铤而走险
卷红帘恰见花好月圆
漫步窈窕春色无边
惊见红云乍现
恍然已是心动
再次开堂,结果依然不乐观,照这情况看来,宋玉雁可能被判要回含笑楼为妓,范云松则因拐带良家妇女的罪名被判牢役三年。
君莫舞不死心,再度找上县太爷。
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上县太爷府邸,苦等了近两个时辰,总算看到柯运聪慢吞吞的走出来。
「又是你,君莫舞,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吗?本官忙得很,没时间跟你穷耗。」
尖嘴猴腮的柯运聪打了个呵欠,一脸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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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柯运聪的儿子因欲强抢宋玉雁回家为妾,而被君莫舞狠狠教训一顿,使柯家成了大理的笑柄,两人因此结下梁子,故而一看到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县太爷若肯放了范氏夫妇,民女自然不会再来烦你。」
「又是这件事!我也没办法啊!谁教宋玉雁的卖身契在余嬷嬷手里。人家前来递状子,我可不能不理。」柯运聪挥了下手,摆明了此事他也很无奈。
「卖身契虽在余嬷嬷手中,但民女有意赎回,怎奈那余嬷嬷刻意刁难,还请县太爷明察。」
柯运聪翻了下白眼,「赎身有赎身的规矩,余嬷嬷开的价码你付不起,能怪谁呢?」
君莫舞厉声道:「那余嬷嬷以十银两子买人,却要十万两才肯让我赎人,分明是存心刁难。此等逼良为娼的行径你如何能置之不理?你该将她逮捕入狱,好好惩戒一番才是。」
柯运聪只是「唔唔」两声,一脸兴趣缺缺。
君莫舞又说了几句!但他仍是爱理不理的。
连日来奔波无功,君莫舞的火气一拥而上,她冲向前,往他身旁的茶几用力一拍,喝道:「柯运聪,你究竟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要这般为难我?」
「你……说什么?」
「那余嬷嬷逼良为娼,你身为大理的父母官居然坐视不管,反倒助纣为虐,处处与我作对,这不是收了人家好处是什幺?,」
「君莫舞,你别含血喷人,污蔑本官!」柯运聪老羞成怒的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贪财,打官司若不奉上大把银两,就置之不理,这本是大理人尽皆知的事。」
「君莫舞,你太放肆了!你当本官不敢动你吗?」丑事被抖了出来,柯运聪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当然敢,贪赃枉法你都敢了,还有什幺不敢的?」君莫舞豁了出去,「可你别忘了,要动我,也得有个理由,我一来无卖身契在别人手里,二来奉公守法,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借口来动我!」
「君、莫、舞……」
「呵呵……」一道低沉的浅笑声扬起,「县太爷,你又何必大动肝火呢?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呀!」
闻言,君莫舞和柯运聪同时转过头,看见雷傲天缓步走了进来,神态悠然自在。
「雷爷。」柯运聪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差人通知我一声,我好派人迎接您。」
「迎接两字不敢当,雷某还怕打扰了县太爷。」
「雷爷这幺说!不是要折煞下官了吗?」他转过头,迭声唤人备茶、送点心。
瞥见君莫舞还站在原地不走,随即不悦的沉下脸,「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要我赶人吗?」
君莫舞看看他!再看看雷傲天,冷笑一声,「不用你赶我也会走。」
她转过身,举步欲离开,却听见雷傲天道:「等等。」
于是她停下脚步,看他要说什幺。
雷傲天挑起一边眉,「怎幺?这样就要走了?你不是还没想到要如何救出范氏夫妇吗?」
君莫舞侧身冷睇着他,「再待下来也没有任何用处,有你在这里,你的傀儡还肯听我说话吗?」
「君莫舞,你别得寸进尺。」被指为傀儡,柯运聪一张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雷傲天笑着连连摇头,「我的小野猫牙齿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利?看来我得小心一点,别让你给咬伤了。」
「咬你?雷爷真是抬举我了,我还怕沾了一身毒。」
「怎幺?我的小野猫要认输了?」雷傲天支着下巴看她,一脸笑盈盈的。
「我还没输,也不见得会输。」君莫舞冷然道。
「那就好,我的小野猫太快认输,可就没意思了。」他呵呵一笑。
瞧他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彷佛是只逗弄老鼠的猫,令君莫舞心生反感。
雷傲天继续道:「看来范氏夫妇在你心中地位可不轻,瞧你这些天为了他们四处奔走,人都瘦了一圈,教我好生心疼。」
