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是轻烟的关帝庙内,那群跪在地上求个不停的男女老少,古玉婷着实觉得那群人可笑得紧。
看着他们虔诚、专心的神情,很难分出那些人中,究竟有多少人懂得除了祈求神明保佑外,还得靠自己努力?还是全然信任神明保佑,便可以一生安然度过?
他们关外儿女并非没有信仰,只是较关内严苛的生活环境,令他们知道,信仰只是心灵的寄托,想好好地生活下去,仍得靠自己及众人合作的努力不可,而不是想要什么就去祈求神明,巴望着神明能凭空变出来给自己。
看着熙攘来往的人群,古玉婷免不了想念起自己的家乡。她不过离家个把月,便想念起辽阔的草原,不由得感到好笑,在以往,她眼巴巴地期盼爹爹与兄长能带自己入关四处看看。
古玉婷忍不住再望望四周,一想到往后她可能得常久居住这里,就忍不住想逃,逃回自己自小生长的地方。可是行吗?
来到开封也快十日,她的未婚夫婿与自己的对话,算了算可能不超过五十句.每次的对话.除了问候,便只是短短地招呼,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到未婚夫婿的重视。
所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妻,刚开始时都是如此吗?还是自己本就不受到李铁生的喜爱?古玉婷心想可能是后者。
倘若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嫁给一个将自己当成掌上宝贝、细心呵护的男人啊!
但可以吗?除非李铁生自己先解除婚约,或是她一路逃回家,再来个绝食抗议。
就在古玉婷想得入神时,特地找来的李铁生出声叫了她。
“古姑娘,对不起,我有件事想与你谈谈。”
“啊?”她连忙回身,问:“有什么事?我大哥呢?”
李铁生指了指就站在不远处的古若翔,“我请你大哥让我们两人单独谈谈,等我们谈完,他自然会过来。”
古玉婷奇怪地打量着李铁生,心想,他为什么会突然想与她谈?平日他总是很少主动与自己交谈。
“我们到庙的后院去,那儿比较清静。”
不待古玉婷反应,他便迳自往庙后行去。古若翔则仍与他们二人保持一段距离,一路跟到后院。
“李公子有什么事要与小妹谈的?”一到了人迹罕至的后院,古玉婷便忍不住主动开口问。
李铁生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希望古姑娘能与在下解除婚约。”
他本想尽量不伤害对方,可尽管他前思后想,就是想不出个较为不伤人的说法,只好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意思。
古玉婷诧异地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问:“李公子想与小妹解除婚约?”
此时,她的内心是一喜一恼。喜的是,自己可以不必嫁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开封,更不需嫁给一个怎么看都不可能在意自己的男人为妻;恼的是,她真的有这么差?差到对方宁愿破坏两家的合作关系,也要与自己解除婚约?
李铁生摇了摇头,再次重复道:“不,是‘古姑娘与在下解除婚约’。”
古玉婷一愣,“这有什么差别?”
“差别是在对外而言究竟谁解除婚约的。”
听他这么一解释,她才恍然了解他话中的意思,他是想为自己及古家留面子。可纵使这是件她也很乐意配合的事,她仍忍不住好奇起为何他想解除婚约。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她问。
“这自然。但在这之前,还请古姑娘原谅在下与家母的自作主张,并请古姑娘回去后,在令尊面前多美言几句,在下并非想破坏两家的合作关系。”他诚心地道歉。
“我想先听看看你的原因,再决定是否要帮你这个忙。”
李铁生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与文文的事大约地说了一遍,及他娘又是如何地瞒着自己到古家下聘。
待李铁生说完,古玉婷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打算要如何处置那位姑娘?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
李铁生微微一笑,道:“不!我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如此的深情,令古玉婷不禁羡慕起文文地好运道。
而她自己呢?今生是否也能找到像他对待文文一般深情的男子?
