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确定真的不要去医院?如果是钱带不够也没关系,我不会——”
“谢谢,真的下用了。”绯绯浅笑拒绝了计程车司机的好意询问。“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请问要多少钱?”
绯绯付了车钱下车,倔强地一拐、一拐走向阿刚的服装发表会场。
唉,抢匪是被她给撞昏,也让另一个跟她一样见义勇为的中年男子给扭送法办,不过她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单车坏在路边,她也摔了一大跤,手掌磨破皮也就算了,右膝盖还被尖石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应该要去医院缝合的,可是为了赶著把衣服送来,她硬是咬牙忍痛,招了计程车直赴会场,一刻也不敢再耽搁。
为了不让摔了一身灰的自己吓到人,绯绯先找到化妆室整理一下仪容,随即忍痛走到后台。几乎不用寻找,一眼便让她瞧见正忙得团团转的阿刚。
“阿刚!”
绯绯走到他身后,在他转身的同时,一脸歉意地将装了衣服的袋子捧到他面前。
“对不起,我在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因为——”
“没关系。”阿刚见她出现终于松了口气,但却没有时间再跟她多谈。“赶得及就好,谢了!”
阿刚向她微笑致谢后,便忙著招来助理拿去给等待已久的模特儿更衣。绯绯虽然本来就不想被他看出她的伤而担心,可是当他真的一点也没发现,还将她冷落一旁,完全被忽视的失落感还是让她倍觉委屈,落寞地转身离开。
“吉田先生,礼服右边袖口有血渍,现在清洗来不及了,怎么办?”
“血渍?”
阿刚从急忙跑回的助理手中接过衣服一看,果然有一个指印大小的褐色血渍,在纯白袖口上显得格外醒目。
他蹙了一下眉,二话不说便到配件区翻找一阵,取出了一条间缀著红玛瑙的皮编手环。
“模特儿穿好之后,叫她把手环戴在右袖东口,去吧!”
他把手环和衣服全交给助理,旋即环顾周遭找寻绯绯的踪影。
不对劲!
他突然发现方才装衣的袋子也有几处脏污和几点血渍。
总不可能是母亲原先就拿个脏袋子来装他重要的衣服吧?
“难道是绯绯受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刚顿时心思大乱。刚刚他忙著先处理公事,一时忽略了她有没有任何异样,也忘了让她在后台等他一下,一回神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走秀快结束,他必须准备出场露脸才行……
徘排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紧握了一下双拳,他还是不放心地跑出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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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绯绯额角冒著冷汗。把衣服安全交到了阿刚手上,心思所悬的事一放下,被她刻意忽略的痛楚突然“觉醒”,每挪动一步都让她宛如刀割。
但让她不懂的是,伤的明明是手脚,为什么她眼睛酸酸的,胸口也跟著发疼呢?
她这就叫活该吧?
都怪她为了能见阿刚一面便兴奋过了头,以为他也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开心,会跟在旅馆时一样总对她温柔笑开,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也许他会发现她的伤,会关心询问、会……
“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在台湾时她明明是坚强又独立,母亲的强势控制让她学会不轻易对任何人投注感情,被迫分开时才不会伤了自己的心,她一直都能很冷淡地看待一切人、事、物,怎么一来日本就变脆弱了呢?
或者,这才是她最真实的自己吧?
因为在这里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她可以不必有任何伪装,心情一放松,她变得爱笑、爱哭、容易被感动,而且更坦诚了。
是阿刚母子的温柔与纵容,让她不自觉地跟他们撒起娇来,尤其是阿刚的体贴更让她倍感温馨,一个不小心,对他怀抱了不该有的感情与期待,忘了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别的不谈,光是刚刚在后台来来去去,那些美貌又有惹火身材的女模特儿就让她自叹弗如,这么“平凡”的她,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本来对自己一向挺有自信的她,一下子信心全无了。
怎么办?她真的好想哭……
“绯绯!”
一只厚实的大掌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肘,让绯绯还来不及反应,便以一双泪眼与阿刚相对。
远远就看见了她一拐、一拐的走姿,再见她双眼盈泪的模样,阿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受伤了!
“你的手掌怎么都磨破了?脚呢?也受伤了?”
没料到他会追来的绯绯有些慌了。“没什么……”
不信她说的,阿刚立刻蹲卷起她的裤管,一瞧见右膝上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实在是又气又心疼。
“脚都伤成了这样还说没什么?!”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行,我立刻送你去医院包扎!”
阿刚的贴心举止让绯绯红了脸,又惊又喜,感觉好像一下子被人从地狱拉上天堂,却没开心到忘了他的服装发表会还在进行。
“不用了!”她懂事地说:“我可以自己去看医生,你的发表会比较重要——”
他凝眉望她一眼。“现在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绯绯一颗心差点蹦出胸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阿刚眼里完全没有她的。
“怎么了?很痛是不是?”
见她暂止的泪水突然又夺眶而出,阿刚皱起眉,抱紧她,脚下走得更急。
她噙著泪摇摇头。“不痛,一点也不痛了,你快回去吧!”
