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请你救救我娘。”慕容流月心急地说道。
看着病人枯黄如蜡的脸色,王大夫没说什么,只拉过病人的手,仔细的诊起脉。
“王大夫,我娘……她怎么了?”慕容流月嗫嚅地问道,她好怕听到什么她不想听到的话。
“能吃得下东西吗?”
“喂了点稀饭,可是都吐了。”她含着泪回道。
王大夫看了她一眼,白留的皮肤、细长的柳眉,瓜子脸上十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樱桃般的小嘴,实在是个标致的姑娘,为什么这样命苦,难道真是红颜薄命吗?
他暗叹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提笔边写着方子游说:“我开副药试试。慕容姑娘,你最好再请隔壁的李大婶来陪陪你。”
“王大夫!”慕容流月惊喊一声,屈膝跪在他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地说:“王大夫,你要救救我娘!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她呀!她刚刚还好好地跟我说着话的,怎么……怎么……”
“慕容姑娘,你先起来,起来再说。”王大夫扶起她,心想那大概是病人回光反照的现象。
“我回去就抓药,你不必跟来拿了,我会叫小愣子送来。药马上熬了给你娘吃下去,如果能咽得下去,一切都还有指望,如果咽不下去……”王大夫顿了顿,摇摇头后说:“总之,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着急,明儿一早,我再来看看。”
“王大夫,你一定能救我娘的,我知道,你一定能。”此刻的慕容流月就像个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浮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大夫身上。
只见她仰着脸,满脸祈求与哀苦,眼中闪着泪光又说:“我虽然没钱,但只要你救活我娘,我可以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慕容姑娘,我会尽力救你娘的。”王大夫怜悯地说,“你好好照顾你娘,我回去抓药了。听,你娘在叫你呢,去吧,陪她说说话,给她打打气。”
听王大夫这么说,慕容流月也听到母亲声音微弱的呼唤着她,她匆匆地抹去眼泪,对王大夫鞠了个躬,才急急的跑到床边。
王大夫再摇了摇头,叫着徒弟说:“小愣子,待会儿你把药送来,虽然她的病已是药石罔效,但好歹看她的造化了。你先去请隔壁的李大婶来帮忙守着吧。”
慕容流月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怯怯的唤了声:“娘……”
沐秋水勉强的睁开双眼,吃力的看着女儿,她喘息的说:“流月,娘……不……不行了……”
“娘!”慕容流月大叫一声,扑在母亲身上,再也禁不住泪如雨下的哭喊说:“娘,你不能走,你绝不能你下流月一个人走呀!你走了,叫我怎么办?我不如跟着你一起去……”
“傻孩子,别哭。”沐秋水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努力地集中逐渐涣散的神智,因为她还有许多话要讲,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她的舌头是如此的僵硬,她的思绪是如此的紊乱,只能紧握着女儿的手,费了好大的劲才开口说:“听娘说,流月……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娘,不要,我不要,我要跟着你呀!你上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慕容流月哭得肝肠寸断。
“乖孩子,别……再说傻话,娘去的………地方………你不……能去………”沐秋水困难地咽了口水,努力地平稳气息。“流月,你把床头那……盒子给……给娘拿来,快……”
床头上有个红漆的小盒子,由于年代久远,盒上的红漆早已斑驳了。
慕容流月泪眼婆娑地起身拿过盒子。她知道这盒子是母亲装首饰用的,这几年居无定所又收入不定的日子,大半是靠变卖盒里有限的首饰过活,可她不明白盒子里还剩下什么。
沐秋水枯瘦的手指模着盒子,“钥匙……在娘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拿……拿出来,把……盒子打开……”
“娘,你省点力气吧。”慕容流月哭着要她别费力气时,看见了踏入屋内、一脸同情的李大婶。
她还来不及向李大婶致意,便听见母亲焦灼的催促声,“快,流月,快……”
“好,娘,你别急。”怕母亲一急,更加深病情,她只得伸手到母亲的衣襟里,取出钥匙,抖着手把钥匙插进锁孔中,开了锁后,便将盒子打开。
她含泪望着除了一只红色的锦缎荷包外,别无他物的盒子,显然,那是母亲唯一的东西了。
沐秋水伸手取出那只锦缎荷包,将它放在女儿的手中,“打开它……”
慕容流月依言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她定眼瞧了瞧,那是一支翡翠簪子。
看着手中翠绿得晶莹剔透、看来价值不菲的簪子,她立刻想起好几次她看到母亲拿在手上看着,还不住地拭着泪,她知道那一定是隐藏着母亲很多记忆、对她来说很宝贵的东西。
在当了玉环后,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母亲犹豫了半天,才吩咐她拿这支簪子去典当,可是,她才往门口跨了一步,母亲却又从她手中夺了回去,还哭着直嚷:“不行!不能当了它,不可以……”
从那次起,她更加确定这支簪子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所以,首饰盒中只剩下这支簪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给我……给我……”沐秋水喘息不止的说。
“在这儿,娘。”慕容流月赶紧将簪子放在她手中。
沐秋水握紧簪子,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它,叹了口气后将簪子放到女儿手中,气若游丝的说:“流月,拿好它……千万……别掉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它。听着……娘要告……告诉你,这支……这支簪子……它是你爹……唉……”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头猛地往后一仰,原本紧握着慕容流月的手顿时一松,全身一阵痉挛后,就一动也不动了,也让慕容流月看得心一惊,登时狂号了一声:
“娘!”
