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零五分,乔蜜一走出校门口,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连忙跑过去。
阿东已经先替她开了门。
「谢谢。」钻进后座,她发现冷向铠也在。「你怎么来了?」她还以为,他会忙到没空的。
「妳不高兴?」他挑了挑眉。
「当然高兴。」她甜笑着,很自然地偎到他肩上。「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想不想吃消夜?」他搂住她,轻抚她的背。
「不想。」她摇摇头,晚上吃的那个日式便当,她还饱到现在。
「那我们回家。」
「回家?」她抬起眼。「你那边?」
「不然妳还想回哪里?」别想他会继续让她一个人住在租的地方,然后他一个人回家独自入眠。
「回我住的地方啊,要换衣服、整理资料写报告……」
「那我们先回妳家,把妳的东西带到我那里。」他立刻要阿东先转到她家。
「啊?」她傻眼。
「妳不适合一个人住在那里。」那栋位在没有什么夜灯照明的地方的五层楼旧式公寓,绝对不适合她单身居住。
设备老旧不说,也没有足够大的防火巷,出入没有管制,尤其是公寓里的房客男女都有!
「什么叫不适合?」她皱起表情。「从我上台北以来,在那里住了三、四年,还不是好好的。」
「那是在我还不知道之前。」她居然在那里住了三、四年,现在还健康的在这里,真是算她祖上有保佑。
「你知道了,也没有改变什么啊。」只不过她多了个去处而已……呵--她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除了头,身体也开始朝他靠近。
「妳的租约什么时候到期?」发现她的困倦,他眼神闪过一抹奸诈。
「再两个月……」她低喃着回答。她的房租一向是季缴的。
「那两个月的房租当是送给房东吧。」他诱哄道:「我不收妳房租,妳可以跟我一起住。」
「送给房东?!」她霎时清醒,坐正身子。「不行!」
「为什么?」他微沉了脸。
「两个月的房租要八千块耶,将近我半个月的薪水都送给房东,我会心痛的。」说到自己的血汗钱,她绝对斤斤计较。
「八千块我可以给妳。」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我不要你的钱。」
「我也不准妳再住那里。」他霸道地决定。
乔蜜瞪着他,瞪瞪瞪,瞪到泪水开始凝聚。
「我知道你很有钱,可是我讨厌你这种好像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的模样……」她呜咽。
「乔蜜……」
「我可以照顾自已,虽然……依靠你,我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我不想要这样……虽然我不富有,可是至少我很努力工作,没有想平白得到什……我喜欢你对我好……可是我不喜欢你都不问我的想法,就自己决定所有的事……」虽然她不够聪明、不够独立、不够有钱,可是至少她活得坦荡荡,单单纯纯的也很快乐。
他太霸道了吗?或者,因为太习惯作主、太知道自己的身分地位,所以显得有些财大气粗?冷向铠搂回她,沉吟地反省。
后座一阵沉默,身为司机的阿东将车停好,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报告:
「老板,小姐的公寓到了。」
乔蜜一听,立刻吸吸鼻子离开他怀抱。
「谢谢你送我回来。」没看他,她自己开了门就下车。
她该不会打算从现在起跟他划清界线吧?
冷向铠在心底叹口气。「阿东,你在这里等。」他开门,跟着她走进那栋旧公寓。
「你……」到了三楼,发现他跟着进来,乔蜜抬起红红的双眸望着他。
「妳打算把我晾在门外,从此不理我了吗?」他侧首看着她,问道。
「没有。」她摇头。
不理他,她……也是会想他的。
「我说过,不会让妳再住在这里。」他的语气,比刚刚在车子里软了好几分。
「我不--」她才要抗议,就被他点住双唇。
「别跟我争这点,这里不够安全,我不放心妳一个人在这里。」而且……隔音设备奇差。
隔壁突然传来的申吟声,让乔蜜蓦然瞪大眼,结果整张小脸倏地涨红。
这栋公寓的建筑设计,原本一个楼层只建一户,但房东为了多收点租金,将一户又隔成两个独立的一房一厅;木板隔间即使有加厚,还是阻挡不了「某些声音」。
「跟我回去,好吗?」他忍住笑,轻哄道。
她直觉就点点头,可是--
「我……」她才开口,他就已经明白。
「我不会限制妳做任何事,但是对妳的安全有威胁的,一律不准。」就算是霸道,他也坚持这一点。
她想了想,才点点头。
「嗯。」她回身赶紧收拾了几样随身物品及需要用到的书籍,然后跟着他快快离开。
「嗯……哼……啊……」一路下楼,相似的声音再度传出,乔蜜的脸热得简直可以煎蛋了。
天,还不到十一点哪,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早就开始「冲动」?