“我能见见你口中那名幸运的女子吗?”她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方能拥有这样的幸运。
李铁生本能地以为她要伤害文文,自然地露出狐疑及为难的神情。
古玉婷娇俏地一笑,“你大可放心,我们北方的女子,可不像你们南方人心眼那么小;我不会去伤害你心爱的女人,我只是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一个男人付出如此的深情与决心。更何况,我对你既没有爱,又何来的恨及报复的心呢?”
李铁生微窘地一笑,“对不起……只要有缘,总有机会与我的文文见面的。或许,古姑娘愿意留下来参加我与她的婚礼。”
“这……”她不确定地瞄向相隔一段距离的古若翔。“这得看我大哥的意思,尤其是在我大哥知道,两家婚事即将解除之后,我很难肯定他会愿意留下来喝两位的喜酒。”
“不管如何,还是很感谢古姑娘的成全。”
“无关成不成全,我自个儿也希望能嫁给一个疼爱我的丈夫。”她难掩羞怯地说出自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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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方过,白雪失了踪迹,原是秃了的山林,渐渐地点缀成翠绿,就连路旁的草丛,也开始冒出朵朵不同色的大小花儿来。
大地回春,使得微微吹徐的轻风,总夹杂着花草芳香,让人神清气爽。
那些个冬眠的小动物,也因寒冬已过,纷纷出现在山林,草原上,人们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只是风儿还稍嫌有些冷,总让人们不时打颤。
而在曾是李家别庄的小别庄里,如今除了厨娘及老仆、两名丫环外,已不见年前那家仆丫环十来人,一早便起来忙的热闹景象。
似乎就是因为少了许多家仆及丫环打扫整理,这小别庄内,有些地方显得凌乱。
“夫人,起床用膳了。”小佳在床前轻唤。
文文这才一脸惺忪地起床。
小佳边帮着文文梳理发丝,边问:“夫人今天觉得如何?”
文文对着这年纪与自己相当的丫环笑道:“还好,只是老觉得睡不饱。”
“大夫说孕妇总是嗜睡,无妨。夫人,近来你孕吐的次数似乎减少了哩!”没两三下,地便在文文脑后绾了个发髻,
“对呀!”她笑笑地点点头,“也较吃得下了。可是会吃又会睡,待小孩生下,可能会肿得像条猪。”
闻言,小佳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不会的.若真像夫人这么说,天底下有几个女人敢生小孩呀?”
“那倒也是。”
那日,她带着包袱,请老姜为她找来了个马车夫,没有别离,没有难分难舍,便离开了李府。
其实,她本可以在离开李铁生后,请大夫抓药将自己月复中的孩子给打掉,可离开他的心痛、郁闷,令她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只有自己月复中的孩子与他有所牵连;说不定,她还可以生下个貌似他的儿子,这样的想法,更令她舍不得将孩子打掉。
只是,来回的奔波害她动了胎气,在大夫的监督之下,养了足足半个月的身子,才准她下床。
不知为什么,离开李府回到自家后,孕吐便渐渐减少,据大夫说,先前孕吐可能是她心理上有压力,才会那么严重,待压力过了,孕吐自然就跟着减少。
生理上虽得到纾解与适应,可真正让文文感到难过的,却是夜夜缠人的噩梦,她老是无法睡得安稳。
不同以往的是,梦境中,她总是向李铁生求救。
“小佳,我妹妹醒了吗?”她惯例地问。
“醒了,翠儿姊姊正伺候小姐用早膳呢!”小佳手脚利落地为文文盛了碗热粥,才笑道:“夫人,我与翠儿姊姊为你缝了件较松的衣裳i待用完早膳后,试穿看看。”
打文文识得小佳与翠儿后,便一直让她们照顾,如今一听到她们俩替她缝制衣裳,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们俩一天的工作就够忙了,怎么还为我这么费事?”
小佳笑嘻嘻地说:“不会!不会!夫人待我们才好哩!若非夫人将我们留下,我跟翠儿姊姊都不知该往何处去。若回家,说不定我们的老爹又将我们给卖了,届时,还不一定能遇见像夫人这样好的人呢!”
