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低沉又具威肋性地声音缓缓响起。“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他的表情一定严重扭曲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亲眼看见什么叫做“避之唯恐不及”,更是头一次尝到被人嫌弃的滋味。
他,严思安,一直是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最受欢迎的黄金单身汉,曾几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如果她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装出来的也就罢了,偏偏,他的眼睛没瞎,判断能力也好得很。
眼前这女子看着他的惊恐表情绝非演戏——除非她拥有媲美奥斯卡影后的精湛演技。
她的脸色发白,双唇微微发抖,那是货真价实的恐惧,而且是针对他而来。
“小祯,”细如蚊蚋的声音苦苦哀求着,“你叫他不要过来,拜托。”
严思安的脸色更难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没看见他貌似潘安的俊美外表吗?没看见他修长结实,比例匀称的标准身材吗?一点点、一点点也没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致命吸引力吗?
看见受惊小鹿的身子于次打了一个无抑止的寒颤,他终于爆发了。
在现场的两个女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他已经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她们面前。
绕过长桌,他在孙恬恬的面前蹲下,用他性感的嗓音缓缓开口,“小姐……”温柔的轻唤后,接上的是一句咬牙切齿的话,“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孙恬恬原本已经瞪大的眼现在瞪得更大,已经是她的双眼所能扩张的最大极限。
“你……”她缓缓伸出食指,颤抖的指着他,“你……你……你不要过来喔!否则的话……我……我……我会尖叫,会报警……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很好笑,如果他不是主角,他会笑得很大声,但因为他是当事人,所以他只想仰天大叫:这是什么低级笑话?
“我到底哪里惹得你这么大反应?”他像个孩子赌气般的问着。“我长得不够帅?我看来很邪恶?你给我说清楚啊!”
瞪着猛然朝她凑近的俊美脸庞,孙恬恬就像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全身僵硬得也不敢动一下。
“说呀!”他命令道:“回答我的问题!”
被三个哥哥“训练有素”的孙恬恬,完全不敢违逆命令式的语气,自然而然的月兑口说出心中最诚实的答案。
“你……很好看。”她艰难的开口,“非常好看。”
严思安满意的点头。
就说嘛!他的俊美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她吞了一口口水,续道:“好可怕!”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你……好看的很可怕。”
他要吐血了,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邪恶?邪恶的让你吓到发抖?”有没有搞错?
孙恬恬先是摇头,过了一会儿之后又点头。
“你……”她可怜兮兮的开口,“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
“不行!”他暴吼出声,生平头一次,他有了想要掐死一个女人的冲动。
“那……”避开他的眼,她以慢动作往后退。“我自己后退行不行?。
他随着她的脚步移动,皮笑肉不笑的反问:“你觉得呢?”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样的景象彷佛是柔弱的小红帽,对上邪恶狰狞的大野狼,一直没有说话的何祯,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两位,我们可不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
房间内,一片沉默,紧张的气氛蔓延在室内,一双惊慌无依的眼四处张望,在心里描绘出最佳逃生路线。
桌边,何祯与严思安面对面坐着。
房间的另一边,孙恬恬咬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室内唯一的男子。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额上有一条青筋突起。
“我又不会吃了你,没有必要坐这么远吧?小姐!”
孙恬恬咽了一口口水。
“对不起……”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反正先道歉绝对是对自保的上上之策。“我……我坐这里就好了。”
严思安猛然转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眼前秀丽的女子,用一种很忍耐的声音问:“她还好吧?你确定她的精神状态没有问题?”
孙恬恬闻言咬唇,忍下抗议的冲动。
“没有。”何祯面色不改,镇定如常。“虽然,她的脸子小了一点,个性阴沉了一些,但是依然是—个百分之百正常的普通人,您不用担心。”
严恩安的表情写满了不信。
“那么,”他微微一笑,但是笑意完全没有传达到眼底。“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她会这么怕我吗?”
何祯回他一个笑容,但却是发自内心觉得有趣。
“我想……”她抑下笑声。“那是因为你长得很帅吧!”
他以手揉着额角,厌倦—再问同样的问题。
“请用我可以理解的语言解释,好吗?”
“简单的说,恬恬有美男子恐惧症。”无视对方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继续说下去,“生得愈是好看的男人,在她眼中看来愈是恐怖,尤其是像你这种唇红齿白的俊美型,那更恐怖中的恐怖。”
“荒谬!”这是他唯一的反应。
这世上哪有女人会害怕美男子的?
