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来了……
这句话在脑际沉浮着,紫嫣不禁悠悠一叹。
算了吧!以他尊荣的身分能一连几天替自己疗伤,已是十分难能可贵,失约一晚,也无可厚非。
若有似无的喟叹,又自朱唇逸出。她才想吹熄烛火就寝,却在转身的刹那间瞥见了铜镜之中自己的影像。
揽镜自照,镜中的人儿是刻意装扮过的。低头瞧瞧,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着是特别换上的,而这一切,就只为了他的到来。
可惜,都白费了……
不过,他不来也好,免得自己提心吊胆,深怕让人瞧见姑爷深夜在她房里流连。低头审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东窗事发的后果有多严重,她再清楚也不过了!
是啊,他不来也好,免得自己又得再一次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这个暧昧且令人窒息的举动,随着她伤口的好转变得越来越困难了。而上完药,穿好衣物目送他走,更成了一种不舍。
可扪心自问,她知道自己引颈期盼的,还是他的出现。况且他也没说不来呀!
移步至烛火边,坐在桌前,紫嫣的心思和火光般同样明灭不定、闪烁摇曳。
夜深了,她真的该睡了。时时处在喜怒无常的主子身边令她神经紧绷,背负太多的秘密更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可她就是不忍放弃心中那一丝他可能会来的希望。
单手支颔,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瞌陲。
而这就是慕嗥踏进她房里研见着的景象。
这个傻丫头竟然还在等他!
原本他猜想她可能睡了,可双脚就是不由自主地往这儿走。方才远远一瞧,乍见她房里还亮着,那透过门窗、象征有人等待着他的晕黄柔光,竟教他心上暖得发热。
勾惹一抹夹杂着怜惜的谑笑,他缓缓走向紫嫣。
“紫嫣,紫嫣……”他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唤道。
“啊?”紫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二少爷!”定睛一瞧,她才发现站在眼前的人是她等了大半夜的人。“你来了!”她开心地说。
“怎么不到床上睡呢?”他笑着凝睐着她。她见着他时兴奋的模样,隐隐牵动了他的心,令他也不禁欣喜莫名。
“你没交代今晚不来,所以紫嫣不敢睡。”她低头坦承。
“傻瓜,那万一我不来,你岂不是一整晚都别睡了?”慕嗥轻斥,直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紫嫣抬眸灿笑,随即闻到了一丝酒味。“二少爷,你喝酒了?”她关心问道。
“嗯。”他从怀里掏出买来的药,漫不经心的应答着。“我去帮你买药时,遇见了穆齐纳尔,就同他喝了几杯。”
买药?!紫嫣微微一震。原来他是出去为自个儿买药去了。
“这会儿我头都有点晕了。”他抬头冲着她笑了笑。
“那紫嫣去帮你准备解酒汤……”她稳住心房一片片陷落的感觉,急忙站起身来。
不料她起身得太猛,一把撞着了桌子。
一声疼痛闷哼传来,桌上的烛火也不慎翻落在地,四周顿时陷人一片黑暗之中。—
“紫嫣,你没事吧?”眼前一片黑,慕嗥凭着方才的记亿,举步朝她的方位走去。
“我没事……”紫嫣回了声,想去拾起掉落的烛台,却又不慎让椅子给绊了一下。
“哎哟!”她叫了声,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小心!”他机警地立时抢先一步,而她就这么顺势跌在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二少爷,都怪紫嫣笨手笨脚。”惊魂甫定,她仰起小脸连忙道歉。可一抬眼,她便陷入他在黑暗之中显得特别湛亮的眼眸里。
仿佛被催眠一般,她直勾勾地望着他,朱唇不由得轻吐出一声迷乱——
“二少爷……”
一丝荡人胸援的清新幽香袭人鼻间,慕嗥想也没想,便低头攫住她微微颢动而诱人无比的樱唇。
自帮她疗伤以来,不!自认识她之后,他就一直想这么做了。而替她疗伤的这几天,这绮想越来越渴切、越来越激昂了。
“我的可人儿……”厮磨着她柔软的唇瓣,他满足地喟叹着,惊奇地发现因为她,他思念宁雅的时间少了,心头抽痛的次数也少了。
相反的,也因为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愉悦渐渐充溢心房。
紫嫣无力思考眼前的状况,脑中一片空白的她只是顺着他、学着他,将自己对他的情感无声地宣泄在这一吻之中。
“紫嫣……”一声轻叹,他心绪紊乱地轻推开她。若想泄欲,多的是女人任他挑,但她给他的感觉如此特别,两人间的关系又是如此敏感,他不能害了她。
除非……除非他愿意让她成为宁雅的替身?!
