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炎热午后,温阳暖暖的照着路树,街上来往的男男女女,不是手挽着手,就是十指紧扣,彷佛不断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打击孤单的路人。
某派出所里,原本正因七夕情人节还得执勤而哀声叹气的年轻警察们,此刻团团围住后头所长的办公桌,兴奋的鼓噪着,而另外一批中年警察,本来正看着电视,边抠鼻子边嘲笑新闻里的接吻久久活动,这时也无不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的靠在所长的办公桌边。
所长的办公桌没什么奇怪,铁制的桌子上头迭着卷宗,旁边有个装着浓茶的不锈钢杯,玻璃桌垫下压着行事历和全家福照片,只是此时,照片里所长十五岁女儿灿烂的笑容被盖住了,所长夫人吹得好漂亮的发型也被遮去大半,全因为一个压在桌面上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所长有些僵硬的又拿起信封,往里头看了几眼,“在哪里捡到的?”
旁边端坐着的一名纤细的女子道:“路边。”
“哪里的路边?”说清楚点嘛。
“嗯……我不太记得耶,我只知道我从星巴克出来,然后走了一会儿,这个信封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她眯着眸子回想,啜饮了手上的星冰乐一口。
“苏小姐,你这样我没办法记录耶!”所长困扰的说。
苏洁咬着吸管,有些抱歉的说:“哎哟,我捡到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啊,你也知道我常常捡到钱,所以常来这儿,也习惯了嘛,就没注意这些。”
旁边一名中年警察听了,拉开嗓门叫道:“这不一样啊!你之前捡到的都嘛是五百、一千,这次这迭有够厚,我看至少有五万!”
眼前的苏小姐是他们这间派出所的常客,一般人来派出所,不是碰到案件打算报案,就是因为犯罪给抓进来的,唯有苏小姐,她有着能在任何地方捡到钱的本事,而且还很不贪心的送到派出所来,可是今天,她捡到的不是两、三张钞票,而是一个好厚的黄色信封袋。
“五万?我看不止,有十万!”一名年轻警察推推眼镜,很专业的说。
“数数看好了。”苏洁放下星冰乐,快速抽出信封里的那迭大钞,数了起来。
众人屏息以待,只见苏洁纤白的手指慢慢的一张一张数,眼神颇为专注。
过了三分钟,有人觉得她速度太慢,于是不耐烦的催促,“苏小姐,数太慢了啦!可不可以数快点呀?”
苏洁顿住,道:“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个速度,你害我忘了数到哪了啦!”好不容易数到一半的说。她有些苦恼的看着手中的钞票。
“我来数吧。”所长看不下去,拿过钞票。
苏洁耸肩,甩了甩她那头蓬松的鬈发,拿起星冰乐再喝,发出嘶嘶嘶的饮料吸到底的声音。
大伙儿十分期待结果,却被苏洁毫不掩饰的吸管声弄得无法专心,终于有人制止,“欸,拜托你别吵。”
她吐吐舌头,“抱歉、抱歉。”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吸着吸管吸出神,忘了这儿不是她家,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须臾,所长放下钞票,抖着手,啤酒肚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
旁边的人见了,连忙凑过去问:“所长数好啦,到底多少钱?是不是十万?我没猜错吧,应该不可能比十万更多了。”
所长举起三只手指,嘴唇数度开启,却说不出话来。
大家开始猜,“三万?”
有人不以为然的回道:“白痴,是十三万!”
所长摇摇头,仍无法说出话来。
苏洁见状,笑着猜测,“我知道,是不是十三万三千?”好多喔,刷新她捡到钱的纪录。
“都不是!”所长终于找回声音,“三十万!是三十万!”
一室忽地陷入寂静,三秒后,有人开心的大喊:“耶!我们发啦!发啦!”每个人大概分得到一万多,可以拿来吃大餐、买3C商品……
“发你个头!这是别人的失款!”
“真的是三十万?”苏洁好诧异。
“苏小姐,你再想想是在哪里捡到的?”三十万耶!这可不能马虎。
她偏着头,紧皱起眉很努力的回想,但最后还是摇摇头。
“欸,苏小姐,你这次捡到这么一大笔钱,说不定失主会给你很多酬金喔!”有人这么道。
“不敢想,如果真的有酬金,我请大家吃东西!”她笑着说。
“如果没有,你就跟他拗呀!如果你没捡到,这三十万哪能失而复得?话说回来,不知道这掉了钱的是什么样的人?”没事带这么多现金出门做什么啊?
