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爱的男人
住在一栋北欧风格的小木屋中。
又斜又高的屋顶落满了
色彩缤纷的雪花。
水芋儿
秋雨迷离的静巷中忽然闯入一辆白色的双门跑车,它以惊人的高速沿着空无一人的暗巷疾驶而去,车身一转,白车转入一条更安静的小巷中。
跑车在一栋白墙红瓦的五层楼公寓前停了下来,车内跳出一条神色匆忙的高大身影,他刚举手准备按门铃时,红色的铁门自动的打开了。
满脸胡子的男子没有多加思索,立刻三步并作一步,向五楼直冲而上。
他推开虚掩的铁门,走进黑漆漆的屋内。
搞什幺?他蹙眉想道。
"嗯……你不关门吗?"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里传来一记娇嗲慵懒的女声。
虽然已经嗅出了危险的味道,男子依然义无反顾的关上了大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才不相信她能对他怎样。
"蓓琪,你这是干什幺?还不快打开灯?"他在黑暗中喊到。
"嗯……"蓓琪发出一声急具挑逗的嘤咛。"传说中的凌少风不但才华横溢,而且还是一个很会制造浪漫气氛的情场高手,没想到风流才子竟然会怕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呵……呵……你羞不羞啊?"
经验丰富的蓓琪最擅长用挑逗的话来激发男人的攻击心,她心仪风流俊美的少风好久了,老早就想尝尝他的味道,这会儿恨不得少风会立刻扑向她,把她身上仅有的遮掩撕个粉碎。
"好吧,既然你喜欢在黑暗中讲话,我就不勉强你。"少风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浪费时间。"你现在可以把映映的地址告诉我了吧?!"他嘶哑的声音只在提及"映映"这两个字时,才稍稍流露出昔日的温柔多情。
"呵......"又是一阵浪荡的嘤笑,"凌公子见多识广,总不会没听过'礼尚往来'这四个字吧?!"见他毫无行动,蓓琪干脆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
"如果你肯告诉我映映的下落,我愿意尽我所能的来回报你。"他的目光在漆黑的室内探索蓓琪的位置。
他虽然不耐烦蓓琪的刁难,却也无可奈何。
蓓琪是寻找到映人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不能轻易放弃。
"凌公子,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游戏规则该由我来定。"
"你究竟要怎样?"少风忍住焦灼,平静的问到。
"呵......"
浪笑停止,立在茶几上的台灯亮了起来。
鹅黄的灯光照映着横卧在长沙发上的蓓琪,她那凹凸有致的胴体在透明的黑纱睡衣中,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望着妖媚的蓓琪,少风不自觉的敛敛眉,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先服务,后付费。"蓓琪拍拍身旁的沙发,欲火焚身的她笑的像是来自幽冥的鬼魅。
少风犹豫不决,今生今世,他首次尝到了受人要挟的滋味。
自从认识映人之后,他就不曾和其它女人有过瓜葛;失去映人后,他终日沉湎往事、借酒浇愁,在也没有任何女人能令他多看一眼。
但是,蓓琪握有映人的消息,如果不遵照她的意思,他恐怕难以见到映人。
"来啊,快来啊!"被吞噬的蓓琪快忍不住了。
少风心一横,跳向几乎要冒出烟来的蓓琪。
"你最好表演的卖力点。"蓓琪一手揪着少风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的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胸前乱压乱抓,一副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的饥渴相。
"慢着"少风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魔爪。"我怎幺知道你真的有映人的地址?"他定定的望着放荡婬乱的蓓琪。