“二少爷,你……你不要紫嫣吗?”她大着胆子问道。他对她百般的好,除了以身相许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报答他。
她楚楚可怜的声调立时打断了慕嗥的思绪。“紫嫣;你这是在引诱我吗?”他半认真半戏谑地问。她会是帖忘记心痛的最佳良方,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羞怯中夹杂着卑微,玉颊霎时染上一抹彤红。“对……对不起,二少爷,紫嫣不自量力……”她离开了他几步,背过身去,不敢面对他。
暗黑之中,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环抱住她,一声柔得似水的声音也从身后传了过来“紫嫣,老实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这拥抱的动作,煽情的言语,在在令紫嫣耳根发热。“嗯。”不擅作假的她,直率地点头承认。
他满意地抵笑,贪恋地吸嗅着她的幽香气息,又在她耳边呵气软语,“有多喜欢?”
紫嫣浑身掠过一阵轻颤。“很……喜欢。”说完低若虫语的应答,她不禁加强了语气,释放胸口中的澎湃情感。“非常、非常喜欢……”
“哦,我可爱的小女奴……”笑着喟叹了声,他情不自禁地亲吻她小巧细女敕的耳垂,舌忝吮着她白玉般滑女敕的颈项。不管了,若不让她完全属于他,他会死呵!
而且不管明珠答不答应,他都要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受他疼爱呵护。
“二少爷……”紫嫣幽幽轻叹出愉悦,越来越敏感的身子亦颤抖得犹如秋风肆虐的枫叶。
唇边勾起一个浅笑,慕嗥一把翻转她的身躯面对自己。两人一面对面,有别于方才的温柔,此刻的他狂风似地俯首侵占住她的柔唇,一刻也不放松。
“嗯……”喉间逸出细细碎碎的申吟,紫嫣紧紧攀住他,倾尽所有地奉献自己。
半晌,一声低吼、一声模糊尖叫之间,两人双双抵达了的巅峰。随后慕嗥二话不说退出了她的体内,翻身下床。
“二少爷,你……你要走了?”紫嫣强撑起疲累的身子,怯生生地问道。
“没错!”冷硬的丢了句,他自顾自地穿着衣裳。
咬着下唇,她鼓起勇气又问:“你在生气吗?是不是紫嫣做错什么了?”
“你没做错什么!”慕嗥突然转头盯着她吼。“是我,是我错了!”话一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热气一下子涌上眼眶,模糊了紫嫣的视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力地躺回床上,她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想。
蓦地,脑中灵光一现,她顿时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一他发现自己并非处子了!
她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不!她根本连解释的权利也没有。
这个认知,带来一股深沉不见底的悲哀,泪也就流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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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紫嫣都没能见上慕嗥一面。
她想见他,因为蚀筋侵骨的思念;可她又怕见到他,因为见着了他,她又能怎么样?就算自己受尽委屈,她也不能背叛主子呀!
这一想,连日来从未消逝的悲哀,又再度攫住紫嫣不放,连市集里热闹喧哗的景象也没能提振她的精神。
唉,幽幽一声叹息之后,她强自振作,一步步往玉器店的方向走去。前阵子格格订了个玉镯子,说好今天交货,所以她奉命前往取回。
走着走着,眼前一闪,一个熟悉的影像映人眼帘,瞠大了她的双眸。
“二少爷!”逸出一声低呼,她随即发现他不知为何,竟闪身躲在了一堵墙之后,却不时采头望着。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紫嫣发现他直盯着一名在古玩摊子前徘徊的女子,定睛一瞧,她又不禁掩嘴轻呼。“是她!”那名女子正是元宵之夜和他私会之人。
她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他和那名女子之间来回巡视着。
而当她发现慕嗥既想上前与那女子攀谈却又犹疑不决时,她的心不禁一阵抽痛,随后还瞧见他哀伤且深情地望了那女子一眼,便落寞地离去之时,她的心更碎成一片片,随着渐去渐远的他飘散在空中。
一股想痛哭失声的冲动,让紫嫣不禁呜咽了声,但她随即紧捣着嘴,不让自己当众哭出来。
他一定很爱很爱她——这个念头不住凌迟着她的心,令她痛楚难忍地退到路旁,倚着墙头默默地掉泪。
“小姑娘,你怎么了?”
