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戛然而止,夜雪像是收势不及一样,倒了下去,却在半空中被人扶腰接住,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桓玄!
“好!”
此时,大家鼓起掌来,桓玄一纵身跃回席上,向众人一抱拳:“各位虽都是我桓家军的旧部,这次回京又都另有派遣,但在下作为太子麾下一名普通侍从,我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我大晋北疆,与将军们同在一处。不如我也来舞剑助兴吧,送别诸君!”
桓玄一句话,博得满堂喝彩,甚至有人高声叫道:“少主,少主!”有的人眼里甚至含着泪光。
夜雪才明白:原来这些将领大都是即将派往别处的桓家军将领,桓玄这样做,一定洞悉了我话中的意思,使我不至于难堪,并且他远离桓家军驻地,一个人在建康城,孤孤单单,确实也会与我感到同命相连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对着桓玄又是一笑,那笑容犹心而发,笑融在舞蹈最后一个动作中,犹如拈花的菩提,让在场所有人都倾倒在了这抹微笑里。
桓玄擎着剑,也对她报以笑容。
顿时满场喝彩,惊叹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悄声说道:“嘿,快看,这才是金童玉女一般的般配的人物,论风流,琅琊王是敌不过咱们少主的!”
听了这话,夜雪猛惊醒,收了手势,看向司马道子。
他仍旧是那样高高在上,脸上如死灰般平静,平静得有些骇人,夜雪只期盼那些说风言风语的人坐得离他太远,他没有听到,仿佛做贼心虚一样关注着司马道子的一举一动。
待别人渐渐安静下来时,司马道子仿佛才慵懒地抽出手,鼓起掌来。
在人们的错愕中,司马道子起身离席,走下台阶,大跨步向夜雪走了过来。
夜雪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心里暗喜:他总算懂了我地意思。也不白费我这片心思了。然后低下头。含羞地叫了一声:“王爷。”
司马道子迈着方步走到夜雪跟前。躬身起手。一只手臂身向夜雪地肋下。一只手臂架着她地双腿。轻轻将她抬起。然后抱着夜雪转了一个身。朗声对众将说道:“各位吃好喝好……在下失陪了!”
夜雪几乎惊得合不拢嘴。她蜷缩在司马道子地臂弯里甚至不敢去看外人地脸色。她只知道此时。自己地脸在发烧。
“王爷……”
直到被抱进了司马道子地房间。夜雪才轻声唤了一句。话语声中有害羞和嗔怪。但更多地是柔情。
她用期待地目光望着司马道子。希望能得到他一两句从心底说出地话。
司马道子的脸却黑了下来,就好像是夏日里随时能落下暴雨的阴雨天,他将夜雪放在床上,然后轻蔑地一笑:“原来,他可以令你背叛对我的承诺,原来,今日,你是在为他而舞。”
“王爷你说谁?”
“桓玄,那个风度翩翩的桓家子弟。”
“不,王爷,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之前从未见过他,更谈不上为他而舞,我真的是……”
司马道子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爱上一个人,一眼就够了,用不着太多的时间,我爱上你不就是如此么?我能明白,能理解!”说着司马道子笑笑,打开房间的门,挡在门口。
门外的寒风咆哮着灌了进来,司马道子张开双臂,大口大口地对着寒风喘着粗气,夜雪走下床,站在他背后,柔声说道:“王爷,外面风大……”
“回屋里去,我就算被风吹干了,你的心都不会有一丝悲伤,对么?因为,它根本不在我这里!”