站在屋外的唐之毅,乍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再也顾不得许多的一头冲进屋里,一把掀起布门帘,一眼便看见趴在床沿哭得肝肠寸断的慕容流月,和一旁抹着泪的李大婶。
他想起先前刘掌柜说她娘的病情有变化,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甚至……想到这里,他不禁别开眼不忍卒睹,但映入眼帘的是破旧得仅能聊遮风雨的木屋,门上的油漆剥落,窗纸东补一块、西补一块,冷风不时从破洞处灌进屋里。
她竟然住在这等地方。唐之毅无法止住心中震撼地想着,而满屋子的哭声,让他更感受到那一份令人无法忍受的苍凉凄楚。
李大婶察觉屋里还有别人,一转头便看见目光直盯着慕容流月的唐之毅,她疑惑地正想开口,他却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李大婶见状只得作罢,又回头安慰着哀恸逾恒的慕容流月。
唉,到底何时老天才会开眼,眷顾一下这个孝顺却孤苦伶仃的小姑娘?
天亮了,漫长而让人伤心欲绝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慕容流月哭得红肿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床上覆着一片草席的母亲,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大婶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一夜没睡地陪着她,刚刚看她似乎平静些了,这才回家料理家中老小,现在她端着一碗清粥走进屋里,发现慕容流月还维持着她离去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跪在地上。
她心疼极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清粥,一把拽起了慕容流月说:“别跪了,起来喝碗粥,休息一下,你娘的后事还等着你去办,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呀。”
双脚跪得痛麻不已却不以为意的慕容流月在李大婶的搀扶下,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一听到要办她娘的后事,原本空白的脑子,又想起了痛苦的事实,不禁“哇”的一声再度泪如雨下。
“流月,别净是哭,你这样会让你娘走得不安心。如果你真孝顺,就该好好地打起精神,先想想你娘的后事该怎么办才是。”
慕容流月闻言,稍稍止住泪水,却止不住心头的无助,只能睁着黯淡无光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她。
李大婶也知道这实在太难为她了,但自己手头并不宽裕,实在是有心无力,不禁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说:“好了,你先把粥吃了,睡上一觉,有精神再说吧。”说完,她便出了屋子。
她双脚一走出屋外,看见一位气质不凡的公子,正在门外徘徊着。她正纳闷时,忽地想起,那不就是昨晚进了屋子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的那个年轻人吗?
她扬起手,招呼着他说:“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唐之毅正想着如何将银两交到慕容流月的手中,没想到又遇见了昨夜的那位大婶。
只见他点头致意后,举步走到她面前。“这位大婶,慕容流月姑娘住在这屋子没错吧?”见她点点头,他又说:“我这有几两银子,劳烦你拿给她,就说是给她娘办后事用的。”这是他想了一夜后想出对她最有帮助的方法,才会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又寻上门来。
李大婶喜出望外地想接过银子,可是回头一想,又觉不妥,她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能平白无故地替流月接受人家的银子,还是由当事人来决定好了。她扯开喉咙喊道:“流月,有朋友找你。”这大既是她的朋友吧。可是当她喊出口后,又想到流月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看来阔气的朋友,她怎么没见过啊?
唐之毅在李大婶喊出口的同时想要阻止她,可惜慢了一步。
慕容流月乍听到有朋友找她,自然是迷惑不已,好奇心让她走到门口,谁知一抬头,却对上那双令她魂牵梦萦的黑眸,她不禁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暧昧不明的气氛,让李大婶察觉两人之间的异样,她机灵地借口说她还有事,要他们好好的聊一聊,就这么留下了相对无言的两人。
“公子。”
“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让气氛显得更加的尴尬。
“咳。”唐之毅轻咳一声后说:“慕容姑娘,在下知道姑娘有困难,所以想略尽绵薄之力,请姑娘收下。”说完,他将手中的银子递给她。
慕容流月轻皱蛾眉地望着他,并没有收下银子的意思,口气冷淡地说:“素昧平生,小女子无功不受禄,不敢接受公子的好意。”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住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帮助她?是对她有什么目的吗?