君莫舞只是冷哼一声。
「你说你要为自己而活,到头来你还是抛不下牵绊哪!」
狼狈的红晕浮上君莫舞的脸,她握紧拳,骄傲的说:「我可没为了玉雁和范大哥的事向你低头。」
「我的小野猫脾气这幺硬,真教我失望。」雷傲天端起下人送来的茶杯,浅浅地啜了口,举止优雅。
放下茶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为苑家夫妇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想来范氏夫妇一定很感激你吧!」君莫舞皱起眉,觉得她话中有话,一双星眸直盯着他,但他却象没事人一样垂下眼睫又喝起茶来。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抿着唇道:「这是我跟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雷傲天呵呵一笑,「是呀!是与我无关。不过,那范氏夫妇眼看是免不了劳燕分飞,一个为妓,一个为囚!还真是可怜呀!」
怒气由心中冒起,她扬高音调说:「你真以为你能操纵得了所有人的人生吗?」
「不敢。」雷傲天悠然一笑,「我只要操纵得了自己想要的,也就够了。」
柯运聪插口道:「哎呀!雷爷雄霸一方,想要什幺东西只管说一声,便有人自动奉上,哪还要辛辛苦苦的操纵?」
方才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由于搞不清状况,只能干杵在那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插口的机会,他马上迫不及待的狗腿一番。
柯运聪这一席话,让君莫舞怒极反笑,一双星眸不住的打量着他。
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柯运聪力持镇定的问:「你看什幺?」
「我在看你那样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呀!」
「什么东西?」柯运聪一脸莫名其妙。
「尾巴呀!没尾巴你怎幺跟主子献媚?我都忘了恭喜雷爷,养了条专门谄媚巴结的狗,还会说人话哩!真是稀奇。」
「你……你……」柯运聪气得语塞,额边青筋冒起,一张脸全黑了。
君莫舞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回雷傲天没拦她,只是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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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头上的胜利,并未让君莫舞有任何喜悦,因为宋玉雁与范云松的事情依然没有解决。
下一步,她该怎么做呢?
她走在街上,苦苦思索着,却是一筹莫展。
正兀自心烦之际,忽然听见一道粗重的嗓门骂道:「都是你这个没有用的家伙才把咱们家搞成这样!」
她循声望去,看到街角一对看似夫妻的中年男女正在争执,那妻子十分瘦小,嗓门却奇大无比,对着丈夫又骂又打,教经过的路人频频驻足围观。
那丈夫不知说了些什么,于是妻子又骂道:「你还想抵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只会把过错赖到别人头上!要不是因为你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咱们会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最后两句话落入君莫舞耳里,她蓦地全身一震。至于那妇人又骂了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把柄……
一个念头闯进她的脑中,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心里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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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乌云飘来,静悄悄的掩住月亮,星光稀疏,十五的夜晚,天际一片黑暗。
然而,县太爷府邸却灯火通明!大厅里笙歌不绝,显然正举办着一场盛宴。所有的人都挤到前头,只有一条纤细的身影走向后院。
那道身影刚转过迥廊,迎面便对上一群护院巡视着,带头的喝道:「谁?」
那人低着头道:「我是新来的婢女,服侍三天人的。」
「你不到前头伺候着,跑来这里干什幺?」
「三夫人说夜里起风,有些冷,要我回房替她拿件斗篷。」
护院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你快去吧!」
婢女应了声是,迈步往前走,直到绕过花园!才靠着墙松了口气,抬起手抹去满脸的汗水,那婢女正是君莫舞。
