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凡一大早没来得及进自己公司,就先往柏亦公司。
“你昨晚搞什么鬼?全世界的人都在我你,你知不知道?”他大吼大叫的。“醉醺醺的开车失踪了,乐美急得差点去报警。是我带你走的,如果你这下真的出事了,你教我怎么向乐美交代?她不停问我你的行踪,我怎晓得你大爷跑去哪鬼混啦!她嘴里不好说,心里八成在骂:你这是算什么好朋友?把人去了就走,竟然没稳稳当当将你送到家门口。沈柏亦,我真让你给害死了!”
“拜托你小声点,我的耳膜怏被你震破了。”他竟还当真捂住耳朵。
“少打哈哈!说,昨晚去哪?是不藉酒装疯,乘机干坏事?有的话就招供,我不会在乐美面前出卖你的。”
“我没那么好的兴致。”他说:“克凡,我今天没精神陪你瞎扯,你就放过我吧!”
他似乎真的很疲累,一脸疲倦。
“你到底几点回家的?”克凡仍不死心。他是玩累了?还是宿醉?
“三点。”
“被乐美给盘问了,对不?”他嘿嘿的笑。“被吵得一夜没得睡,是吧!”
“你以为她会吵吗?”
也对,乐美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她很理智。但克凡再想一想,她昨晚焦急的像热锅蚂蚁,心情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她总会问吧!我不信她这么沉得住气,大气也不吭一声的。”克凡说。
“我告诉她--我开车四处闲逛。”柏亦惨笑一下。“克凡,老实说,换作你,你会相信吗?我也知道这理由很差劲。”
“那还用说!”克凡皱眉。“你的撒谎技术未免太烂了,任何人都不会信的。”
“我真的是一时慌了--你不明白,我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面对乐美,我--唉,我连话都说得不顺畅。”
他总算流露出一丝苦恼,瞒骗乐美一个已够了,此刻,他无力再对克凡掩饰情绪了。
“肯定有事,对不?你一向冷静,要不是心虚,你不会这么失常的。”
柏亦并未立即答覆,他看著天花板、又望望克凡,似乎正在斟酌什么。
“算了,我用猜的也猜的到,八成是和女人有关。”克凡暧昧一笑。“从你浑身上下充满矛盾、挣扎的模样,这回,你是认真的,因为,你若是逢场作戏的话,面对乐美,你还轻松得起来,而且也不会觉得慌乱。”
“我除了佩服你的分析,还能说什么?”他苦笑。
“原来,你昨晚早有预谋,你一开始就想摆月兑乐美。”克凡用力击掌。“我才在奇怪,那么点酒也能让你醉得七荤八素?摘了半天,你是在作戏呀!怪不得一出饭店,你就连忙甩开我,跑去找心上人了。”
“不完全算是预谋,顶多是临时起意。”他纠正。
“那不重要。”他突然朝柏亦肩部一拍。“好小子,你的保密工夫可真了得,连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没,莫名其妙就蹦出一个女人,甚至已到了足以影响你对乐美的感情,你手脚未免也太干净俐落了吧!”
“现在不就全告诉你了?”
“出事了才坦白,没诚意!”他挥挥手,按著兴致勃勃追问。“是谁?哪户人家的千金?我认不认识?”
柏亦点点头。
“我也认识啊--”他努力想一想,还是放弃了。“你自己说吧!我想不到会是谁,根本没有迹象嘛!”
柏亦深吸了口气,神色慎重严谨;惹得克凡隐隐发笑,他该不是爱上人家黑帮大哥的情妇吧!
“岚如。”柏亦一字一字说著。“那女人就是--丁岚如。”
克凡知道自己此刻表情一定既愚蠢又可笑,但他控制不住,他整个人全傻掉了--老实说,如果真是大哥情妇他还不至于这般惊愕,因为那绝不比“岚如”这名字来得具有震撼。
“你的表情能不能稍微收敛一卜?”柏亦大大的不满意,克凡那模样算什么?
“抱歉,我--”他还是一脸难以置倌。“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千页万确。”柏亦有些恼怒,克凡的反应太教他失望了。“你自己说过,任何人都有权追求岚如。怎么?换作我就不行吗?”
“行!行!我又没说你不行。”克凡赶忙道。他感觉得出来,柏亦的确是无比认真看待这件事情,而且极其严肃。
“我明白,完完全全明白了。”克凡说:“你早就暗恋岚如,是不?当她在和我交往时,你碍于道义不敢表白,其实,你一直是喜欢她的,最后;她另嫁他人失恋的并不止是我一个,还有你--对了,一定是这样,我竟然从未察觉,我真是呆头鹅啊!”