“应该是老年人吧,记性不好,行动迟缓,所以不知道自己掉了钱。”一名年轻警官插嘴。
“不、不,我觉得是中年男子,可能是黑道喔,刚收完保护费。”
“也有可能是贵妇啊,领了钱要去买名牌。”
“贵妇都刷卡,没看新闻常在说什么百万刷手吗?”
苏洁听着,也在脑中勾勒失主的模样。有可能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吧,今天情人节,领了钱,要去……“欸,会不会是个中年单身秃头男人,因为今天是七夕情人节,有点寂寞,要去酒家找小姐啊?”
大家听了呵呵笑,忽地,一道冷冷的气势从外头袭来,敏感的所长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往人群外看去。
只见大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个男子,他应该将他们刚刚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有什么事吗?”所长询问道。
这男人神情严肃,冷着眸扫过众人。他身着剪裁合身的亚曼尼西装,左手拿黑色皮质公文包,右手握着银黑的手机,流畅简约的机身线条,跟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相似。
梁御辰盯着刚刚说他可能是五十岁秃头中年男子的女人,她背对着他,正狐疑的转过头,对上他双眼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之后随即被些许不悦取代。
“我掉了钱,”看着众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缓缓的补上金额,“三十万元整。”
自见到他的瞬间,苏洁一直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直到他说他掉钱,她才啊了一声,怪叫道:“梁先生?”
梁御辰没有理她,自顾自的说:“是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背面左下角写着一个很小的S,那是我的英文名字Sean的缩写,右下角写了个“巨”字,代表巨筑室内设计工作室,还有,我在正面的左下角写了3699,这数字是我的车号,现在它就停在门口,你们可以去查看。”
他说着,拿出皮夹,抽出身分证,递给满脸惊愣的所长。
所长看了看身分证,道:“梁先生设想得真周到……”做这么多记号。
巨筑室内设计工作室,拥有三名室内设计师,加上助理、接待人员,总共只有十五个人,梁御辰是三名设计师之一,而苏洁是负责与客户联络的工作,有时担任一些小案子的接洽,至于金额庞大的案子,就由资深的赵姊来负责。
“有够衰,谁的不好捡,捡到梁先生的钱,唉──”苏洁逸出长长的叹息,将下巴枕在桌面上。
同事阿守啃着猪排三明治,“你很在意没拿到酬金啊?”
“我不在乎什么酬金,只是觉得很尴尬。”
“哪里尴尬?不就捡到钱然后也还给他了吗?”
苏洁瘪着唇,道:“我还乱说话耶,你不知道,梁先生那冷冷的眼神就这样扫过来,喔,我差点被吓死。”
“梁先生不就这个样?他就是这么严肃啊,你难道还幻想他会笑咪咪的向你道谢,外加给你一笔奖金?”
“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帮他说话?你难道不觉得他超级难亲近吗?比起魏先生跟纪语姊,平平是设计师,他姿态也太高了吧?”苏洁发着牢骚。
忽地,阿守睁大眼睛,尴尬地看着苏洁背后,声音宏亮的喊:“梁先生早!”
梁先生?苏洁脖子一缩,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口气,回过头,果然看见梁御辰静静的站在她背后,不知道听了多久。她在心里暗骂他这爱偷听的习惯,边跟着扬起笑,“梁先生早。”
梁御辰打量着她。苏洁来应征时,刚大学毕业,那时她装成熟的穿套装来面试,而现在,她应该也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吧,却穿着缤纷飘逸的纱质洋装,头发也没有绑起来,只是以发箍圈住,脑后散落长长的蓬松鬈发。
即使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五年,他还是跟她不太熟,或者应该说,他跟所有的同事们都不熟。
“到我办公室来。”他丢下这句话,走了。
“你完了。”阿守摇头晃脑的叹气,拿起红茶喝一口,拍了拍苏洁的肩膀,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苏洁举步维艰的走到梁御辰的办公室外,举手敲门,没几秒,里头响起梁御辰低沈的回应。
来到他的办公桌前,苏洁有些局促不安,她环视这间办公室,这里一贯以黑灰银三色为基调,充满冷酷沈静的氛围,跟梁御辰给人的感觉一样,她不禁想,他是怎么让所有事物都这么符合他严肃的风格?
