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茵生病了。
她感染了名为雷扬的病毒,潜伏期自她大学时一直到现在,长达七年,在最近剧烈的爆发,症状浮现,她思念他的吻,疯狂的渴望见到他那有些跩的样子,她努力告诉自己慢慢来,别想太多,可是她几乎无时无刻希望见到他,他不过是对一她笑,就足以让她体温升高,心跳加剧。
她明白,爱情没有解药,她的的确确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最糟糕的是,她变得非常贪心,当他吻她时,她希望这个吻永远不要结束;当他对她笑,她渴望将他的笑容收进口袋,不让别人看见;当她的手机因为塞满了他的简讯而无法再收新讯息时,她去买了新的记忆卡,完整储存他的来讯,牢牢的,舍不得删。
晚上十二点,夏如茵回到家洗完澡后,就拿着手机反复看着雷扬的简讯,随着内容一下皱眉,一下微笑。
这时,门上传来声响,夏淑美走进客厅里。她适应新居适应得极好,每天与邻居们吃饭、喝茶,今晚是打麻将。离开梁康民,让她视野变得开阔,人生更多彩。
“还不睡?”她走近趴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发愣的女儿,疑惑地问。
夏如茵收起手机,“要睡了。”
“在看什么?”夏淑美很好奇。
“唉,没什么。”夏如茵叹气,拿过抱枕拥在怀里。
夏淑美在她旁边坐下,“跟男人有关?”
过去,她一直没有心思多关注女儿,只知道女儿很乖,总会为自己打算,现在她才注意到,二十八岁的女儿早已到了适婚年龄。
夏如茵点头,没有否认,反而问道:“妈,离开继父,你过得好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好。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中只有你继父,原来只要踏出那一步,就能看清楚一切。你看我,现在每天忙着跟邻居朋友们打牌、聊天,日子过得很愉快,而且还有唐吉诃德陪我啊,再也不用担心他喝醉后对我动手动脚。”
本来她是有些寂寞的,可是女儿有天把一只猫带回来,说牠叫唐吉诃德,她开始试着照顾猫儿,渐渐转移了注意力,也开始跟邻居们打招呼,交了许多朋友。
“没有爱情,不遗憾吗?”夏如茵又问。
夏淑美笑了,道:“当初不是你极力将我带离那个家吗?怎么问这么矛盾的问题?”
夏如茵看着母亲柔和的脸部线条,这是她记忆中小时候母亲难得出现的表情。二十多年来,母亲的心被扭曲的爱情所蒙蔽,说话尖锐,神色痛苦,跟现在相比,母亲愉快的模样让她宽心不少。
“没有爱情当然遗憾,但我用其他感情来弥补啊。我现在终于发现你是个恋爱傻瓜,都二十八岁了耶,还懵懵懂懂,一脸傻样。”夏淑美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发。
“我哪里傻了?”夏如茵不服气的说:“我二十一岁就爱上雷扬了,启蒙不晚啊。”
“二十一岁?你妈我十岁就爱上邻居大哥,十六岁就跟你爸爸在一起,十八岁生下你,这才叫启蒙早,你少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可是我很认真的,一直喜欢他到现在,不像妈,总是换来换去哩。”夏如茵毫不客气的吐槽。
“我换来换去?才不是呢,我每段感情都很认真的,刻骨铭心得很,哪像你,连个成绩单也交不出……等等,你说你从二十一岁喜欢到现在?”夏淑美的声音不由得扬高。
“你也要笑我逊啊?小蔚也说我很逊……”夏如茵有些懊恼的说。
夏淑美诧异的看着女儿。她把这孩子生这么好,美得可以把一大堆模特儿比下去,结果她今天竟然说她从二十一岁喜欢一个男人到现在?她现在都二十八岁了耶,那不就喜欢了七年?
“你这已经不是逊可以形容的了……”
夏如茵抿起唇,“我就是喜欢他。”
夏淑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这执着的性子,怎么跟我这么像啊?可是我没有你这么傻,耗了七年。他喜欢上你了吗?”
“还没……吧?”
“那有什么用?你还要再耗下去,等到你都过了三十岁?”
“可是,他吻了我,也答应跟我去看电影,我觉得……这样我很满足。”夏如茵轻轻地道。
“他吻你,可是没有跟你交往,没说喜欢你?”
“他也没说不喜欢我。”
“你这头骆驼,想躲避问题到什么时候?这男人是在占你便宜啊!你懂不懂?他吃定你喜欢他,所以这样给你糖吃,又不肯给你承诺。”夏淑美以过来人的身分不断这么说。
“妈,别把他说得这么坏,是我太贪心,以前我只要偷偷喜欢他就好,现在我想要的太多,他也没办法一下子就全给我啊!”
