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蓝钰已经在天威堂待了个把月了。
虽然师父的确是传授了她几招还满受用的拳脚功夫,可她最想学的剑招还是一招也没学到。
“少堂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教我学剑?不会等到我头发全白了吧?”
天朗气清,古淮天在池畔草地上坐阅兵书,蓝钰却像只麻雀在他耳边叨念了快半个时辰还没有停嘴的打算。
“你才拜师一个月面已,急什么?”缄默许久后,他终于抬头回她话。
她不以为然地皱皱鼻:“一个月还叫‘而已’呀?我原本以为来学个三个月就能学成返乡的!”
他晒然一笑:“三个月?别开玩笑了,你知道亢恒在我爷爷身边学了几年功夫才有现在为师授徒的本事吗?”
她沉吟片刻。“一年?”
他摇摇头。“爷爷在还征凯旋返京的途中收留了孤苦无依的他,当时他才九岁,十年后,方亢恒才得我爷爷七分真传,而你竟想花三个月就把爷爷和我的武功全学成?就算你的确比亢垣聪明、灵巧,想一蹴即成也是不可能的。”
“十……”
她快昏了?
“别开玩笑了!”她激动地扳住他双肩。“你是吓唬我的吧?十年?你干脆说我得留在你们古家一辈子算了!”
“好啊。”
他求之不得,一口应允。
“你待在我身边一辈子,一定能将我们爷孙俩的功夫悉数尽学
的。”
“呵。”她干笑一声,放在他肩上的双手恨不能掐住他脖子。“很好笑喔?你当我是卖进你家的长工呀?别开玩笑了!”
她站起身,气得原地跺步,翠绿青草无辜冤死了一堆。
“别气了!”
他笑看她孩子气的呕气法,起身安慰她。
“放心,我的确是跟你说笑罢了,这半年内你跟我爷爷学武的基础若打好,半年后我就教你剑法,至于多久可学成,那就全看你自己的天资与努力了。”
她听了一点也不觉开心。“那还是要待在这一年以上嘛!”
“高乘功夫倘若如此易学,那天下人就全是武功高手了,想要功夫比人强却不想多花时间功,你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蓝钰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但还是别扭地跟他赌气。
“我的脑袋就是这么简单,不行吗?”
“别闹别扭了。”他宠溺地揉揉她发顶。“我要去吃烙煎饼,一起来吧。”
看他说完就走,蓝钰本来想不理他的,但在她眼前却隐隐浮现那煎饼鏊子上正用竹扒拨动的薄饼,那浓浓的豆香她好像也闻到了。
“喂,你请客喔!”
结果,她还是跟上去了。
古淮天和蓝钰一同上街,一个俊俏挺拔、-个风流倜傥,走在街上更加引人注目。
只有古淮天知道,伴在他身旁的这位玉面男儿竟是个女娇娃。
“店家,再来一碗豆腐脑!”
明明面前已经摆了双叠空碗,蓝钰还是手一挥,又点了一碗。
古淮天坐在她对面,瞧她毫不做作地大口吃喝,虽然也欣赏她这份不矫揉的真,一点也不以为意,但心头却有些五味杂陈。
一般说来,再豪爽的姑娘在喜欢的男子面前,多少都会“收敛”一些吧?
虽然蓝钰并不知晓他早巳看出她是女儿身,但按常理说,她如果对他有意,待在他身边不可能这么“放肆”才对吧?
“你在看什么?”
蓝钰又吃了半碗豆腐脑才发现他正托腮打量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胃口真是好。”他故意半开玩笑说:“看你这么一路吃下来,假使被你喜欢的人瞧见了,恐怕也会被你的食量吓到吧?”
“难得有人请客,我当然要吃个过瘾喽!”她又舀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边吃边说:“反正我又没有喜欢的人,就算有,我也不会为了博得人家好感就装模作样,那跟骗人没两样嘛!”
她直言直语,古淮天虽然赞同她坦诚相对的做法,但她不加思索就说她没有喜欢的人,这可已对她用情的他听了有些不是滋味了。
“假设你是个姑娘,在天威堂众多男子里,你会喜欢哪一个?”
对她,他也不拐弯抹角了,就这么直接探问。
“当然是你喽!”