“不准说出去。”梁御辰手指敲着桌面。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
“昨天的事,”他顿了一下,看见她回过神,便继续道:“不准说出去。”
她好讶异,原来他这么在意她对他的臆测喔?“可是我只是乱猜的,又没猜对,你又不是中年秃头老啊。”
“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她一头雾水,什么这个、那个的。
“不准把我掉钱的事说出去。”
苏洁捂唇,尴尬的哀号,“可是我已经告诉阿守了。”
糟糕,她没想到梁御辰会在乎这个,而她当然想发发牢骚啊,所以理所当然的说出去了。
“那教阿守别说。”
“不行啦!阿守是大嘴巴,现在外面只要已经来上班的应该都知道了。”苏洁赶紧道。
“那你就说你是胡诌的。”梁御辰脸不红气不喘的要求。
她瞠大眼。有没有搞错?要她背黑锅?
“可以请问一下,为什么梁先生这么在意不能让大家知道掉钱的事吗?”
梁御辰听了没回话,冷冷的看着她。姑且不论他要求保密的考虑,眼前这女人就是一定急着要让大家知道这件事吗?
苏洁被他盯得垂下眸来,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或许她不该告诉阿守,因为她明知道阿守有着能让消息一秒钟就传遍办公室的本领。
“呃……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先去外面看看状况,不知道阿守已经告诉多少人了?”她边看表边说:“Dora可能已经来上班了,ID4也来了吧?”
这时,砰一声,门突然被打开,伴随着一道爽朗大笑的男声,“不会吧?听说你差点把客户的订金搞丢了喔?”
苏洁拍额。完了,连魏先生也知道了,阿守的大嘴巴功力在魏先生面前简直是小咖,一向自视甚高的阿守还得叫魏先生一声师父哩,这下不用说整个办公室,半个小时后,整栋大楼应该都会知道这件事。
“欸……魏先生,其实……”再度接触到梁御辰冷冷的眼神,苏洁硬着头皮替他扯谎,“其实那是我乱说的啦,梁先生没掉钱、没掉钱!”
魏岚亚哈哈大笑,“不要骗我,一定是御辰逼你这么说的对不对?我告诉你,他就是想太多啦,可能怕掉钱这件事让人知道,会损害他好不容易固若金汤的严肃形象。”
“魏岚亚,你给我闭嘴。”梁御辰有些激动的站起来。
“干嘛怕给人知道啊?同事又不是外人,你看小洁,你跟她本来不熟吧?经过这件事,你们就熟多了不是?还一起在办公室里密会。”讲到“密会”两字,他语调极为暧昧。
苏洁听了猛摇手,“魏先生你别误会喔,我对梁先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也不想跟他熟,所以这件事,拜托你别再传下去好不好?”话出口后,她瞬间后悔,她真是太……诚实了吧?
魏岚亚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不禁一呆,之后才爆笑出声,搭着梁御辰的肩取笑道:“你被嫌弃了耶!”
梁御辰脸色不善的拍掉他的手,“不准告诉别人。”
魏岚亚耸耸肩,吹着口哨走出办公室。
苏洁见状,欲跟上他的脚步离去,却被一道冷冷的嗓音唤回来。
“你留下。”
她尴尬的站着,不知道梁御辰又想干嘛,偷偷打量他,发现他脸色严肃,下巴线条紧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不过话说回来,在这里工作快五年,她又何时见他心情好过?
“你……有这么讨厌我?”
苏洁原以为他要说些刻薄话,听见这么问,吓得差点跌倒,毕竟这话一点儿也不像严格冷肃的梁大设计师会说出口的,他应当是抿着唇,眼神锐利的命令她,怎么这会儿他的眼神看来有些委屈,僵硬的表情看来似乎带着些受伤的情绪?
“我怎么会讨厌梁先生?梁先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能在梁先生手下做事,案子接不完,比起楼下深受经济风暴而没case可接的征信社好多了。”她打官腔,不忘拖一个对照组陪衬。
梁御辰干咳一下,企图掩饰他的不自在。说实在的,如果这些员工们不是跟他不熟,而是讨厌他的话,的确会打击他的自信。
连员工的心也抓不住,他的设计又要怎么令客户信服呢?
