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任段卫凡牵至角落站定,望著酒吧区仍自以为潇洒的肥牛,廖采凝兴致好的扬起嘴角。
“失手了?”
和她一同望过去,只见那肥胖身躯的腰间依然闪光的白金坠炼,段卫凡的眉头轻轻皱起,不认为自己看花眼。
“哼!”
廖采凝挑眉望了他一眼,对他的质疑感到不屑。“失手”这个辞对她多年的功力而言,可是种侮辱!她缓缓地绽放手心,一只白亮耀眼的怀表静静躺在其上,纤指弹开表壳,里头是意料中的镶钻款式,不枉费她脏了手去探那只流口水的猪。
段卫凡恍然大悟的闷笑出声。没想到他的小女贼还是高智商作案,这样金蝉月兑壳的手法,那李某人恐怕要等到回家月兑衣服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幸运的保留了一条金链子。
“那么重的链子,我要它做什么?不过……我得了个附送品。”
下巴得意的微微仰起,她分开拇指缝,遂见一颗玛瑙在她虎口折射出血光般的红。
他记得这是嵌在对方女伴腰炼上的坠子。原来她吃醋的程度,比自己想得还要猛烈呢!佩服的对她扬起一丝纵容的笑,段卫凡轻轻启口。
“那我是不是也有一份附带奖励呢?”
廖采凝不屑的瞪了痴心妄想的他一眼,新仇旧恨顿时全部涌上,脸颊也跟著烧红了起来。“你──”
“各位女士先生们,很荣幸今晚各位能够赏光出席光集团和法国夏洛克家族的签约仪式。”
舞台上,司仪恰好开始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四周响起的掌声,打断了正想和段卫凡理论的她,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现在我们有请夏洛克.巴德爵登十世,前法国议会大臣夏洛克.巴德爵登.洛的继承人夏洛克.巴德爵登.卫先生上台。”
这一长串头衔听得廖采凝雾煞煞,索性决定等会再和他算帐。
原来这场宴会是这个名堂,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有这么多名流商贾前来捧场,她好奇的左右张望,却发现台上司仪邀请的手势方向竟然是自己,而且众人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她怔怔地转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心中莫名的不安才终于找到了归宿。
“等会不要慌,你知道后门在哪。”
勾起对她一贯的微笑,怜惜她眼中的惊愕,拥著怔忡中的她一同向舞台走去的同时,段卫凡俯首在她耳边轻语,提醒适才进来时提醒过她的逃生门方向,不希望等会混乱的场面伤到她。
不告诉她的原因太多,碍于两人的背景、之间的牵绊,还有他进行中的计画,种种局面布满了危险,她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把她带在身边,一来是为了她的安全著想,带在身边虽最危险却也最安全,二来是因为他实在无法放心她不在他的视线内太久。
而至于廖采凝此时混乱的大脑里在意的,全然不是这个。夏洛克.巴德爵登十世,夏洛克.巴德爵登.洛的继承人──巴德爵登.卫,这一连串复杂的称谓充斥著她的脑海,记忆如洪水般蜂拥而上,几乎将她淹没,是巧合还是……
停步在台前,他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但是他的目光却离不开身旁的佳人,她的目光涣散,被他握住得手冰冷得微微发颤、身躯僵硬,这种反应绝不仅仅是惊讶而已,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拉她上台。
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望著她看向自己的茫然眼神,段卫凡的眉头不由得紧皱,管不了那么多的俯身便吻上她血色尽失的唇瓣。
唇上突兀的刺痛惊醒了她,瞬间集中的焦距对上他担忧的眸子,廖采凝倒吸一口气,望著他迳自上台。
周围的掌声热烈得久久不落,却再也无法让她有半分撼动,唇上的刺痛一路攀爬到她心里,他犀利的目光在眼前模糊。她早应该想到的,老东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即使是投身地狱也要拉著她做垫背,怪不得即使断气的最后片刻,即使她拒绝的逃开,他依然不放弃,原来他留给自己的是这样的噩耗。
做鬼也不放过她!果然,现在还没到十二点,美丽的咒语就自动解除了。
恍惚的听著耳边传来他慵懒磁性的嗓音,焦距涣散的抓不到他的身影,眼前晃过一张已经不存在的面孔,表情狰狞,耳里尽是老东西断断续续的弥留片段。
呵呵……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现在只有你知道……
廖采凝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砰!震人心弦的一声闷响,令她失去焦距的视线瞬间凝聚,聚集在台上直直倒下的黑色人影,恍惚的听到一片尖叫声惊起,身旁的人开始推挤窜逃。
但是,她根本动不了身子,他稍早的提醒在她耳边徘徊──不要慌,你知道后门在哪。
但是她完全动不了,只能瞠目的瞪著倒地的人,只能任失控拥挤的人群将自己推来移去,只能对上那双望著自己的眸子。不,不是他,不是他……中枪的人不是他!