一声隐含着关心的浑厚嗓音传了过来,紫嫣连忙站了起来。“我……没什么……”随口乱应着,她抬起泪眼,发现眼前器宇轩昂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穆齐纳尔。“贝勒爷……”
略一施礼,一顾见他眼中的关怀之意,她不禁又落泪了。
“哥,你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哭了!”
这声嗓音娇脆无比,紫嫣这才发觉穆齐纳尔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女子。
“我哪有……”穆齐纳尔连忙否认。
这时,紫嫣赫然发现那名女子竟是慕嗥爱恋的对象,而且她似乎没认出自己来。
“贝勒爷,这位是……”呆愣地望着那名妍丽绝伦的女子,她不禁暗叹。她长得好美、好美,美得可以令任何一个女人自惭形秽,难怪二少爷对她倾心不已。
“她是我妹妹,宁雅格格。”
宁雅?!
这个名字冷不防地勾起紫嫣的回忆。原来新婚之夜他喊的,是她的名字!他将自己当成了替身?!
“咦?你们认识呀?”不明所以的宁雅轻松地笑看着两人。
“是啊,她叫……叫什么来着?”穆齐纳尔努力搜索着记忆。
“贝勒爷,奴婢名叫‘紫嫣”’
“对!紫嫣。”穆齐纳头一拍额头,豁然开朗地转向自己的妹妹说道:“紫嫣是慕嗥老婆的陪嫁丫头,我们见过几次。”
他不以为意地介绍着,紫嫣却眼尖地发现宁雅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是这样呀……”宁雅沉吟地应了声,随即转头对着紫嫣说:“小姑娘,你不舒服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走了过来,一脸关心地问道。
紫嫣抹掉泪水,一个劲地摇头。“谢谢格格,我很好……”原来她不止长得美,待人也和善,可二少爷为什么没娶她,反而娶了她家主子?
“宁雅……”不远处一声呼唤传来,只见宁雅绽开一抹灿笑,随即转身望向发声之人。
“塞桑!”她挥了挥手,回应了声。
紫嫣抬头一瞧,一名长相平凡的瘦高男人正兴匆匆地朝他们而来。
“你丢下人家跑哪儿去了?你就不怕我被坏人拐跑了啊?”宁雅一等他站定在自己跟前,立刻嘟着唇娇喷道。
“有大哥陪你,我很放心……”塞桑瞥了穆齐纳尔—一眼,微喘着气说道。他拉起了宁雅的手,朝她的掌心一放。“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她定睛一瞧,手心上赫然出现了一支做工精致的玉钗。
“喜不喜欢?”塞桑献宝似地问。
“嗯。”宁雅忙不迭地点头。“它好漂亮,我好喜欢……”她赏玩着那支玉钗,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宁雅抬头朝他盈盈倩笑。“你刚才就为了买这支钗子才失踪的呀?”
“嗯。”塞桑宽厚地笑了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宁雅玉容上的笑更加璀璨。“来,你帮我戴上。”
趁着两人浓情蜜意、旁若无人的空档,紫嫣低声问着穆齐纳尔:“贝勒爷,这位是……”“他叫塞桑。”穆齐纳尔对眼煎的景象猛翻白眼。“是我的妹婿。”
这话平静无波,敲在紫嫣的心里却兴起阵阵涟漪。
她已经嫁人了!
