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她腰酸背痛,全败隔壁那头猪所赐!啊啊,看他睡得多香甜,偷偷踹他一脚泄恨。
可恶!哪有人突然就这样弹上床,然后紧紧抱住对方不放的!会做这种事的人就只有迟啸川!真的没活活被扭死,也会活生生被吓死!
诸葛忘言叹口气,无奈的下床梳洗。小讨厌则是黏在她脚跟,现在主人早就易位,她比迟啸川还像这个屋子的主人。
诸葛忘言是出了名的迅猛龙,动作迅速有效率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两三下就把早餐准备好,然后她双手擦着腰,看着床上睡得舒舒服服的迟啸川,每天叫他起床真是一件苦差事,但她却甘之如饴。
看着他的睡颜,嘴角忍不住泛出一抹笑。诸葛忘言才刚靠近床头,床上的泰迪熊冷不防的伸出一双铁臂,很顺手的带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外加偷了一个香吻。
迟啸川将脸埋进她的颈边,亲密的蹭了几下,露出满足的笑脸。
“好香。”她打了他的肩膀。“早就醒了干嘛不起床?”迟啸川笑而不答,一双铁臂还是紧紧抱着她。他才不会告诉她,一整天最期待的事,就是等她叫他起床,感觉一整天都会有好事发生,睁开眼的刹那就是幸福。
“干嘛不说话?快点起床啦!我今天要提早去川行馆。”诸葛忘言任他压着,完全没想到要抵抗,老早习惯他孩子气的举动。
迟啸川宠溺的揉揉她的发,嗓音沙哑的说:“今天不跟我一起去?”诸葛忘言摇摇头,谁像他大厨师,想要几点上工就几点上工,没看过工作时间这么自由的厨师耶!奇怪的是居然都没有人异议,大家仿佛习惯成自然。她拉着他睡衣的领子,与他鼻头碰鼻头。“今天不要又迟到了。”她叮咛道。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像老妈子一样罗唆,可是整个川行馆最晚到的厨子就是他,真的没看过这么大牌的厨师。
迟啸川笑出一口白牙,小忘还以为他是川行馆的候补厨师,他重重亲吻了她光洁的额头,真可爱。
“把眼睛闭上。”他眼带笑意的说着。
诸葛忘言纳闷的盯着他,一脸狐疑。“你不会偷袭我吧?”
“先闭上。”他葫芦里不知道卖什么药。
“嗯哼,你要是偷袭我,你就完了!”她闭上眼之际,忍不住开口警告。没办法,常被他突袭,她都有疑心病了。
像羽毛一样亲柔的吻,一丝一丝的落在她额头、鼻尖,以及柔软的嘴唇,上了瘾似的流连反覆,缠绵悱恻。
诸葛忘言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有必要一大早就这样火辣吗?她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住啊!
过了不久,感到颈上有一股凉意,她睁开眼睛,迟啸川替她戴上一条项链,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笑意。
“什么东西?”她支着手坐起来。
看着胸口垂挂着的东西,她抬起眼,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钥匙,他送她一把钥匙,什么意思呢?她感觉胸口的情感沸腾,下一秒就要涌溢而出。
迟啸川也坐起身子,一脸的温柔笑意,他拉着她的手,“过一阵子我可能会很忙,没办法每天陪你回家。钥匙就交给你了,小忘想要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了。”诸葛忘言抿着嘴,好怕下一秒就克制不住泪眼汪汪。这只泰迪熊,平常笨手笨脚,又呆头呆脑,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花招?还搭配上一脸情真意切,她咬着下唇,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样好像骆驼,想哭就哭啊!”迟啸川笑着看她。他的小忘真的好可爱。
“你干嘛说我像骆驼?”诸葛忘言捶他,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下。
迟啸川笑咪咪的抱着她,仿佛抱着心爱的宝贝,得意的问道:“有没有很感动?”
“有。”她点点头。
“我有没有很贴心?”他继续非常得意的问道。
“有。”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他笑得深邃的黑眸都眯了起来。
“有。”诸葛忘言哭得唏哩哗啦。
“那……你有没有很爱我?”