"你不知道。"蓓琪扬扬眉,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少风眼瞳一缩。"映映曾经提过她有个姨妈住在天母,我想,映映应该是住到天母去了。"他眯着眼,静静等待蓓琪的反应。
"哼,"她仰起下巴,嘲讽的哼了一声。"你知道她在天母又如何?我若不给你地址和电话,你就算挨家挨户去问也找不到。"
蓓琪自作聪明的答道。
"哼!"幽邃的眸中怒焰骤起。"史蓓琪,你竟敢骗我!"怒气冲天的少风抡起拳头,暴怒的脸色比一头发狂的猛狮更令人胆战心惊。
"你……你要做什幺?!"蓓琪吓得目瞪口呆,她还不知道自己已露出了马脚。
少风的拳头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他实在很想好好修理这个企图骗他失身的无良浪女,但是,他良好的教养令他下不了手。
蓓琪看出了他的犹豫,胆子又壮了起来。
"哼,你要是敢打我,就永远都别想见到她。我告诉你,她姨妈住在天母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没有我,你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只搞起昂的凶了起来,欲求不满的身子犹如炽红的碳块。"你还是乖乖讨我欢心吧!"说完后,她像只母狼般钻进少风怀里,两只手臂像章鱼的爪子般,牢牢抱住他的腰际。
"滚开!"少风满脸厌恶的推开她,在他眼里,蓓琪脏的像一团垃圾。"我告诉你,映映根本就没有姨妈。"他冷冷得说到。
"......"蓓琪诧异的张大了嘴,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中了少风的圈套。
当她回过神来时,少风的身影正好消失在门口。
"不行,等一等,你不能走!"她立刻追了出去,紧紧抱住少风的腿。
"滚开!"少风再也忍不住,狠狠踹开了比苍蝇还粘人的蓓琪。
蓓琪摔了个四脚朝天,那姿势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被吵闹声引来的邻居看到倒在地上的是一位几近全果的性感尤物时,人人都看傻了眼。
"我对你这种女人没兴趣,你以后少来纠缠我,否则,我就不会像今天这幺客气了。"抛下厌恶至极的一瞥后,少风理理散乱的衣服,从容不迫的踩着阶梯下楼去。
围观的男女开始窃窃私语,轻薄的目光不停的流绕在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上。
"胸部还蛮大的。"
"腰好象粗了一点。"
"奇怪,她身上好象长了很多痣……"
灰头土脸的蓓琪羞愧不已,恨不能立刻消失在空气中。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不堪的逃进屋内。
邻居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却依然嗡嗡不断……
************************
冬日的雨总是下的特别哀愁,坐山面海的"听荷山庄"终日沉浸在凄风苦雨中,灿烂明亮的阳光季节似乎已是遥不可及的梦。
满面胡子的伤心人坐在维纳斯环列的大厅中,任由凄厉刺骨的北风肆虐着他憔悴的面容。
他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睛慢慢滑过那一尊又一尊的维纳斯像,心头浮上一层深深的落寞。
他曾经认为这是一座永远的爱情殿堂,春去秋来、花开花谢,都无法影响它的永恒之美。
但是,失去映人之后,他的世界完全走了样。
争奇斗艳的百花不再有迷人的风采了,神圣永恒的爱情殿堂看起来是这般的萧瑟空洞,只不过是一间没有生命的陈列室罢了。
她究竟到哪儿去了?
日日夜夜,他都如此问着自己。
回答他的,却是一山的凄风苦雨。
映人消失了。
华亚伦也消失了。
连温苔萍都不知去向。
所有可能的联系全都断了。
今生今世,真的无缘再见了吗?
少风心头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泪眼模糊中,他仿佛又看见映人在塞纳河上,向他举杯庆贺的模样。
她笑得那幺勉强,那幺无助,而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你在哪儿?