虽然这塞桑的长相远远不及慕嗥,但紫嫣看得出来,宁雅和她的夫婿两人情投意合,十分恩爱。
难怪……难怪元宵夜慕嗥会拉着宁雅私会,她已使君有妇,传扬出去不免坏了名声;而心爱之人琵琶别抱,难怪方才他会有那般无奈凄楚的神情……
“大哥!”宁雅唤了声,也唤醒了紫嫣。“紫嫣看来脸色很不好,我不放心她,你送她回去好吗?”
“不用了……”紫嫣连忙摇手推却。
“没关系。”穆齐纳尔无所谓地出声说道。“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是个电灯泡,不如干脆送你回去,还可顺便找慕嗥聊聊,一举两得。”
“贝勒爷,二少爷不在家。”紫嫣据实禀明。她出门前,已小心地问过门房,这才知道他早出晚归,鲜少在家。
“他不在家?”穆齐纳尔有些错愕。“这两天我陪着他到处风花雪月,昨天他还说会听我的劝在家陪陪老婆的!怎么,才过了一晚,他就把我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家伙怎么又故态复萌了?难道和明珠吵架了?
这疑问让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紫嫣,他不在也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送送你吧。”他赶紧补充说道。
“可我还得去玉器店取回我家格格订作好的首饰……”
“那更好了!”穆齐纳尔高兴地道。但二发现众人好奇地盯着自己,他连忙解释,“玉器店里玩意多,我也正好可以去那儿逛逛。”
“哥!”宁雅睨着他低喊了声,将他拉到了一旁。“听额娘说你常往风月场所跑,你是不是因此学坏了?”她质问道。“别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标致,就起了歪脑筋。”
此时,她真有点后悔叫自己的大哥送紫嫣回去。搞不好人家原本没事,让他这么一送,却送出问题来了。
“天地良心呀!”穆齐纳尔马上为自己喊冤。“我每次上花楼,都是为了找慕嗥这小子……那些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我看了就恶心,你以为我喜欢呀!”瞥了紫嫣一眼,他随即音量一低,透露出自己的用意。“我送她,只是想向她打探一下慕嗥和明珠两人相处的情形……我们都希璧慕嗥能得到属于自己幸福,不是吗?…
宁雅眼神一沉。“是啊,我衷心地希望他幸福……”这也是她假借出游,拉了她大哥一起来的原因。她关心慕嗥,想探听一下他的近况。
慕嗥和自己的大哥从小玩在一起,连带的她也老是跟在他们身后穷搅和,这样的情谊不可谓不深长。可从小到大,甚至她嫁人之后,她还是一直将慕嗥当作是她的哥哥一般。
没想到今年元宵夜,他竟令人震惊地对她表达爱慕之意,而且更令她作梦也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提议带她私奔。若非后来有人撞见他们,只怕他真的会拉着她这么做。
原本她还怕撞见他们的人走漏风声,引起夫家不必要的误会。塞桑虽然外貌地位皆不如慕嗥,可她就是爱他。
幸运的是,后来什么事也没发生,而这事过没多久,她就听说他娶亲了……
此刻的穆齐纳尔也沉浸在自责中。慕嗥暗恋自己的妹妹他早就知情,私心地他也希望两人共结连理,但他却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没有及早向宁雅表示慕嗥暗藏的情意,以致宁雅和塞桑都谈及了婚嫁,他才惊觉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着兄妹俩怪异的神情,紫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对……对不起。”她开口打破了沉默,很委婉地提醒他们。“时间不早了,紫嫣该走了。”
宁雅首先回过神来。“大哥,那你就走一趟吧。”与自己的哥哥默契地交换了一记眼神之后,她挽着塞桑的手臂,揉着一抹深情的浅笑道:“我们也走吧。”
望着两人相依相偎远去的背影,紫嫣不禁心生欣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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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取了玉镯、到现在往府里走去的这段期间,紫嫣注意到穆齐纳尔一直盯着她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样子。
“贝勒爷……”她望了一眼与她并肩而行的穆齐纳尔。“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紫嫣?”
穆齐纳尔敛去沉吟的脸色,展颜笑道:“你很聪明嘛,紫嫣,懂得察言观色。”
紫嫣露出一丝苦笑。做人家奴婢要不会察言观色,必定死得很难看,可是论功力,她不止差得远,甚至是越来越退步了。否则这阵子她也不会动辄得咎,老让主子骂得狗血淋头了。
“好,既然你先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缓缓敛去笑意,眼望前方。“紫嫣,我问你,你家格格和姑爷之间的关系好不好?”