冷向铠一向不是个闲闲的大总裁,事实上他的工作量大得惊人,也经常超时工作,连吃饭时间都拿来看公文。这是乔蜜第一天被他带回公寓,吃第一顿披萨晚餐时就知道的。
只是他这么忙,怎么还有空常常盯着她呢?
不可否认,有他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不论是他霸道的决定,还是他偷出空来一个不经意的搂抱,或是想替她提高肺活量、那种快让她喘不过气的吻也好,都是他在意她的表现。
每天一下班,她就跑到中亚集团找冷向锁,一起吃晚饭,然后阿东会送她去学校上课,而他则继续留在公司办公;直到她快下课前,他会亲自去学校接她,然后再一起回家。
隔天,他会先送她去上班,然后才到自己的公司,两个人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甜甜蜜蜜,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现在--
傻眼地看着他公寓里的客房摆满她的用品,意会到她夜夜睡在他床上的事实时,她才发现,她几乎已经搬家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冷向铠!」扑进书房,「我的东西统统在你的客房里了!」他的客房,通常被他拿来当储藏室用。
「不放在那里,难道妳觉得放在我们的卧房会比较好?」冷向铠停下手边的工作,结束存档、送出打印后,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望着他一点都不惊讶的神情,乔蜜蓦然意会。
「你是故意的?!」
「我说过,不会让妳一个人住那里的。」嗳,他一开始就宣告了,结果她居然到现在才真正意会。
明明她看起来很聪明啊,为什么某些时候……就是少了好几条筋?!
「可是,我又没答应……」结果,就在她天天去找他、他天天接送她放学的过程中,她的东西就不知不觉在他家里愈堆愈多。
这能算是他设计她吗?可是,明明她比较有空啊,脑筋比较闲啊,为什么没发现?
「乔蜜,我们还要为这件事闹别扭吗?」他倾近她颈问,嗅进她沐浴过后的芳香。「住在这里不好吗?」
他低沉的语音,拂动她颈边敏感的脉窝,然后他轻啄一吻,她倏然瞠目,整个人小小跳了一下。
「不要吻……那里……」她气弱地抗议。
真可恶,他太知道哪里可以让她软化,也太知道她其实是纸老虎一只,根本不会真正生气,像上回在公寓里被那阵「嗯嗯啊啊」声吓回到他家后,她所有的抗议与要求,就被他的吻全给弭平了。
「不然要吻哪里?」他的吻往周围移动。
「都、都不要……」他、他一定是故意的啦!
她很想制止他,可是她对他的吻根本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没多久就软软地偎靠着他,回应着他的需索。
「跟我住,不好吗?」他边吻边低语。
「好……」她迷迷糊糊地回应。
「就这么决定。」这个声音,笃定又清晰无比。
乔蜜立刻回神,一脸懊恼。
「你你你……拐我!」小人!