唐之毅不知她对自己有误会,见她一脸寒霜,不禁气恼了,口气也不再有礼,“我只是恰好知道令堂昨晚过世,你应该会需要帮忙,不过,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慕容流月更加惊奇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娘刚刚离开人世?忍不住月兑口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娘的事?”
听她这么问,唐之毅才发觉说溜了嘴,只得支吾其词地说:“是……是回春堂的大夫说的。”
是王大夫说的?昨晚小愣子拿药来时,她娘已经过世,想必他回去有告知王大夫,大概是王大夫可怜她,才会透露出这个消息想帮忙她。
这么想后,慕容流月稍敛起冷淡的神色,“还没有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我姓唐,唐之毅。”他的神色与语气不自觉的流露出倨傲之意。
这个名字让她心中一震,眼露讥讽,轻蔑地说:“悦宾酒楼的“小老板”?”她特别加重“小老板”三个字,是想揶揄他只不过是个承受祖荫、无所作为的人。
聪明如唐之毅,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但不懂她为何会有这种态度,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没错。”
这下慕容流月全明白了。难怪他会知道她的住处,一定是刘掌柜告诉他的。这刘掌柜真是的,她和他约法三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姓名、她的……
唐之毅见她不知在想什么,登时把握住机会,细细地审视着她。
天呀!她真美。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着。
她一身的白,白衣、白裙、白腰带、白缎鞋,发上别着白花,而她那吹弹可破的冰肌玉宙、细致迷人的五官,衬着她出众的气质,像是朵纤尘不染的出水白莲,和她身后破败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她就像是未经雕琢的一块璞玉,吸引着他丢雕琢出她最璀璨动人的光芒。
慕容流月回过神,见他肆无忌惮地直盯着她,心中恼恨更甚,登时面如寒霜,媚眼里一片气愤。“唐公子,我再说一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没有什么事,请自便。”她毫不客气地下起逐客令。
她的眼神,让唐之毅忆起初见她的那一晚,当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那一桌人的,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了。
向来只有女人对他阿谀奉承的唐之毅不禁苦笑着,想他第一次这么用心地对一个女人,却让人以为他只是个承继祖荫、无所作为的登徒子。
但他也没有忽略她略带红肿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庞,一阵心疼瞬间又搂住了他,他放柔了神色说:“慕容姑娘,你刚刚说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就当是你借的,以后就从你唱曲儿的赏银里扣,你看如何?”见她似乎有些心动,他接着说:“慕容姑娘,难道你要让令堂无从入殓、无地安葬吗?”
一言中的:慕容流月潭身一震,片刻后才讷讷地说:“好……好吧,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尽快还清的。”话虽这么说,但她也心知肚明,这笔钱只怕不知要还到何年何月了。
她接过他手中的银两,在十指不经意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心中又激起阵阵涟漪。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注视让她不再觉得愤怒或者厌恶,相反的,她觉得心头小鹿乱撞,慌得她只留下一句“不送了”,便逃也似地进入屋里,无助的任心中涟漪不住的荡漾着。
慕容流月抚着狂跳的心口,背抵靠着门板。略一踌躇后,还是忍不住转身开了门缝,看着唐之毅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的想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并没有乘人之危要求她的报答,难道是她误会他了?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是
单纯的助人,还是别有用心?
尤其是想到两人天壤之别的身份时,她就莫名的一阵心痛……
哦,天!她想到哪里去了?意识到自己的非分之想后,慕容流月不禁摇头嘲笑着自己,可是迷惑着她心的俊逸容颜却久久挥之不去。
高朋满座的悦宾酒楼里,办完母亲丧事后重新登台的慕容流月一边唱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张牵动她心魂的容颜。
“一声声,间无语,窗外残花葬寒雨,此心谁共与?一更更,梦无垠,深闺冷裘恨难平,空阶滴到明……”
她看着、唱着,也失望了。
他没来,为什么?她不禁疑惑地想着,而原本口中轻松的曲调也转为哀戚。
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他在相同的座位,用着相同的眼光直盯着她。
那是一种仿佛能烧到骨子里的炽热眼光,吸引着她坠入那一片火热之中,直到她深怕会被烧得体无完肤,才逃避似地不再看他。
可是,他今天没来,是什么事绊住了他?是他的事业、他的家人……抑或是某名女子?