“没错,你是呆头鹅。”柏亦没好气的吼。“要是当年我就喜欢她,我会要求公平竞争,谁跟你客气了?”
“不是吗?那--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最近的事;打从再见到岚如,我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柏亦又望了望克凡,像是有点不放心:“你是不有意见?有就说吧!我不会怎样的。”
“我哪有什么意见?现在轮到我是局外人了。”他耸肩,他只是惊讶而已,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天。“你要是动了真情,就去追吧!站在朋友的立场,不论对你或者是岚如,我乐观其成。”
他像松了口气,不知怎么著,克凡这番话对他很重要。因为,岚如曾爱过克凡?
是不岚如有过一次“情变纪录”,所以,柏亦隐约存在著不安全感?
不,不能这么想,不该让一段往事来牵制今日的一切。
“有一点我不懂,直到昨晚的派对为止,我实在看不出你们俩哪里不对劲了?勉强真要挑些线索,大概就是交换舞伴时,岚如显得很紧张,突然你们又一言不和,她冲下舞池.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是我自己在发神经而已。”他含糊带过。
“还有,今天也好、明天也好,你何必非要急在昨晚去找岚如?总是乐美的生日,你这么做不大妥当。”
“昨晚若不去见她一面,把话谈清楚,我会发疯的。”柏亦无可奈何的摇头。“我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了,但我不知岚如怎么想--我希望听她亲口说。”
“她也爱上你了,是不?”克凡微笑。离怪岚如昨晚到后来躲在角落,情绪有些低落,他当时也没多想,原来是怕亦巳影响了她。
她大概是见柏亦和乐美成双成对,心里有疙瘩吧!
“是吧!”他答得草率,居然还脸红了。克凡第一炊发觉,原来他也会害臊呢!
“很好,你们两情相悦。”克凡摊摊手。“乐美你预备怎么解决?”
“我无意伤害她,真的。”柏亦-:“我们交往三年,我爱过她--克凡,我用‘爱过’
这字眼,是不是残酷了点?好像我们一下子就成了过去式。其实,我也一直很维护这份感情,直到岚如出现--似乎,总有些奇异的感受在我心底飘飘荡荡,突然没来由的,我会想看看她,所以我借故去找乐美;有了这几次不寻常的念头,我开始知道自己的感情正在起变化。”
“哦?那昨晚怎又冲动起来,跑去跟人家的告白?”克凡揶揄笑。
“我--”他竟然又脸红。“我看岚如身边有个男孩子--你笑什么?追有什么好笑的?”
克凡一点也不给面子,迳自笑个不停。“我到今天才了解,原来沈柏亦也会因争风吃醋而失去理智;不过是一同出席派对,你就这么激动?以前倒没见你对乐美如此紧张过。”
“她们两人不一样,乐美很有主见,岚如却--”他叹息。任由克凡去取笑吧!事实上他当时真是嫉妒,承认又如何?
“不知怎么著,我对岚如特别紧张。”柏亦说。“总觉得像会发生什么事似。”
他到底因何忧心?克凡收抬起玩笑心,拍拍他说:“岚如是个好女孩,她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她会变得更谨慎、更成熟,当年我们无缘,可能是注定后来她该是你的吧!”他停顿一下,他没忘了乐美。“至于乐美,她很聪明、而且强势,恐怕你难以招架得了,最好小心一点。反正,不论你将选择谁,我都会支持你,你的感情世界一向平稳顺利,没有我尽力的余地,这一次,用得著我的时候,可就别客气了。”
柏亦笑笑。克凡真会有派的上用场的一天吗?
乐美等在柏亦家那一晚,表面看来,怕亦勉强算是过关了。
他摆明了瞒骗,乐美多问也是徒然,她知道穷追猛打这一招对柏亦是行不通的。
当晚,柏亦十分-淡,有意无意的表示自己很疲倦,乐美又不是呆子,她知道他想什么,讲白一点,就是他在下逐客令。
她将所有不满、埋怨,完全压抑住,也许她的脸色僵硬,但已够有风度了!
她为他担心得几乎发狂,设想他撞车等等可能性,就这么自己吓自己苦等他到半夜三点,而柏亦却送给她一句谎言,真是个生日大礼啊!
在这几个小时之内,他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为什么又不敢承认?