太荒谬了!
他转过头,瞪着躲在椅背后,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的孙恬恬,“这是真的吗?”
她急忙点头,额头却撞到椅背,痛得眼泛泪光。
“是真的。”连声音都充满了恐惧。
“为什么?”他站起身子,大叫,“你的眼睛有毛病?还是审美观异于常人?”
他知道,他这种反应很不礼貌,就算他是众所公认的美男子,可是每个人都有喜恶的自由,她不喜欢他的长相也是她的自由,他没有权利置喙。
可是……可是……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对这种侮辱泰然处之啊!
不是故做姿态,不是矫揉做作,她是真的觉得他的长相很恐怖,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严先生,请冷静。”何祯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她无法不觉得有趣。“你不必将此视为侮辱,恬恬只是比较特别而已。”
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孙恬恬虽然觉得满心歉意,却还是抑止不住心头恐惧的感觉。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何况,她不是一朝,而是二十年来都活在三个美男子哥哥的荼毒之下啊!
在她眼中,美男子不是一种赏心悦目的存在,不是上帝给女人的恩赐,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
帅哥的心理都是扭曲的。
在三个哥哥二十几年的残害之下,种下她心根深柢固的恐惧。
只要一看见俊美的雄性人类,过往悲惨的回忆便会涌上她有脑海,连带刺激她的心理,理所当然的产生被欺负前惯有的恐惧反应。
这完全不是她可控制的啊!
“不如,我们来讨论正事吧!”何桢拿起他的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坦白说,严先生您的条件让人惊艳、年龄不大、外表一流,只除了工作栏空白。可以冒味请问:您现在有稳定,收入正常的工作吗?”
严思安斜跟瞄了远处的女子一眼。“在谈这个之前,让我先搞清楚,征婚的究竟是谁?”
孙恬恬怯怯的举手。“是我……”
果然!
他捺着性子,用自认温和的语气道:“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吗?连看我一眼都会吓得发抖的女人,怎么当我的妻子?”
她万分赞同的点头。
但何祯的不同的意见。
“这只是一桩买卖。”她就事论事的说:“恬恬需要一个说服力强大的丈夫,而你或许需要这笔酬劳,”没有发现他皱眉,她轻松的继续道:“我们愿意支付你一百万元的酬劳,为期一年,只要你扮演好爱得如痴如狂的丈夫角色,而且举凡聘金、结婚费用、新居所有一切的费用,全由女方支付,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答下离婚协议书,放弃离婚后向女方索取任何赔偿或费用的权利。”
严思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有给职?”
而且还是一百万元?有没有搞错!?
“你真的这么需要一个丈夫?”这话,他是看着孙恬恬说的。“虽然,你长得不漂亮,又瘦得像根竹竿,个性好像不太讨喜,给人的感觉也阴沉了一点,但是花一百万‘雇’—个丈夫?你哪来这么多钱?”
孙恬恬缩了缩肩,小小声的开口,“我没有说要雇你啊……”
事实上,他是绝对不会被列入考虑的对象,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叫他现在就可以走了,但是她不敢……呜呜……
“其实我觉得严先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何祯忽然开口,“至少,他是来应征的所有人里面,看起来最称头的一个。”
那是当然!
严思安拿下棒球帽,拨了拨头发。
凡夫俗子哪能和他比?
不过,孙恬恬显然没有同感。
“不会吧……”两双眼睛同时锁定她,她忍住心中的恐惧,勇敢表达她的看法,“我个人觉得二十六号的周先生比较适合,他的容貌中等、个性敦厚老实,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接收到严思安凶狠的目光,话的尾声逐渐逸去。
“拿来!”他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突然伸出手。
何桢非常“善体人意”的将这位周先生的资料双手奉上。
很平凡的男人,不管是这容貌、背景、兴趣嗜好,都完全看不出一丝特别之处——就像她,平凡的就算每日与你擦身而过,都不一定会记得她。
他不用开口,已经把所有的想法写在脸上。
孙恬恬于是再觅人选。“再不然……十一号的李先生也很不错。”她在脑中苦苦搜寻方才见面的印象。“虽然,他的外表可能不是很称头,但他斯文和气,是一个好好先生,收入虽然不丰,但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很安定……”再次接收到狠毒的目光,她愈说愈小声,愈说愈小声,最后声音终于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再来!”他再次伸出手,资料又到了手上。
这回已经无法平凡来形容,虽然这么说对这位李先生很抱歉,但是以他的条件,就算是年过三十的老处女怕也不会考虑他。
而她,居然认为他会比他这个大帅哥更好?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接下来,她又念了几个人选,条件一个比一个差,标准一个比一个低,严思安终于忍无可忍。
“好了!”他猛然站起身。
“不用再念了,这个工作我接!”