风将司马道子的声音扭曲的悲凉且战抖,在夜雪耳朵里听起来,有些心酸:“王爷,并非您想的那样,贱妾也已经说过,这舞确实为您一人而舞,至于今日桓将军为何站出来,贱妾并不知情……”
“你会不知情?”司马道子转过身子,风呼地一声拍在夜雪身子上,夜雪踉跄了一下,他赶忙扶着,关切地问:“没事儿吧?”与她才一对视,旋即推开夜雪,厉声说道:“你本是谢相家里出来的,岂不知桓玄在京中便是一枚质子?你那番什么身在何处,心在何处,难道不是说给他听得么?更何况,你们两人未开宴之前便见过面,上次王妃为了周婆子的事情要鞭笞你,不也是他来解围?如果说一切皆是巧合,那也太过巧合了吧?为何偏偏每次都被我看到?”
夜雪摇摇头:“小夜确实不知,小夜所想皆是为了王爷而已。”
“为了我?”司马道子迟疑了一下,随即追问,“你爱我么?”
夜雪无声,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冷了半晌说了句:“贱妾已经是王爷的侍妾了,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她语气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奈,司马道子泄了气,坐在一旁,呆呆发愣。
夜雪叹了口气,掩上半扇门,见司马道子不语,便转身要走。耳边却听司马道子叫道:“夜,别走……”随后,背后一暖,司马道子的双手便束在了她的腰间。
“王爷,贱妾……”
“不,夜,你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什么,即便你不爱我,那也不需要解释。”司马道子从背后抱着她,双臂夹着她的双臂,双手紧握着她的双手,温暖得甚至炽热的温度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
夜雪心醉于这样的感觉,她知道,她像是如深陷在沼泽中的困兽,早已无力抗拒这怀抱,她闭上了眼睛。
耳畔,司马道子在轻声轻语地说着,呵出的气让屋子周围的空气催做了弥漫着的酒香,熏熏欲醉,他的每句言语都是如此轻昵动听,搅得她脑中只是眩晕,甚至辩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司马道子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重新放在床上,亲手将鞋褪下,亲吻着她的脸颊,手臂,脖颈,夜雪有些不知所措,她生怕做了什么再让司马道子误会,又怕不做什么让司马道子更加误会。猛地,睁开眼睛,凝望着他。
“夜……”司马道子忙乱的手顿时停住,痴痴地也望着她,“即便你不爱我,也求你成全我爱你,好嘛?”
夜雪疲惫地笑了,侧过头去,一颗泪珠划过脸颊,又闭上了眼睛。
那夜,梦魇一直缠绕着夜雪,夜宴上舞蹈的片段一段段被回放出来,眼花缭乱,眼前那个紫衣男人似是而非,完全像是在捉迷藏,她疲惫地舞蹈着,仿佛乐曲声禁锢着她的身体,让她不停地跳,不停地转,天旋地转……混乱中,终于支撑不住,紫衣男子伸手将她拦腰抱住,惊魂初定的她才能看清那张脸。
竟然是司马道子。可是随即,那张脸越来越模糊,手也慢慢松开,自己背向着无底深渊,越跌越深……
“小夜,小夜,你在哭么?”
夜雪猛醒,睁开眼睛,司马道子伏在自己身畔,睡眼稀松地眉目中尽是关切。
“没,没什么?”夜雪将头埋在了司马道子怀中。
“你,梦到了什么?”
“你!”夜雪深深舒了一口气,“我……”
司马道子猛地腾身而起,将她一把推开:“原来,我就是你的梦魇,”他绝望地摇摇头,起身缓缓说道,“我要准备去赶早朝,时候还早,你再睡几个时辰,我先走了。”说罢,挎着衣服走出门,把门从外重重地碰上了。
夜雪一个人怔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被子,心里茫然起来:为什么他总是这样自说自话,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在乎这些,我已经是他的侍妾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关系吗?就这样,她呆坐到了清晨。看窗外透进来丝丝阳光,整理好襦服,推开门。
门外是冬日建康城少有的朗晴白日,太阳从东边拼尽力气撒发着热。门外随侍的丫鬟纷纷忙碌起夜雪清晨的打扮。仿佛她是阖府上下最尊贵的女人,夜雪像一只稻草人般任凭她们摆布。
摆布完了,丫鬟捧来铜鉴。
夜雪端详着铜鉴中的自己,头簪牡丹,金步摇垂肩,口中一点朱唇娇艳欲滴,完全变得已不是自己。
“夜雪夫人还有什么交待么?”