咚、咚、咚、咚……
诸葛忘言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时的用额头撞击窗户,整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没两样,她觉得自己的头顶快要冒出烟来。
那只泰迪熊平常反应慢、动作笨,感冒发烧还会变了一个人,活像个幼稚鬼,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笨字!怎么他逗弄起人的时候是这样让她脸红心跳?
听到那句问话,她怎么可能有办法维持正常?整个人像被雷打到,当场哇啦哇啦的就跳起来了,跑得比飞得还要快,耳后还传来阵阵的笑声。唉,她怎么会没看山来那只可爱的泰迪熊,温柔乖顺的外表下,居然有这么厚的脸皮?
迟啸川到底还有多少是她没还看穿的?到底是有多少是她还没了解的?她这枕边人似乎当得很失败喔?……等等,枕、边、人?!她的内心已经自动将自己晋级为他的枕边人了吗?这……她脸皮也不薄啊。
一条路上诸葛忘言都在哀声叹气,惊声怪叫,还不时的将自己的头往窗户撞击,看着公车上的其他乘客心惊胆战,唯恐车上多了一个危险人物;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诸葛忘言根本没发现自己怪异的举止,一脸懊恼的直到抵达川行馆。
下了车后,诸葛忘言整颗脑袋还是充斥着那句甜蜜的问话,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垂挂在胸前的钥匙,想起他说话的瞬间,胸口那温暖的、饱和的情感又快要翻涌而出。
小忘想要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了……
家?他说的是家庭的家?不是加法的加、不是结痂的痂,也不是哪个家伙的家,更不是林宥嘉的嘉,而是家庭的家、家人的家。
“家。”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诸葛忘言的眼神有些茫然,她已经很久很久对“家”这个字没什么认知与概念了,她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拥有,她根本不敢奢望;而现在有只她喜欢得不得了的泰迪熊说要给她一个家。心中那最冰冷、最防备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渐渐的被击溃了,对手不是孔武有力的变形金刚、不是聪明机警的钢铁人,而是一只完全无害的泰迪熊,这种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他有一双纯净深邃的黑眸、温暖开朗的笑容、大而厚实的手掌,总是不吝啬的将温暖分送给她,她似乎是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怎么办?她甚至想永远假扮这个身份下去。诸葛忘言呆立着站在人行道上,面对未来突然好惶恐,原来面对幸福也是需要勇气。
“小忘!你要在这边当木头当多久?”莫大叔在诸葛忘言后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个傻妞!他从远远的地方走来就看见她站在这边发呆。
“莫大叔……”她已经想到头昏脑胀,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莫大叔纳闷的看着她满脸通红,表情似乎有些太过复杂,怎么搞的?这傻妞又在烦恼什么了?根本藏不住心事啊,这孩子。
“你手里是什么?”莫大叔眼尖的发现。
诸葛忘言摊开手掌,双眼紧紧盯着掌心中的钥匙。
“钥匙?”莫大叔愣了愣,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是钥匙。但当他觉得扫兴的同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看着诸葛忘言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该不会是……我家少爷……给你的吧?小忘,是吗?”他激动的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绽放出闪亮亮的光芒。
“你家少爷……是谁啊?”诸葛忘言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你真不是普通的笨耶!都已经到实习的尾声了,居然都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她现在脑子乱烘烘,根本没办法思考。
“我家少爷就是每天都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人,大名鼎鼎的川行馆继承人,迟啸川。”这样够明白了吧!反正她现在都住到少爷那边去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实习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唉,他也舍不得这个笨丫头啊!
诸葛忘言呆愣了好几秒,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到外星语。
“继承、继承什么?”她眨巴眨巴的望着莫大叔,听错了吧?
“川行馆。”
“喔,川行馆。”诸葛忘言转身看着身后的建筑物。
啪!她昏倒了。
“小忘、小忘!你还好吧?”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吗?
