴谱上最后一首曲子弹完,合上琴谱,我抬眼从身边的窗子向楼下张望。
他的车停在楼下,他回来了?
我立刻兴奋地跪坐在椅子上,搜寻着每一个能看见的角落,我最喜欢这么寻找他,如果能找到,即使远远看一眼也会很开心。
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是无聊,实际上,不经意捕捉到心爱的人的身影,真的是件非常快乐的事。
可惜今天没有找到,我还是不放弃,撑着窗台爬高一点,尽量扩大视野的范围。
「妳在看什么?」韩濯晨的声音吓得我手脚一软,从椅子上跌下来。
我刚刚完全沉浸在自己幻想的音乐世界里,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等我从眩晕中清醒,才发现自己跌进最期盼的怀抱,我搂着他的肩,好久没有如此亲密的感觉了,就连身体完全融合的时候我都没这种幸福感,因为他在看着我,他的眼眸里映着我的脸。
「我在看你,你的车停在楼下。」
他沉思了一下,看了一眼我的书桌上的手表,忽然问我:「我昨天几点回来的,妳知道吗?」
「九点十分。」
「前天呢?」
「六点半。」
「再前一天。」
「你没出去……」他看着我,静静地看着,一种久违的情愫在我们的凝视间涌动。
我试探着凑过去,唇碰触一下他的唇,有点凉意的柔软。
他没躲,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放过,我搂着他的颈项,深深地吻上去,舌尖舌忝过他的唇瓣,用我火热去温暖他冰冷的唇……
他突然一用力,将我丢在床上,我有点失望,刚想坐起来,他压在我的身上,狠狠地吻上我的唇,他的吻简直就是野火燎原,是惊涛骇浪,是暴风骤雨,总之就是摧毁一切的激情澎湃,没有技巧、没有挑逗,只有咄咄逼人的掠夺,似乎想要吸出我的心才甘心。
火热的亲吻中,我们褪下彼此的衣服,索求和满足着彼此的一切,在激情达到巅峰时,我根本不顾他信不信,吻着他,不清不楚地申吟:「晨,我爱你,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他无奈地笑笑,对我说:「芊芊,爱不是用嘴说的,更不是用心里想的,是看怎么做的,妳如果真的爱我,是绝对不会在我心上举起那把刀……」
「我不会了,再也不会!」
「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原谅妳,没办法再向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爱妳。」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他模着我的头发,捧起我的脸,轻吻:「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我在他怀里点头,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不会再信我的话。
我不介意,只要我们没有分开,总还有希望,也许他有一天会不再恨我,会发现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开始一次,只要我耐心等下去……
我们还相拥,还亲吻,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时间会改变一切的,而我有得是时间。
我笑了,数不清多少天,我都没这么开心过。
☆☆☆
第二天,他刚出门,保镳就把钢琴抬进我房间。
我开心地趴在窗边向外张望,他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手里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看起来真的好帅。
刚要上车,他突然站直,抬头向我的窗子望来,我开心地撩起窗帘,笑着对他挥手,明知他听不见,还是甜甜地叫他一声:「老公,我等你!」
他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坐上车,我笑着坐在钢琴边。
我知道他还爱我,不爱哪会有那么深切的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爱还在,一切都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我正弹得兴起,忽然听见门外保镳说:「老板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去。」紧接着是一阵打斗声,打斗大概持续几分钟,门被快速推开,景跑进来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走,我带妳走。」
「你?」我看了一眼门口,两个保镳晕倒在地上。
以前景说他学了格斗,看他风度翩翩的样子我本来对他的身手没报什么期望,现在我咽咽口水,还真小看他了。
见他拉着我向外走,我忙挣月兑他的手,坚定地对他说:「我不走,我要等他。」
「我知道妳有苦衷,妳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保护妳。」
「我没有苦衷,我是自愿的。」
「妳要是自愿他会让保镳天天守着门口?」景扯着我的手,根本不管我的反抗拖到门口。
「小景哥哥,我的事情你别管了。」我扳着门,恳切地看着景:「我爱他……」
「可他不爱妳,他哪怕有一点点爱妳,都不会把妳关在这里。」向来好脾气的景也被我的固执激怒,对我大吼:「芊芊!难道妳真想在这个牢笼里过一辈子?」
「他不会关我一辈子,等他相信我爱他,相信我不会离开他,他就会给我自由!我年轻,我有时间……」
景被我气得咬牙切齿,怒道:「妳等不到他爱妳,就已经被他摧残到疯了!」
「我不会。」我还在固执地坚持,我有钢琴,我有他,我不会疯。
「妳相信我,我学过心理学,一般人被这么关超过三个月就会精神失常!」
我还想再反驳,他掰开我扳着门的手,平时觉得他很温柔,没想到力气这么大,我被他硬是拖着走了楼梯口。
不是我不想要自由,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愿意在这个小房间里过着不见天日,度日如年的日子,如果能逃我会不逃?