“没有了,我想回静斋。”
“静斋……那里……”
“怎么?”夜雪站起身,好像丫鬟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她笑着说道,“没关系,你说。”
“不说了,还是等夫人去看吧。”说话间,这丫鬟引着她走回静斋。这里十分冷清,尤其自己住着的东厢房,甚至感觉有些荒凉,她疾走几步,推开门,房间空荡荡地。
“怎么回事儿?”夜雪问小丫鬟。
“昨天,王爷让人连夜将栖雪堂准备好,夜雪夫人的衣物应当是被搬到那里去了。还有,王爷让王妃跟前的小幽姐姐也住在栖雪堂偏厢方便照顾您呢。”
“栖雪堂,”夜雪想到昨日司马道子带自己看的那个荒僻院落。他竟然命人在一夜之间将它收拾停当,夜雪真不敢相信。她凭着记忆走向那个荒废的院落,落入眼前的景象让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月亮门上悬着一块诺大的牌匾“栖雪堂”。
“栖雪堂,”夜雪想到昨日司马道子带自己看的那个荒僻院落。他竟然命人在一夜之间将它收拾停当,夜雪真不敢相信。她凭着记忆走向那个荒废的院落,落入眼前的景象让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月亮门上悬着一块诺大的牌匾“栖雪堂”。
她侧过头,眼泪滑落下来,喃喃自语:“王爷,你对我真好,可我要的,不是这些……”
“夫人……”
夜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搜寻着声音来处,果然是小幽。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小幽跛着双脚奔了过来。
“小幽……”夜雪一把抱住小幽。
“小幽早说过夜雪夫人能紧紧抓住王爷,那么这顿打,小幽挨的也是值得的,”小幽抬头望着她头顶的牡丹,“姐姐你知道么?这朵花,只有王妃能戴的,王爷一定是特意吩咐过的。”
夜雪摇摇头,将牡丹从发髻上取下,举着对她说道:“小幽,你不懂,我要的不是这个,而且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想要。”说着往地上一扔,抱着小幽痛哭起来。
“夜雪夫人,姐姐……”小幽不明就里,只是拍拍她,安慰道:“在这府里,有了宠爱就有了一切,姐姐,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栖雪堂,司马道子为了应景,在一夜之间移来了很多含苞待放的梅树,瓦檐下也挂着几盏扎得好像雪花一样的宫灯。小幽的房间在夜雪卧房的一侧,院子正中的屋分了正堂和东西厢房。每间房子都布置一新。正堂门两侧甚至分派了专职打帘的小厮。
“小幽,你还是休息吧,”夜雪陪着小幽回到她的房间,丫鬟都撤了下去,两人的手热切地握着,便不曾撒开。
“姐姐。你真不应当答应王妃。”
“小幽。都过去了。”夜雪摇摇头。“不答应又能怎样?”