莫大叔忙着找人来帮忙,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车子上,有人正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车上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昏倒在地的诸葛忘言,丝毫没有下车帮助的意愿,他拉下墨镜,露出一双淡色的瞳眸,畏光似的眯了眯。
“盯着她。”男子对着耳机道,车子旋即从反方向驶离。
“小忘怎么会突然昏倒?”徐大婶不解的问道,模模诸葛忘言的额头,体温比常人高了一些。
“我就告诉他少爷的真实身份而已啊!想不到她真的完全不知情,我们明明好几次都差点露出马脚……这是天真还是笨呢?”想必是后者的机率比较高。
“她身上带的钥匙是……”徐大婶好奇的问。
说到这个,莫大叔的精神就来了。“老徐,我跟你说,我们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什么?”
“那支钥匙很可能是少爷给小忘的!”
“真的?!”徐大婶的眼睛差点凸出来,她家少爷给钥匙……脑袋真的开窍了。
“唉,小忘还没回答就昏倒了,不过我看八九不离十!”
“真的太好了!我第一次看见少爷愿意做出这种事,连我们三个……拉拔他长大都还没有他的钥匙……”徐大婶开心之余又有一些悲从中来。
“老徐,不要计较这么多,好歹少爷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他以前活像个木头人,我看了都担心啊!”莫大叔双手合十,感激的向上天拜了又拜。
“我们家的少爷终于长大了……”徐大婶的眼眶充满了泪水。
“老徐……我们的辛苦总算有了代价……”躺在床上的诸葛忘言老早被他们的哭声给吵醒,这金光闪闪三大厨真的很爱哭耶!拿到钥匙的她都没他们哭得夸张啊!不过话说回来,该感动的是她,不晓得为什么每次都有人比她还要入戏啊。
“今天一整天简直比坐云霄飞车还过瘾……”诸葛忘言喃喃自语,坐直身子。
徐大婶一看见她清醒,双目含泪的望着她,有惊喜、有盼望、有期待,当然还有必备的闪光。
嗅,不是吧!这个眼神是……诸葛忘言有股再把自己打昏的冲动,对了,说到昏,她是为什么昏倒啊?
咚咚,她敲着自己的脑袋。
“小忘!”徐大婶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热血,扑人像盗垒一样神准。
终于来了,诸葛忘言早就有所戒备。自从来到川行馆,她临场反应被训练的超级好,因为她时常三不五时就要被扑一下,在家是被那只熊扑,在这里不只会被突袭,还要忙着擦金光闪闪三大厨不时喷射而出的眼泪。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徐大婶,你怎么了?”她非常熟练的给予安慰。
“我、我只是太感动!呜呜呜……”一旁的莫大叔更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惜好位置被占走了,不然他一定也会扑倒在小忘的怀里,这笨丫头,可爱啊!
诸葛忘言觉得头昏脑胀,完全模不着头绪,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像上紧发条一样,她慢慢的回想,好像有一件事比钥匙的爆点还要大,是什么去了?唉,一定是刚才昏倒的时候头撞了一个包,不然脑袋怎么这么不灵光?
“呜呜……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谁啊?
“川行馆……”川行馆……川行馆……我家少爷……川行馆继承人……诸葛忘言迷迷糊糊的想着,川行馆继承人……迟、啸、川?!“啊!”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件事让她吓到晕死。
“不会吧……迟啸川是川行馆的继承人?”诸葛忘言懊恼的低语,她一直把他当候补的厨师耶!天哪!
“有什么好怀疑的?我家少爷英俊潇洒、风采翩翩,横看竖看都是继承人的模样啊!”莫大叔鼻孔哼了一声,非常典型的护主心态。
这下好了,他是继承人,她是冒牌货,这出戏是要怎么演下去?她还能伪装多久。诸葛忘言惴惴不安,仿佛就要失去迟啸川似的。
“对了,小忘,这把钥匙是我们家少爷给你的,是吧?”徐大婶拭去泪水,恢复平常冷静的形象。
“嗯。”想到这,她心头还是有一丝甜蜜,只是已经没有这么笃定了。
“太好了!”徐大婶兴奋的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吗?我家少爷……承认你了!”