早知道他问的必定难缠,否则不会迟迟不知如何开口,可她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种问题。
“贝勒爷……”紫嫣脑中不断盘算着要如何回答,半晌,她才嗫嗫嚅嚅地说道:“格格和姑爷他们……他们一直相敬如‘冰’呀。”她试图蒙混过关。
“相敬如‘宾’。”穆齐纳尔重述着,随即露出了笑容。“那很好嘛!”
见他果真被自己误导,紫嫣不禁吁了口气,可没想到他话峰一转,又皱眉问下去“那为何你家姑爷这阵子又开始不安于室?以往他再怎么喝也总有节制,可最近怎么老是喝得酩酊大醉?”多情若慕嗥,唯有“情”字才团得了他……难道他依然对宁雅念念不忘?
不!不可能。就自己观察,他发现慕嗥表面上嘻笑依旧,但心绪言行之间隐含着一股怒气。慕嗥对宁雅一向只有祝福,没有理由会怨怒她的,所以问题一定还是出自慕嗥自家门内。
闻言,紫嫣不禁担忧得停住了脚步。酩酊大醉?!那多伤身子呀!
“紫嫣。”穆齐纳尔也跟着停止前进。“你怎么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抬眸望了他一眼,她随郎回过神来。“哦……这紫嫣也不知道……”这话她可,没骗他,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穆齐纳尔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能?照理说,你天天待在你家格格身边,那他们夫妻的事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紫嫣面露难色。就算她再清楚,也不能随意泄漏主子们的闺房秘密呀?
“紫嫣,我和你家姑爷是打从小长大的好朋友,我不会害他的,你尽管说实话没关系。”穆齐纳头看出她的为难,却不打算罢手。
“贝勒爷……”紫嫣手足无措地顾着他。“你……你就别问了吧!”话还没说完,她拔腿就跑。
“紫嫣!”他才喊了声,便已上前揪住她的手臂。“你别走,回答我的问题。”
她挣扎了片刻,却月兑离不了他的钳制,不禁急得红了眼眶。“贝勒爷,你就饶了奴婢吧!”
眼见紫嫣泫然欲泣,又两人当街拉拉扯扯地惹起不少侧目的眼光,他无奈地只得松了手。
“好吧,今儿个我就不逼你了。”
“谢贝勒爷……”
“谢什么?”穆齐纳尔忽而展颜笑道。“这说到底也是我无聊,没事管这么多做什么?”他自我解嘲一番。
“你快别这么说!”紫嫣慌张地说。“姑爷有你这么一个知心且关心他的好友,真让人替他感到高兴。”
穆齐纳尔隐隐感觉此话似乎饱含着一丝爱慕。可很快地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他的错觉。况反就算这小丫头心存爱慕,也是很正常的,慕嗥那副风流倜傥却一脸无害的皮相,只要是女人,都不免要恋上几分的。
“对不起,贝勒爷,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回去晚了,我怕格格不高兴……”
她边说连歉然地望着他。“你不用送了,紫嫣自个儿回去就成了。”话才说完,她已经转身离去。
“唉……”穆齐纳尔伸手想拦住她,可她一溜烟地跑了个无影无踪。“嗟!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干嘛跑那么快。”
他连声咕哝,殊不知街角有一双美眸正一瞬也不瞬地凝睐着他,那目光中净是鄙夷不屑。
111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陪伴夜归人的唯有一盈冷月。
“嗝!”打了声酒嗝,慕嗥踉踉跄跄地往居所而去。“去!去他的紫嫣……假清纯……”他忍不住咒骂道。
“砰”的一声,他气愤地猛力推开了门,颠颠倒倒地步向床榻,一个翻身便和衣倒在床上。
“嗯……”抚着胀得发疼的额头,一声声模糊申吟自他口中送出。
躺了半晌,依稀仿佛之间,一股湿润清凉的感觉掠上了他的额头,微微舒解了他的不适,也缓缓舒张了他的双眸。
眨了眨无法聚焦的眼,就着屋外飘洒而人的清幽月光,他终于看清站在床前的人是谁。
“出去!”一声斥喝,他随即翻转了身子面向里边。“我不想看见你。”
“二少爷……”这饱含苦楚、心疼的嗓音正是来自紫嫣口中。