一想到这里,慕容流月心中升起一种陌生而难忍的酸涩,口中的曲子也唱得更加凄楚动人。她真不明白,自己一向心如止水,但为何在遇见他后芳心大乱?
在紊乱的思绪中,她终于唱完了,就在如雷的掌声之中,她突然感到那道熟悉的眼神又向着她投射过来,让她如触电般地抬起头,望向那抹目光所在。
他来了!慕容流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怎会有那么激动与旧的心情,又怎会这么的在乎他,可是她无法多想,只是定定地看着倚在柜台边的唐之毅,一如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般。
此时,一阵人声喧闹,将两人的眼神分开来,原来是一名酒客藉酒装疯要冲向台上,那人正是上次在酒楼里差点闹事的涂文奇。
涂文奇一拳狠狠地打向阻拦他的店小二,引来众人的惊呼声,店小二痛得不住地申吟着。
“哼!”涂文奇忿忿的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叫道:“死奴才,竟敢拦住本大爷的去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他又踢了倒在地上的店小二一脚后,迳自朝还在台上、眼露恐慌的慕容流月走去。
唐之毅看情形不对,很快地挡在涂文奇面前,神色自若地说:“涂兄,近来可好,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
涂文奇看见是他,咧嘴一笑,“唐兄,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一定要看看这个小姑娘长得如何,你不反对吧?”他看着唐之毅身后的慕容流月,一脸的垂涎之色。
唐之毅见状,明白了涂文奇的意图,英俊的脸上升起一抹愠怒,“涂兄,一个小姑娘值得你大动肝火地伤了我的伙计、赶了我的客人吗?”他环顾着已被扶起、一脸痛苦的店小二,和被涂文奇的举止吓得走了大半客人的酒楼,神情越说越严肃。
涂文奇被他的气势一吓,随着他的眼光往四周看了看,猥琐的脸上不禁浮现愧疚,态度也软化了些,“唐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
“有时候好奇会害死一个人的。”唐之毅面带寒霜地接口道,“涂兄,若你还认我这个朋友,今天之事就此打住,否则只怕日后涂兄有任何差遣,我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原来这涂文奇喜欢花天酒地,在花用不够的情况下,常瞒着父亲上唐家的钱庄借贷:与其说是借贷,倒不如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只是唐之毅念在与涂家生意上的往来不少,只要是涂文奇要的数目不大,不需索无度,他也就任由着他了,就因为这层缘故,涂文奇在他面前自然是矮了几分。
涂文奇一听。只道是自己坏了人家的生意,才惹得唐之毅不高兴,在左右盘算下,他明白这条财路绝不能断,于是,他堆起了歉意,嘻皮笑脸地说:“唐兄,别生气,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赔罪……呃,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此告辞了。”说完,他状似不甘心地瞥了眼慕容流月后才转身离去。
“谢谢唐少爷解围。”一道娇柔的声音自唐之毅身后响起。
他转身面对语出感谢的慕容流月,却不由得眉头深锁,“慕容姑娘,不用客气,既然你在这儿工作,我就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若他刚刚不在这里,此时她还能安然无恙地跟他道谢吗?幸好他在忙完一堆公事后还是赶了过来,否则……
原来他只是公事公办,看来她是会错意了。慕容流月看着他一脸不悦的神情暗忖,心中的感激霎时化为冰冷,眼神也转为凄凉。
但陷入沉思的唐之毅并没有发现,只见他挥手招来刘掌柜,两人走到一旁低声说话,边说还不时瞥向她,片刻后,唐之毅才回身看着她说;“慕容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心情低落的慕容流月想不出他和她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但她只是略微迟疑后,便跟着他来到酒楼后的一间厢房。她看着房里的摆设,似乎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慕容姑娘,请坐。”唐之毅示意她落坐。
慕容流月望着神情依旧严峻的他,心中忐忑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他究竟要和她说什么。
“慕容姑娘,刚刚的事不能再发生了,今天虽然我帮你解了围,可是在这龙蛇杂处的酒楼里,我不敢保证下次你还能毫发无伤。”唐之毅口气沉重地说着。
慕容流月觉得一股怒气和恐惧陡生,她知道做生意最怕有人闹事,他是不是见她妨碍了酒楼里的生意,所以想赶她走?