韩濯晨的个性我最了解,我逃不掉,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我抓回来,我无所谓,顶多以后天天被他绑在床上,用更残酷的手段折磨。但景是无辜的,他怎么对待激怒他的男人,我比谁都清楚!
看见院子里的守卫跑进来,我忙用力拖着景:「你听我解释,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出去再说。」景有些焦急地拖着我走下楼梯,刚走到一半,几个守卫跑上来挥着手里铁棍打向他,他快速闪身避过。
其实他的身手真的不错,反应也够机敏,可惜多了我这个累赘,守卫趁着我和景拉扯,攻向他的拉着我的手臂。
景眼看着铁棍打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放开抓着我的手,铁棍正打在他的臂弯处,他闷哼一声,握着我的手顿时失去力气,我成功挣月兑他箝制的同时,身体失去重心,脚下一空,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天地反复中,我只觉全身剧痛,心里唯一的念头还是,我不走,死都不走!
☆☆☆
医院里,我忍着脚踝上阵阵剧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尽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泪如泉涌,后悔,已经太迟。
景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在向我道歉:「对不起。」我摇头的时候泪水飞溅。
我不怪他,他是为了保护我,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芊芊。」他拿着面纸轻轻帮我擦着眼泪:「妳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管怎么回事了,你走吧。」等韩濯晨来,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景,说不定,他会杀了景。
我推他,「你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景拍拍我的肩,对我说:「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不会走。」
「他会杀了你……」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低沉中略显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医生,我太太伤得重不重?」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委屈地看着门口,我好想抱抱他,吻吻他,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这么需要他的安慰。
医生说:「脚踝扭伤不严重,回去一个月不要走动就没事了。」
「谢谢!」
「不过有中度流血,应该是流产。」
「你说什么?」我终于看见韩濯晨了,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肩膀看起来比平日更宽,更暖,让我禁不住想去依偎。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对不起!」
他本来是一脸担忧,看见坐在我身边拉着我手的景,眸子里立刻燃起炽烈的火焰。
他极力压抑着怒火,厉声问保镳:「发生了什么事?」
保镳看向守卫,守卫吓得退后,解释说:「是景想带小姐走,我们阻拦,没想到会害小姐摔下楼梯……」
韩濯晨的脸色顿时大变,他一步步走向景,浑身上下都是浓烈的杀意,「穆景,我昨天是怎么警告你的?」
景缓缓起身,一点没有畏惧地直视着盛怒的韩濯晨:「我说过,只要她受到伤害,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我看见韩濯晨的十指关节泛白,手缓缓伸向保镳,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不要!」我忍着脚痛爬下床,伸出手臂挡在景的身前:「晨,不关他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韩濯晨的视线一点点转向我,伸向保镳的手收回,重复一遍我的话:「不关他的事……」
我点头。「你饶了他吧!」他的脸转向窗外,一片黄叶从飞过,那一瞬间,我在他眼里看到一种特殊的伤感。
那种眼神一下将我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扼杀,我伸手去抓他的手:「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的……」
他避过,冷笑。「不必了!」
「晨!」
「你想跟他走?好!走得越远越好!」他声音有些沙哑:「以后别让我再看见妳!」
我有点慌乱,急忙去抓他的衣服,他退后一步,绝情地转身,他走出去,没有一刻停留,一丝眷恋,原来他最后的眼神叫作放手!