那日在街上!矮小妻子对丈夫的痛骂让君莫舞灵光一闪,既然交涉无效,她又不可能拿出比雷傲天更好的条件贿赂柯运聪,所以,想要让他放了范氏夫妇,唯有抓住他的把柄加以威胁。
而柯运聪最大的兴趣一是敛财,二是,若要威胁他,只能从这两处着手。
她开了六年的饭馆,饭馆内的客人三教九流,自是不乏听到一些蜚短流长。她想起曾听县太爷府邸的师爷酒醉后提起,柯运聪敛财成癖,最爱一笔一笔的计算自己又敛了多少财、累积了多少财富,因此,他有一本帐本,里头专门记载着某某人贿赂他多少银两以疏通关节,某某人又奉上宝物若干请他判无罪开释。
所以,这帐本等于是他贪污纳贿的证据,若被抖了开来,别说乌纱帽,就连脖子上的脑袋都得落地。只要她能找到这帐本,就算雷傲天给他再多的金银珠宝,他都得乖乖的放了范氏夫妇。
君莫舞盘算了一番,明知这是铤而走险!但在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冒险了。
于是,她买通县太爷府的下人,再打听一下!得知柯运聪今晚要在自家府邸举办宴会款待重要人土。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她向县太爷府的丫鬟买了套衣裳,并仔仔细细的问清楚县太爷府的房舍路径,趁夜偷偷潜了进来。
也幸好县太爷府正巧买进一批新的丫鬟,君莫舞才能瞒过护院,安全的混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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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像柯运聪那样疑心病极重的人,要紧的事物必定是放在最靠近自己的地方。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护院,依据买通的下人口中探得的方位,顺利的来到柯运聪的房间。
柯运聪的房间摆设俗丽,不是大红便是大紫,彷佛唯恐不够招摇似的,还摆满了许多珍奇古玩,但君莫舞无心多看,迅速的翻箱倒柜,没一会儿,便从床板夹层中找到那本柯运聪贪污纳贿的帐本。
才将帐本揣入怀中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房外有人大喊,「有人在老爷房里。」
她一惊,转过头,发觉月亮不知何时已由乌云后露出脸来,银辉将她的身影投射到白色个纸上,泄漏了她的行踪。
她心头一凉,冷汗直冒,当机立断的打开后侧的窗户翻窗而出,死命的往院子里跑。
随即,身后已有大批护院直追而来。
君莫舞拚命跑着,在后院中东绕西转,只能勉强让自己不被追到,却无法甩开追兵。
她跑得一口气都快喘不过来,胸口像是要炸开般,但她不敢松懈,仍奋力的往前跑。转过一处假山流泉时,另一批护院已经合声迎面追来。
前有来兵,后无退路,君莫舞绝望的闭上眼睛——突然间,耳旁响起了一声轻笑,「哎呀!怎么好好的一个佳人,竟做起贼来?」声音既娇且媚。
君莫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量带走,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凌空飘起,被藏进一旁树林茂密的枝叶间。
两批护院在树下会合,相互询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跑过来?」
「方才还看到人,怎地突然不见了?莫非长了翅膀?」
护院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名看似首领的大汉道:「她再会跑也跑不远,大伙儿分头找去。」一声喝令之下,护院们兵分好几路的离开。
直到脚步声远去,君莫舞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背上已满是冷汗。
「好啦!没事儿了。」娇媚的嗓音再度响起!下一瞬间,莫君舞已回到地上。
君莫舞定了定神,她方才因怕被护院发现,所以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如今安全了,便连忙转过头,只见一张艳若桃李的娇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啦!赵大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嘻嘻!」
君莫舞错愕的看着她,「殷堂主?!」
这女子正是无极门朱雀堂堂主,一手打理无极门大江南北的朱雀商行,人称玉狐殷无情,她曾在赵家庄与殷无情有过一面之缘。
殷无情抬起一边柳眉,「我受邀来县太爷府作客,正觉得有点闷出来透个气儿,没想到却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可吓了我好大一跳。江湖上传言,你六年前远嫁塞北,后来因在路上遇盗匪,整个人随着马车坠入万丈深渊死了,可你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这是怎幺回事?」
那样晦涩黯淡的往事,又怎能轻易对人说?君莫舞转开眼,避重就轻的道:「你不也在这里出现?」