她的视线顿时模糊一片,涣散的焦距最终停留在被火光包围的黑色人影上,渐渐模糊……直到知觉完全消失在耳畔的惊声尖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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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直直坐起身,静静的房间里回荡著自己刚才的尖叫声,视线梭巡著室内的一景一物,她的床、床头的电脑、她的房间、房间外黑漆漆的客厅,一切都是熟悉的。
“呼!是梦。”
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依然回不了神的瞪著前方,大脑缓缓迟钝的开始运作。是梦,爆炸是梦、中枪是梦、怀表是梦、宴会是梦、酒店是梦、被囚是梦,那……他也是梦。
摇摇刺痛的脑袋,廖采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长的梦,逼真得让她以为是真的呢!还好是梦,不然她真的要以为是老东西做鬼也不放过她。
大大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下来。身体好酸好痛,这一觉她到底睡了多久,怎么全身都酸痛得厉害?
揉著肩膀踱进厕所,半闭著眼,伸手向洗脸台上的牙刷,倏然,动作硬生生地停住。
镜子里的廖采凝,一头乱发、表情怔愣,视线集中在纤细的脖颈,只见一颗圆润的珍珠静静窝在她的锁骨,淡淡地释放著粉紫柔光,一闪一闪的,和顺著下巴滴落的水珠交相辉映。
她抚握住手心的珍珠,想验证它是否真实。那抹圆润是真的!那不是梦!爆炸是真、中枪是真、他也是真的?!
无力的跌坐在马桶盖上,紧握住手中的珍珠,脑中的记忆浮现,他是夏洛克.巴德爵登.卫,他叫她别慌,然后他中枪倒地,被爆炸的火光包围……
指尖扣得手心生疼,她突然惊跳起来,飞奔向客厅,手脚颤抖的试了几次才按中遥控器的开关,转向新闻频道。
“日前警方已经全面封锁会场,直至目前为止,确定一人死亡,十人轻重伤,由于都是社会名流人士,伤者名单目前仍封锁中,根据警方初步怀疑,这是一桩由黑道内讧引起的预谋杀人案件。
“经调查,死者身份证明为夏洛克.巴德爵登.卫,原法国议会大臣夏洛克.巴德爵登.洛之子,同时也是法国一个古老的黑道家族,夏洛克.巴德爵登家族的第十世继承人,具相关人士透露,早先警方已经怀疑该家族与国内某集团进行贩毒及走私枪火等多项违法交易,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死了……”
遥控器直直跌落地面,摔碎的板面散裂一地,眼泪同时滴落。
一室的黑暗中,电视萤光幕闪烁不停,映著廖采凝苍白脸颊上的两道泪痕,好空洞、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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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里已经被封锁了,最好不要靠得太近,烧毁的大厅随时有倒塌的可能。”一名正欲离开的员警对著站立在警戒线旁的廖采凝喊道。
从一片狼籍的会场挪开视线,她对上员警的注视,轻轻一点头。“死了的人还在里面吗?”
“不在,法医带走了。”走近身著黑衣的她,员警奇怪的打量著。这个瘦弱的女孩看上去很憔悴。
“你要走了吗?”对他轻轻一笑,目光盯著他胸前的挂牌,廖采凝幽幽地开了口。
“是的,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觉得她问题问得奇怪,但是好心的员警还是尽责的提醒,她的脸色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
“谢谢,嗯──”
“你怎么了?小姐?”见她脚步不稳的晃动一下,员警立刻扶住她担心的问。
“没什么,只是习惯性的贫血,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真的没关系吗?”
“谢谢,没关系,休息一会就好,我等会就离开,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那你自己小心,还是赶快离开吧!”
