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凌月魄怀里,张菱玲望着眼前清澈洁净的溪流幽幽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何故叹气?”凌月魄温柔的望着她,轻轻拂开飘落在她脸颊的发丝,这两日她似乎情绪不佳,所以他才带着她到城外近郊散散心,看来效果并不是很好。
“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凄苦的闭上眼,自己如何能忘了他呢?
“当然记得,怎么?你想到要我做什么了吗?”他轻轻笑了起来,无比眷恋的凝望着她,带点纵容的含笑道:“只要你说出口,我一定为你做到。”
怔怔的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唇,低喃:“离开不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离开我?”她的声音虽低,凌月魄还是听到了,他不由微感愣然,惊诧道:“玲儿,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究竟有何心事?”他不安的捧着她的脸颊,为什么她看起来像是随时要消失的样子?
“呃!没……”微微一惊,张菱玲定定神强笑了笑,故作轻快的说:“我可能这几日就会要你履行承诺,你最好有心里准备,到时我可不许你耍赖!
疑惑的看着她,凌月魄微一颔首道:“我记下了,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的要求必须是我能做得到的范围内。”
“这我可不管!”她赖皮的瞥他一眼,随即微叹着安慰他,“不过你放心好了,也许会么困难,但你总有一天一不定办得到的。”倒是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办得到!她苦涩的想着。
“哦?”微蹩剑眉,他忍不住问她:“玲儿你真的没什么事吗?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两日颇不对劲,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
心下一凛,她忙垂下双眼不敢跟他对望,她早该记得他的观察力是很敏锐的。
“玲儿?”凌月魄略感担忧的担起她的低垂的脸。
张菱玲一下子跳了起来,朝他扮了个鬼脸笑道:“什么也没有。你别瞎猜了!你不是带我出来玩的吗?咱们骑飞雪到处跑一跑好不好?”
说完不等他的回答,她已经转身往飞雪跑去,凌月魄则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以他的精明,当然不可能没看出她有事瞒着自己。
年久失修的弃庙,照理说是不会有人来的,可是在洛阳城南侧一间残缺破落的小庙里,此里却传出一男一女的声音。
“真是一群蠢材,连个女人都捉不到!”虽然是在骂人,但嗓音里却仍带着一股妖媚的语调。
“她很少出门,就算出门那个姓凌的小子也一定陪在她身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不过只要再给我们几天的时间,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机会下手的。”男子诚惶成恐的解释。“哼!我就不相信我奈何不了她。”
“是是。”
“凭我的条件,我是哪一点不如她?居然敢如此轻视我!”
“小姐是洛阳城第一美女,那个姓张的女人根本不能和小姐相提并论。”
“啪!”
那个小姐显然赏了那个男子一巴掌,“蠢材!这用你说吗?限你三天内将姓张的女人给我捉来!”
“是。”
“有劳诸位专程赴会,凌某深感过意不去。”凌月魄朝着由各处赶来的商客抱拳施礼,吩咐一旁的婢女,“为各位贵客奉茶,传令厨房摆酒设宴。”
等所有人一一坐位后,为首的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首先发表疑问,“收到管庄主捎来的信件时,老朽颇为不明,想老朽与贵庄买卖布匹长达十年之久,其间一直愉快,从来也未发生过交不出货来的情况,不知此次何以会有问题发生?这令老朽深感费解,不知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其余的人也一齐点头,表示有着相同的疑问。
凌月魄微微一笑,颔首道:“确实有些状况,不过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诸位不必挂念心,积欠各位的绫罗绸缎过一些时候即可如数奉上,至于延误交货的损失,敝庄将完全负责,绝对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赔偿。”说着,他向立在一旁的管仲宇示意。
微一点头,管仲宇朗声向在场的所有商家道:“管某已经对各位所订的布匹数量、价值做了一个估算,关于对各位的损失也做了一个合理的赔偿预算……”
左侧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截口道:“凌公子、管庄主,在下此次前来,并非想向贵庄要求赔偿,只是想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罢了。”
场中唯一的女性代表轻轻一笑道:“凌公子、管庄主,一直以来,贵庄的信用都非常好,所卖出的布匹也是全洛阳最精致的,价钱亦合理公道,所以这一次虽然出了点状况以致交不出货来,但敝院并不打算失去贵庄这么一个好交易的对象。”
“没错!老朽亦有所同感。”另一名老者点头道,“所以有关赔偿之事休要再提,倒是若有所需要老朽协助之处,但说无妨。”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对这意料之外的发展,凌月魄和管仲宇不禁有点呆愣,没想到他们最烦恼的事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
张菱玲抱着装有银票的包包在房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她很想冲到大厅去看看情况,可是又怕像上一次一样,打扰了凌月魄他们办事情。
“真是的!怎么没有人跟我说今天有人要上门讨债呀?真糟糕!偏偏我又忘了将银票事先交给大少爷,现在也不晓得他有没有钱还债?唉!早知道我就不要睡得那么晚,现在可来不及了!急死人了!”