“承认什么?”诸葛忘言的心中五味杂陈,一面觉得欢乐,一面却又感到些许的失落。
云泥之别啊,更不要说如果她真实的身份曝光了之后……
“我从来没看过我家少爷给别人这么重要的东西。”莫大叔答腔。
“你知道吗?连我们都不能随随便便进他的公寓啊!上次进去还是因为他发高烧……”徐大婶拉着诸葛忘言的袖子擦眼泪。
“既然是川行馆继承人,怎么会住这么普通的公寓呢?”一点气派也没有嘛!害她从头到尾误会的这么彻底。
“这就要你自己问了,我们也猜不透啊!任凭我们三个求他求好几年,他就是坚持要住普通的小公寓。”莫大叔一脸感慨,呜呜,他也好想跟少爷住在一起。
天旋地转,诸葛忘言到现在还是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跟她没办法消化迟啸川做的蛋糕一样,胃部翻搅得严重,让她好想吐。
“迟啸川他……”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莫大叔擤了擤鼻涕,红着眼眶道:“我家少爷从小就过得好辛苦……”
“啊?”
“少爷的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因为空难去世了。”徐大婶接下去说。唉,想起年轻的少主人、少夫人就这样离开,到现在还是觉得感伤。
“迟啸川没跟我说过这些……”不对,他几乎很少提自己过去的事。
诸葛忘言恍然大悟,她对迟啸川其实一无所知,也因为她隐瞒真实身份的关系,所以在迟啸川心目中所认定的小忘,根本是个冒牌货。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寂寞,心底凉飕飕的,这么靠近的两个人,却戴着彼此都不甚了解的面具。
“而迟氏企业的最大董事,老爷他——也就是少爷的爷爷——原本将大半的资产都留给少主人,但他突然骤逝,整个企业顿时群龙无首。在这段期间之内,甚至起了家族内哄,老爷为了要巩固家族企业的完整,只好重新接棒,一方面安内攘外,另一方面又严格训练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少爷……”莫大叔说到这,不禁悲从中来。
“少爷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我们都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徐大婶接下去说,“小忘,如今这个幸福……已经交在你手中了。”徐大婶对她露出好大一个微笑。
是吗?诸葛忘言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于未来,以及众人口中所谓的幸福光景,甚至是自己与迟啸川心目中对于未来的那种期盼,她突然间什么都不确定了,原本心中的担心害怕更加深一层,到底他们还是活在彼此的迷雾中,晕头转向。
第一次用属于自己的钥匙打开家门的感觉,老实说,很不错,但上前迎接她回家的却只有小讨厌,以往那只总是腻在她身旁的泰迪熊并没有如预期般的向她飞扑过来。
“迟啸川?”带着纳闷的心情进屋,转了一圈,他真的不在。
诸葛忘言站在客厅,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已经炸得她七荤八素,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陡然而生的空洞感令她有些不自在,这才发现,原来习惯真的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像是打进自己身体里的抗体。
自从她住进迟啸川的屋子后,他经常性的上川行馆,下班时两个人一起回家。她以前老是误会他偷懒,现在终于知道他时间之所以如此弹性的理由,他根本可以不用上川行馆的。
一段时间下来,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就算他没来川行馆,也一定在家里等她回家,第一时间在玄关处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怎么会突然好想念他?
早上才刚见过面不是吗?她以前不会这样依赖别人的,现在脑子和内心都乱成一团,好想见到迟啸川那张开心的笑脸,仿佛一切的烦恼忧愁都会瞬间蒸发。
诸葛忘言蹲子,轻抚着小讨厌的背脊。“小讨厌、小讨厌,你为什么叫小讨厌?”
“喵——我怎么会知道?你要问那头熊啊……虽然他有说要帮我改名字……”
“今天只剩我们两个了,好寂寞啊!”诸葛忘言自言自语。
“喵——多少是有一点不习惯。”
“他是跑去哪了?”转身看着茶几,她才发现上面压了张字条。
上头的字迹不算漂亮,不过看得出很努力的想要写得工整,有点像小学生的字,诸葛忘言忍不住笑意,拭着眼角的泪水。
亲爱的小忘:
突然有急事,所以先离开。晚一点回家,记得吃饭,记得睡觉。我想你。不要煮粥。回来解释。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不要煮粥。你有没有很爱我?
