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沫放学后又去医院,这一次萧薇不在,萧诚虽然没赶她走,但态度冷冷淡淡。
韩沫忽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MP3,把耳机塞在他的耳朵里,「这个送给你。」
里面录着她妈妈弹的钢琴乐,跳动的音符充满对生活的向往和希望,每次她心情不好,都会拿出来听,那旋律总能抚平她心中所有的忧伤。
萧诚聚精会神听了很久,问她:「这是谁弹的?」
「是我妈妈。」
「难怪妳这么有音乐天赋。」
她说:「萧诚,心中有音乐、感情,不是非要嗓子才能表达出来的。」
他没有说话,金色的眼眸有种她无法读懂的阴郁……
半个月过去了,韩沫停留在医院里的时间日渐延长,萧诚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已经可以被人搀扶着在病房里走动。
一个雨天,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雨。
韩沫坐在窗前,认认真真为萧诚削梨子,果皮一圈一圈地剥落,她望着楼下,五颜六色的雨伞交错着。
「萧诚,你和萧薇是亲生姐弟吗?为什么你们的国籍不一样?」
萧诚想了想,为她讲起了他和萧薇的身世,萧诚和萧薇的生母姓萧,叫萧雨。她年轻时不仅容颜月兑俗,歌声比容颜更月兑俗。
从萧诚发颤的声音里,韩沫完全感觉得到萧诚对亡故母亲的思念。
萧雨曾经是个很有名的歌星,一副天籁般的嗓子征服了无数的歌迷,就在她的事业走向巅峰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一位年轻的澳洲男人。
金钱的富有和贵族的血统,让那个男人举手投足都充满魅力。
和许多浪漫的邂逅一样,她爱上了他,他也疯狂地迷恋上她的歌声与韵味。
在众人的惋惜声中,萧雨义无反顾放弃一切,追随她的爱人来到澳洲,他也履行了承诺,娶她为妻,婚后,他们在两年内先后生下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女孩叫薇,男孩叫诚……
只可惜,完美的爱情故事没有因为踏上红地毯而结束。
好景不长,因为异国文化的差异、身份地位的不同,他们的婚姻出现了危机,又因为岁月的流逝,美貌不再,激情淡去,这一段异国恋情终究没有逃过悲剧的结局。
离婚之后,萧诚留在澳洲和他的爸爸生活,萧薇则跟着萧雨回到了中国。
数年之后,萧诚无意中看见一封信,才知道母亲回到国内后生活的并不好,先后嫁了两个男人,最后,因为郁郁寡欢而一病不起,直到病逝,而他的姐姐在继父身边受尽委屈。
那时候萧诚的父亲正和年轻的妻子爱得如胶似漆,早已忘记自己的前妻和女儿,而萧诚却十分惦念自己的姐姐,特意回来找到她,还帮她申请了澳洲大学,让她来了澳洲读大学。
后来萧薇遇到了安诺寒,以为找到了梦想中的王子,却发现王子已经与别人有了婚约……
她以为不能和心爱的男人长相厮守,至少能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谁知Jack被安诺寒打了之后,也离开了她,甚至连个交代都没有,就偷偷回国了。
萧薇最痛苦的时期,又有一个男人安慰她,给了她希望,不料,他们刚交往没多久,她发现那个男人风流成性……她实在忍无可忍,离开了他。
后来,她遇到一个大她十几岁的商人,本来以为找到了好归宿,没想到那个男人早已结了婚,从那之后,她对男人彻底死心了……
萧诚阴沉的语调,吓得韩沫手上一抖,水果刀一偏,刚好划伤了手指,鲜红的血从伤口里渗出来。
「妳没事吧?」萧诚捉住她的手,用唇帮她吸走指尖的鲜血,他的唇轻柔温暖,与她记忆中的双唇一样……她反射性猛抽回手。
「沫沫……如果我以后都不能唱歌……」
韩沫猜到他后面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先说:「医生说你需要时间慢慢修养,不是没有可能再唱歌。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韩沫离开病房,撑着伞走出医院,细密的雨点,顺着粉色的洋伞滴滴答答落下来,如断了线的水晶项链……