她今天一早起来时——大约是中原标准时间十点的时候——就听帮她准备洗脸水的婢女说有一大群人上门来,经她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凌月魄的债主,她记得管仲宇说绸缎庄赔不起那一大笔钱,而她又睡得太晚赶不及将自己的银票交给凌月魄,只好在房中急得团团转。
“哎呀!不管了,我就在门口叫管大哥出来再交给他就是了。”
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打武术房就迈开脚步往大厅跑,不过当她到达大厅时,却发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不禁把她愣在当场。
“怎么都没人?”她眨眨眼以确定自己没看错,“真的没人!”
茫然的退了出来,她拦住一个婢女问了问,才知道所有的人全都到花厅用膳去了,她只好再掉头往花厅去。
到了花厅门口,她探头探脑的往里头找寻凌月魄,不过她还没找到,凌月魄已经发现她了。
“玲儿。”她站了起来朝她一扬手,示意她过去。
“呃……”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来,张菱玲大窘的立在门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进去。
见她不敢进来,凌月魄微微一笑往她迎了出去,再亲自扶着她走到里面,脸含喜悦的朝众人宣布,“玲儿是凌某的未婚妻,待回长安后我们即将成亲,届时请各位务必赏光参与凌某的婚礼。”
众人哄然叫好,纷纷向他们两个道喜,把张菱玲羞个半死。
“大少爷!”她又羞又喜又窘的瞪他一眼,低声含蓄道:“我有事找你,你跟我出去一下。”
“什么事?”
“你出来就是了。”张菱玲说着朝其他人笑了笑,转身就往外去。
凌月魄告了声罪,也忙追了出去。
“哪,这个给你。”一出厅门,立刻将装有银票的包包塞给他。
“这是什么?”凌月魄力疑惑的打开包包,登时愕然,“银票?还是黄金的,你哪来这么多钱?”他略微翻了翻,只见每一张银票上头面额都是千两黄金,约莫一、两百张,而且还是京城第一钱庄珍珠坊所发行的全国通用的银票。
“嗯……”一阵惊愕,她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先推搪再说,“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这些钱先给你,你拿去还给那些人吧!”她指了指里头的人。
凌月魄讶异之色仍未消褪,他蹙着剑眉怀疑道:“你有这么多钱,大可一辈子丰衣足食,却又为何自甘为婢呢?”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两次,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你这人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张菱玲直想顿足,“事有轻重缓急你不知道吗?等你将目前的事办好了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明事情原委也不迟啊!”微一沉吟,他将银票再次包好递还给她,吩咐道:“将银票收好,别到处乱跑,晚上我会去找你。”
“咦!啊!喂!大少爷……”看着凌月魄又回到花厅里,张菱玲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包包,觉得莫名其妙极了,“怎么回事?干么把钱还给我,难道他们有足够的钱还债了吗?可是……什么啊!乱七八糟……”
失约背信的人是最可恶的!张菱玲一肚子气的在洛阳城里乱逛,昨天晚上她为了等凌月魄去找她,足足等了一个晚上却没见到他半条影子。