她考虑都不考虑就直接指名是他,古淮天原本显得有些凝重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为什么?”他想从她口中听见原因。
她笑嘻嘻地眨眼。“因为‘吃人嘴软’呀!”
“去掉这个原因呢?”
古淮天并没有因她不当一回事的玩笑回答而不悦,他只是凝视著她,像想将她看透一般。
“呵,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被他目不转睛地这么盯著瞧,蓝钰总算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不寻常,用于笑来掩饰自己莫名的心虚。
他双肘抵著桌面,双手握拳支著下巴,双眸一瞬也不移地看著她。
“嗯,有必要。”
蓝钰的眼光开始逃了。“问这干嘛?反正我又不是女的,不然你先说,如果--”
“如果你是个大姑娘,我想我应该会喜欢你。”
她还没问,他就自己先说了。
听见他这么说,蓝钰双眼睁得快跟铜铃一般大,一颗心没道理地狂跳了好几下。
“为什么?”她满心疑惑。“难不成你喜欢贪吃的女人?”
他愣了一下,继而抿唇浅笑。
“或许吧!你呢?假使你是女子,你会想嫁我为妻吗?”
“不知道。别谈这了,我想再到前头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好玩的。”
蓝钰飞快灌下剩余的半碗豆腐脑便起身一个人先走,古淮天付了钱便快步跟上她。
“怎么了,你看来有些心慌?”
“我才没有。”
她矢口否认,但他问她想不想嫁他为妻这句话,的确在她无波心湖掀起了一阵涟漪。
这一点,古淮天也看出来了。
迟钝如她或许尚未爱上他,但瞧她此刻迷惑又心慌的模样,至少是有点喜欢他,不至于对他完全无情,能旁敲侧击探问出这点就足够了。
“我想去一个地方。”
古淮天说完也不问她要不要去,拉著她的手就走,等她回过神,人已经呆呆跟他来到了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庙前。
“月老庙?”她狐疑地看他。“少堂主,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来到月老庙除了求姻缘,还能做什么?”
为了不让她起疑,古淮天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姿态。
“求姻缘?你?”她挑起右眉,多疑地打量他。“你可是天威堂少堂主、大将军之孙、堂堂武状元,家世显赫又才貌兼备,恐怕早些登高一呼,乌县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就全挤破头想进你古家门了,像你这种人就别没事来烦月老了,神仙才没空理你呢?”
“你说这是什么话?”他届指轻敲了一下她额头,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本来就是嘛!”她揉著自己额头,理直气壮地回他。
“那你就错了,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偏偏就一点也没想过要嫁进我古家门。”
“……什么?你有喜--”
古淮天及时捂住她的嘴,差点让她嚷得众人皆知他有意中人了。
“你别嚷嚷,因为当你是‘兄弟’,我才告诉你的,你不会那么没义气,到处说给别人听吧?”他故意装神秘。
“当然不会!”她拉下他的手,拍拍胸脯豪迈保证。“放心,我的嘴很牢的。”
蓝钰这下可放心了。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才会跟她胡扯些什么娶不娶、嫁不嫁的,现在看来全是她多心了。
“那个姑娘是谁?”她悄声问他:“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没眼光的人,竟然没看上你?难道她是皇亲国戚?不会是个公主吧?”
“‘她’要是公主,那皇上肯定早被她气得吐血而亡了!”
不管他多喜欢她,也不能睁著眼睛说瞎话,蓝钰的谈吐举止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出身皇家,说她来自土匪窝倒还比较有可能。
“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蓝钰压根没想到他说的会是她。“难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脾气很坏吗?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著她好奇的神情,古淮天笑笑说:“她啊,是个很豪爽的姑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会忸怩作态,而且她心地很善良,最喜欢打抱不平--”
她没等他说完就摇头皱鼻。“喷喷喷,你眼光肯定出了大问题,该去找个大夫瞧瞧了,那种粗鲁无礼的女人哪里好了?你应该要找个温柔婉约又--”
她说到了一半突然停下来,因为他竟然又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她噘起唇。明明她就是很认真在劝诫他呀。
“粗鲁无礼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他憋住笑,连忙先撇清,免得日后有得罪受。“况且,我也不觉得她粗鲁无礼。她那个人只是比较直率而已,也是因为她这真性情才会令我动心的。”
“哼,怪人-个!”她一撤唇,又耸耸双肩。“算了,我爹说过,聪明的人总有些古怪,那么多名嫒淑女你不爱,偏去喜欢那种姑娘,这大概就是你古怪之处,我管不了你只好同情你喽!”