“您知道么?我怕极了。当时王妃说。要一直打下去。直到打死我为止。婵小姐说。我还有利用价值。这时候我就明白了。她们要算计您。”
“其实你把参茸凝香丸地秘密说出来。她们应当会饶过你地。一个不能生养地小妾。对她根本没任何威胁。”
小幽扳着脸。咬着嘴唇。正色说道:“姐姐。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们匈奴人虽不如你们汉人那么足智多谋。却知道。谁对我好。我便要对谁好。死心塌地地对她好。姐姐对我是实心实意地。不像是王妃……”说道此处。小幽委屈地皱皱眉。“她以前待我很好地……”
夜雪无耐地叹息了一声:“小幽。别说你不懂。就连我也不懂。这个婵小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夜雪想到她那令人不寒而栗地冷漠眼神。
“她啊,”小幽撅撅嘴,“她总是那么脾气古怪,让人感到冷冷的,活该她嫁不出去。”
夜雪不解:“她是山西王氏家族的二小姐,照理说门阀联姻,她应当是不二人选啊。”
“话虽这样说,”小幽撇撇嘴,“她十几岁时男扮女装在太子府读书,结果碰到了在京里述职的桓温大将军,当时桓温将军将桓玄送入宫中让他做太子伴读。桓玄总喜欢跟她玩到一处,于是桓温将军就去跟婵小姐的父亲提亲,婵小姐的父亲却一口回绝了亲事,等桓温将军走了之后,桓玄便在京城大街小巷贴上告示,说婵小姐此生非她莫属,若有人胆敢觊觎便是找死,自然,谁敢跟他们这些兵痞去抗衡。开始也有不少人提亲,不过在连续几家被桓玄公然羞辱之后,便再无人问津了。”
夜雪叹了口气:“自始至终都是父母之命,究竟婵小姐是否爱桓玄,谁都没有问过。”
“姐姐,你也太好心了,还为她叹息,她可好,就连对她这样死心塌地的桓玄公子,她都要利用,明知不可能,还要给人家希望,就这样牵扯了整整八年。”
“八年前,王婵还是个半大孩子,怎么会如你所说,”夜雪抚了抚小幽,“我们这些身在高门大户的卑微女子,又怎么能知道当中的悲苦,她如此难以琢磨,也应当是身不由己吧。”
“姐姐总是好心,唉,我们这些当差的往往不得不把好心放在家里,好不容易好心一把,又要招来皮肉之苦,还差点儿丢掉小命。”
夜雪听小幽这样一说,忍不住向她伤处望去:“不会了,小幽,从今之后,姐姐要保护你,再不让你被人伤害了。”
小幽眨眨眼睛:“姐姐,说说王爷吧,他对你可好?”
一提到琅琊王司马道子,夜雪便颦起双眉,眼神里无限幽怨,小幽似乎察觉了什么,隆起身子,恰巧碰到伤口,“哎呦”了一声。夜雪嗔怪着拍了她脑门一下:“坏丫头,总是打算这个做什么?”
小幽坏笑:“总要先积累经验嘛,女人一辈子还不是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路。”
夜雪假装正色道:“那好吧,明天我去问王爷,给你找个好男人,把你打发了就是。”
“哎呀不行,”小幽忙改口,“没有小幽陪着姐姐,一个人住在院子里还不要孤单死了。”
“哦?”夜雪审问似的看了她一眼,“一辈子么?”
“哎呀,算小幽贪心,姐姐正当盛宠,让我捞点好处再配人也不迟啊,反正我们匈奴女儿家基本上该会的我全都不会,再不捞点儿好嫁妆,那可真是没人要了。”
夜雪笑着离开了,小幽的心直口快算是领教了,她能从王妃手下生活那么久,也许就是王妃看中了她的心直口快,毫无心机。
出了小幽的房间她走向自己的卧房,穿过厅堂,猛然闻到西厢房内传来了阵阵笔墨香气。她好奇地走进去,看到笔墨犹新,砚台上已研好了浓重的墨汁,宣纸铺陈在方正宽阔的书案上。屋子里却没有人,显然离开的时候急匆匆地。
“会是谁?”夜雪奇怪:是谁研好了磨,准备写什么?她悄悄走到书案前,用毛笔舌忝饱了笔锋,落在纸上,写了一句: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
“原来,本王的小夜还会写字啊!”门外的司马道子见她书了这几个字后,兴奋地叫了起来。
夜雪抬起头,见他抱着一堆堆大小颜色不一的折页本,兴冲冲地站在厢房外,身后还跟着两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厮。
“王爷,贱妾献丑了。”
“让我来看看,写的是什么?”司马道子转手将东西码放在书案一角,忙不迭地站到夜雪身畔:“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念完,司马道子的脸色微微一变,对两个小厮说:“你们都出去吧。”
“王爷,谢谢你为贱妾做的一切,贱妾……”夜雪看看纸上的墨迹,又看看司马道子,她今天从起身开始就享受着司马道子给自己带来的照顾,无论是类似王妃一样待遇的头饰,还是这间别致的“栖雪堂”都让夜雪感到莫名的温暖,纸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地暗示着司马道子,她甚至有些羞愧自己的大胆。
司马道子用手指拎起那张纸,轻柔地捏在手中,双手捧起,闻着香气。纸轻柔地随着他的气息而抖动,良久,他在那迷醉的表情中睁开眼睛:“夜雪,为什么我觉得这笔墨中带有你独特的香麝之气。”
夜雪将手交到司马道子手中:“王爷,你对贱妾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明白,我的终身,没有所托非人。”
“夜……”司马道子把她抱起高高举过头顶,爽朗地笑了起来:“真么说,夜,你是爱上了我了,对么?”