是不她对柏亦太宽大了?她凡事相倍他,唯有问心无愧的人,才能理直气壮,他和异性往来,有他工作、社交上的必要,乐美绝无二话,他总是轻松坦然,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他心里只有乐美一人。
然而,撒谎、局促不也正是呈现反比的对照?柏亦不再轻松坦然、不再理直气壮,因为他--问心有愧?
天!乐美几乎没胆量再往下想了。她希望不是,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但--柏亦整个人尽是布满危机警讯,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她实在找不出一丝丝理由来说服自己不怀疑。
乐美带著重重不安离去--今晚的浓情蜜意既已消逝,留下又有何用?柏亦一点也不想要她--蓦然,她在一团乱麻中理出了头绪。多久了?她和柏亦有多久没发生过肌肤之亲?两个月?不!不止这阵子,他未曾主动提出要求。
他们之间的亲匿举动,是很自然、很有默契的,但柏亦最近却总是“点到为止”,其中是否另有玄机?
乐美努力的回想近日来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找到各个异常之处。
也许是柏亦太深沉了,或是她忽略什么,她竟然找不到:而且,话说回来,柏亦最近更体贴啊!他还会在她上班时间,为她送来小点心,其至陪她聊几句,他到酒店次数明显增加,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唉,不行,愈想愈陷入死角。
晚上和柏亦谈谈吧!她爱他,不愿失去他,只要他犯的过错轻微,她会原谅他的。
其实,她已不知不觉朝“情变”方向去思考了,她虽不想承认,但柏亦那晚的行踪不明外加掩饰,可有更恰当的解释?
“不在?有没交代去哪?”她打电话给柏亦。
“没有。中午休息时间以后,沈经理就没再进公司了。”一位员工说。
乐美再打行动电话,却收不到讯号,她又试丁好几次--唉,没时间了,她有事必须立刻外出去办,不如,晚一点再打吧!
而柏亦呢?究竟他人在何方?
恐怕乐美再有想像力,也绝对想不到,此刻,柏亦止在酒店侧门。
自然,他找的人不会是乐美,而是岚如。
“你--你怎么能来接我下班?”岚如一看见柏亦,简直可用“惊慌失措”形容。“万一遇到乐美--你不怕吗?”
“我没想这么多。”他照实说,似乎车子开著、开著不知不觉就朝这方向驶来了。“反正,你先上车吧!”
“不,你不该来的,人言可畏,我们不得不避嫌。”她的眼中充满惶恐。
“我又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找你,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谁会起疑?”
“就因为如此,我们更不应该……”她说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再和柏亦一起,感觉完全变了,见到他的刹那,她会脸红心跳,昨晚拥吻的画面随既浮现脑海。
她竟一夜失眠,恋爱美妙的滋味令她喜悦,但却也使她对乐美悔愧交错。
此刻,她总觉得有无数个眼睛盯著她和柏亦,她好心虚。是不是做错了?矛盾与罪恶的煎熬,她逐渐萌生畏缩。
“柏亦,我们不可以,我们--算了吧!”她说的痛楚。
“算了?什么叫算了?”他低喊。“我早就有预感--该死的预感!我知道你会受不了自责而打退堂鼓,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我要在你下班后带走你,不让你有独处的机会,更不让你在胡思乱想当中迷失自我。”
“乐美呢?你告诉我,她怎么办?”她觉得鼻酸,分不清是为谁难过。“她帮助我,替我介绍工作,我却恩将仇报,抢了她男朋友,这是多么狠毒的一件事!我做不出来。”
“你满脑子想著自责、想著乐美,就是没有想过我!”他一时激动,竟大吼出声。
“你--你疯了吗?这么大声会引人注意的。”她连忙阻止。
“那就换个没人的地方,我非跟你把话说清楚不可。”他一把捉住她,将她塞进车里。
岚加的优柔寡断,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的感情全赔光的,他们日前正值高风险期,柏亦若想化险为夷,最好的方法只有使岚如肯定自己的重要性,而不轻易言退。
柏亦驾车离开,浑然不觉四周有什么异样--或许,他该多看一眼的,那么,往后也就不会发生憾事了。
马路对面,同时正有个女人坐在车上望著这一幕,她是--乐美。
她紧握方向盘的指尖都泛白了,体内温度逐渐下降至冰点,几乎冻结她的思考能力,脑中空白一片。
岚如?!丁岚如?!是她!是她!--天啊!
