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不能进去啊——”
冷一剑跟杭启梅一到剑府便不等通报地直闯正厅,连剑府的管事阿福都拿他们没办法。
“我要找你们家老爷,别挡著我!”冷一剑不由分说地一掌推开了那位略显福态的管事。
“你没事吧?”跟在冷一剑后头的杭启梅,赶紧将重心不稳的阿福给扶好,免得他像球一样地滚到一边。
“姑娘,谢谢!”阿福对她憨憨地笑了笑,却又看见那个鲁莽的人大步往里边儿去,他只得又尽责地喊人。“等等,你不可以随便进去!”
“阿福,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一名年迈的老翁探出身子问道。里头的麻烦事都还没解决呢,怎么外面也这样吵翻天的?
“寿伯?”冷一剑乍见来人有几分熟悉,不禁出声问道。
“你是……二少爷!”寿伯认出了冷一剑的模样,眼前的人不就是在二十年前突然消失无踪的二少爷吗?而当年那张年轻气盛的脸庞,如今已添了些岁月的沧桑痕迹。
“二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寿伯激动地握紧冷一剑的手,感动的泪水盈满眼眶。
“寿伯,我都这个年纪,你就别再叫我二少爷了。”冷一剑不自觉地软化了态度,他僵硬地扯出二十年来难得一见的笑容,若非见到曾照顾自己多年的寿伯,他都快忘了该怎么笑了。
“是、是,二老爷,你回来了就好!”寿伯擦擦眼角的老泪,一脸的欣慰。
冷一剑瞧见寿伯的模样,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更不知如何开口,他该如何告诉疼爱自己的寿伯,他是回来找大哥报仇的?他轻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听见里边传来的打斗声。
“里面的情形如何?”冷一剑说道,那口气像是早晓得剑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老爷在里面跟人打了起来,那人说是来找老爷报仇的。”寿伯心中不免纳闷,那个年轻人也不说个清楚就打了起来,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他是绝对相信自己的老爷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冷一剑知道他等待多年的这一刻终于来临,心中却无丝毫高兴的情绪,他冷然地对寿伯说道:“带我进去!”???“公子且慢!”剑擎风看见了冷云亦手中的擎天剑之后,急忙开口阻止冷云亦,怎知他竟听若罔闻,仍旧挥剑刺向剑擎风。
冷云亦步步近逼,不留余地,剑擎风却招招退让,只守不攻。他想问清楚为何少年的手中会有擎天剑,又怎会使擎天剑法?这剑应该是剑天任所有,何以落入他人手里?
莫非剑天任也遭冷一剑杀害?
剑擎风百般忍让,心底却明白再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侧身向右避开冷云亦的刺击,趁势捉住了剑柄,以内力震开冷云亦的手腕,令其松手;再一掌挥向冷云亦襟口,逼得他不得不立即退后,以闪避剑擎风的攻击。
转瞬间,擎天剑已然易主,落入剑擎风的手中。
“你到底是谁?你爹叫什么名字?”剑擎风心中早有疑问,只是先前一直没机会开口,尽管这少年说他爹名叫冷一剑,但冷一剑并非真名,所以令他不禁对此人及冷一剑的真实身份心生怀疑。
被击退的冷云亦,不得不承认剑擎风的确是个劲敌,若非他的处处退让,自已恐怕早已败在他的手下了,只是为了报仇雪恨,他势必杀了剑擎风不可。
冷云亦不由分说地,打出由擎天剑法所演变而来的擎天掌法,此招式乃由冷一剑依剑法奥妙自创,其威力不输剑招。
剑擎风见冷云亦不肯罢休,他只好收起长剑,打算公平应敌,交战几回下来,因剑擎风熟知擎天剑法的招式,于是在冷云亦出掌前,他便已猜出其攻向,挡他个措手不及,再一掌击向冷云亦的胸口,破了他的攻势。
冷云亦踉跄地捂住胸口连连退后好几步,不一会儿,竟喷出一口鲜血,重伤的冷云亦单手撑著身子靠在桌边。
“这把剑,你是从哪得来的?此乃胞弟之物,何以在你手中?”剑擎风追问。
“我没必要回答你。”冷云亦强忍胸口翻涌上的郁气,不服输地回嘴道。
“我剑擎风为人一向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自问未曾伤过无辜之人,你说我强掳你娘,证据何在?你娘又是谁?若事情证实为剑某所为,要我双手奉上性命,剑某亦无二言,但在这之前,事情总得交代清楚,不明不白地,要我如何心服?”
“哼!少在那边装模作样,你要杀我就动手,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当借口!