我顾不上脚踝撕心裂肺的痛,一瘸一拐追出去,我大声喊:「晨……」他听见我叫他,可他的脚步没有一点不舍,拉开车门上车,他狠狠摔上车门。
我跑过去,抓着他的车门把手,拍着他车窗,「你再信我一次……」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开车!」车开了……
我追着车子跑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我就那么睁睁地看着他远去,看着他垂着头,十指埋入头发。
我又错了!从我挡在景的面前,不顾一切的维护景,我就等于是放弃最后的机会,我从来没如此恨过我自己,如果我能有他一半的坚决,一半的宽容,哪怕是一半的深情,我们都不会弄成今天这样。
所以,我注定总会与唾手可得的幸福擦肩而过!
景抱起呆坐在马路上的我,对我说:「芊芊,忘了他吧!妳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刚开始吗?我怎么觉得我已经把人生能经历痛苦都经历尽了,身体的痛苦,精神上巨大的打击,我再也承受不住,晕倒在景的怀里。
现在我总算明白韩濯晨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感情,最容不下的就是欺骗,没有了信任,我们之间的感情,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很久以后,安以风在一个漆黑孤寂的夜晚告诉我,韩濯晨曾经说过,他知道我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他宁愿炸的粉身碎骨,也不会放手……
安以风骂过他不知很多次,说他是傻了,才会被我一次次的欺骗,还一次次地相信!
韩濯晨不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爱他,因为从他杀了我的亲人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留下了邪恶的烙印。
在我的眼中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论他如何的爱我,我也只会想尽办法杀他,可他不在乎,不在乎我心里爱的人到底是谁,也不在乎什么时候会死在我手里,他只想留我在身边,每天睁开眼能看见我,就足够了。
他固守着心底那份执念,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甚至为了让我怀上他孩子,每天不顾我的感受,疯狂地占有我,抵在我身体的最深处释放。
这种方法可能有点愚蠢,但那是除了囚禁,他唯一能留住我的方法,他以为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一种爱,这种爱一定渐渐化解我心底的恨。
可惜他错了,我根本不可能让他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安以风还说,韩濯晨曾经想为我修改「天鹅湖」那个古老的传说,他将故事从头至尾反复看了几遍,才彻底想明白,公主爱的是王子,不论恶魔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当我放下尊严跪着地上求他放过景,当我不顾一切挡在景的面前,他再也无话可说,他能囚禁我的人,能用婚姻剥夺我爱别人的权利,但是他不能束缚我的心,是人,就有感觉、是人,就该有自由!
在这种永无止境的纠结里,他放开手,我才能解月兑,他绝了我报仇的执念,我才能跟着心爱的男人开始新的生活!
因为爱我,所以别无选择!
☆☆☆
一星期后,我坐在咖啡厅里,静静望着窗外步履匆忙的行人,其中不乏送孩子去幼儿园或上学的父母,那些孩子好漂亮,圆圆的脸上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我小心地模着下月复,那里时时在抽痛,时时在提醒着我一个生命存在过,我们的骨肉一定比任何孩子都可爱,可我亲手扼杀了……
看见韩濯晨的车从远处驶来,我急忙倾身趴在玻璃窗上极力地张望,生怕遗漏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他和每天一样,没有很快下车,等到后面两台车上的保镳跑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他才走下车,用手指掐息指间的烟,丢掉。
我用手指隔着玻璃小心地模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楼,曾经我可以多光明正大地等着他,抱着他,如今远远偷看他一眼都变得这么奢侈。
几天前,我回家去找过他,守卫说他交代过,不许我再进大门,见守卫满脸的为难,我只好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等待。
等到傍晚,几个人抬着一大堆东西出来,丢在不远处的垃圾堆……全部都是我的!
那个傍晚,初秋的风掀起我单薄的衣裙,我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小心翼翼地拾起垃圾箱前的东西。
他曾珍爱的画、枯萎的彼岸花、破碎的橘色台灯、还有我们睡过的床单,每一样载满我珍贵记忆的东西,都让他当垃圾一样丢掉。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他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告诉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拦,同样的,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改变。
既然他已经决定,我就该尊重,爱他,如他所愿,不再让他看见……
离开的时候,我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我的窗子,蕾丝的窗帘已经没有了。
空荡荡的房间,一如我们空荡荡的生活,在走过上千遍的路上,我一步步挪着刺痛的脚踝……
大夫说我小时候脚踝受过伤,这一次旧伤复发,又反复刺激创伤,完全复原的可能性不大。
想起小时候摔伤的情境,我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仇恨也正像是一种骨伤,它不痛的时候,你忘了,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用刺痛提醒你它所受过伤,你可以用偷来的幸福麻醉痛楚,但你不能否认它存在。
他不信我是对的,我能在激情缠绵后拿起刀,谁敢保证我不会在多年后的某一个深夜又在他心上举起枪?