“好了,总之你陪我去向月老许愿就是了。”
古淮天连忙阻止她再“贬损”下去,就怕日后她想起今日事会恼羞成怒找他算帐。
“好,既然是兄弟嘛,我会替你求月老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早日爱上你,对你如痴如狂、百依百顺,这样行了吧?”
“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在月老前你可得依这番话再说一次,一句都不准漏哦!”
古淮天正经八百地跟她说,心里可憋著满满一缸都快溢出的笑意。
“你怕我只是说说而已,我还怕自己会食言而肥呢!”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虔诚祈求的,我们是好兄弟嘛!”
蓝钰豪气地拍拍他胸口便往庙里走,一点也没发觉古淮天如碧波清明的瞳眸中滑过的神秘笑意。
点了香,两人一同在月老前跪上了矮凳许愿,古淮天不是没瞧见庙中其他人们看见他出现在此的诧异眼神,但此刻他脑中所想的只有怎么让完全没把他摆在心上的蓝钰愈来愈在意他。
但天真如蓝钰,可一点也没想到她替他向月老求的可是将两人配成对。
“少堂主,我刚刚在月老面前可是替你说尽了好话,绝对能感动上天,让你顺利娶到你喜欢的那位姑娘。那……看在我那么帮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早点教我剑法?半年实在太久了啦!”
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学剑这档事。
“这是两回事。”他可不想让她早日学成离开。“对了,关于这间庙还有个传说,你知道吗?”
蓝钰才噘起唇想埋怨他小器,听他提到传说却又好奇地睁大眼。
“什么传说?”
“据说,要是未婚男女一起跪在月老面前祈求姻缘,就会被配成对,所以你刚刚一跪下,我便连忙占住你身旁的空位一起跪拜,免得你跟什么奇怪的姑娘被月老凑成双,我也帮了你一次,就算扯平了吧。”
“真的还是假的?”她可是女的耶!
“当然是真的,你就不用谢我了,因为我们是‘好兄弟’嘛!”
古淮天拍拍她的肩,面露浅笑,也如他所料的看到蓝钰不知所措的茫然神情。
这下子,她肯定会常常想起他,想那月老到底会不会将她许给他了!
不管问谁,那月老庙的传说全是真的。
原本还以为是古淮天在说笑,哪晓得装作不经意去问旁人,大家都跟她说那月老有多灵又有多灵,害蓝钰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我是穿著男装跟他去跪拜,这样或许不算数吧?”
她坐在长廊横杆上,抖著悬空的两腿边想边喃喃自语,一点也没察觉背后有人接近……
“哇!”
“啊!”
方亢恒在她背后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她一时没坐稳,当场往前跌了个狗吃屎。
“二师兄!”她一站起身就气得大嚷。两边膝盖磨上碎石很痛的呢!
“呵……你这小子胆子原来也不大嘛,这么小吼一声就把你吓得摔出去了啊?”
她不服气地抗议:“像你这样突然从人家背后大吼,任谁也会吓一跳的,我就不信你不会!”
“我没说我不会啊!”他咧嘴一笑。“只是你这小子平日特别有胆识;所以我好奇想试试罢了。”
蓝钰讪讪地说:“二师兄,你那么空闲不会去练功啊?干嘛拿我耍著玩嘛!”
“臭小于,说话没大没小的!”他一把勾住她脖子,开玩笑地勒著她。“我可是你的二师兄,你让我耍著玩也是应该的,知道吗?”
“知道才有鬼!”
蓝钰趁其不备,先用手肘顶击了他月复部一下,再翻身反将他压倒在地,坐骑在他背上。
“不好意思,二师兄,这回又是我赢了!哈……”她得意宣胜,笑漫眼梢。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个严厉的吼声远处传来,他们俩停止斗玩,一同站起身,才见到由长廊另一端气冲冲走来的古淮天。
“少堂主。”
两个人异口同声,也不明所以地互看一眼,因为古淮天的脸色就像刚踩了一坨狗屎一样臭。
“你们两个刚刚那样成何体统?”