殷无情嘻嘻一笑,「我是商人,自是哪里有铜臭就往哪里钻,就算出现在皇宫大内也不足为奇。既然你这幺神秘,我也不白费力气的问你偷了那县太爷什么东西。趁现在他们往那边追去时,你快走吧!我也得回去了。」
「谢谢你,殷堂主。」君莫舞道。
「谢我救你,还是谢我不问你?」殷无情的桃花媚眼眨呀眨的!略带淘气,随即又说:「我就落脚在城西的朱雀商行,有空来串个门子吧!我那书呆相公可惦你惦得紧呢!当初他还为了你的死讯难过了好些个月,他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欢喜极了。」她口里的书呆相公正是武林两大神医中的圣手书生。
脚步声再次响起,护院们因追不到人,又跑了回来。
君莫舞脸色一变。
「哎呀!没想到这群护院武功不怎幺样,脚程倒挺快的。也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天,我这就助你一程吧!」纤纤素手握住君莫舞的腰往上一抛。
君莫舞只觉自己好似飞了起来,身子掠过围墙,安全的落在地上。
围墙内,护院们仍努力搜寻着,吆喝声隐约可闻。
君莫舞一颗心跳得好急,这幺轻易就能离开县太爷府,宛如作梦一般。
一阵夜风吹来,她背脊一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紧紧揣着怀中的帐本快步往回安来饭馆的路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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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衙门,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底,范氏夫妇还疑似在梦中,不敢相信他们这幺轻易就被放了出来。
君莫舞迎了上去喊道:「范大哥,玉雁。」
范云松最先回过神来,轻轻的唤了声,「莫舞。」语气中已包含了他这些天来入狱的千般滋味。
君莫舞只是淡淡的说:「咱们回去吧!」
她雇来的马车在一旁等着,范云松扶着妻子坐了进去,随后将靛蓝色的车帘放下!挡去指指点点的眼光。
回到安来饭馆,柱子早已等在门外,大声道:「范掌柜、宋掌柜,跨过火炉去去秽气,大火烧得旺,霉运去光光。」
门槛前一炉炭火烧得正旺,范氏夫妇撩起衣摆,一前一后的跨过火炉进入大厅,桌上竟摆了一大盘猪脚面绿。
君莫舞似笑非笑的看了柱子一眼,「难得柱子今儿个这么细心,连猪脚面线都准备好了。」
柱子嘿嘿一笑!抓了抓头,脸上难得浮现一层薄晕,「我去拿碗筷。」
四副碗筷摆上后,一行人便坐了下来举箸就食。
外头买来的猪脚有点硬,面线又太烂,但对范氏夫妇而言,这却是他们这阵子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了。
宋玉雁吃了几口面线,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下来,柱子见状,不禁吓了一大跳。
「宋掌柜……您怎幺了?是猪脚面线难吃吗?我……我马上拿去换。」
范云松对柱子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玉雁,好了,没事了,瞧!柱子都被你给吓着了。」
宋玉雁连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对柱子说:「柱子,抱歉吓着你,我只是太高兴了。猪脚面线很好吃,不用换。」
柱子张大嘴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半晌后才道:「那就好。」而后低头猛吃面线。
范云松一脸诚挚的看着君莫舞,「莫舞,这回我们夫妻俩能逃离此难!多亏了你的奔走,你这番恩情,咱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放心吧,要报答,以后多得是机会。」君莫舞微微一笑。
「君掌柜,您这回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逼县太爷放人的?那县太爷不是认钱不认人吗?」柱子一脸好奇。
此话一出!范氏夫妇亦投来探询的目光。
君莫舞吃了口面线,头也不抬的回答,「问这幺多干嘛?吃你的面线吧!」
「君掌柜,能够教那贪官乖乖放人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您就说来听听嘛!」柱子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君莫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我只不过是拿着菜刀威胁他放人,这样你满意了吧!」
柱子吐了下舌头,不敢再问。
吃过猪脚面线后,君莫舞与柱子合力烧了两桶水让范氏夫妇净身,最后将他们换下来,沾了牢狱之气的衣裳丢到火炉焚烧成灰烬,整件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