“谢谢。”
目送著员警先生坐上车离开,廖采凝从袖口取出得手的证件,“抱歉了,李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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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请等等,这里不能进入,警方已经封锁了。”
“这是我的证件,我是过来取证的。”
将经过一番处理的证件递给对方,廖采凝直视对方的眼睛。
“李警官?你的名字好男性化。”
“家父希望我是个男的。”
“不好意思,我只是例行公事,您可以进去了。上头已经成立专案组了吗?都来取证好几遍了,却都没有下一步指示,只怕尸体都烧成灰了。”
“嗯。”员警的话让她的心更乱,胡乱的点了点头,她迳自向里面走去。
满地狼籍,到处混乱一片,她依然记得那晚长长的红地毯、音乐飘扬,他微笑的握住她的手旋转,而后吻了她,再然后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走上台,枪声响起──
闭上眼睛,她使劲的摇摇头,不让自己去回想。她不相信一切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很精明,何况祸害遗千年,他不可能死!
睁开眼睛,廖采凝向舞台方向走去。她不相信,上台前他告诉她不要慌,提醒她后门在哪,代表他有可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所以他不可能死!她一定要亲眼看见尸体才甘心。
一步步接近他倒地的地方,手指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证件,手心传来刺痛,却依然止不住她的颤抖。
呆呆站立在那天她最后站著的地方,望著那时她的视线所在,她依然能看见倒地后的他,那双一贯半眯的双眼,就那样静静地瞅著她,仿佛在暗示她,快跑!快跑!
可是,她能去哪?同进同出的他倒在一片火海里,被遗留下来的她能跑去哪?
双手缓缓捂上眼睛,她的眼眶烫得生疼,可是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恨你!”
呢喃似乎从旷野传来,自她颤抖的手心里幽幽回荡在满室废墟。
她恨已经归西的老东西,恨他种的因,却要拉她一同承担恶果,恨他临死也不放过的诅咒她。
还有他,为什么倒地的时候要那样看著她?那抹心痛的眼神,为什么?
她好恨!恨这两个她生命中的桎梏,独裁的主宰了她的人生,现在却又都离开了!
她应该觉得轻松吧?应该重温老东西死时的那种高兴才对,可是……这样的自由让她心好空,为什么?
脚步虚浮的走著,像踏著棉花,廖采凝抬头望向天空中白亮的太阳,轻轻地扯动干涩的嘴角。
“白色……好刺眼。”
可是,黑色也好讨厌,偏偏她的眼前阵阵发黑,难道她也跟他一样,得了什么色盲症?
不对,他说那是天生的,但却可以看到她,只有她是彩色的,他的世界只有她是。
而她的世界呢?黑色、白色──其实她何尝不也是只有黑白两色?其实他何尝不是她的唯一?
一切全乱了,她的心乱了、思维乱了、世界乱了,她眼前的一切都在乱晃、旋转……
“呼──”
及时拦抱住软软倒地的娇躯,迈克不禁皱起了眉,望向手中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她本来就瘦,这次抱起来更轻了。
“女人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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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了!好疼……我好疼!”
谁来救救她?师父不要打了!采凝手好疼……好疼……
廖采凝只觉得全身好冷,冷得直打颤,且全身都疼。她好想哭,可是她不能,一哭师父会打得更狠,不能哭!可是铁尺抽得她手心生疼,十指根根刺痛,冰凉的铁尺烙在炙热的手心,让她一路痛到心底、冷到心底,她想告诉师父,她不敢失手了,她一定努力、一定听话、一定不哭。
师父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无限放大,他吐著血的口一张一阖,像要告诉她什么,也像要强迫她知道什么,是诅咒她一同下地狱?她不要。
“我不听!不要,不──”
梦境猛地转换,熊熊的大火将她包围著,她好冷,可是引上身的火却无法温暖她,于是,他带著笑将大火引走,她眼睁睁地看著他引火上身。
“不──不可以!”
黑暗中,一双大掌轻轻合握住床畔不断痉挛的小手,拇指不断的摩擦著她烫人的肌肤。她在发烧,体温高得惊人,但是却不停的喊冷。
他知道她冷,她的心里冷、记忆里冷,他一直知道。
是谁握住她的手?好暖,暖得让她忍不住紧紧抓住。
“是我,睡吧!安心的睡一觉,我不走,一直在这里陪著你。”
俯首在她耳边,嘴唇轻触她异常滚烫的耳垂,他的声音充满了怜惜和不舍,手指柔柔地拭去她额头上的冷汗,段卫凡的眉头皱得比昏迷中的廖采凝还紧。
这个傻瓜,他都叫她不要慌,交代她从后门跑了,结果她竟然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和他舍不得也不敢闭上的眼睛大眼瞪小眼,害得中弹的他差点蹦起身来上演死而复活。
是他的声音?他说会一直陪在她身旁……
怜惜的倾身,段卫凡吻去自她眼角滑落的泪水,炙热得灼烧进他的心。
他的重生一定要带著她,从此,夏洛克.巴德爵登.卫死了,背负著黑色回忆的廖采凝也死了。
“少爷,你的伤未好,还是睡一会吧!”