一想到方才所见情景,古淮天心中醋海翻腾,想平心静气也不行。
“刚刚?”方亢恒被质问得一头雾水。“我们师兄弟打闹著玩而已嗣!对不对,阿钰?”
“嗯。”蓝钰也不懂他干嘛大惊小怪。“我跟二师兄常这么打闹著玩啊,不过他几乎每次都输给我就是了。”
她没看出古淮天眼中的妒嫉,还豪气地将手搭上方亢恒的肩,得意描述。
“瞧你这小子得意的,我是不想让人我以大欺小才每次都让你,你还--”
方亢恒才伸手要捏上她耳朵,就被古淮天突然抓住他的手。
“不准动手动脚!”他厉色告师弟,也将蓝钰搭在方亢恒肩上的手臂拨开。“以后不许你再跟她玩笑打闹!”
“啊?”方亢恒脸上布满不解。“为什么?我们师兄弟之间只是闹著玩而已,从来也不会真的打伤谁或记仇在心,你不也老踢我,那又没什么。”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蓝钰她--”
她是女的!
古淮天差点就月兑口而出。
他烦躁地略皱了下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蓝钰她是你的‘小师弟’,像刚刚她制住你的那种景象倘若让你教的学徒们瞧见成何体统?你怎么说也是我们天威堂的名师,怎可不注意自己身分?”
方亢恒搔搔他的招风耳,觉得这番话的确有点道理,要是被他那些小徒弟们瞧见他这个做师父的被人压制于地,那他脸可丢大了!
“少堂主,你顾虑太多了,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的,二师兄那些徒弟们才不敢跑来--”
蓝钰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话说到一半遭古淮天丢过来一个从未有过的严厉眼色才噤口不语。
“方亢恒,你先离开一下,我有话要跟蓝钰说。”
“喔。”
这回方亢恒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兄弟多年,他一眼就瞧出古淮天正在压抑怒气,他再逗留肯定会自讨没,当然是溜之大吉。
“呃,那我也走喽--啊!”
蓝钰瞧瞄头不对也想溜,没想到古淮天却一把扣住她手腕,使力一拉便让她踉跄跌人他怀中,结结实实撞上了他强壮胸膛。
“你做什么啦!好痛喔……”
她模著撞疼的鼻尖,抬头想抗议他的粗鲁,可一见到他那张刚毅帅气脸庞中一双看似温柔却含著锐光的黑眸牢牢盯注她,让她没来由地红了双耳。
“就算你不拘小节也该有个限度!”他还是忍不住凝眉叱责她。
“你难道不懂有些事该避嫌吗?除了练武时不得不的肢体碰触,你不该让府里其他人贴近你,这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他快被她气死了!就算是练武也没有哪招是骑到人家背上去的,更甭说她一个姑娘家光天化日之下和个男人弄成那样有多“惊世骇俗”,可她还一副吊儿郎当,浑然不知所错为何的态度,简直就是想气死他嘛!
“我会清楚才怪!”一直都跟自家兄弟这么打闹大的她,一点也不懂他干嘛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你这么说好像是我有什么怪病一样,别人都得敬而远之,这太奇怪了!”她不服气地挑眉直视他。
“再说,最贴近我的是你吧?你不也常牵著我的手?现在你还抱著我呢!其他师兄还不曾对我这样过,是你说我是你的好兄弟,我才只准你一个人要牵就牵、要抱就抱的,你要是疑心亲近我会有什么问题,干嘛不自己先躲得远远的?”
“我--”
“我要回家了!”
蓝钰赌气一把推开他。反正时候也不早了,转身便跑回自己借宿的地方,不想再跟他争论。
“弄巧成拙了?”
古淮天本想追上她,但自他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却拖住了他脚步。
“爷爷?”他一回头立刻面露赧色。“您什么时候--”
“从你对亢恒大发雷霆之时我就在了。”古野雄笑拈长须走到他面前。“谈感情,你果然还是太女敕了,一头栽进去就晕船,一个小姑娘就让你方寸大乱,原有的冷静全不复存了。”
古淮天无奈浅叹。“蓝钰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淘气、好胜心强也就算了,她还会毫无顾忌地跟亢恒他们打闹成一团,一点也没想到她可是女儿身,看到那种情况您教我如何冷静看待?”