孙恬恬愕然的瞪着他。
她以为,自己的万般努力,正是为了将他踢出候选人名单之外,不是吗?怎么他自告奋勇的这么无奈?好像是她逼他的一样?
“严……严先生?”她小小声的提醒。“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耶……”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冲至她的面前,吓得她往后摔倒,平躺在地上。
“你说什么?”无视她惊惧的表情和平贴地面企图“滑行”逃走的可笑姿势,他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再说一次?”
她转头,企图避开他的脸。
“你……”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冒出冷汗。“可不可以后退一点?”
“不行。”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孙恬恬全身的寒毛立刻老实不客气的一一立正站好。
“再把你刚刚的话说一次试试看?”
好……好讨厌的感觉啊!
孙恬恬几乎可以听到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
这个男人……这个俊美的如此恐怖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大哥这么像?就连威肋人的方法也几乎如出一辙!
天啊!她不要从这个地狱掉到另一个啊!
谁来救她?
“小祯?”雪离破碎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救我……”
何祯只是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好友。
“恬恬,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三个哥哥有多么恐怖,眼光又有多么严苛。要说服他们,不找一个像样一点的人选是骗不了他们的,以毒攻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我有预感他一定能和你三个哥哥激荡出灿烂火花的。”
“那我呢?”孙恬恬快被吓哭了。“我怎么办?”
何祯沉默了一会儿。
“成大事要不拘小节,恬恬,你就节哀顺变……不,我是说,顺其自然吧!”
***
她的人生是一场恶梦,如今,这恶梦进化成了活生生的悲剧。
什么叫自掘坟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她总算体会到了。
当孙恬恬离开饭店时,她多了一个“丈夫”——未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被何祯设计的感觉。
不顾她的哀求抗议、苦苦求饶,何祯和严思安商讨了所有的细节、执行计划、协议书的内容,并且当场盖章签字——当然是她盖的章、签的字。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而她,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当她回到孙家宅第时,已是晚上七点钟。
“小妹,”低沉的声音响起,她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孙御堂端坐客厅,身边坐的是他两个弟弟,每个人看着她的表情充满阴沉不悦。
孙恬恬不由自主地吞咽恐惧的唾液。
天啊!三个哥哥都在!“怎么了?”孙廷罔轻柔的开口,“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哥哥们知道?怎么直冒冷汗呢?”
孙念学微皱眉头。“该不会是跑去约会了吧?”
她绽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哥哥们好。”
她僵直着身子踏进客厅,嘴角微微的颤抖着。“哥哥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到家?”
“哥哥们?”
孙廷罔挑高眉。“小妹,我不是说过了,你不能这么敷衍了事,一定要有礼貌嘛!”
冷汗沿着她背部的线条滴落。
“是。”她马上改口,“大哥好、二哥好、小哥了、大家好。”
“还有,”孙念学眯起眼睛看她。“什么叫做我们今天这么早到家?莫非,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偷偷的在进行?”
她忍不住暗暗倒抽一口气。“没有。”要是被哥哥们发现她的计划,她不被剥了一层皮才怪!
“我只是……只是有点惊讶。”
孙御堂这时才开口,“今天一整天你都跑到哪儿去了?”
“我……”怕被看出她的心虚,她垂下头。“我去逛街。”
“和谁去?”
“小祯……”
何祯?孙恬恬的脑海中浮现一张笑得很讨人厌的脸。
“这次就算了。”
他宽容大量的下达特赦令。“下次出门要记得向我报备,知道吗?”
她不停的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回房去了。”
环顾三位哥哥,确定没有人反对之后她才敢举步,然后在离开三人的视线范围之后,一口气冲回房里。
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终于不支软软的跌坐地上。
忽然之间,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们不是别人,是三个对她知之甚详的哥哥。
只要一想到当她带着冒出的丈夫回家时,他们可能有的反应,就已已经叫她吓得双腿发软了。
她当初到底是昏了什么头,竟会认为那是一个好主意?
吗吗,好可怕……
她闭上眼睛,开始准备哀悼自己未来的凄凉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