诸葛忘言红了眼眶,这个笨蛋,哪有人字条这样写的?光是“不要煮粥”就重复了两次,他真的很讨厌吃粥,讨厌到要叮咛她两次。
跟他相处久了,自然理解他说话思考跳接的方式,他回来会解释晚归的原因,以及跟她要白天让她困窘得当场逃亡的答案,诸葛忘言摇摇头,天兵啊,这家伙……可是她却好喜欢。
夜里,诸葛忘言辗转反侧,一个人躺的被窝怎么也不觉得温暖,虽然她每晚都会被迟啸川的突袭吓得哇哇大叫,但她却早已习惯在他长手长脚的包围下入眠。习惯啊,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随着实习时间的减少,诸葛忘言的焦虑越来越深,不只不知道如何坦承,更不想与迟啸川分离。但就算不分离,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的睡去。
“小忘……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西洋人那玩意儿,西式糕点有什么好?我们四川……咳咳咳……我们中国的精髓才是……咳咳咳……”
“爸,你好好休息行不行?”诸葛忘言担忧的看着父亲,都已经生病了,话还是这么多。
“唉……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话还没说完,他不禁老泪纵横。
“爸,你就好好的休息,我没有问题的,你不要担心。”
“如果我不在了,你记得要去找秀姨……咳,她是我同门师妹,我们同拜一个师傅学厨艺,她会照顾你的……”秀姨?诸葛忘言满头雾水。
“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你不在了……你不在我要怎么办啊?”
“你要记得去找……我希望……真的很后悔当年……我不该……”
“爸……”年仅十六岁的诸葛忘言,看着病床上的父亲不知所措。爸是不是病得神智不清了?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他后悔什么?他要她去找谁?
“小忘……我真的很后悔……”他日不转睛的望着她,仿佛是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她应该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爸!”诸葛忘言猛然从床上坐起,吓得一身冷汗。
面对满室的黑暗,诸葛忘言大口大口的喘气。她是怎么了?已经很久没有做关于父亲的梦了。
当年父亲生病过世后,她就一个人只身到台湾来投靠父亲的同门师妹,也就是秀姨。父亲老早就写好一封信,不知道为什么,秀姨一看完那封信,就立刻答应收留她。说是收留,但这几年她过得几乎是仆人般的生活,为了生活,她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直到现在,诸葛忘言还是不晓得父亲和秀姨到底做了什么协议。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她赤着脚走到客厅,喝杯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坐上沙发,小讨厌立刻喵喵叫的跟上来,她抬眼看着墙上的钟,心中有股落寞,迟啸川还没回来,都凌晨了。
诸葛忘言把玩着胸前的玉佩,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非亲非故的不可能吧!
可是她从没听说她有任何的兄弟姊妹。这个春季一结束,实习就算走到尾声,到时候就算她不说,真相也会被拆穿。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模不着头绪,该从何解释起?
而今,又该何去何从?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孑然一身最方便,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人住进她的世界里,她对他有许多的舍不得。
诸葛忘言打了个呵欠,她舍不得他,舍不得……
迟啸川一进家门就看见诸葛忘言绪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愣了愣,赶紧抓了外套往她身上盖去。
以往深夜回家,面对的往往是一室寂静与黑暗,如今有人点了盏晕黄的小灯,带着可爱的睡脸仿佛欢迎他回家。
他露出温暖的笑意,小心翼翼的不想吵醒她。虽然已经是春季,但到了夜晚还是有些许寒意,睡在沙发上会着凉的,正当他要抱起她时,她就醒了。
诸葛忘言盯着他,眼神迷迷糊糊。
“小忘,怎么不睡房间里?”他轻拨着她额前的发丝。
诸葛忘言搂住他的颈项,小巧的脸蛋靠在他宽阔的肩上,闷着声音道:“我做恶梦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的她模样有多娇憨。
迟啸川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有些讶异于诸葛忘言的举动。小忘很少撒娇,虽然外表柔弱,但相处过后就会明白其实她是一个什么事都自己处理打点的女孩子。她会这样一反常态,一定是心里有事了。
“什么恶梦?有这么可怕?”他揉揉她的后颈.试图放松她的心情。
诸葛忘言清醒了,更紧的抱住他。“你肚子饿不饿?”迟啸川哑然失笑,她不说出自己害怕什么,反而先担心他肚子饿不饿?思索了一下,他点下头,“有一点。”
“我去热一下食物,你等我。”诸葛忘言又回复平时照顾者的角色。
迟啸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小忘心情不好?”诸葛忘言瞪着锅里沸腾的汤水,她的心情也像这些滚沸的泡沫,七上八下,左右摇摆。
深呼吸了几次后,她才开口问:“你堂堂一个川行馆继承人,何必住这种普通的公寓?”在知道实情之后,其实她有一点生气,他们居然也不向她解释清楚,居然就这样任她误会到他,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生气?想到这里,她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
迟啸川静默片刻。“你知道了?”