同是被买下的人,不同的只是当初是被卖抑是自卖,因此,文文总是待她们极好。年前,文文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雇多余的人手,唯独她们俩,文文撕了她们的卖身契,才问她们是否愿意继续留在她身边,薪资则以月计。
文文不知该怎么将自己的感动用言语说出,一张嘴张张合合了数下,才道:“我记得仓库还有不少李少爷买回的布料,挑几块也为你们自个儿做儿件新衣吧!”
“夫人……”
小佳还想说什么,却被文文打断。
“别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话,就当礼尚往来。”
小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释怀地点点头。
突然,小佳想到了件事。
“夫人,前天我出门时,听街尾油坊的伙计说,少爷解除婚约了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文文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回过神,才低着头说:“那不干我们的事。”
“喔……”
但不容妻讳言的,文文内心起了一阵翻搅,已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释怀,或者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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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好无聊哟!少爷究竟是在想什么呀?”一身蓝布衫的小船,无奈地趴在桌上。
小车耸耸肩,拿了条抹布东擦擦西擦擦地。“不知道,反正少爷交代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他挺起身,斜睨着小船,“倒是你再偷懒,小心少爷回来后,把你的骨头给拆了,别忘了,少爷近来心情不大好。”
突然,小船脸上的慵懒一扫而尽,露出巴结的神情,突然跳了起来,害得小车误以为他们少爷回来,连忙恭恭敬敬地转身,哪知转了身后,才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小佳姑娘,你又来了,这回你想要什么?灯油、麻油、花生油还是苦茶油?”小船咧着张大口,笑得像条发情的公拘,看得一旁的小车直摇头。
小佳一脸不安地瞥了瞥他们两人一眼,才缓缓开口,“我这回不是来买东西的,只是……想来问件事。”
小车、小船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就像是在说“鱼儿上钓了,很快就可以月兑离伙计身份了”。
小船热切地拉着小佳坐了下来,还为她倒了杯茶。“小佳姑娘,你就问吧!只要是我小船知道的,一定告诉你。你想问什么?”
打认识这双胞胎伙计后,就知道他们待人热心,可这回看到小船那热心过头的神情,小佳反倒觉得有些不安,当下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小车像是看出小佳的不安,笑笑地对着小佳说:“小佳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小船已经闲得发慌,早就想找个人聊聊,这会儿你有问题,叮是正中他下怀。”
“闲?”他们不是伙计吗?怎么会闲?她狐疑地瞄着他俩。
小船点头如捣蒜,“这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看看店,根本就没啥大事发生,害我脑袋闲得发慌;小车又不肯一个人顶着,让我出去遛达遛达,整天对着他,什么话都说烂了,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他笑眯咪地说。
“原来如此。”小佳信以为真。“是这样的,上一趟我来时,曾听你们兄弟聊说……开封的李家少爷……呃!李铁生李少爷,前一阵子解除婚约,我很好奇,所以来问问。”
事实上,她本是不问的,只因怕惹出一些没必要的流言,可这两天见夫人心神恍惚,她又不肯说出原因,心想,可能是前几日说及李铁生解除婚约的事,才会如此,事情是她惹出来的,自然就得由她查个明白。
自从文文夫人一个人自开封回来后,李铁生不曾再出现在这个镇上,引起了不少镇民的非议;原本李铁生仍住在这镇时,镇民压根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文文夫人的闲话,可李铁生没回来,别庄又解雇了好些奴仆后,事情就全变了样。
镇民是越说越难听,说什么文文夫人是自个儿送上门,求李铁生收她为妾的;可后来李铁生玩腻了,就抛弃了她……之类的。
虽说流言有七、八成是真的,可并非夫人真愿意的呀!她这个局外人听了都难过,若文文夫人听到,可能会气个半死。
所以,现今在别庄工作的人,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这些流言。
小船抛了记“果然”的眼神给小车,才笑着点头,“对呀!那李家少爷是已经解除婚约了,那是我们老板说的。”
“有没有听说是什么原因?”小佳追问。
“有呀!有呀!我们老板讲,”当然就是李铁生私底下交代要他这么说的,“那李家少爷本就有意解除婚约,可是那个什么……喔!对了,古家的兄妹突然登门,说是要到开封游玩,可实际上是那古家小姐拖着古家二少,到李家来看未婚夫婿的长相、人品如何,后来听说是古家小姐觉得他们两人不可能合得来,听以自动要求解除婚约的。不过,听说李家老夫人对媳妇这件事尚未死心就是了。”他说完,忍不住试探性地问:“怎么,是你们家夫人要你来问的?”