夏淑美听了直摇头,有些心疼的说:“你这孩子真傻。”
这一夜,夏如茵躺在床上思索着母亲说的话。
过去没有爱活不下去的母亲不一样了,认为没爱情也可以,但夏如茵决定不受母亲影响,她爱雷扬,愿意浪费青春等待,虽然她没有把握,可是雷扬最近带给她的甜蜜,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好运了。
至于她那颗贪婪的心,她想,就先放在一旁吧。
某日下午,夏如茵修剪着画廊前的盆栽,她并不专业,只是将旁枝剪去,完成工作后,她便到隔壁的人爱动物医院去,想找雷扬聊聊。
小廖见到她,向她打了声招呼。夏如茵来得频繁,他已见怪不怪,他觉得大家都是邻居,没事常来闲聊也不错,可以消磨时间。
“告诉你,”小廖凑近她,低声道:“雷医师昨晚见到一只西施犬,然后就疯了。”
“疯了?”
小廖点头,“他不断称赞那只西施血统多好多好,长得多棒多棒,毛色多佳,而且因为他太想知道小狗的血统,所以一直不解释小狗的伤势,饲主差点跟他吵起来,喔,对了,那只西施犬的主人超有名的,是名模杜藏玺耶!”
夏如茵在脑中勾勒出雷扬为狗儿疯狂的样子,柔柔地一笑,道:“那只西施真的那么可爱?”
小廖偏着头回想,“是挺可爱的,可是我看不出牠到底哪里特别不一样。”
“这样啊,那我来问雷扬看看。”
“别想问出什么了,雷医师现在不太理人的啦。”小廖摆了摆手。
“为什么?”
“他就整天上网找资料啊,看哪里有什么好的品种,猜测那只西施犬是哪里来的,所以我才说他疯了。”
夏如茵看向雷扬,果然看见他的双眼一直不离笔记型计算机,他极为专心,就连她走到他旁边,凑过去看荧幕,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鼓起脸颊,不知该如何引起他的注意,她只好跟着浏览网页,看一幕幕有着可爱西施犬的画面,十分钟后,她眼睛有些酸了,于是鼓起勇气推了推雷扬握着鼠标的右手。
“雷扬?”
“嗯?”他的视线仍没有离开计算机荧幕。
“欸……我是想跟你说,这个周日我要带绘画班的小朋友去写生,我们约下周日看电影好不好?”
“嗯。”他又是虚应一声。
夏如茵有些挫败,换了另一个话题,“听说你看到一只很特别的西施?”
听到“西施”二字,雷扬彷佛活了过来,终于移开停留在计算机荧幕上的视线,兴奋的说:“蚵仔煎真的太惊人了,我从没看过那么漂亮的西施犬!”
“蚵仔煎?是牠的名字吗?”她偏着头,觉得会替狗儿取这个名字的人或许跟她挺对味的。
“你不知道牠的眼神多棒,毛色多优,还有脸的扁度,超可爱,我真的很想知道牠的血统,或许我再见牠几次,就能问出来了。”
“直接问牠的主人不是更快?”
“说到主人,蚵仔煎的主人这么有名,一定很忙,而蚵仔煎的状况还能维持得这么好,可见牠的血统不得了。”
夏如茵想到刚刚小廖提过的,狗儿的主人是当红名模的事。“可能下次杜藏玺还会来啊,到时你再问他不就行了?”
此刻雷扬满脑子只有蚵仔煎,竟突发奇想,“对,我该去打听杜藏玺住在哪里!”
“打听这个要干嘛?”她的心不禁狂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搬过去啊。”他一拍掌,对这个想法兴致勃勃,随即开始在网络上搜寻有关名模杜藏玺的各项资料。
夏如茵看着他兴奋的表情和冲劲十足的模样,不由得怅然。
对雷扬来说,心中三宝永远是可爱的动物、大肠面线以及爱车小大肠,她永远挤不进前三名。
之前的融洽相处以及甜蜜的吻几乎让她松懈了,她骂自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能让雷扬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些,可是事实证明,才出现了一只小西施犬,就足以让他投注全部的心力,连再看她一眼也懒。
夏如茵垮着肩,离开人爱动物医院。和煦的阳光照亮了街道,她看着路旁并排的两辆金龟车,心情有些沉重。
什么时候,她也能进入让他注目的排行榜,就算是第四名也好?
因为第四名是人类的第一名啊,能成为雷扬最喜欢的人,她就该满足了──只要别跟那些非人类比的话。她哀怨的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