这么一想,她一把扯下脸上的纱巾,愠怒道:“唐少爷,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在酒楼里唱曲了?若是这样,你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可是话说回来,当初是你答应让我在这里工作还债的呀。”一说完,她不禁斥责起自己怎会任由那没来由的怒气,对着老板兼债主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
唐之毅见她扯下纱巾,露出绝美的小脸,心里一阵惊艳后,随即被她的愤怒弄得诧异不已,他不明白她为何曾有这种想法,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地指控他并没有打算要做的事。他正想开口反驳时,却见一个伙计走了进来。
伙计很快地将托盘上几碟香气四溢的小菜放在桌上,慕容流月不解的看着唐之毅。
直到伙计离开后,唐之毅才解答她心中的疑问,“这是我要刘掌柜准备的,你应该饿了,多吃一点,你真的太瘦了。”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模样,他十分心疼。
情绪复杂的慕容流月觉得自己真的被他弄糊涂了,他不是才要赶走她吗?怎么又会这么体贴、设想得这么周到呢?他到底在想什么?
唐之毅见她愣愣的,一点也没打算动筷子的模样,不自觉的轻叹一声,人也来到了圆桌旁,坐在她的对面说:“慕容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的歌声这么好,即使脸蒙着面纱,但仅凭一双眼睛,也能让人感觉到你的美貌,所以冲着色艺双全的你而来的客人不算少,酒楼的生意比起以前更好了。可是,刚刚所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你的安全问题,毕竟对你这样一个柔弱女子来说,待在酒楼里唱曲儿是相当危险的。要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又怎会不愿意让你在酒楼里唱曲儿呢?”
他一番真诚的解释,让慕容流月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心里也为之感动。
一股暖意冉冉升至心田,令她不由得双颊微红,语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唐少爷,是我曲解了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若她只靠做些针线活儿,要养活自己已十分吃力,遑论要还清欠他的银子,所以她不愿意放弃在酒楼里唱曲儿的工作。
不过,她想留在酒楼里唱曲儿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唐之毅。
唯有继续留在这里,她才能见到他……慕容流月一双水眸偷觑着眼前男人味十足的刚毅俊容,感觉到他带给她的那股暖意正侵蚀着她已岌岌可危的一颗心。
唐之毅看着她白你的小脸上布满一层薄薄红晕,美得夺目、俏得动人,情不自禁地看傻了眼。而被看得脸儿更红的慕容流月,抵挡不住他的灼灼逼视,只得低下头,抗议地喊了一声:“唐少爷。”这才让唐之毅如梦初醒般的回神。
他笑了笑,还是无法移开眼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慕容姑娘,实在是因为你有种让人抗拒不了的美,才叫我失态了。”他由衷地说着,也看到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天哪,两人距离这么近,那阵阵直逼而来的少女馨香,不断地诱惑着他想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可是他克制着,强迫自己转移心思地说:“刘掌柜向我提议过,若是你愿意的话,就委屈你来我府上打打杂什么的,供吃供住,工钱不会比你在这唱曲儿差,你看如何?”
这样一来,既能保住她的生计,也能让她不再抛头露面、冒着遭受欺陵的危险。
只是,刘掌柜压根没有这样跟他提议,这全是唐之毅的意思,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怕慕容流月误会他的用心,而拒绝他的好意。
事实上,唐之毅并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实他要她;不只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所以他这么做,不仅可以随时看到心所悬念的她,更能照顾孤苦无依的她,而且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闻言,慕容流月愣了半晌后才说:“这……这条件太好了,可是我……”这事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答应还是拒绝。况且她已发现自己对他有着日甚一日的依恋,这是她不该有,而且百般想要抗拒的。
“慕容姑娘,你母亲已经去世,你孤身一人留在大杂院,不仅不方便,还会触景伤情,不是吗?”
这一点,倒是说中慕容流月的心事了。
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俩最害怕也最防备的事,便是安全问题,如今没了母亲的陪伴,她一个人在破旧的屋子里,老是担惊受怕会不会有危险,每晚睡不安枕,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思念母亲,几乎天天泪湿枕畔。
她看着眼前一脸诚恳的唐之毅。他对她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能待在他身边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思及此,不想再费力挣扎的慕容流月终于投降了。
“唐少爷,我愿意到你府上当婢女,这样……才能早日还清跟你借的银子。”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她真正的心思。
唐之毅根本不在意她的理由是什么,只见他一脸藏不住的欣喜,“慕容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她就更正他的话说:“少爷,我已经是你府上的婢女,叫我流月就好了。”
“流月……这真的太好了。”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感觉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慕容流月又何尝不是呢,她觉得眼前有着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希望在等着她,让她忍不住高兴地笑了。
在融洽的气氛下,两人都感觉到有种陌生的情愫正如烈火辽原般地快速滋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