她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一个雨天。
她撑着雨伞走向海边,安诺寒站在海边,画面特别唯美。
迷离的细雨,碧蓝的海水,颀长的背影,她撑着雨伞走向他,想要为他遮挡一下雨,走近了,她才发现他好高,她努力踮起脚,竭尽所能地举高手中的伞,也无法把伞撑过他的头顶。
安诺寒被雨伞遮住了视线,好奇地低下头,正看见她滑稽狼狈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俯身把她从海滩上抱起来。
她开心了,因为这个高度,她刚好可以把雨伞撑过他的头顶,帮他挡住越来越大的雨,「小安哥哥,下雨了,你怎么不回去?」
他没回答,颠了颠怀中的韩沫:「妳又胖了,再胖下去,我可抱不动妳了!」
「可是我妈妈说,只有多吃东西,不挑食,才能快点长大。」她有点矛盾了,是快点长大重要呢?还是被他抱着重要呢?无知的她,被这个问题纠结了好久。
「为什么要急着长大?」安诺寒捏捏她的小脸,又捏捏她肉肉的胳膊、小手:「现在多可爱,像加菲猫一样,一团肉。」
她对安诺寒的形容词很不满意,狠狠瞪他一眼,「我长大了才能嫁给你!」
「嫁给我?妳为什么想嫁给我?」安诺寒笑得眼睛半瞇着,眉峰飞扬,比童话书里的王子英俊一百倍。
她月兑口而出,「因为你比灰姑娘嫁的王子漂亮。」
安诺寒忍俊不禁地捏捏她的脸,又在她脸颊上亲一下,「妳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快了、快了!你等着我!」
他的笑意更浓,眼睛映着碧海云天,「我能等妳,时间等不了妳……妳会长大,我也会……」
「你等我就行,我不管时间等不等我!」
「傻丫头!」
雨滴从伞的边缘落下来,迎着碧蓝的海波,美得如梦如幻……
从那天开始,她特别喜欢雨天,尤其喜欢雨天里让安诺寒抱着她去看雨中的海景……
韩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仍然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简讯。
安诺寒说他月底回来,现在已经月初了,他连电话都没打过一通。
她实在没办法再忍下去,拨通了安诺寒的电话。
◎◎◎
「韩沫……」
听到久违了的声音,想念如雨水细细绵绵将韩沫包围,她僵直地站在雨里,连做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怕漏听了他的呼吸声。
从什么时候起,仅仅是一声呼唤,对她来说都变得如此遥远?
他浅浅地吸了口气问:「天气预报说维多利亚州会连续降雨七十二个小时,妳带伞了吗?」
「嗯……」她的眼泪流下来,不是伤心、不是痛苦,是一种流淌着血液里的辛酸,他在挂念着她,不论在多远的地方、多久没有联系,他的心里始终有她的一席之地。
正是这一份挂念,成为了他的负担。
韩沫捂住嘴,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哭声传到电话另一端。
「天气不好,出门时别忘了带件外衣。」他叮咛着。
韩沫努力平复了一下哽咽,说:「没忘……」
一阵风夹着冰凉的雨打在她单薄的裙子上,她在雨中不停地发抖。
电话里也没有了声音,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她抹抹脸上的眼泪,慢慢地问:「最近忙吗?」
「不忙,看看报纸、看看杂志,很久没这么清闲了。」
「喔!你前段时间太累了,难得清闲几日。」是啊!一切都忙完了,难得和那个叫深雅女孩好好享受几天清净的日子,早知如此,她连这通电话都不该打的。
「有没有和朋友到处玩玩?」她酸酸地问。
他有意回避了这个话题,「我听说萧诚不能唱歌了,是吗?」
他问得她心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听我爸说的。他说,妳每天都去医院照顾萧诚,风雨无阻。」安诺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微妙的笑意,听得韩沫背后泛起一阵寒意。
负责接送韩沫的司机看见她出来,站在雨里拿着电话不停发抖,把车开到她的面前。
司机下了车,为她打开车门。