「有吗?」他眉一挑。
「哪有人这样的……你根本是……」她指责,可是指责不下去。
「根本是什么?」他逗着她,知道她说不下去了。
「坏人啦!」她转身就要跳下他的膝,他及时圈住她腰身。
「可是这个坏人,只是关心妳。」他在她耳边说道。
要说这男人之前有多冷酷、在商场上有多悍然,现在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事实上,他哄她哄得相当习惯了。
「你是欺负我吧?」她闷闷地道。
「怎么会呢?」他才舍不得。
「你那么聪明,反正到最后我都一定会听你的话,所以不管我说好或不好,根本没有差别。」
冷向铠表情顿了下,扳过她身子。
「妳真的想一个人回去那里住吗?」他表情很认真。
「我……」想到那里没有他,想到半夜里那些「交响乐」,想到以前老是被吓醒的经历,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去。
其实,那些情况在遇见他之前就有,只是那时候她上完课,尽量在外面的快餐店里读书,到半夜累了才回家,回到家,门窗锁得紧紧后,洗完澡就蒙头大睡,这样才住得下去。
「妳也不想,对吧?」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答案了。
她抬眼望着他,挣扎了下,终于还是诚实地回道:「我不想,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一点坚持也没有。」
「怎么会呢?」这该不会就是--女人莫名的别扭吧?!
「我觉得我好像很笨,被你……」她脸一红。「反正,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没有反对,就算有一点点坚持,也都轻易就被你说服,照着你的话做。」她垂着眼眸。「本来的我……好像不见了。」
她不是这样的,也许她并不精明,可是她一直是很独立的,现在她却发现,她愈来愈依赖他了。
她很怕,万一有一天他不再喜欢她了,她要怎么办?
「妳觉得不安,对吗?」他拾起她的脸,轻易看透她单纯的心思。
「嗯。」她点头。
「我对妳不够好吗?」他问。
「不是。」她摇头。
「那是为什么?」他给她的安全感不够吗?
「我……」她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
冷向铠望着她,好一会儿,他温存地一笑。
「妳在胡思乱想。」
「我没有。」她讷然。
「妳怕我丢下妳,对吧?」他一语道破她心中的恐慌。
「不……不是……」她口是、心非。
「傻瓜!」他揉揉她发丝,吻了吻她眼帘,下移到她唇畔,低沉说道:「没有现在,就无法走到未来。我不会为了让妳安心,就说那些不切实际的保证,甚至发誓之类的话,我只能对妳说,我很满足我们在一起的感觉;我没有劈腿的兴趣,也没有精神玩爱情游戏,妳是我的女人,我不曾把妳当成打发时间的玩伴。」
「可是,你不会想要一个更好的女人吗?」男人不都想要美女吗?尤其是像他这样拥有足够条件的男人。
「我不需要更好的,只挑我想要的。」这是他的傲慢!
什么叫「好」?那是个人心中的认定。一个再好看的女人,不得他心,他一样视如粪土。
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他不够浪漫,也不玩那些公子的风流游戏,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跟她在一起,是依循了心中的想法;要她,也是他主动的作法;宠她,是要她开心,依赖上他也无所谓,他一点都不介意养她。
这样……就够了吗?乔蜜模模糊糊地想。
如果,他真的保证了什么永远之类的话,那她根本不会相信吧?他的话虽然不够动听,可是至少很真心,足够抚平她的不安。
「别再胡思乱想,嗯?」他询问。
「好。」她点点头,笑了,不一会又皱起表情。「你很笨。」
「我很笨?!」她居然这么说他?