“为什么瞒我?”害她像个傻子,他是继承人,她是冒牌货,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不停的飘来荡去。
场地从厨房移到客厅,迟啸川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好几次想要开门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更不晓得她的怒气从何而来,他不认为这能造成感情认知上的问题啊!可是小忘的模样为什么看起来这样的沮丧?
“小忘,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我觉得……把我当成候补厨师的你,非常可爱。”
他的小忘不介意他的身份地位,不介意他只是个厨艺不精的候补厨师,她还是愿意爱上这样的他,能遇上小忘,他怎么能不满心感谢?
诸葛忘言沉默不语的望着他,横亘在他们之中的问题不只如此而已,他们怎么能活在谎言当中?她几乎愧疚的想要消失不见。
“如果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像现在一样?”她胆战心惊的问。
迟啸川微微一哂,脸上挂着招牌微笑。“小忘就是小忘啊!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他当她在闹闹女孩子脾气,安抚的说道。
“不是啦,我是说……迟啸川,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他顿了一会儿。
“双胞胎?”
“嗯。”诸葛忘言点点头,“如果有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我不是、我不是……”她吞吞吐吐,完全不知从何解释起。
“你是说你不是小忘?”
“不,我是小忘!”
“那你又说你不是,你是鬼吗?”迟啸川狐疑的看她一眼。
“……”好见解,如果她是鬼的话,这一切就变得很好处理。
诸葛忘言深吸一口气,“我是你的大头鬼啦!”语毕,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半夜的,聊这是什么话题?
诸葛忘言缩起脚放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头枕在膝盖上,乌黑的发丝任其流泻,冷冷的月光洒进来,洒得她一身清灵。
迟啸川盯着她一会儿,问道:“我是继承人你就不喜欢我?”
“不会。”
“那你担心什么?”他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我担心……”她顿了顿,旋即转移话题:“不谈我了,谈你。”
“莫大叔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是吧?”
“嗯。”诸葛忘言点点头,她想更了解他的一切。
“一个人住大房子很寂寞的……”诸葛忘言想起刚刚自己问他的问题,堂堂一个川行馆继承人何必屈就于这样的小公寓?
“小时候常常一个人在家,大得像迷宫一样,到处找不到人陪我玩,搞不好我方向感很差就是这样来的。”
“是天生的吧……”诸葛忘言忍不住笑。
“后来我父母亲过世,爷爷就尽全力栽培我成为下一代接班人,但我根本不是这方面的料。”接管家族企业不行,厨艺更是不行。
“爷爷很疼我,几乎是溺爱……虽然一开始很严格……”迟啸川嘴角扯开无奈的笑,没说出一开始训练厨艺的时候,他所受的根本是非人式的折磨。
“后来爷爷也离开了,整个家族乱成一团,大家都想分一块饼,那时候整个家族世代传承下来的事业几乎被瓜分殆尽,我只拿了川行馆就退出,只有莫大叔他们肯跟着我。”诸葛忘言陷入静默,她没想到这样光鲜亮丽的台面上,背后隐藏的是这样凶狠斗争。
“爷爷离开后,我才发现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一个连打点自己日常生活都不会的人……”迟笑川露出苦笑,脸上有一丝落寞。
“喵——”小讨厌像是回应他似的。
他抱起小讨厌。“你知道为什么它叫小讨厌?”诸葛忘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它就像我一样,被人丢弃了之后,就什么都不会,这样是不是很惹人厌?我觉得它跟我很像……”他看着小讨厌,就像在对它说话一样。
“喵——”
“所以,小忘,不要离开我……”因为没人可以把他捡回家啊,像是预知了结局,迟啸川从内心发出最恳切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