明明是他叫她不要乱跑等他的,结果却是他自个儿乱跑失约,害她像个傻瓜似的瞪着蜡烛呆呆的等,最后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了之后她还是在桌子前,可见他整个晚上都没去找她,要不然看她睡在桌子上的他一定会把她抱上床的,哼!累得她现在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对而全身酸痛。
“他叫我不要到处乱跑,我就偏要跑给他看。”她睹气的喃喃自语,没啥方向感的往城门方向走去,丝毫没注意到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两个中年男子一直遮遮掩掩的跟着她。
不自觉地来到城门,她倚在一棵树下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感到心情好些了后,她决定原谅他这一次,于是开始往回走。
这声告罪一入耳,本来低着头走路的张菱玲,忽觉得眼前一暗,她奇怪的抬走头,什么都还没看清,脑后就让人用巧劲劈了一掌,她只感到全身一震人就昏了过去。
“你们得罪的不只是这位姑娘。”
完全昏过去之前,她似乎听了这么一句话。
“玲儿!”凌月魄大惊失色的从一名年轻人手上将昏迷不醒的张菱玲抱了过来,心急的审视她有否受伤,不明白怎么她才出门没多久就让人给抬了回来。
“凌公子,请不用担心,张姑娘只是受到震力暂已,很快就会醒来的了。”那名年轻人低沉的开口。
凌月魄点了点头,心疼的望着她没说话。
“莫白,这是怎么回事?”管仲宇问着随后进来的一名年轻人,指着他手上的两个人奇道:“他们是谁?”
“张姑娘遭人袭击。”名唤莫白的年轻人简单明了的回答,随手将那两个人丢在地上,“他们是袭击张姑娘的元凶。”
管仲宇眼神凌厉的扫视那两个惊颤的人。一旁凌月魄瞧张菱玲没受到外伤,放心不少的朝默立一旁的两名年轻人谢道:“谢谢你们送她回来,非天,莫白。”
他们两人略一拱手,随即双双身形一展,两人立时不知所踪,他们的责任只是在张菱玲外出时跟在身旁保护她,至于其他的事他们就不管了。
“仲宇,那两人就交给你负责了。”冷然说完,凌月魄看也不看一眼的抱着张菱玲回后院安置去了。
“没问题。”应了声,管仲宇笑眯眯的转身朝惧色的两名中年男子问道:“敢问两位大哥尊姓大名呀?”
那两人惊惧的互望一眼,老实的各报姓名。
“郑赤虎。”
“何常善。”
“原来是郑、何两位大哥。”笑了笑,管仲宇忽然脸色一沉,冷酷着一张森冷无比的脸缓缓道:“你们是要自己老老实实的招出来呢?还是要我来问?”
郑赤虎和何常善不敢置信的呆瞪着他,想到前一刻他还笑得和和气气的,下一刻却已经换上一副冰冷的脸孔,变化之快登时把他们吓傻了。
“痛……”才一醒,头痛欲裂的感觉,就让张菱玲忍不住申吟起来。
“玲儿,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吗?”凌月魄温柔却焦急的声音在她头上传来。
“大少爷!”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凌月魄关怀与心疼的俊脸,她茫然的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怎么了?我发生车祸了吗?”她仅存的印象似乎是让人给撞昏迷了。
“什么?”凌月魄剑眉紧蹩,看来得找应傲来看一下比较妥当,他暗想。
“我是让机车还是汽车撞到的?车主有没有溜掉……”她甩了甩头,想甩去那昏沉沉的不适感,不料这一摇头登时让她头痛加剧,也让她想起了在街上的事,她猛然一把抓住他月兑口叫道:“啊!不是车祸,我想起来了,绑票!有人要绑架我!”她真的想起来了。
“糟糕!瞧她胡言乱语的,该不是惊吓过度以致神智不清吧?”