古野雄呵呵一笑。“看来你对蓝钰用情已深,要不要爷爷派人去探出她到底是哪家千金,直接请媒婆上门提亲,好让你能名正言顺地昭告天下男人都不许靠近你老婆三步之内?”
“爷爷!”挪揄之意他听不出才怪。
“不开玩笑了。”他伸手拍拍爱孙臂膀,慈祥笑语:“正如你所说的,蓝钰不是个普通姑娘,你不能按一般的规矩来约范她。要她听你的话也成,但那先要等到她对你死心塌地才行,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惹人讨厌,到时就算爷爷亲自上门提亲,她不肯,那恐怕是八人大轿也抬她不动,你就甭想再讨她做媳妇儿了!”
一说完,古野雄抖动著灰袍长袖微笑离开,留下古淮天凝眉傻杵,好-会才想起蓝钰负气离去一事,连忙追了出去。
“真不懂我到底是来天威堂干嘛的?”
负气离开后,蓝钰在夕阳下一边咕哝,一边朝借住的佳佳姊夫家走去。
大老远地跑来借住在她丫环的姊夫家,忍著一别数月的乡愁,为的就是高超的剑法,可是和家人约定三月之期都过了一半,她却连剑都没握著。
“那个古淮天真是个怪人!”
她抬脚蹋飞了黄土地上的一粒石子,一肚子窝囊气。
这辈子她还没遇见过他那种男人,高兴的时候跟她称兄道弟;不高兴的时候就劈头训她一顿,如果是有道理的,她也就认了,偏偏她根本就搞不懂他到底是为何动怒?
“真是霸气的家伙!我跟二师兄玩闹一下又没犯堂规,有必要骂得人狗血淋头吗?不准让其他男人贴近我……难道就只准他一个人碰我呀?那可怪了,他又不是我丈--”
“夫”字尚未出口,她便突然当街呆住。
“难不成……是月老庙那一拜,拜出毛病来啦?”
这一想,害她浑身全冒起了鸡皮疙瘩。
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倘若那无心一拜让原本已有心仪女子的古淮天突然染上“断袖之癖”,喜欢起男人来,那她怎么对得起他们古家的列祖列宗呀?
“老天保佑,希望全是我想太多而已……”
她唉声长叹,脑中思绪纷乱,以至于遭人跟踪都没有察觉,才走进暗巷就挨了一闷棍,被人用麻袋一套就扛走了……
一桶冰冷井水朝昏躺在悬崖边的蓝钰脸上浇下,一个哆嗦后,昏迷许久的她终于在一阵刺骨冰寒与后脑不断传来的阵阵抽癌中清醒。
“你可醒啦?”
“啊!”
蓝钰痛叫一声,却没忘了睁大眼瞧清一脚踩在她肚子上的人是谁。
“是你?”
明亮月光下,她看清了提著灯笼以狰狞笑容由上俯视她的,竟是当初在青楼挨了她一记重拳的老色鬼,而且他身旁还跟著两个看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布衣粗汉,全都不怀好意地盯视著她。
“你还记得我啊?”陈员外说著又蹋了她一脚。“很好,那就不用我多费唇舌告诉你我干嘛非要你死不可了。”
他脸上布满邪恶笑容,故意提著灯笼照亮她周遭。
“本大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动过我一根寒毛,你竟敢揍我,还坏我好事,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我现在把你一脚踢下悬崖,教你粉身碎骨!”
“慢著!”手脚都被牢牢绑著麻绳的她连忙叫停,已看清身处何地,她可不想拿命开玩笑。“你最好再想清楚一点,我可是天威堂的人,你要是敢--”
“哈……”陈员外放声大笑。“天威堂又怎样?我绑你来是神不知鬼不觉,你葬身悬崖底更是无尸可寻,古家那爷孙俩又能奈我何?你认命吧!”
“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陈员外才准备抬脚将她踢下悬崖,背后却传来冷得令人打从心底发寒的森冷嗓音。
就在陈员外转身向后察看的一瞬间,两颗龙眼大小的石子分别击中他两个为虎作伥的家奴穴位,两人当场僵如石柱,动也不动。
“少堂主!”