他撇撇唇,很尴尬的说:“总之,昨天的事我希望不要传开。”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负责收拾就是了?好,她苏洁一向懂得察言观色,是她说出去的,而且他看起来真的这么在意这件事,“我明白。”
当苏洁准备推门离开时,又听见梁御辰开口。
“昨天那笔钱,是一个客户硬塞给我的订金。”本来应该是用汇款或支票的,但那位客户脾气硬,逼他收下,再加上对方会推荐许多朋友来,他当然也不好贸然拒绝人家了。
她顿住开门的动作,背着身子继续听着他说话。
“所以,如果掉了钱的事传出去,我认为大家或许会对我没有信心。”
苏洁没有回身,仅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听见了,才转动门把离开。
她好感动啊!原来梁先生心思这么细,担心大家会对他没信心,她本以为他是唯我独尊的,对员工说一不二,原来他静肃严格的表面下是颗在意员工评价的心。
站在梁御辰的办公室门口,苏洁深吸口气,对正在助理Dora旁边说话的阿守大吼:“阿守,你给我住嘴!”
阿守被吓到,旁边的Dora也是一脸惊吓。
“干嘛?”他说得正高兴耶!
苏洁急急跑到阿守旁边,小声问他,“梁先生的事,你告诉多少人了?”
阿守皱眉,“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了啊,就差Dora一个。”
她环顾办公室。还好,只来了六个人,比最糟的状况好多了,于是她大声说:“各位同事,今天阿守早上跟你们说的事都是假的!大家想想,梁先生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掉钱这么神经大条的事?”
“假的?真的假的?”
“阿守骗人?有没搞错啊?”
阿守紧张的说:“我没骗人喔,这件事是小洁告诉我的。”开玩笑,他超怕大嘴巴招牌给砸了。
“没错!全是我说的。”苏洁很有气势,手拍着胸口,又道:“是昨晚我做了梁先生掉钱的梦,不小心弄混了,大家多包涵,破坏梁先生的名誉我很愧疚,刚刚梁先生不但不罚我,还请我在他办公室……欸……喝可可。”
“可可?梁先生办公室有可可喝,怎么可能?”梁先生应该只喝黑咖啡吧。
“苏洁,你又在作梦啊?”
大家哈哈笑,似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旁边的天兵阿守很生气的对苏洁说:“你骗我!害我还跟魏先生说了,我以后不相信你了。”
魏先生?对喔,还有这个国际级的大嘴巴!“魏先生人呢?”
“到楼下去了啦!他说他要去楼下的征信社串门子,然后再到大门口等大家上班。”阿守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苏洁愣在原地。到征信社串门子,无疑的就是要去告诉征信社这件事,而到大门口等大家上班又是要干嘛?魏先生从不这么做的啊。
她跑到阿守旁边,问:“魏先生干嘛等大家上班?”
阿守翻了翻白眼,指指桌上压着的一张白纸,道:“大嘴巴守则之七,永远当第一个传播者。”
第一个传播者……不会吧?不是她想的这样吧?堂堂名室内设计师魏岚亚,有必要对大嘴巴这称号这么认真吗?
“他他他……是要告诉大家这件事?”
“废话,不然你以为魏先生干嘛不好好的待在公司里吹冷气喝饮料,跑到大门口吹风沙晒太阳等大家啊?”阿守没好气的说。
苏洁哀号,连忙挡魏岚亚去,浅金色高跟鞋喀喀喀的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另一头,梁御辰打开门,看着苏洁窈窕的背影在走廊上奔跑,一头长鬈发因而飞扬,洋溢着生命力。
她很认真地替他澄清。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有个感觉告诉他,或许跟员工们多多接触也不算坏事。
深夜十一点,梁御辰家中的书房亮着灯。
下班回到家后,他先研究国内外的设计杂志,再上网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最后浏览电视新闻,这个时段的某台男主播口条清晰,少吃螺丝,是他难得欣赏的类型。
以上都是他的例行公事,十点之前全部结束。
现在,书房里,银色烤漆的书桌一侧搁着一部深蓝色的笔记型计算机,在极为现代简约的风格中,突兀的摆着一张宣纸,以金色龙型纸镇压着,牛角笔架旁边是椭圆形的端砚。
梁御辰正全神贯注的写着书法。
他俊眸清澈,跟着运笔的节奏有着浅浅的光彩,外面的野猫轻轻叫,刹那,他的笔触似跟着猫吟相和,不知是猫叫配合他的节奏,还是他刻意与猫叫合奏。
“又在练字?”