立在门口的迈克,担心的望著房里一睡一醒的两个病患。少爷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毕竟是枪伤,主人再三交代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就算十条命也赔不起。
“知道了。”段卫凡没回头的应了声。
她的呼吸不复刚才的急促不安,额头上的汗也不再发了,想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轻轻躺上床,动作轻柔的将她搂进怀里,触动了自身胸口的伤口也无所谓,他将她湿润的发丝理顺,搂她进臂弯,和她一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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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陌生的阳光,陌生的房间,但却有──熟悉的枕边人。
廖采凝小小地呼出一口气。她总是爱作梦,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爱作心想事成的梦,但每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相反的。
只是梦,他没死,依然半夜悄悄爬上她的床,睡到她睁眼就可以望见他,睡到她伸手就可以触到他,睡到那个她想不到也不敢想的未来,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梦下去,永远不要醒来,永远不要面对醒来后噩梦般的真相。
固执的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真的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这不是梦。”
段卫凡轻叹一声。没想到他的小女贼不但胆大,同时还胆小,胆小到不敢面对现实,宁可闭上眼睛坚持自以为是的梦,但她这般紧闭上眼睛连眼泪都只敢偷偷掉落的模样,却让他心疼得连笑都笑不出来。
霍然睁大眼睛,怔忡的望著眼前依然存在,而没有如梦般消失的熟悉容颜,廖采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是他的声音、他的眼神,是活著的他!
颤抖的伸手覆上他温热的脸颊,眼泪止不住的一颗颗坠落,但嗓子却像是卡住东西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我,我没死。”
怜惜的用拇指抹去自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他心中满满的柔情透过手指全数传达给她。
“你没死……”
痴痴地望著他,喃喃重复著他的话,贪恋他手指传来的温度,廖采凝不确定自己是醒著还是在梦里,梦里她一直在哭在喊,梦里师父依然在,梦里他死了……
“对,我叫你不要慌,还提醒你逃离的方向,自己又怎么会死?”
他轻叹一口气,不顾牵扯疼痛的胸口,将呆呆回不了现实的她用力搂在自己胸前,让她听他的心跳声,让她快些从噩梦中醒来。
感觉到紧环住自己肩头的沉沉重量,感觉他温暖的体温,听他沉稳的心跳声,廖采凝总算相信这不是梦,而是真的,他没死。
头脑里所有的思维在一瞬间启动,眼泪停住,她的眼底换上一抹绝色。
闭上眼睛,她幽幽开口,“那死的是谁?”
“夏洛克.巴德爵登.卫。”
“那你又是谁?”
紧紧地闭上眼睛,廖采凝觉得自己的心都静止了。她果然是被诅咒的,即使诅咒的人早已经在地狱的最底端,但是,他说过做鬼也不放过她的。
“段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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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夏洛克.巴德爵登.卫死了,他说活著的是段卫凡,他说从此以后要她忘记过去的一切,他说他再也不离开。
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夏洛克,巴德爵登.卫和段卫凡是同一个人,死去的夏洛克家的卫,是师父种下恶因的接续,活著的段卫凡,则是师父临死前念著拖她下地狱的诅咒,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忘记,师父是真的做鬼也不放过她的。
而他说不离开,如果他知道造成今日他这般命运的祸瑞与她有关的话,是不是要和她一同入地狱?
望著窗外残落的夕阳一点一点变色,廖采凝的眼眸也随之一点一点黯淡。
“头还疼吗?”
温热的手指准确的从身后按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柔柔的力度将她眉心难以舒展的疼痛散尽。她轻吐一口气,向后倒入他温暖的胸膛,听他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声声敲进她的心,声声落在她的痛处,隐隐生疼。
“晒了一天阳光,也不见你恢复些血色,看来我得想想其他办法了。”
段卫凡低头到她眼前,对上她苍白的容颜。自她醒来已经三天,病其实已经好了,但是……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心思一动的暗忖。有没有可能……
“你不问我?”