-见古淮天自林间浓荫中现身,蓝钰全忘了两人闹意气之事,欣喜全显露在脸上。
古淮天手握剑柄,盛怒使他眸射豹光,颜寒胜雪,浑身杀气腾腾,每逼近一步都让陈员外背脊上的冷汗多冒一颗。
“你……你别再靠近!”陈员外吓得结巴,扔掉灯笼,两手抬起她双脚威胁说:“你敢再靠近一步,我立刻把他扔下悬崖!”
“咻--”地一声,古淮天拔出佩剑。
“你扔看看!”他锐利的眸光射向浑身发抖的陈员外。“我们就试试是我飞剑砍断你的双手快,还是你扔人快!”
“碰”地一声,陈员外放开了蓝钰双脚,胆怯地跪地求饶。
“古少堂主,我知道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一时的--”
懒得听他-嗦,古淮天一走近便先点了他的穴,再用剑割断蓝钰手脚上的麻绳。
“你没事吧?”古淮天扶起她,眼眸中充满担忧。
“当然有事!”
一挣扎绳索,她头一件事就是忍著痛,飞腿先将陈员外和他两个家奴踢倒,再拿他们三人当软床又踩又跳,从这个肚子跳到那个肚子,踹得三人全快口吐白沫。
“蓝钰--”
古淮天才要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重踩他们三人的“子孙根”,不消说,他们当场全痛得晕死过去。
“哼!竟然敢偷袭我!”她气鼓双腮,边骂边挽起两手衣袖,像是还打算抡拳揍人。“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欺负我,你们这三个没长眼的混蛋--”
她还气冲冲地骂著,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让她身子一软便往后摊倒,还好古淮天眼尖,飞快前来接住她。
“好痛喱……”
一落入他怀中,蓝钰又惊又怕又气的所有情绪全化为满腔酸楚泪水,顷刻间全涌上眼眶。
“你再慢一步来,我就死定了……”她边哭边告状:“他们拿棍子砸我脑袋,还踩我踢我,好痛喔……我的头和肚子都好疼喔……我好像快死了……”
“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去敷药,忍著点,有我在,就算是阎王,我也绝不准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一定会保护你!”
一听见躺在地上那三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人还曾如此凌虐过他心爱女子,古淮天气得额冒青筋,抱著蓝钰要离开时还故意踩过他们三人,少不了又让他们再断上几根骨头“赎罪”。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蓝钰边哭边揉著眼问他,完全想不透。
“我追你来的路上遇到送柴的林伯,他说他看见陈员外和他两个家奴鬼鬼祟祟地扛著一个麻袋上山,我想到他跟你之间有过过节,这一路追来又都没看见你,就追上山来瞧瞧,没想到他竟想将你推落悬崖!”
提到这,他怒皱眉,满脸阴寒之色。
“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跟他善罢甘休,安置好你之后我立刻派人报官,我会要华兴将他们从重量刑,他们主仆三人在苦牢里有得蹲了!”
华兴是新上任不久的县太爷,也是他的结拜兄弟,这件事乌县里知晓的人并不多,但蓝钰可清楚。
“一定喔!”她双手攀著他颈项。“尤其是那个老色鬼,最好关他
一辈子,教他再也不能危害世人!”
“嗯。还好你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他以命抵命!”
一想到只差一步她便差点丧生万丈悬崖,古淮天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些,像是生怕她会在他怀中消失无踪一般,而他这份担忧连蓝钰都感受到了。
“少堂主,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她睁著无邪双眸,不解地噙泪问他。“你对天威堂每位弟子都是这么如父似兄吗?这样很辛苦吧?”
他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要不是爷爷嘱咐过他不可操之太急,又无奈地确定她尚未对他用情,他还真想挑明告之,他想当的可不是她父、兄,而是她“夫君”。
“我们堂里可不是每位弟子都如你这般灾难连连的,会让我如此‘辛苦’的也只有你了!”提到这,他不由得叨念她几句:“蓝钰,我们学武之人怀有有侠义之心是很好,但也得量力而为,尤其是你,老是莽撞行事又不留意自身安危--”
“啊,我头好疼,我要昏了!”
蓝钰打断他的训话,像个孩子似的装昏赖睡,闭眼窝进他怀里。
“你呀……”
她这憨傻模样教他看了又好气又好笑,偏又不忍再多加苛责。
爱上这么一个古怪又淘气的女子,他还真是得自求多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