“啊?”夜雪迟疑了,“王爷,事实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爱不爱有那么重要么?”
司马道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转而排遣着自己,笑了笑:“不爱没关系,哈哈,没关系,只要你答应让我爱你,那便好了。”
夜雪恳切地望着司马道子:“虽然,小夜不知道是否爱上了王爷,但我可以答应您,会好好的,用尽全力去学着怎么爱您。”两个人凝视着对方的脸,不约而同地相拥在了一起。
“王爷,皇上刚刚遣人又送来两匣奏折……”
屏风后有人叫起来。
“好,就站在那里等我!”司马道子将夜雪轻轻放下来,快步走到西厢房和厅堂的屏风后,似乎跟来人吩咐了两句,捧着两个匣子一股脑放在案几上。
“奏折?”夜雪不解地问,“那不应当是宫中之物么?”
“哼,本王那位皇兄从为母后守孝三年之后便不再批阅所有奏章了,一般都是我在宫里将所有折子看一遍,捡重要的呈递上去,不过,从今日开始,本王一定要将折子都拿回家看,这样刚刚好赶上与我的夜雪进早食。”
夜雪望着他兴冲冲地脸,为他翻开了一本奏折,摊开在他面前:“夜雪帮王爷一本本翻开,磨墨,添水,不过……也只能做那么多了。”
“夜……”司马道子坐在案前,痴痴地望着夜雪,“你知道我最爱你哪一点么?”
“嗯?”夜雪挽起衣袖,细细研磨着墨块。
“夜……”司马道子坐在案前,痴痴地望着夜雪,“你知道我最爱你哪一点么?”
“嗯?”夜雪挽起衣袖,细细研磨着墨块。
“你毫无心机,做什么事情都是单单纯纯做事,甚至连打人都是痛痛快快,不会瞻前顾后,最爱看你跳舞时认真的样子,和你靠近我时散发出的体香。”
“体香?其实那是……”
“不要说,”司马道子拦腰将她拥在怀里,鼻子贴近她身体细细地闻着,“让我猜猜,麝香,松香,还有……辰间露水的香气,是南越之地深山中的奇楠香,我猜的对不对?”
“嗯,”夜雪微微点了点头。
司马道子将手贴在她的小月复上:“麝香不好,日后你要给本王生个大胖儿子,可千万不能再用麝香喽!”