小佳连忙摇头,“不!不是,你不要出去乱说。”
看见小佳状似心虚的模样,小船、小车可就放心了,不约而同地承诺道:“不会!我们绝不会乱说的。”
他们还怕被人剥掉一层皮哩!怎么可能到处乱说。
“那就好。”不知是女敕,还是无知,小佳就是忍不住信任他们。
她起身一笑,“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谢谢!下次再来光顾你们这家店。”说完,头微微一点,就要走了出去。
小船见状,连忙赶了上去。
“小佳姑娘,反正店里没啥事,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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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的小佳,烦恼着该不该将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说给夫人知道,她不确定夫人听了会高兴,说不定会为她的多事感到生气。
正当她在犹豫不决时,方从厨房出来的翠儿,发现了她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喂!你低着头在想什么?”她由背后轻拍了小佳一记。
“翠儿姊,你干嘛吓人!”小佳吓了一大跳,一边轻拍胸脯压压惊,一边抱怨地说。
翠儿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哪有吓你,是你一副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呀?”
小佳将自己出府去了趟油坊的事,全说给了翠儿听。
“翠儿姊,你觉得该不该告诉夫人?”小佳一脸为难。
“这……我也不知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夫人况,可夫人近来那个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疼。
小佳一脸担忧地说:“那怎么办呀?最近夫人都睡得不安稳,天天挂着黑眼眶,我怕再这么下去……对夫人的身体不好呀!”说着,她又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对夫人月复中的小孩也不好。”
翠儿也觉得很无力,“那要怎么办?找人到开封去告诉少爷吗?我们这儿,只有力伯是男的,可是力伯年纪也大了,可禁不起来回奔波耶!”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拍。
“小佳,你不是说那对双胞胎兄弟人挺热心的,咱们去找他们帮忙好了。”翠儿笑着提议道。
小佳眼睛一亮,“说得也是,还是翠儿姊的脑筋灵光。”
就这么地,小佳、翠儿两人,趁着文文午睡的时间,匆匆忙忙地再跑一趟油坊。
她们两人本还以为得多费点口舌,才能说动小车、小船答应,没想到她们才开口说明来意,小车、小船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事实上,小车、小船可是巴不得哟!
小佳两人前脚才走,小车两兄弟后脚便离开油坊,赶去向李铁生报告。
“少爷,这样我们就不必再呆在这边当伙计了吧?这小镇挺无聊的耶!”小船一脸兴匆匆的模样笑问。
小车跟小船本就一个鼻孔出气,连忙附和,“少爷,小船说的对,这里真的很无聊,尤其是我又不像小船,还可以在小佳姑娘身上找点乐趣,简直无聊得发慌哪!”
“小车,你干嘛掀我的底?”小船不悦地在小车耳边低声质问。
李铁生一脸沉思,不理会他们两人的争吵。只听到小车、小船有一句没一句地吵着,直到——
“好了!”李铁生不耐地出声喝止他们。
小车、小船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
“我有事还要交代你们去做。”李铁生说。
小车一脸希冀的眼神,问:“少爷,是讨债吗?”
小船则在一旁直点着头,好似讨债对他们两人来讲,才是件正经事。
李铁生瞪了他们两兄弟一眼,“不是。”他将放在桌案上的一份文件递绐了小车后,才说:“这是份名单,我要你们赶回开封,然后找个字迹好看的人.照着这上头的名单,各写份请帖,然后将请帖送给名单上的人。”
小车摊开了那份名单,小船则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们两兄弟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脸苦瓜相。
“少爷,这么多人,就我们两个送,两个月的时间也送不完呀!”