“玲儿,你没事吧?知道我是谁吗?”他忧心忡忡的拥着她,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大少爷嘛!”张菱玲奇怪他干嘛紧张兮兮的,颈后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忍不住边揉边嗔斥,“古代人的绑架手法真野蛮,下手也不会轻一点,痛死人了,真可恶!居然敢敲我的脑袋,他们难道不知道后脑是很危弱的吗?万一不小心敲坏了管理和记忆那一边的大脑,把我打成了白痴或语言障碍怎么办?真该给他们上一节机会教育。”
对她一连串的埋怨,凌月魄只能无语的瞪着她,因为自己实在接不上话,只好接替她的工作,细心温柔的为她揉着后颈。
舒适的倚在他的怀中,她扮了个鬼脸问道:“我不是我的房间吗?我怎么会回来的?难不成是把我打昏的人送我回来的?”看着垮着一张俊脸的凌月魄,她自己也想起来,不用想她也知道不可能。
“莫白和非天带你回来的。”总算听懂了她的话,凌月魄赶紧趁空解释,“他们跟着你出门,见有人向你偷袭,所以就将你救了回来了。”
“哦?”想起了昏迷前到的那声温文却平淡得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她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他们还在保护我吗?你到底跟梅大哥借了他们几天啊!”
“直到我们回长安为止。”凌月魄一笑,很高兴她总算恢复了“正常”,不过她异常的镇静让他意外,他略带讶异的问她:“玲儿,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吗?你刚才遇到了歹徒哦!”他提醒她,顺带吻了吻她的颈际以示心疼。
“好痒!”咯咯一笑,她淘气的瞥瞥他道:“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想了想,她又笑了起来,老实的承认,“其实我不是不怕,而是根本没机会害怕,因为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让人给打晕了,一醒来又已经安全归来,一点刺激感也没有,唉!真可惜。”她遗憾的摇摇头,为自己没能体验到人质的经验感到可惜。
凌月魄啼笑皆非的看着她晃来晃去的小脑袋,溺爱的捏了捏她的女敕颊。
“大少爷。”此时管仲宇悄然无声来到房中手捧着一碗药香浓郁的药汁,“玲儿,你还好吧?”
点了点头,她先朝那碗药汁嫌恶的皱,才顽皮的笑道:“嗯,没事,只有头有点痛而已,我依然聪明睿智,没有变成白痴,语言能力也依然顺畅无碍。”呵呵的笑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先前好像说了一堆“现代话”,凌月魄不晓得有没有听胀了脑袋,难怪他的表情一直那么古怪。
“呃?那就好。”看她笑得诡异,管仲宇只好愣愣的回她一笑,自动裁掉后面那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暗暗朝凌月魄使了个眼色,凌月魄会意的微一点头。
他从管仲宇手上接过药汁,细心的吹了吹气,“来,将这碗药汁给喝了。”
她瞪着香气四溢的药汁,很怀疑它的味道是否跟香气一样讨人喜欢。
管仲宇看她一脸迟疑,很好心的告诉她:“放心,不会苦的,里头加了一堆珍贵的白莲蜜乳和白芷,味道甘甜而清香,很好喝的。”
他熬这碗药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如果梅应傲知道他将他千辛万苦提炼的白莲乳拿来当蜜糖使用,肯定会宰了他!
“是吗?”他半信半疑的浅啜了一口,果真是香香甜甜的,不由喝得她芳心大悦,一下子就喝完了。
“真乖!”见她喝个精光,凌月魄心情太好地赞了她一声。
张菱玲意犹未尽的舌忝舌忝舌头,大有想再来一碗的意思。
“玲儿,你好生休息,晚膳时我再叫你。”凌月魄小心的扶她躺下,再仔细的替她拉上丝被,轻声叮嘱与保证,“什么都别去想,只要安心休息,我会让人在你房门外守着,绝不会让你遭受到同样的苦。”
“好。”实在也累了,她顺从的低应声,乖巧的闭上眼睛让自己睡着,睡梦中犹自带着一抹信赖与甜蜜的笑意。
空气好像在凌月魄周遭冻结了。
全身散发着冷肃气息的凌月魄,随着管仲宇的报告而愈显杀人气逼近人了。
“韩毓箴派人想挟持玲儿已有好些日子了,只不过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这次他们趁你没陪在她身旁时下手,却没想到玲儿身边会有莫白及非天暗中保护着。”管仲宇一字不漏的转述从郑赤虑及何常喜口中得来的消息。“根据他们的招供,捉到玲儿后,他们会将玲儿交给韩毓箴,至少韩毓箴会怎么处置玲儿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聪明。”管仲宇点点头,随又摇摇头,“真笨!”