她对司机笑了一下,坐进车里,接着讲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决定,我想在英国多留一段时间。」
「喔!」她听见汽车发动声,摇摇手,指指自己的手机,示意司机不要开车,以免她听不清电话声,司机熄了火,怪异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安诺寒问她:「妳想我回去吗?」
她想起妈妈说过:「沫沫,爱他,就让他选择他想过的生活,爱他该爱的人……」
于是她笑了笑:「你自己决定吧,舍不得回来,就别回来。」
「不想我吗?」
「还好吧,也不是特别想。」
电话里响起一个甜美的女声,「Anthony……」
声音真的很甜,比照顾萧诚的护士美女的声音还要甜得腻人。
安诺寒说:「沫沫,我有一点事,一会儿再打给妳。」
韩沫忽然没有什么兴致了,直接拒绝:「不用了,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挂断电话,丢在一边,蜷缩在车座椅的一角。
很冷,她把遗落在车上的外衣拿起来披在肩上,半湿的裙子裹在身上,更冷。
宝蓝色的玻璃窗映出她的暗影,头发湿乱,脸上挂满了水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抹了一下,放在唇边尝了尝,咸咸、涩涩。
「我不想回家……」她不想让爸爸妈妈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司机听懂了她的意思,载着她漫无目的地满城市地游荡。
她认认真真看着城市的风景。
无意间,韩沫瞥见一家店面,店面不大,牌匾上写着:送给未来的礼物。
紫色的墙壁上粉刷着一句特别的广告词:你有什么东西,想要寄给未来吗?
下面还有一行略小一些的字:已经把遗憾留给过去,别把遗憾带去将来!
这句话带给韩沫一种极大的震撼,她忙坐直,喊着:「等一下!」
司机立刻把车停在路边,韩沫下了车,撑着伞走进那家店,才知道这是一间特别奇怪的公司,负责运送「写给未来的信」。
这是一种非常流行的服务,客人把写好的信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便会把信锁在保险箱里,并按照客人要求的「收信日期和地址」寄给客人要求的「收信人」,公司承诺,信一定会按时送到,绝对不会遗失或者迟误,否则承担一切责任,收费的标准也很合理,每封信起价二十元,时间每增加一年,需加收保管费十元。
负责接待韩沫的工作人员是个非常年轻的澳洲女孩,游说工作十分专业:「有些话妳或许现在不想说、不能说,那么妳可以写给未来的他或者她!」
见韩沫有些动容,她又说:「有些话妳或许以后忘了说,那么何不现在写下来?等妳忘记的一天,我们会负责帮妳转达!不要给自己留有任何遗憾。」
最后一句话,让韩沫蛊惑了,一时冲动,她在桌上精美的信纸里选了一张,提笔写上一段话,想了想揉成一团,扔掉,重新再写。
丢了无数张信纸,她才写好了最后一封信……
小安哥哥,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过完了十八岁的生日!我长大了,不需要你的照顾和宠爱,我很高兴,你可以不必再为了履行诺言娶我,我也可以不必再用谎言欺骗你。
我终于可以告诉你,小安哥哥,我爱你!从很小、很小起,我就梦想着在希腊最大的教堂举行婚礼,在阿西娜的祝福下,走到你身边……
你说我是个孩子,不能轻言爱情,其实,爱上一个人和年龄无关,十岁也好,二十岁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的人有多大。
你十岁的时候,我是个婴儿,你当然没办法爱我;可是当我十岁的时候,你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所以,我一直爱着你。
我直到今天才告诉你,因为我不想你为了对我的承诺,再次错过你爱的女人!
小安哥哥,别再挂念我,我会不再爱你、我会嫁人、我会幸福、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快快乐乐的生活!答应我,你要好好爱深雅姐姐!