「你都不会说点好听话来哄我耶,偶尔也要甜言蜜语一下嘛!」她挑剔地抱怨道。
「甜言蜜语?」他表情变得慎重。
「对呀。」女孩子都会喜欢听的呀,他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会说,只会做。」
「做?」她不解。
「像这样--」抱起她,他快步走回卧房。
在床上,他很「用力」地做给她看,做得让她娇喘连连、频频求饶,迷乱地只好化被动为主动,让他再也无法捺忍,狂猛地覆上她莹白的娇躯,一同在被褥间激越缠绵--
过后,她疲累地偎着他,模模糊糊地想--他骗人,这哪是「甜言蜜语」,根本是累人的运动……
隔天早上,乔蜜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两份文稿内容。
一份的标题是:中亚宝屋三十周年特别报导。
重点是中亚宝屋的崛起,在时代的潮流中如何转变,保持住营利与版图,及至世代交替后,冷向铠如何让中亚宝屋的经营版图再上层楼。最后是三十周年庆特展的小小广告,与即将推出的优惠活动。
另一份是:商场名人--中亚集团总裁的投资理财之道。
主题放在冷向铠身上,从他个人的投资观念到成立中亚投信,包括他个人的资历、对市场的观察,与如何挑出奸的经理人来替投资人管理基金,最后是即将开办的新基金招募内容与说明。
冷向铠真的不愧是很精明的商人耶,怎么写,都不忘替自己的公司打打免费广土口。
两份报导的共通点是:尽量避开了他个人的隐私,内容着重在有关中亚集团的部分。
「妳选一份去交妳的『作业』吧。」在车上,他递给她看。
「你自己写了?!」原来他昨天晚上在书房忙的,就是这个。
「我想妳最近很忙,要写报告,还要赶上班、上课,这点小事就我来做比较快。」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
乔蜜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手上找不出缺点的文稿。
她应该生气的,因为这是她的工作,他却帮她做好了,这样好像她很没有本事似的;可是,他的体贴却让她很感动。
同样一份文稿,他也可以随便写一写,但是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他特别以两个观点来写他自己,内容不但详实,而且贴近读者的心。
一篇报导,如果不能让读的人产生共鸣,那它再好也没有用,尤其商业刊物本来就比较冷僻,如何能写到让人一读就懂,在在考验着执笔人的文字功力和采访素养。
他不是一个媒体人,却两样都顾到了。这两篇文稿都很吸引人,至少,她看了之后,就很想再看下去。
她望着他,倾身吻了下他脸颊。
「谢谢你。」他让她……无话可说。「只这一次,你帮我,以后我只会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再不要这种额外的采访。」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记者,这次……只是为了那份奖金……」她吐了吐舌头。「比较起来,我还是对文编的工作比较有兴趣,等大学毕业后,我想找关于这方面的工作,」这是她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才发现的。
虽然他写的内容和她预定的内容差不多,可是经过他整理后,就是比她归纳的有系统的多,他也了解什么才是读者想看的重点,这点她就比不上;而且,她并不那么喜欢接触陌生人,所以深思过后,她觉得还是做单纯的文编比较自在。
「妳想做什么都好,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那份工作不准占去妳太多时间。」这是他的要求。
「为什么?」
「因为,」他附至她耳边:「我不准妳为工作忘记我。」
乔蜜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才不会呢!」她拍拍他,意有所指地道:「我又不像某人是个工作狂。」
「妳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重哦。」冷向铠挑了挑眉。「妳认为我忽略了妳吗?是吗?」
看见他燃着惩罚的眼神,她立刻求饶。
「我……我是开玩笑的。」拜托,千万别在这里做什么事,阿东先生还在耶!
他坏坏地笑了,低声道:「不在这里,可以;等今天回家妳就知道。」他会很乐意让她付出一点代价。
「我公司到了。」瞄见车窗外的建筑物,她连忙推开他,整理了下他给的两份文稿,边问道:「我可以两份都用吗?」
「当然不行,只能选一份。」他写的原意是为她,可不是为了白白便宜钱耕时代杂志社。
「那……」她挣扎、再挣扎。「我选投资理财之道这一篇。」忍痛把第一篇还给他。
「好。」他笑着把那份文稿丢进车座后面的袋子。
「那我去上班了。」阿东已经把车子停在路边。
「嗯。」他点点头,伸手替她扳开车门。「如果提早下班想到公司找我,不必搭公车,打电话让阿东来载妳。」
「好。」她拿了文稿,犹豫了下,在下车前还是忍不住又亲了下他脸颊,然后跳下车就朝杂志社小跑步而去。
她是在干嘛?做贼吗?
冷向铠好笑地摇摇头。都跟他同进同出这么久了,她还害羞哪!
关上车门,他正要开口叫阿东开车回公司,却发现她的包包忘了背去;顾忌到他出现会引起的骚动,于是他吩咐道:
「阿东,找个能停车的地方,你把包包送到杂志社给乔蜜。」
「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