煎熬了大半夜,徘徊在去与不去之间,最终她还是循着夜色,大着胆子来了。
她告诉自己——来,只为瞧他一眼,可是一见他颓废的模样,去的脚步就是迟迟无法踏出。
于是,她俏俏地打了盆水,拧了条毛巾,想减轻他酒醉的痛苦。只是她明白,酒醉的痛苦可以褪去,但无法与心爱之人朝夕相伴的折磨,是一生一世的。
幽幽一叹,她忍不住劝道:“二少爷,你不该喝这么多酒的,酒是穿肠毒药啊。”
“穿肠……毒药?”慕嗥缓缓翻身坐起,半眯着眼望着婚。“你错了……傻丫头!‘解忧忘愁,唯有杜康’,酒这玩意儿是灵丹妙药,绝不是什么穿肠毒药。”
紫嫣摇了摇头。他心里的苦,她一个下人无论如何是无能为力了,可倒杯热茶却是她的长项。
“二少爷,喝杯茶,醒醒酒……”她回到床沿,朝他举起了茶杯。
忽而他手一挥,她手中的茶杯瘁然落地,破碎的声音响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格外惊“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吗?”他瞪视着她。
他眼中的鄙夷,直教紫嫣痛得难受。“二少爷,你别这样……就算与宁雅格格无缘,你还有我家格格呀。”他如何嫌弃自己没关系,但她希望他活得开心,过得幸福。
“宁雅?!”酒醒了一大半的慕嗥,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今早他才见到了她,虽然他还是不免觉得失落,但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她脸上那股清晰可见的幸福光彩……为何幸福总是和自己擦肩而过?
“我——”紫嫣不能说出新婚之夜的事,只得说出今早的情形。“我今天上街遇见了穆齐纳尔贝勒,是他介绍宁雅格格给我认识的……”
“穆齐纳尔?!”他松了手,改揉着发疼的额角,懊恼地喊着。“这家伙就是爱没事找事!”
“你别怪贝勒爷,是我不知身分、不懂分寸——”
“你是不知身分、不懂分寸!”慕嗥截断了她的话,怒目而视。“我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我告诉你,别以为和我有了关系,你就飞上枝头了,你还差得远了。你只是一个代替品!”
紫嫣的小脸刷地变得惨白,踉跄地退了两步。虽然她隐约明白自己由始至终就是替身的角色,但由他口中说出来,依然令她痛得难以承受。
她的反应,令慕嗥得到一丝噬血般的快感,蓦地他神色一转,邪气暧昧地说:
“哦,我知道了。小丫头尝了甜头,孤枕难眠,就前来投怀送抱啊?”他要重重地伤害她,就如同她伤他这般深一样。
“不是,不是这样……”她陡地脸红耳赤,慌了手脚。我只是来看你、关心你的!
这些她原本想说出口的话硬是梗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不用否认,既然你送上门来,那我岂有不享受一番的道理。”他邪笑不止地伸出了大掌。为什么?为什么他如此鄙视她,却还是想要她?!
“啊!”紫嫣被他伸手一拉,仓皇地倒在床上。“二少爷——”甫开口想请求他清醒点,他的唇就已紧压上来。“不……住手、住手……”
她左移右闪,就是不愿就范。她必须紧守分际,不能再与他如此纠缠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了?”无力思考,他紧扣住她的下颔,眼神变得狂乱。“不过这样也好,换点花样,也好助兴……”
话一落,他狂乱地侵人她柔软的唇,逼迫着她的舌与他交缠嬉游,隔着衣服,他的手更是不知怜惜她揉触着她胸前的丰盈……
耳际传来一声象征泄了欲的低吼,身上的重量一消失,她才意识到他已然抽离了自己,翻身躺在她身旁。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抹去残存的泪水,紫嫣忍着屈辱又不忍苛责他的复杂感觉,徐徐地坐了起来。
“二少爷……”她边穿整衣裳边唤了声。“请保重你自己,也请……”顿了顿,她咬着牙又说:“请忘了宁雅格格吧,你这样对我家格格一点也不公平——”
慕嗥倏地张大双眼。“不公平?!”已然酒醒的他起身瞪视着紫嫣,对她眼中的凄楚视而不见。“你知道外头传说你家格格人尽可夫吗?你知道我到处被人家耻笑,说我捡破鞋吗?”