你眼中永远不会长大的妹妹,沫沫。
最后,韩沫写上当日的日期和时间,阖上信,放进信封里,在信封外写了安诺寒的手机号码,他家的住址,以及收信日期……她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
◎◎◎
肃静的拳馆里,两个冷峻的男人半果着上半身站在拳台上,只有此时的他们,才能彰显出年轻时刻在骨血里的野性。
汗水被清新的空气吹散,在自然光的照射下蒸发。
「Stop!」安以风跌坐着,仰头靠在拳台的围栏上,急速地喘着气,享受着一种体力耗尽的满足感,「不能再打了!这种透支体力的运动已经不适合我们了,有空,我们该去打打高尔夫。」
「这么快就没体力了?」韩濯晨笑了笑,坐在他身边,五指梳理过黏了汗水的头发,露出他更加深邃无垠的黑眸。
安以风挑了一下嘴角,坏坏地一笑:「我还要留点体力回家疼我老婆!」
「你啊!彻底毁在小淳手里了!」
「每天拥着柔软的shen体进入梦乡,梦里没有血腥和厮杀,如果这种生活是毁灭,那么我宁愿被毁灭一万次。」提起司徒淳,他的邪气眼神立刻化成醉人的温柔。
韩濯晨摇摇头:「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句话会出自你安以风之口。」
也许吧!安以风没有否认,笑着闭上眼睛。
香港的生活对他来说,彷佛已经是前生的事,如今的他已失去了对权力和金钱的,最多,只想为他的儿子积累一些好东西,让安诺寒可以活得更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事束缚。
想起儿子,安以风看了一眼韩濯晨,他了解韩濯晨,这样一个经历风浪的男人,已经没办法再去信任其它人,所以,韩濯晨一心想把自己的一手建立的事业和他的宝贝女儿交给安诺寒。
安以风迟疑一下,说:「小安今天打电话给我,说他想留在英国。」
「嗯,还有呢?」
「他要我们不要再阻止沫沫和萧诚在一起。」安以风见韩濯晨没有说话,继续说:「晨哥,我们都是过来人,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以前,他以为安诺寒与韩沫是有感情的,只是错误的时间,产生了错误的感觉。他从中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让两个孩子之间产生火花。
现在看来,他错了,人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了,如何去控制别人的?
韩濯晨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萧诚这个人。」
「当年,我岳父岂止不喜欢我,他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安以风说:「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认了我这个女婿?」
「风,你认为萧诚能真心对沫沫吗?他是萧薇的弟弟……」
安以风打断他:「你还是芊芊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韩濯晨沉默了。
「小安要我告诉你,他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但沫沫十八岁之前,请你别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他说,有些事就是要自己去看清楚,才能甘心。」
「嗯。」因为爱过不该爱的人,所以韩濯晨和安以风心里都清楚,爱是最盲目的感情!就算亲眼看见心爱的人对着自己举起刀,就算被心爱的人铐上手铐带去警察局,他们也无怨无悔。
「愚蠢」至此,他们还怎么要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一双透析世事的眼睛?
他们把韩沫保护的太好,不让她经历不了一点点风雨,不让她接触一点点丑恶的现实。
这种真空的生活,反而让韩沫太过天真,轻易地相信别人,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像安诺寒一样发自内心地宠着她、爱着她。
安以风拿过一条毛巾递给韩濯晨,说:「可能等沫沫被萧诚彻底伤过一次,她才能体会到小安有多爱她。」
「也好,应该让沫沫知道人性有多丑恶,否则她不会真正长大。」
◎◎◎
又是一年过去了。
安诺寒已经一年没回来了,他说他想在外面历练一下,在英国找了一份工作,安以风当然反对,可惜没有韩沫的配合,他对安诺寒也束手无策。
这一年里,萧诚接受了长期的物理治疗,伤势已经痊愈,每天都会练习发声,但每每唱到高音部份,发声会不稳。
韩沫看得出萧诚很痛苦,但他从来没责怪过她,反而总会安慰她说:「不能唱歌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学创作,音乐不是非要声音才能表达。」
他还问她:「等我毕业,要去维也纳学音乐,妳和我一起去吧?」
每当这个时候,韩沫总会沉默,她不敢作任何承诺,她知道履行不了的承诺有多伤人。
◎◎◎
韩沫挽起垂过腰际的长发,忙忙碌碌收拾着安诺寒的房间,初绽的雏菊摆在书桌旁,书翻到他看到的那一页,摆放在书桌上。
窗台、书桌、书柜……擦得一尘不染,在床上铺上她精心挑选的床单、薄被,然后,她把自己的东西放进旁边的房间,一样一样摆好……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柔软的枕头躺在他的床上,看着手表。
明天,安诺寒就要回来了,尽管只是回来渡假,可一想到可以看见他,她就抑制不住心跳越来越快。
第二天,韩沫早早到了机场,站在离登机口最近的地方遥望着里面。
一年没见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更帅了?还是更成熟了?