*************************
三年后
月光如水,静静指照着仿若世外桃源的蝶烟翠。
万蝶飞舞的绿坡上,悄悄挺立着四栋风格迥异的木屋。
白色木屋是旧地主李蝶衣生前所住的地方,因蝴蝶而结缘的凌少逸夫妇对这栋大屋情有独钟,所以才放弃了少风为他们设计的莎士比亚小屋。
距离白屋五百公尺处的是一座竹造的三合院,那是凌光耀夫妇到过长媳施安婕家之后,要求少风依样设计的。凌光耀夫妇对施安婕疼爱之深由此可见。
三合院旁挺立着一栋日式的小木屋,这是凌家老末少轩的房子。原来,少风为少轩设计了一栋西班牙式的木屋,但是年轻的少轩对西班牙式的风格没什幺兴趣,反过来要求二哥少风为他设计一栋简洁的日式木屋,对日本人没什幺好感的少风狠狠削了少轩一顿,最后爱屋及乌的看在少轩和映人年龄相同的份上,勉为其难的设计了这栋简洁清雅的木屋。
至于少风的木屋,仍是那座有着高斜屋顶的北欧建筑。
白天里,成千上万的彩蝶密密聚满了屋顶,看起来就像一堆堆色彩缤纷的雪。
木屋前挺立着一只白色的木雕,凹面用紫墨镌刻着四个大字:楚楚映人
他这段缠绵悲烈的恋情早已成为全家人啧啧称奇的神话故事,大家都想见见那位驯服情场浪子的神秘佳人。
情场失意的少风不再眷恋都会生活,他经常来风和日丽的蝶烟翠度假,自从凌少逸和施安婕的双胞胎女儿出生后,他来的更勤了,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都呆在这里。
他经常抢着抱小孩,惹得刚升级为祖父母的凌光耀夫妇又气又笑。
每当他望着这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时,心中常常会忍不住想起映人。
如果他和映人也能够像大哥大嫂这样长相厮守,不知会有多快乐。
"叔……叔……你看,我画画……"一岁多的盈盈用童稚的声音唤着落入回忆中的少风,她捧着涂满色彩的纸,摇摇摆摆的晃向坐在落地窗前的少风。
少风长臂一伸,将娇女敕可爱的小女圭女圭揽入怀中,疼爱至极的逗着她笑。
"哇……哇……抱抱……"蹲在一旁涂鸦的芊芊看见姐姐独占娇宠,不禁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叔叔抱你。"正在看武侠小说的少轩连忙放下书本,一把抱起爱哭的芊芊。
"不…要……叔叔抱……"芊芊拳打脚踢的哭喊着。
"我也是叔叔啊!"少轩不平的喊着。
怪了,二哥怎幺那幺有女人缘啊?连一岁多的小女娃都逃不过他的魅力。
"叔叔……"芊芊泪眼汪汪的凝视着少风。
"叔叔不抱芊芊,叔叔只抱盈盈。"大了几分钟的盈盈学话学的快,她这会儿正得意洋洋的躲在少风的怀中偷笑。
"呜……"芊芊只能含恨的落泪,她好恨自己只会讲几个字。
"叔叔两个都抱。"少风心疼不已,从少轩手中接过芊芊。芊芊立刻破涕为笑,兴奋的在少风脸颊上印下一吻。
"女人就是这幺难伺候。"少轩的语气酸得不得了。
"如果我和映映也有小孩,不知该有多好。"少风喃喃自语,紧紧搂住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只要给他机会,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
国际电脑展在台北世贸中心隆重登场了,少风拗不过死缠烂打的少轩,终于答应陪他一起来看展览。
兄弟俩一走进人山人海的场地,立刻吸引了许多女孩的注意。
她们的目光焦点不是年轻飞扬的少轩,而是满脸络腮胡的少风。
闻名国际的少风一直是时尚杂志的封面常客,他曾经以风流俊俏、才华横溢的形象虏获了不少台湾女性的芳心。近三年来,他的作风丕变,除了参加建筑会议外,他鲜少在媒体上曝光,然而,神通广大的记者为了满足女性读者的幻想,依然偷拍到他的近照。
于是,满脸络腮胡的少风以悲情落寞的形象再度风靡了多情的读者,杂志社传来的信函堆的像一座小山,少风也因为那些悲情的照片当选了今年"全台湾最有魅力的男人"。
面对那些好奇、仰慕的目光,少风只是抿紧唇、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他那颗曾经花蝶乱飞的心,如今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二哥,这种新型的绘图板好象蛮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看?"少轩站在新品展示柜前试着一只电脑绘板。
"是吗?我画画看。"少风意兴阑珊的答着,随手接过少轩手中的笔。"嗯,感应性比旧型的好。"他边画边说。
"要不要买回去用用看?"少轩问道。
"再看看吧。"少风不怎幺起劲。
"也好,我们先逛逛再说。"
正当他们要转身离去时,站在少风身旁的女孩忽然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啊!你是凌少风先生!"青春亮丽的女孩笑道。
少风以为这个漂亮的女孩是那些迷恋他的杂志读者,便朝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凌先生,是你?对不对?"女孩眨眨那双又长又翘的睫毛。"你是映人姐姐的朋友,我没记错吧?!"她慧黠的笑着。
映人——
乍然听到这个梦里低回过千千万万次的名字,少风不禁震呆了。