“王爷,”夜雪不敢再听下去,忽然抽出身子,躲到书案之后,正色说道,“该做正经事了。”
“哦……”司马道子像个孩子般乍了乍舌,假装认真地低头看着奏章,但那眼神却忍不住时不时扫过来。
“王爷,早食来了……”
夜雪像是得到大赦一般,指了指身后:“我,我去端……”
中堂地小案上早已摆好了三两小碟小菜。两碗汤饼。夜雪好奇地蹲子。发现双箸都是银子做成地。
“哪里用你端地。看。不都准备好了么?”司马道子跟着走出来。拉着她跪坐在食案前。
两旁小厮赶忙拿来铜洗和铜匜淋着水柱净手。夜雪有些不适应。暗暗向司马道子看去。模仿着他地动作。
“为什么。早食是汤饼?”夜雪问道。
“哦。是王娟她……”司马道子猛然想起。“小夜如此娇小。应当吃惯了粥饭吧。你知道。王妃她祖上是随先祖皇帝南迁而来。本源自长安城一带。所以喜欢吃汤饼。如果小夜不喜欢。我们把它换掉。”
“不!汤饼很暖。很舒服。”夜雪端起来咬了一根。慢慢扯断。心里却在想:原来为了我地宠爱。王爷细小到早食都要改弦更张。这样一来。王妃岂非很可怜?原来她恨我也是有原因地。想着想着。她不禁将银箸压着碗放了下去。
“怎么?小夜?”
“没什么……”夜雪心里明白:如果日后自己一旦失宠,所有的东西也都将失去,既然不曾拥有,又何谈失去呢?既然如此,就尽量不要自己适应这些,包括爱上司马道子!
司马道子从小碟中夹了一些腌菜放到夜雪碗里:“酸豆角很开胃的,你那么娇小,胃口一定不好的。”
夜雪点点头,重新端起碗,一根根挑着汤饼咬下去,咬破酸豆角一股咸酸的味道冲进齿口,忍不住有些不舒服。因为她从小便被要求保持体香,口味浓重的东西是从来不吃的,才嚼了两口,搁箸生生吞了下去。
司马道子举碗停了动作,看着她,笑笑:“不说的话,你这一举一动真像个门阀千金呢。”
夜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爷消遣我。”
“真的,那个王婵,就是王妃的堂姐,虽然人称女相,可她吃起汤饼来,却是狼吞虎咽,不消一刻钟,一碗汤饼半碗酸豆角就被她吃光了,所以,她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说罢,司马道子大笑起来。
“王爷,慢点儿,小心噎到,”夜雪也陪着他淡淡地笑笑,她想:也许王爷喜欢你,不过是你与众不同罢了,新鲜过后,便不再有这样的宠爱了,一定,一定不要让自己爱上他。虽然随即想到刚刚答应司马道子那句“我会好好学着去爱你”……可是,人,不是应当自私一些吗?不是应当保护好自己么?夜雪的命运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
“夜雪,你这样不好,总像是有心事一样,”司马道子静静地看着夜雪,“你先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嗯,”夜雪又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嚼着那碗,剪不断理还乱的汤饼。
司马道子静静地看夜雪将一碗汤饼全部咽了下去,才心满意足地端着碗,三两下风卷残云,食罢,又有小厮端来漱口水和小盂,两人净了净口,才又回到书房。
夜雪仿佛回避着司马道子的目光,继续研磨。
“小夜,你怎么了?”
“没什么……”
“小夜,墨……”
“啊?”夜雪低下头才发现墨迹已经浸在了衣袖上,慌乱中墨块也落到了案上。
“夜,你在想什么?”司马道子用书折掩着面,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夜雪。
“王爷,这书折,您拿反了……”
“哦,哈哈哈,”司马道子把折子倒过来,扑在桌子上,还是不死心地看着夜雪,“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心不在焉?”
“王爷说的是自己吧,”夜雪看看衣袖,微微欠了欠身子,“王爷,贱妾先去换件衣服。”
“去吧,你顺便看看我给你准备好的那几套,哦,别总是贱妾、贱妾的,我听着刺耳,在我面前,就你我这样称呼,不好么?”
夜雪顺服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穿过中堂的时候似乎隐约看到了人头攒动,有人来拜访么?夜雪忙钻进自己东厢的卧房。
“夜雪夫人……”
刚进门,被吓了一跳,原来房间里有两个侍在两侧的婢女。刚刚进来时无声无息,夜雪还以为屋里没人,加之还在琢磨中堂的来访者,于是被吓得一身冷汗。
“两位……”
“婢子小红,婢子小锦,以后负责夜雪夫人的卧房伺候。”
“哦,有劳了,”夜雪问道,“刚刚搬过来,我还不是很熟悉,王爷说帮我准备了些衣服,在何处?”