凌月魄让他的神态给逗出一抹笑意,“韩毓箴会想挟持玲儿显然是明白玲儿对我的重要性,这是她聪明的地方,不过她既然知道玲儿对我的重要性,却没想到我会妥善的保护玲儿意妄想挟持她,这一点的确是很笨。”顿了顿,他剑眉微蹙,“但是我不明白韩毓箴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挟持玲儿,她打算用玲儿来要求我什么?”
“不知道,韩毓箴是个任性娇纵的大小姐,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搞不好她是想用玲儿来向你逼婚。”管仲宇打趣道,一摊手,他再补充说明:“不过,这件事韩守仁是不是有参与就不清楚了,因为一直是韩毓箴在与他们接触,所以没知道是否为韩守仁所授意。”
“是与不是,我想都该作个了断了。”凌月魄缓缓的站了起来,俊雅的脸上冷漠得近似无情,“绸缎庄之事已经拖得太久了,是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管仲宇轻快的绽出一朵优雅的笑容,仿佛猎人发现欲猎的目标出现般,为即将到手的猎物所展露的慈悲笑容。
“今天晚上月色应该不错。”望着窗外清朗的天色,凌月魄快乐的笑开了一口白牙,实在是好久没在晚上出去散步了。
半圆的清月当空,虽无满月的光华璀灿,却也是柔润明亮,夜空中,两条矫健修长的身影飞快的掠上屋顶,停了一停后,他们毫不掩饰踪迹的就着排排屋顶,悄然无声的往北侧的方向投去。月光照射下,他们的身形清且显眼在这不是月黑风高的夜里,还敢大方的飞屋掠顶,看来这两名夜行人若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标准的大笨蛋。
夜行人双双跃到一棵大的树上,借着浓密的树叶掩去他们的身影,然后轻松随便的就着树干一坐一站,居高临下的观看眼前的华屋。
“这个时间韩守仁人通常都会待在书房。”管仲宇舒服的晃着两条腿,朝东侧的阁楼一指,简单的介绍着,“那时就是他的书房,卧房在隔壁,韩毓箴则住在南面那一栋。”四周打量了一下,他挑眉讶道:“平常在他们的院落四处及门边两侧都会有护院巡视守护,不过今晚有点奇怪,韩守仁住处四周居然不见任何一个护院。”
凌月魄笔直的站在树上,任夜风吹动他如雪白衣。
虽然情况有异,不过管仲宇可不在意,他扭头朝始终没开口的凌月魄漫声道:“你打算先找韩守仁探探口风,还是干脆找来韩毓箴挑明真相,一次解决!”
“我没兴趣再来第二次。”凌月魄缓缓开口,深沉的俊脸看不出情绪。
凌月魄盯着他摇晃不已的脑袋无声邪笑,猝然一巴掌将他拍下树,淡然道:“我到书房去找韩守仁,你去将韩毓箴带过来。”
总算反应够好没摔着,管仲宇才安然落到地面,凌月魄已经化作一道白影从他头顶掠过,瞬间消逝无踪。
“我都还没说好呢!”管仲宇惊魂未定的模模被拍疼的后脑勺呢喃,继而大而化之的耸耸望,“好吧,反正他是大少爷,他说了算。”
相对于凌月魄的迅捷,他慢慢吞吞的往韩毓箴的闺阁踱去。
“请坐。”
看着凌月魄推门而入,韩守仁既不意外也未显惊慌,好像一切已在他预料之中。
看着凌月魄微一欠身,从容自在的安坐椅上,神态一点也不像是闯空门的人,反倒像是让主人请来的贵客一般。
“我原以为你会得更早些。”韩守仁平静的看着他。
凌月魄扬扬剑眉,双手在胸前交握,“我并不着急。”
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明月,再看了看他,韩守仁好奇道:“看来传言属实,你果然只在月明天清的夜晚才会出来办事,而且一定是身穿白衣,这是为什么?”