她没听见他们说话内容,但为什么他们要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乐美蓦然一震--不对,她还没把事情弄明白以前,下结论言之过早,光是刚才那一幕,尚不足以代表什么。
她随即跟踪上前,一面抓起行动电话打给柏亦。
“是我,乐美。”她双唇微微抖著。“你在哪里?”
“我在车上。”柏亦说。
“你正要去哪里?”她再问。
沉默约三秒钟。“拜访客户。”
骗人!拜访客户会带著岚如?乐美不由得心头一缩。“一个人吗?”她问的更百接。
“是。”柏亦想也不想便说。“你找我什么事?”
乐美觉得脑门枉然一响--他撒谎!他有意隐瞒真相,为什么?为什么?要是行得直、坐得正,何苦欺骗?
她宁可柏亦直说岚如就在他身边,那至少证实他是光明磊落,但他不说,反而像是不打自招,他和岚如之间--真有发生不可告人的要!
乐美脸色如灰土,心在不断地剥落著。
“一起晚餐,好吗?我想和你谈。”她的声音空洞呆滞。
“今晚不行,我没空。”他一口回绝,他甚至察觉不出乐美的语气有些古怪。
因为要陪伴岚如吗?她的泪水已在眼眶打转。
“晚一点也无所谓,我到家里找你。”她的视线模糊了。
“这--”他犹豫。柏亦啊!柏亦,你竟吝于挪出邪分时间给我!何其残忍。
“十点钟过后你再来。”
“这么晚?你要忙到这么晚?”她激动地说道。
“太早我没办法。”他似乎急著结束谈话。“我到客户这里了,不说了,再见。”
他的车明明就在她前方不远处啊!柏亦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会是她自己多疑?或者是捕风捉影?说不定事实并不如她所想像的那般复杂--不知道!不知道!此刻的乐美心乱如麻,再也无力冷静分析。
柏亦的车来到一处郊区便停住了。乐美为以防行迹败露,小心翼翼的停靠在与他们尚有一大段距离的角落。
直勾勾盯著远方那部白色轿车,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却无半点动静,乐美瞪大的眼几乎喷火--他们待在车上做什么?说什么?原本已坐立难安的乐美,更因这许许多多的一无所悉备受煎熬。
不知呆坐了多久,她一看表,约过了十分钟而已,她竟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过度的焦躁,她差点忍不住驱车向前--等等,终于有动静了!她看见突然开门跳下车的岚如。
旋即,柏亦跟著出现,大步追上不断往前跑的岚如,两人又是一阵拉扯,场面和刚才在饭店门外差不多。
乐美自然听不到他们交-的内容,只见柏亦迅速一张一合的嘴,话说得很快、很急,以及脸上清晰可见的愠怒,像是气愤、又像焦虑,而岚如似乎也好不了多少,情绪同样显得激动。
不知情的人大慨会以为他们作吵架,但乐美臆测,绁不可能这么单纯。争执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她捺著性子,继续观查下去--也许在这看似不太平和的谈话当中,已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他们之间的气氛逐渐驱缓了些,先前的激动也成窃窃私语。对立的冲突一经解除,整个画面开始呈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乐美看见他们--她必须费力的用力眨眨眼,才能确保自已此刻的视力无误,因为她正看见--看见--柏亦将岚如拉进怀里,仿佛如获至宝,紧紧的、牢牢的拥抱著,而岚如的双手向上一提,亲匿的圈住柏亦颈项,然后,柏亦状似温柔的轻抬杷下巴,延著岚如额头、鼻尖、面颊一路吻下去,终于覆盖住她的唇。
乐美两眼呆滞的瘫坐在车中,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不再流动,皮肤正一寸一寸的发凉,生命指数由归零方位慢慢下滑。
如果这只是一场恶梦,怏让我醒醒吧!
残忍的是,她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连自欺欺人都是一种奢求了。她再也受不了了,泪水决堤而出。
它是如此深爱著柏亦,她不能忍受失去他,谁都看得出柏亦对她有多么重要,岚如为什么还要强行介入?岚如、岚如--乐美心底多了份恨意。
她不过是个离婚又带著拖油瓶的女人,哪里比得上自己?乐美各方面都比她强啊!
不可否认,岚如是美丽的,她身上有种楚楚动人的眩惑特质,很能吸引异性目光;但,那又如何?论外貌,乐美不也是艳绝群芳?她不信岚如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轻而易举的就从她身边夺走柏亦。
柏亦只是一时迷失,她不该自己先乱了阵脚,她要冷静、冷静--乐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会力挽狂澜的,她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