其实他压根儿就不在乎明珠,他在乎的是在眼前的她。他可以容忍明珠的不贞,却无法忍受别的男子侵占了紫嫣的身子,一想到那画面,他就生气得几近疯狂,疯狂得直想杀人!
“哈哈……”狂笑数声,他最后朝她大吼道:“不公平?我才是受害者!”
她瞠大了眸子,既震摄他狂乱的神情,更难以置信他所说的。“不……不可能,格格她——”
“你又想替你家格格说好话?!”慕嗥打断了她的话,唇边的冷笑更教人胆战心寒。
“你和你的主子一样,都是一样的不知廉耻,一样的不贞不洁!”
面对如此不堪的指控,紫嫣犹如五雷轰顶,震惊得直喘不过气来。
“不!”她直摇头突然大叫了声。“我没有,我是清白的,我是迫于无奈的……”
她不住地替自己辩驳,否则她将因为心痛而死。
慕嗥错愕不已。“你……你是清白?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他狐疑的眼光,紫嫣惊觉自己差点将秘密月兑口而出。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见她支吾其词,他立时紧握住她的肩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晴。“紫嫣,我问你,新婚之夜,你家主子真的与我圆房了吗?”
“二……二少爷……”紫嫣嗫嗫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慕嗥焦急地大喊。“你家主子真的落红了吗?”
“二少爷……”她无措的泪珠悄然滑过苍白的脸庞。“别逼我
“我不逼你逼谁?”他神色俱厉地说。“你是唯一的帮凶,不是吗?”
帮凶!紫嫣脸色更加苍白,脑际似惊涛拍岸,澎湃汹涌,猛地回想起格格以及他方才所说的话——
我要为心爱的人守身如玉……随我陪嫁的你替我洞房……
外头传说你家格格人尽可夫……我到处被人家耻笑,说我捡破鞋……
“不!”她心绪大乱,不禁掩住双耳低头否认。“我不是帮凶!我身不由己啊!不,我不是……”
“紫嫣!”慕嗥不忍地将她抱入怀里,忍不住追问:“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少爷!”紫嫣倏然抬起泪眼,凄凄楚楚地望着他。“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啊!”
“你不能说,那我替你说!”慕嗥接了她的话。“床上象征处子的血渍是怎么来的?是你洒上去的?”
她不住地摇头,泪痕狼藉,有口难言。
“不是?”他猜测着,“那么——”
“别说丁!”她蓦地喊了声,突然迅捷地跳下了床。“二少爷,你别再说了,这事说开了,紫嫣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声泪俱下的话一说完,她转身冲出了门外。
“紫嫣——”慕嗥拧不及防,连拦住她的时间都没有。“到底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他气恼地猛捶床裙两下,随后两手交叠在脑后,重重地躺了下来。
明珠……紫嫣……
这两个主仆的形象交缠,黑暗静谧之中,他不禁开始回想与明珠成亲之后的点点滴滴。
对于新婚之夜,他记得实在不多。只隐隐的约记得和自己翻云覆雨的是一名看不清长相的女子,而那女子抱在楼里感觉又软又香,和怀抱紫嫣的感觉很像……
突地,慕嗥瞠大双眸,眼中净是惊愕之色。
紫嫣?!与自己圆房的女子莫非就是紫嫣?是自己误会她了吗?
陡地翻身下床,慕嗥冲动地就想往紫嫣房里而去,但冷静一想,他停下了脚步。
不行,紫嫣护主心切,这么一来,他势必与她产生争执。而这一争执若是惊动了明珠,可能就坏事了。
对!他得缓一缓,先保紫嫣这个重要的证人周全要紧。
是的,她是他的证人,更是宁雅的替身,他不能让这么重要的人再受到一丁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