“对呀!少爷就会压榨我们两兄弟。”
他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
李铁生眉尾一挑,“你们两个送不完,就多找几个人帮忙送,别忘了,你们底下的人手可不算少。总之,一个月之内,要将请帖送到所有人手上。”
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两兄弟也只能认了。可是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之,他们当然也不例外,再说负责送请帖的人是他们,若不知道请帖的内容,未免有点逊。
“少爷,这是份什么请帖呀?武林会议?还是讨债大会?”小船异想天开地问。
“这封信交给我娘。”李铁生三两下便写了封简单的书信递给小船,才回答小船的问题。“我成亲之日喜宴的请帖。”
他们两兄弟脸上一起露出揉合着讶异与理解的古怪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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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色的家具,厚重结实,成堆的书籍与纸张,就摆在书案上。除了那些帐本有人来拿走外,其余的就与李铁生在时一模一样,除了偶尔翠儿会来打扫外,没有丝毫的改变。
文文望着这满是书籍,却让她感到空荡荡的书房,心中满是怀念。
这儿,是李铁生教她识字、算数的地方,也是李铁生对自己说最多话的地方。
以往,从不认为这儿对她有任何的意义,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坐在窗边的椅子,看着那张李铁生老是坐着看帐本的椅子,就想像李铁生仍同往常一样,坐在那儿,时而拧着双眉,时而对自己微微一笑。
文文不禁叹口气,喃喃地对自己说:“我不该再想着他的,该想的是未来该怎么办……”
她低头看着自己渐渐凸起的小月复,又不禁轻叹一声。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没有感情了,可是……我错了,”她轻抚着小月复,并对着它说:“孩子,你是他给我的所有东西之中,最贵重的宝物,不知道你是男的呢?还是女娃儿?长大后是像我,还是像你爹?”
“我很抱歉,无法让你跟着爹的姓……不过,长大后,我仍会告诉你爹是谁的……他是个好人。”她轻咬着嘴唇,微红着眼轻声说:“娘与你爹的交易……事实上是娘占了大便宜,若非你爹……你小姨可能就活不下去了;若非你爹……你娘可能也无法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拥有这么大的宅子,只是……娘不懂,你爹为何不教娘堕掉你呢?”
突然,她笑了起来,“也好在你爹没教娘堕掉你,这样娘就可以多一个亲人,我会爱你,你也会爱娘……多好呀!”
她知道当时若李铁生要她将小孩堕掉,纵使她心生不舍,仍会答应他的要求;好在他并没有那么要求她,她才能看着月复中的孩子长大,更让自己对未来有了另一个希望。
是的,她现在才不得不承认,失去家、爹娘,经历过漫长的煎熬后,她想要的是个可以呵护她、疼她、爱她的人。只是失去的疼痛,让她怕了,不敢去面对自个儿心中的渴望。
如今,生活再次的变卦,让她真的不得不承认,她失去了那个呵护她,并给予她生活保障的男人。
心是痛的,就如同失去至亲的爹、娘那样的痛。
心更是懊恼的,就有如一手造成秀秀变成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秀秀,那样的懊恼、悔恨。
如果,那日她抛下心中最后的倔傲,去求李铁生的话……
至少,她仍可以看到他,即使他并不属于自己,即使自己永远抛不去卖掉自己的枷锁,都无妨。
可她是愚笨的,是无可救药的,总是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麻痹。
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人。
那日听及李铁生解除了婚约,心中浮起的期望,文文才知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将自己的心给了那人。
夜夜的噩梦,更让她怀念起那宽大、厚实又温暖的胸膛,那胸膛是可以为她驱除连连的噩梦的。
是的,文文真的不得不承认,早不知在何时,他对自己的意义早巳超过交易的定义。
安全感、归属感及温暖,全都是那个男人给予的,只是她不懂得珍惜。
想着自己的愚蠢,文文不禁潸然落下泪。
他又教会她一件事——
亲人理所当然要顾,自己的未来也该顾,不可妄自菲薄!
只是现在,她真的再也没那个资格回去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