他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淡淡地跟她打招呼,还是激动地她抱住,说:「沫沫,我好想妳!」她该做什么反应?
再想想,这些都无所谓!能好好看看他,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她就很开心了!
远远地,安诺寒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他瘦了,俊朗柔和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眼底沉寂一片,找不到熟悉的柔情。还有他的笑容,冷淡得让她陌生……所有的快乐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慌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也想不出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了,韩沫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是否有激动和兴奋,无奈眼睛被水雾模糊了,任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安诺寒在她面前站定,松开行李箱,伸开双臂,对她淡淡笑着。
韩沫把一切都抛诸脑后,闭上眼睛抱住他,「小安哥哥!」
这样的时刻,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她想抱着他,再也不松手,管他心里想着多少女人,管他有多不愿意,她都不想离开他。
他捧着她的脸,手指眷恋地拂过她的长发,在她额头印上深深的一个吻,「沫沫,妳一点都没变!」
她笑了,在他脸颊回赠一个更深的吻:「小安哥哥,你也没变!」
安诺寒放开她,与前来接他的两对夫妻一一拥抱,相互问候一阵,伸手搂住韩沫的肩膀离开机场。
和每次安诺寒回国一样,两家人一起去吃法国菜。
比起他第一次回国的情景,今天这一顿饭特别符合法国人的饮食习惯,情调、优雅、冷清。
韩沫低头吃着鹅肝酱,一句话都不说。
安诺寒也没再神采飞扬地讲英国,整顿饭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每每被问起工作和生活,他的回答总是短短几句话。
从简短的几句话里,韩沫听得出安诺寒在英国工作的很不顺心,他在一家电器公司工作,从最底层的技术做起,除了加班就是出差,辛苦劳累换来的仅仅是少得可怜的英镑。
作为一个外国人,在等级观念严重的英国,想要被肯定,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但他仍不愿意回澳洲。
韩沫看着他,尽管他脸上分明的轮廓让他有了男人坚毅和内敛的味道,让他更加迷人,但她还是为他感到不值。
澳洲有人为他铺平了道路、创造最安逸的生活,他却宁愿留在英国的最底层生活,只为了能和他爱的人在一起……
难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都是甜蜜的?
安诺寒伸手去端红酒,目光无意间转向她,她立刻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吃过晚饭回来,大家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各自回房休息时已经很晚了。
韩沫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刚想睡,听见隔壁传来计算机键盘的敲打声,猜想安诺寒一定还在工作,她犹豫了好久,走到他的门口,敲敲门。
听见他说:「请进。」韩沫先在门前尝试着笑了两次,才推开门,探头进去。
安诺寒坐在计算机前,眉峰深锁,很明显在思索着什么复杂的问题。
「小安哥哥,你很忙吗?」她小心地问。
安诺寒抬眼,眉峰顿时舒缓开,笑意在唇边流露,「我说忙,妳会不进来吗?」
「我来帮你收拾一下行李,不打扰你。」她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我没有行李。」他说。
「哦!」她瞄了一眼行李箱,这么大的箱子,怎么可能没有行李?
看到韩沫有点僵硬的笑脸,安诺寒的眼睛里再也掩不住笑意,「行李箱里都是送妳的礼物。」
「真的?」她马上跑进去,片刻都等不及地打开行李箱。
礼物很多,大都包着精美的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