也许,分离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解月兑,永生不见,让爱和恨都随着时间慢慢地埋葬。
「这样看着他,有意义吗?」不知何时,景坐在我对面。
我也知道没有意义,我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可我真的想见他,那不仅仅是爱情、是习惯、是依赖,甚至是生活!
我睁开眼睛就想下楼和他一起吃早饭;走到哪里都想回家,每晚我什么都不做,坐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沙发上等他,想到再也不会见到他,我根本不想再过第二天。
所以我只能每天来这里,远远看着他来,目送他走,景握住我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芊芊,我已经帮妳联络了最好的骨科医生,机票我买好了,下星期一。」
「他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我很担心他。」我还在望着他消失的门。
「妳怎么知道?」
「他心情不好时总会下意识选深色的衬衫,这些日子他穿的都是黑色,他是个自制力很好的人,别人看见的都是他的果决,其实他也有矛盾和挣扎的时候,有事情让他很难作决定时,他就会点一支烟,放在唇边慢慢地吸,等到作了决定时,会用手指将烟掐灭……」
「忘了他吧。」
「我最担心的是,他晚上回家时,没人等他……」
我抽回手,拿起手边的笔,在早已被我写得模模糊糊的咖啡垫小心地写着:「晨,我爱你!我等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多少遍,反正字字交迭,一片墨蓝色,除了我大概没人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其实韩濯晨说的对,爱不是用嘴说,更不是放在心里想的,对他来说,我对他的爱抵不过对他的恨,抵不过对景的维护;与他对我的爱比起来,我这样微不足道爱情根本不配信誓旦旦拿出来说!
但我对他的感情不只有爱,从九岁他将我带里那个地狱一样的孤儿院,到十八岁让我成为他的女人,他用悉心的呵护和霸道的占有填满了一个女孩最敏感,最迷茫的成长阶段,他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亲人、我的爱人,我生活的全部。
离开他,我还剩下什么?出国之前,我又回了一次我们的家,守卫还是那句话:「对不起,他不许妳再进这个门。」
「我知道。」我将录了一夜的CD递给他:「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李嫂,帮我转告李嫂,如果他心情不好,就放给他听。」
那是我弹的钢琴,都是很舒缓的音乐,也都是他心情不好时喜欢听的音乐,不管他是不是需要,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
离开时,我最后望了一眼这幢我们生活了八年多的别墅,它竟是如此的华丽!
以前从没仔细看过,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他,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以前总觉得女乃油蛋糕不好吃,现在回味起十八岁生日那块和着眼泪吃下的蛋糕,都是甜的。
不能回到最幸福的时刻,回到十八岁生日那个夜晚也好啊,至少我还能每天看见他,听见他的脚步声。走了很远,我又回首看向他书房的窗子,迎着刺目阳光,我看不清里面,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无奈的决绝。
我扬起头没让眼泪流下来,留给他最后一个微笑,「我走了,不再让你看见,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只求你,千万不要想念我……」
☆☆☆
走进出境口的时候,我不甘心地再把机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明知他不会来,还是放不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不用挽留我,就让我远远再看一眼,让我知道你衬衫的颜色,是不是米白色,我拿出电话,看不见他衬衫的颜色,最后对他说一句保重吧。
电话里还没传来声音,我依稀听见熟悉的钢琴乐在远处响起,我几乎以为是他在附近,可惜电话传来的是服务小姐礼貌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响应,请稍候再拨。
我失落地转身,深深吸气,跟着景一步一痛地走向登机口,从此我将会一个人面对我的人生。
未来?没人能预料的东西,所以让人有期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未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过,对我来说未来是个太遥不可及的梦,离开了他,绝望的痛苦中蓦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了,就剩下来未来!
我一无所有,但生活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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