"小萍,你在跟谁说话?"正在试用电脑的郑家文好奇的转过头来。
"郑哥哥,他是映人姐姐的朋友。"温苔萍欣喜若狂的抓住郑家文的手。
从她模索、寻找的动作中,少风认出了眼前这位美艳动人的女孩,就是盲眼的温苔萍。
"你知道映映在哪里吗?快告诉我。"少风忽然冲动的抓住苔萍的手,焦急万分的问着。
"二哥。"少轩揪揪少风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一点。
"噢,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少风放开她的手,满脸歉意地说着。
"映人姐姐嫁给了华老板,三年前就移居去了英国。"虽然觉得少风的反应十分唐突,苔萍依然据实说了出来。
"映映嫁给了......"少风心一沉,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并非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如今得到证实,依然忍不住难过。
"我有映人姐姐在英国的电话和地址。"苔萍若有所思的说着。
她记得映人十分爱少风,但是,不知道为了什幺缘故,映人却突然嫁给了亚伦。当时她认为是少风抛弃了映人,如今看来,事情好象没有那幺简单,因为,她的心告诉她——少风也深爱着映人姐姐。
"我......"少风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噢,对了,我应该给你一张名片才对。"善解人意的苔萍立刻体会到少风尴尬的处境,她连忙从皮包中模出一盒名片,递了一张给少风。
"你当初为什幺离开'华立'呢?"少风约略的看了名片一眼,原来苔萍现在在一家广播电台主持节目。
"映人姐姐和亚伦出国后,'华立'内部派系斗争相当严重,我也莫名其妙被炒了鱿鱼。"苔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是惹人怜爱。"不过,在'华立'工作的几个月里,让我重拾对生命的希望与信心,我相信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还是有很多像映人姐姐和亚伦这样的好人,所以,我一点都不灰心。后来,经过郑哥哥的鼓励,我参加了电台的广播人员训练班,他们觉得我还不错,便留我当主持人。"
她不知不觉地靠向郑家文,亮丽的脸孔荡漾着幸福的光彩。
"好,很好。"少风真心一笑。
"小萍,可以走了吗?我们还要去另一家看配件。"郑家文温和的催了起来。
"嗯。"苔萍点点头。"凌先生,我们下次再见,别忘了收听我的节目哦,拜拜!"她朝少风挥挥手。
望着那对互相依偎的背影,少风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他紧紧捏着那张名片,沉寂三年的心海顿然卷起了滔天巨浪......
***************
伦敦,大雪纷飞的午后。
为了再看她一眼,少风在华家大宅前等了一整个下午。
雪花为他的车子砌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天色将晚,气派宽阔的华宅依然没有动静。
车内的暖气令他沉沉欲睡,为了保持清醒,他摇下车窗,刺骨的寒风夹着一簇簇雪花迎面扑来。
此时,一辆黑色的宾士汽车驶入他的视线,他屏息凝看,宾士汽车果然在华家大门口停了下来。
首先下车的是华亚伦,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
亚伦立刻抱起小孩,溺爱有加的亲着小男孩的脸颊。
当映人从车里走出来时,少风激动地几乎要开口喊她。
映人比以前更妩媚了。
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魅力,任何男子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亚伦一手抱着小孩,另一手则环着映人的腰际,全家和乐融融的进屋去了。
少风失魂落魄的瞪着这幸福美满的一家人,胸口痛的像要爆裂开来。冰冷的雪花不断的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直觉......
************
临上飞机前,少风突然改变了主意。
此次来英国只是为了再看她一眼,亲自确定她过的好不好。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了,现在,该是默默离开的时刻了。
但是,他不想走,他好想再看她一眼......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还想干什幺?"他的理智指责他。
"我真的好想再看她一眼,只要再看一眼就好了。"他脆弱的心灵苦苦哀求着。
"不行,你不可以为她带来困扰。"
"我只要躲在车里看看她就心满意足了,我绝不跟她说话......"
"不行......"
他的内心还在挣扎时,他的人已坐进一辆计程车里。
"伍尔道夫饭店。"他吩咐。
计程车迅速的驶出了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