今天我冷云亦就算死,也要替我娘报仇……”
冷云亦拖著重伤的身子,提气准备再战,谁知才一举掌,一股腥血便从口中喷出。
“住手——”一声吆喝从门口传来。
冷一剑及杭启梅随同总管寿伯正好赶到大厅。
“公子!”杭启梅一进门,就看见冷云亦口吐鲜血的情形,她吓得赶紧跑到冷云亦身旁,将他扶起。“你怎样了?”瞧见杭启梅随同他爹冷一剑前来,冷云亦强忍痛意,开口问道:“梅儿,你怎么……会跟我爹在一起?我不是要你好好待在客栈等……等我回去吗?”冷云亦艰苦万分地把话说完。
“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不要一个人……”
“你骗我!你说你不会有事的!为什么要骗我……”杭启梅泪洒当场,看到冷云亦身受重伤,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哭什么!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冷云亦咬紧牙关,强忍著痛楚,他不愿见到她为他伤心的模样,他强忍著痛苦,轻声说道:“我怕……你跟我来会有……危险!”
“我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怕危险!”杭启梅拚命摇头、泪流得更凶了。
“任弟,你终于回来了!当初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此刻剑擎风才发现了从进门便默然无语的冷一剑,突然看见失踪多年亲弟弟的欣喜,令剑擎风激动不已。
事实上,剑天任早已不是剑擎风所熟知的那个人,在二十年前,他便已化身为另一个绝冷无情的人。
“救他,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剑天任冷眼看著伤重的冷云亦,原本一心想要看他们父子相残的他,却因为养育了冷云亦多年,不知不觉中已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舍不得冷云亦受伤;但是他又不愿意示弱,所以冷冷地开口要求剑擎风救云亦。
“后悔?为什么?”剑擎风满脸疑惑,不明白为何这名男子前来挑衅,受了重伤还要他来救?
“如果再不救他,你恐怕就再没机会见到当年被人抱走的儿子了。”他深积多年的仇恨,今天却因为看到云亦受伤而决定将深藏内心二十年的秘密揭晓!
“你说什么?”闻言,剑擎风和一旁的邓蝉玉同时惊道。
“你打算亲眼看著自己的儿子死在你面前,而他的死还是拜你亲手所赐?”剑天任冷哼道。
“他是我儿子?”剑擎风惊讶地愣在原地。他打伤的男子竟然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而他对自己却有著深烈的恨意,恨不得杀了自己?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任,你说的全是真的?”邓蝉玉受到的刺激也不小,本以为当年失去的孩子,今世是无缘团聚了,谁知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爹,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儿子,不是吗?”冷云亦对剑天任所说的话感到不解,他是爹所生所养,难道这些年来,他们父子的关系全是假的?不!他不相信爹所说的一切,他不能接受!
“救不救人,随便你们。”剑天任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众人,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风,快点救救他!”邓蝉玉焦急不已,她的一声急唤,让剑擎风顿时回了神,他没多犹豫地立即来到冷云亦身边,打算先救人再说。
“我不要你来救!”冷云亦一把推开剑擎风,踉跄地走向剑天任。“爹,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那样说?求你!告诉我……”他的心中仿佛有种最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他怎能接受一直以来他所相信、所依赖的,全都只是个假象?对他而言,如同性命一般重要的爹,居然不是他的亲身父亲?
“别叫我爹,我没成过亲,没有妻子,更不可能会有儿子!你只是我偷抱来的孩子,你姓剑,他们俩才是你真正的亲身爹娘!”
剑天任此番话让在场所有人一片震惊,原来当初抱走孩子的人就是他。
“怎么会?”冷云亦感到难以置信。
“打从一开始将你偷抱走,就是为了报复你的爹娘,因为我恨他们!”剑天任狠狠说道,完全不顾父子之情。
剑天任走向剑擎风及邓蝉玉的面前。“你们绝对没想到是我抱走了孩子,还改名冷一剑行走江湖吧?我一步步计划著要如何报仇,我要让你们父子相残!不管谁死谁活,你们全都会痛苦、愧疚一辈子,我就是要你们尝尝当年我所承受的痛苦,我要你们后悔曾经伤害我、背叛我!”剑天任冷冷笑著,嘴角带著一抹别人不了解的痛楚与苦涩。
当初是剑天任先结识邓蝉玉,两人情谊深厚,时常结伴出游,剑天任一直认为两人是彼此心属对方;而当天任的大哥剑擎风也认识蝉玉之后,他们竟然互相被对方吸引,进而相恋成亲。
可是在剑天任的心中,这两个他最信任、最亲爱的人不但相继背叛他,他们的相爱更深深刺伤了他,他无法忍受剑擎风从他身边将邓蝉玉抢走,他恨他们!他要报复,所以才造成了今天如此局面。
“我今天就要亲手杀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恨!”剑天任直视剑擎风,眼中跳动的怒火燃烧著怨恨,发狂的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出招吧!”