他转身坐在她对面,见她的目光依然定格在窗外某一点,从她落寞的眉眼里,看到了残阳如血,也看到了她掩藏不及的黯然。
回首对上他点点波澜的眼眸,她发现自从他成了段卫凡以后,就再也没有半眯过眼打量周遭的一切,却还是同样的精明,依然能看透人心,而她,是最怕被他看透的。
“你说什么?”幽幽吐语的同时,她低低地垂下眼睑。
“不问我为什么那样做?不问我为什么拉著你躲在这?不问我以后如何打算?”
盯著她低垂的苍白,盯著她轻颤的双唇,段卫凡的心里略略有了底。
“你说过让我全部忘记的,你不说,我不问。”
依然没有看他,低垂的视线落在自己和他微微交错的膝盖。事实上,即使他要说,她根本也不想听,更不敢听。
“那我现在说,你听吧!”
这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将她交握在身前不停纠缠的双手握在掌心,他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既然她有可能全都知道,那他就没必要让她成天这样提心吊胆,他已经猜到她在意的是什么。
“不!”廖采凝直觉的回口,过硬的口气让她自己怔住,对上他被天色染暗的幽眸,她喃喃地接话,“我头有点疼,想去睡了。”
甩开他的手急急起身,生怕他在下一秒叫住自己,她想躲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藏在心里。
“采凝。”
身后传来带笑的嗓音,让她迈开的脚步踏不下去。他叫她采凝?
猛然回身,望著依然坐在窗边的他,暗色的夕阳将他的周身染红,连同他嘴角的那丝笑容,都暧昧得让她眨不了眼。
“采凝。”
仿佛是为了帮她确定听觉一般,段卫凡柔声的再次唤她的名字,将她轻轻的颤栗全收在眼里。
他早该知道她的心事不比自己的少,算了,如果她执意不想面对的话,就随她吧!反正是真的过去了。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大胆?”
含笑的起身向她靠近,段卫凡已经放弃逼她听故事的初衷了。
“有……”
颤声的回答他,她脑海里风云变色,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她叫廖采凝。是昏迷的时候,还是在她不知道的何时?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一团团阴沉沉的疑云涌上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我有没有笑过你是个胆小鬼?”
段卫凡站定在她身前和她对视,怜惜的低头靠近她眼中的恐惧。轻叹一声,他低头柔柔噙住她微凉的薄唇,辗转将心中的火热通过纠缠的唇舌传达给她。既然她不想听,那就让她彻底忘记吧!
被他炙热的气息点燃,口鼻间满满全是他纯阳刚的气息,廖采凝脑袋里瞬间混沌一片,只是隐隐觉得今天的他不同,不似以往的漫不经心。他想告诉她什么?这样用心的吻著她,仿佛想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一般的用心,让她的心都禁不住的悠悠颤了起来。
“吓──”
双脚瞬间腾空的感觉,让她倒抽一口气,瞪大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望入他精光四射的瞳眸,她在那里看到了自己,面带一抹红云的自己。
“胆小鬼。”
牢牢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搂抱到和自己齐眉的高度,轻笑启齿的段卫凡,眼中是不容质疑的坚定,不容她退缩、不容她逃避。
“把自己交给我就好。”
听他恍如耳语又恍如誓言般的幽幽吐出魔咒,被他深邃的眸光抓住神韵,廖采凝头脑一片翻腾。是啊!他说过只要把自己交给他就好,她怎么会忘记呢?虽然这只是灰姑娘午夜十二点的迷咒,但是她逃不开的,不论初遇他的过去,还是他纵身火海的那一刻,又或者被他紧紧拥著的现在,她都逃不开,只能跟著他就好。
也许他们的纠缠,从十五岁那次让她解月兑的得手,就注定了另一场不能释放的纠缠……
一夜激情过后,廖采凝累得昏昏沉沉,在段卫凡依然汗湿的胸前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很快便进入梦乡。
用手指为她理顺微微纠缠的长发,低头望著窝在自己胸前睡得安稳的小女人,他的笑容是心满意足的。
“你不想听,我就不说,现在我说给你听,你就全当是梦话听,梦醒就散了,心里什么都不想,好不好?”
低低柔柔的慵懒嗓音沉沉散开,仿佛是被耳边暖暖的吐气扰了睡梦,黑暗中沉睡的人儿幽幽蹙起了轻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