梁御辰笔端没停,缓缓勾起最后一划,搁下笔,才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女友。
苏菲雅微笑,来到男友身边,看着他刚完成的墨迹,“你的字总是写得这么好。”
“怎么突然来了?明天不是又要出勤?”他看着女友深夜仍旧完美的妆容,有些讶异。
“想你啊。”她嘴甜的说。
“是有事吧?”她一向很忙的,最近越来越难约。
她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没事就不能来喔?我有很多事找你,可是也可以当作没事,只是和你聊聊啊。”
梁御辰又瞄了她脸上闪亮的眼妆,边往客厅走边问:“又去夜店?”
她不置可否,从名牌皮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讨好的道:“一直没空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他打开,不禁皱眉,“又是打火机。”
累积下来,她已经送他好多支打火机了,从各国买回来,有着各种图案、形状,可是,她明明知道他不抽烟的。
苏菲雅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打火机很漂亮啊,当作搜藏也很有意思,怎么,你不喜欢吗?”说着说着,她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像要哭了。
“我没有不喜欢。”他轻轻叹气,将打火机收进电视上方的柜子里,那里躺着八支跟他感情生疏的打火机,现在它们又多了一个同伴。
“喏,你知道小芃吧?”她很快的转开话题。
“见过一次。”他知道小芃是她众多好友之一。
“她的大叔公的邻居最近娶媳妇,买了间新房子,想麻烦你帮忙设计。”
梁御辰一听,眉头锁得更紧了。苏菲雅一向这样,交往以来,她的朋友攀亲戚关系的能力一级棒,他已经不下十次替她接下那些攀关系的案子。
巨筑的案子一向由赵姊统筹,定期开会时,赵姊会分派新案,大家也都十分信赖赵姊,他为了苏菲雅一直额外接案,就是让自己忙得蜡烛两头烧,或者是得放弃赵姊的新案。
唉!他心里暗暗叹口气。
“小雅,我最近有些忙。”上礼拜才刚完成一个两百五十坪的豪宅设计,马上准备盯工程,后天又是定期会议,想必赵姊已经蓄势待发的准备分配新的案子。
“可是我已经答应她了耶!”苏菲雅嘟嘴娇嗔道:“小芃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去她家时也见过她大叔公几次,你就当帮帮我嘛。”
那谁来帮帮他?
“好吧。”他只好推掉赵姊的案子了。
她眯眼一笑,就知道梁御辰不会拒绝她的,别看他样子严肃,其实心挺软的,满好说话。“那你要算便宜一些喔!”
他点点头,然后问道:“中秋节你有空吗?”他发现,与她相约得提前一个多月预约,身为空姊的她,工作很不定时。
“中秋节?不知道耶,可能要出勤喔,班表还没排出来。”
“喔。”
苏菲雅眼一转,道:“抱歉啦,我会找机会补你的。”手机铃声这时响起,她接起,边说话边慢慢走到门边,对梁御辰挥挥手就开门离去。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墙上的钟一眼,十一点二十分。
所以她来了二十分钟,就如一阵风般走了?
所以她来了二十分钟,重点是请他帮忙设计?
夜静,心凉。
谈恋爱是这样的吗?梁御辰越来越不懂了。
这个时刻,城市另一端,电影刚散场,人群里,娇小的苏洁脚步轻快的走出来。
刚看了出城市爱情喜剧,她心情愉悦,羡慕男女主角的感情,觉得爱情真是迷人。
手里拿着吃不完的爆米花,她仍边走边吃。她知道爆米花的分量对一向一个人看电影的她来说是太多的,可是她偏偏总抗拒不了那女乃油甜香。
旁边的人们呼朋引伴吃消夜,但她一个人不觉得寂寞,看完电影便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书店走去。
将爆米花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后,她走进书店。她什么书都拿来翻翻,时尚杂志、历史小说、现代文学……当然,浏览新的设计杂志也是她的必备功课。
回到家前,她在巷口的便利商店买关东煮。炎夏她吃关东煮,寒冬她也吃,那暖呼呼的味道,不分季节,总是能轻易在她身体里发酵。
在这个不夜城,她一个人显得格外孤单,但她觉得自己像是城市独行侠,好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