“任弟,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我不会回手……”虽然他从不后悔与爱妻邓蝉玉相识相恋,但他的亲弟弟会变成一个充满怨恨的刽子手,剑擎风觉得自己要负起责任。
“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放过你。”剑天任痛恶见到擎风心甘情愿任他处置的模样,他这样让他觉得错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不!他根本就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会痛苦了二十多年……“动手吧!”剑擎风视死如归。
“风……”邓蝉玉看著自己的丈夫将所有责任扛上了肩,心中百般不忍,但她一向明白剑擎风决定的事,她无力去改变,所以她走向剑擎风,紧牵著他的手,淡淡地对他笑道:“我陪你。”
擎风望著妻子,心头感动莫名,他紧紧回握蝉玉的手,夫妻俩不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看见这一幕,剑天任更是忍不下这口气,才刚要出拳,云亦却拖著重伤的身躯挡在他和剑擎风之间。
“爹,不要再错下去了,求你醒醒吧!”云亦恳求道。
如今他已知道自己是剑擎风的儿子,当年的事情并非剑天任告诉他的那样,所以他不可能再去伤害他的亲身父亲;但对于这个养育他二十年的爹,和剑天任心中所恨及独自承受的痛苦,他更能感同身受,所以他绝对不能不管他。
“你走开,我不想连你也杀!”剑天任狂吼。
“爹,忘了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们回龙羊谷,回去过我们平静的生活,不要再管这些恩恩怨怨了……”
“少说得那么简单,我是不会原谅他们的!难道,你也打算帮著你的爹娘来对付我?”剑天任杀气腾腾地逼问云亦。
“爹,我……”
“我不是你爹!走开——”
剑天任气愤地将云亦推开,一掌打向不躲不避的剑擎风,不料云亦竟不顾一切,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奔向剑擎风,结结实实地挡下了这一击,再次的重创让云亦支撑不住,他吐出大口鲜血,倒落在地。
此景让所有人全愣住,剑天任呆滞地望著自己打伤云亦的那只手,不敢相信真的亲手伤了他。
“公子——”杭启梅哭著奔向云亦,她拚命地擦著他嘴边流出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完。“不要!求你不要离开我……”
启梅红肿的眼眶已不知为他流了多少泪水,云亦看见这样的她,不禁伸出微颤的手,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他心知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陪在她的身边了……云亦转向剑天任,虚弱地对他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在我心中,我一直都当你……当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永远都会当你是我爹……”说完,云亦便不支地昏了过去。
“公子!”
“孩子——”
剑擎风立刻将云亦扶坐,迅速点了几个重要的穴脉,先止住血流,再运气帮他治疗伤势。寿伯见状,赶紧吩咐管事阿福去找大夫。
另一方面,剑天任的视线始终不曾自云亦身上移开过,云亦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棒打醒了他,他明白了他是让恨冲昏了头,才会看不清自己的错,更为自己错伤了云亦而极度愧疚不已。
在剑擎风救云亦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看著云亦苍白的脸色,无一刻不为他担忧焦急,而现在云亦性命暂时无碍,他却仍无法原谅自己。
剑天任对著依旧昏迷不醒的云亦说道:“是爹对不起你……”泪不知不觉地沿著颊边流下来,他自责地看向打伤云亦的手,他心知无法面对众人,更无法面对犯下大错的自己,他懊悔地高举手掌,打算自我了断。
剑擎风见天任神色有异,连忙阻止。“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寻死?”
“我做错了太多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剑天任空洞的眼中早没了怨恨,却有著深深的后悔之意。
“所有的人都不怪你,你为何要想不开?”
“我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亦儿不会伤成这样……”天任不断愧疚地摇头。
“不!任弟,你将亦儿抚养长大,把他教成一个堂堂男子汉,还将他带回来我跟玉儿身边,我们心中只有感激,并不会责怪你!再说,从亦儿刚才那一番话中便可知道,他从来都没怪过你,你在他的心中是那么重要,如果你因此自尽,他要是清醒过来,他的心里会有多难过?你忍心再伤他的心吗?”
“可是……”天任一脸茫然,他想洗清自己一身罪过,可是除了一死,他不晓得还能如何赎罪。
“都别再说了,只要亦儿没事就好了!”过去所发生的事剑擎风不想追究,未来才是他想把握的,他相信他的娘子应该也是和他同样的想法才是。
“大哥,我……”他似乎还有话想说。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亦儿如何才是我们要关心的,别想再做傻事了,听到了吗?”
“对不起……”天任垂著头,请求原谅。
“好了,都过去了!”擎风拍肩安慰著天任。
在众人等待大夫来临之际,剑家的另一名成员剑舞瑶刚从外头回到家来,她经过厅前,看见厅里聚集的人群,不禁好奇地走进来瞧瞧。
“咦?怎么今天家里那么热闹?”剑舞瑶确定今天她没在外面惹祸,所以装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她探头一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认得地上那名昏迷的男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像还伤得不轻呢!我不在的时候,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舞瑶觉得有丝可惜,她居然没赶上最热闹的戏码。
“瑶儿,他是你的亲大哥。”邓蝉玉眼眶盈泪,轻声对舞瑶说著。
“他是我的大哥?我有哥哥?我怎么从来都不晓得?”舞瑶好奇道。
因为当年剑擎风跟邓蝉玉怕提起此事会触动心中的伤痛,故都避而不谈,所以剑府上下除了寿伯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晓,就连舞瑶也不曾听她爹娘提起。
剑舞瑶不解地望向娘,疑惑地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还有,他们两个又是谁?!”她指向颓丧的剑天任跟泪流满面的杭启梅。
不等邓蝉玉解释,小管事阿福从外头拉著大夫,喘呼呼地跑到厅中。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