婢女小红忙点头,蹦跳着从衣橱里翻出一大叠新衣服。各式各色,有的素净,有的华丽,还有类似胡服的敞领紧袖。
她取了一件较为素净的月白缎内襦换上,外罩了暗花云锦的青袄,系上了一件翠色罗裙。
“谁?这朵牡丹为何扔在此处?”
“谁做的?”
“这分明是对王妃不敬!”
窗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夜雪略略推开窗子,发现王妃站在“栖雪堂”院子正中,手中拿着那只被自己扔下的牡丹宫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她身后的几个随侍满院子在嚷嚷。
夜雪鼓起勇气刚要应声,却听到西厢那边有人一声大喝。
“什么人,竟敢打扰本王公务,想死吗?”
夜雪能看到王妃听到王爷喊了这句之后,嘴角冷笑,细长的双目瞟了过来,那犀利的目光仿佛是瞧见了自己,她像是怕被发现一样,忙合上了窗。
“是我!”王妃带着一众人大踏步走进中堂,众人留在堂中,王妃一个人绕进屏风后,走入书房。
司马道子伏案看着奏折,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你来了?”
“是啊,我来看看,”王妃四下打量着,“这个书房,显然比原先的要小。”
“我本来就不爱看书,书房大小与我来讲,无甚意义。”司马道子将折子分作两份,将手边刚刚看过的,放入其中一份。
“唔,是荆州刺史请调的折子,”王娟卷起裙子,打开折子,翻开起来,“荆州是军事要塞,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司马道子停下手里正忙着的事情,抬起头:“怎么,你们家女人参政的瘾头是不是也传染的。”
王娟微微一笑:“只是好奇,身为大晋子民,总要有人关心这么重要的位子上做的,是否足够有能力保护我们的人。”
“那么王妃有何提议?”
“我看国宝的四弟就不错,您说呢?”
“那个吃了五石散光着跑到老丈人家撒野的家伙?荒诞不羁!”司马道子摇摇头,“随便街上问个人都不会选他去军事重地!”
“少年轻狂罢了,”王妃淡然地说,“古往今来最荒唐的琅琊王爷,居然也会笑话别人荒诞不羁?王爷要不要臣妾把事情摆一摆,您来跟无达比比,想来王爷是不会跟世人一样世俗的吧。”
“呵呵,娟儿,你说笑了,王忱还太年轻,先找机会补一个骠骑长史在武将堆里历练一下,然后再看,荆州我派个老资格的将军过去,等一切安顿好,自然就等他来接手了。”
王妃显然对司马道子这个回答很满意,慵懒地继续翻下面的奏章。
“娟儿,你似乎太过关心了吧。”
“这是王爷第一次将奏折拿回家,臣妾好奇得紧,这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不是无关紧要,随便说拿回家便拿回家的。”
夜雪站在屏风后,心中一凛:难道这些东西不该是王爷拿回家的,为了我?王爷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样一来,我岂不成了罪人?
“这两匣,是皇兄刚刚差人送来的,本王说回家陪伴佳人,皇兄特别能够理解,”司马道子抬起头,看着她,“不知王妃娘娘现在是以门阀的身份来问本王,还是以妻子身份来问为夫呢?”
“两者皆有,”王妃似乎发现了屏风后站立着的夜雪,朝着屏风后招了招手,“你过来吧,我有话要当着王爷的面说清楚。”
“王妃娘娘……王爷”
“啧啧,让我们看看琅琊王府的新贵,”王妃拉着夜雪亲近地看了半晌,忽然抬起手中那朵牡丹宫花,往夜雪头上一比,“这衣服配的不错,头顶就是还差了这朵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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