“既然要在夜晚出门,若有明月相伴顺道赏月不是挺好的?至于穿白衣是方便让人瞧见,省得不小心和其他人撞成一堆。”凌月魄半真半假道。
韩守仁闻言失笑,“诚如传言,你果然很特别,如果有可能,老夫真的衷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得意快婿。”韩守仁朝他温蔼一笑,眉宇间有着无比的遗憾。
“承蒙厚爱。”凌月魄有颔首微笑。
韩守仁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快人快语的说:“你在洛阳的所有损失,老夫愿意负责赔偿,而对你们所造成的诸多不便,老夫也愿意登门道歉,若嫌不够,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只要合理,老夫都愿意接受。”
凌月魄微感错愕,黑亮的星眸有着一丝迷惘。
“我知道你感到很奇怪。”韩守仁怅然一叹,苦笑道:“我并不想与你为敌,相反的,我非常希望能结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唉!家丑不可外扬!”他欲言又止的一言不发。
沉默了一阵,凌月魄剑眉微扬道:“挟持玲儿之事你怎么说?”
“他完全不知道。”
韩守仁方自一愕,管仲宇适时领着满脸红疹神情委靡丑且满脸惊惧的韩毓箴到来,顺手将她推给她爹。
“爹!”她想哭又不敢哭的直接咬着唇,满脸的委屈。
“箴儿?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韩守仁吃惊的扶住女儿,“管庄主,你……”
“没事。”管仲宇一挥手,笑嘻嘻:“韩老爷不用急,事情的直相,令千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至于她脸上的疹疤三日后自会消除,不用担心。”说着,他又朝凌月魄招扫手,“魄,我们可以回去了。”
瞥了眼管仲宇,凌月魄也不多说,他朝韩守仁一抱拳,“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告辞了。”
“呃!”韩守仁愣怔的看着他们两就这么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他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韩毓箴挟持玲儿果然是要向你逼婚。”管仲宇一路自得意满的睥睨,“我就说嘛!韩守仁好歹也是洛阳有名望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找我们麻烦,原来一切都是韩毓箴的意思。”
凌月魄绷着一张俊脸走在他身边不吭声,难怪韩守仁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奇怪了,大少爷……魄。”见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瞟来,管仲宇立即惊觉的改口,“你来洛阳不都戴着长纱帽吗?怎么会让韩毓箴看到你那张脸蛋的?”
凌月魄仍是紧绷着脸没说话,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个韩毓箴虽然极端的任性娇纵,但也颇有一些头脑,不失为一个经商的好人才,想光是为了引你来洛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布局,不但开了家绸缎庄和我们互别苗头,又设计让我们的绸缎庄遭遇空前的难题,这可真令我佩服。”管仲宇扯了一大堆,笑呵呵的看着凌月魄扬眉道:“魄,你真的完全不跟他们计较吗?”
摇了摇头,凌月魄微微一笑:“我对韩守仁的豪爽颇为欣赏,我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让他太难堪。”
“这样叫小事?”管仲宇低喃了一句,旋又一脸戏谑的邪笑道:“如果玲儿知道这一切事情,全都是因为韩毓箴爱上了你,为了逼你娶她所做出来的,她会怎么想?”
凌月魄负手轻松的抬眼望月,悠然道:“玲儿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倒知道我会怎么想。”说着,他忽然放松俊脸,甚至还露出一个清雅的笑容。
“呃?”看到他的笑容,管仲宇不由笑脸一僵,忙顾左右而言他,“梅应傲提来的药还真有效,我不过洒了一些在韩毓箴脸上,她就吓得什么都说了出来。”
原来当他沿路打倒一堆护院的武士进入韩毓箴的闺房时,他拿出了一瓶朱红色的药,使韩毓箴花容月貌的脸竟然长了一层皱皱的皮,变成了一张麻花脸,登时吓得她有问必答。
凌月魄不搭腔,径自神色温柔的抬头望月,月圆之日,他想必已带着玲儿回到长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