“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痛,就爱逞强!”他停下步,在她眉心轻烙一吻。“发表会的事别放在心上,我待会儿打通电话跟助理交代一声就OK了。现在天塌下来我都不管,我就是要送你去医院,别想说服我把你放下,我这个人可是有名的固执!”
阿刚说完,便抱著她快步朝电梯走去,绯绯听得到他焦急的心跳声,更感觉得到他的细心呵护。
她说不痛是真的,因为她原本隐隐作痛的心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他轻轻的一吻更是让她心里的所有委屈消失无踪。她哭,只是因为太开心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
走进电梯里,阿刚才问起原由,绯绯简单交代了经过,听得他啼笑皆非。
“小姐,你未免也太神勇了吧?”他用额头轻叩了一下她额间,低语道:“以后再也不准你这么莽撞,知道吗?不然我每天都得担心你了!”
“嗯。”
绯绯将脸埋进他怀中,怕她红似火的容颜被他看出她对他的喜爱,心里更是因为他的话暖似阳光。
唉,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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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喔……”
凌晨三点,偌大的浴池里,绯绯像鱼儿一样悠游于温泉中。
“我很久以前就想这么试一次了。”
游到池畔,她为自己倒了杯清酒,一口饮尽。
今天轮到她清理浴池。“女汤”外已经高挂了“清理中”的木牌,刚清理完的她趁现在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偷偷泡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一个人霸占这么大的‘浴缸’,感觉真不赖耶!”
游累了,静静地窝在暖暖的泉水中,身心完全放松的她不禁舒服地轻吁了口气,再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伤口。已经都结疤了,更不必怕痛喽!
赏月、泡汤、饮酒,她好久没过得如此轻松、惬意了。
“妈她一定气炸了吧?”
望月思亲,她嘴上说讨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记挂著家人。
“如果知道我在旅馆里做服务生,她一定很心疼。”
眨眨微泛酸涩的双眸,方才明明还很开心的,却是一想起家就觉得好孤单,寂寞得好想哭。
“是不是酒暍太多了?”
嘴上虽这么说,却又倒了一杯饮尽。
“好像……有点晕……”
她察觉自己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心里想著该离开浴池,身体却虚软地直往浴池里沈……
再度睁开眼,看不见高悬夜空的明月,只有一片素净的白。
“你醒啦?”
在绯绯差不多快看清那片白是天花板的同时,一声满载关心的问候也在她身畔响起。
“阿刚……阿刚?!”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她,在看清真是他之后突然大叫,想爬起来,却还没坐稳又一阵晕眩突来,往后躺进阿刚急忙伸出的臂弯中。
“你怎么老是那么莽撞?”他轻轻将她放躺回床上。“别急著坐起来,等你感觉没那么晕的时候再说。”
“我怎么会……”她左右看了看,一头雾水。“我怎么会跑到你房里来的?我明明记得我是在浴池——”
“你昏倒在浴池里,差点淹死!”
想起发现她的那一幕,还让他余悸犹存。
“你真是太乱来了!”他难得板起脸孔训人。“这么晚了,你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就跑去泡汤已经很危险,还暍酒暍到不省人事,你实在——”
“啊!”
“又怎么了?”
绯绯掀高被子一看,再露脸时,原本略显苍白的小脸突然漫成了樱红。
棉被下的她一丝不挂!
她拉起棉被,从头到脚裹住。
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全让阿刚看光了啦!
绯绯在棉被里蜷起身子,很乌龟地“躲”起来,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
“绯绯?”
阿刚用指尖隔著棉被点点她的肩,她还是一声不吭,学鸵鸟窝在被里不出来。
“没淹死,想闷死吗?”真拿她没辙!“数到三,再不露出脸来跟我说话,我就一把将棉被扯开喔!一、二、三——”
“睡袍借我穿。”
她乖乖将棉被拉到颈部,嫣红著脸向他提出要求。
阿刚笑了笑,从衣橱里拿出一件自己的睡袍给她,不用她交代便先背转过身,让她可以坐起穿衣。
“谢谢你救了我,我回房了。”
绯绯一穿好睡袍便起身,没想到酒精的效力还没退,东摇西摆的根本站不直。
阿刚上前扶住她。“你可以睡我房里,由这里回你房间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外头气温很低,你的身体又——”
“那样不好,万一被人发现我睡在你房里,再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旅馆里的长舌妇可不少。“没事的,我自己可以慢慢走回去。”
绯绯推开他,自己硬撑著走到房门前,一打开门,正面袭来的冷风立刻冻得她浑身发抖。
“为什么你总是爱逞强呢?”
阿刚拿了件大衣将她裹住,横腰将她一把抱起。
“阿刚……”
“既然你有所顾忌,我只好好人做到底,抱你回房喽!”
“不用了,我可以——”
“别说了。”
阿刚打断了她的话,没得商量地抱著她走出房外。
又欠他一份情了……
绯绯暖暖地窝在他怀中,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却贪恋著他的体温。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温柔……
唉,再这么下去,她肯定会完完全全爱上他的。
“先说好,以后不准你再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去泡汤、喝酒,我可不是每晚都会失眠,又刚好想去泡温泉,恰巧能救你的。”
他笑睨她一眼。“还好男、女汤的入口只有一墙之隔,我又眼尖发现‘清理中’的牌子在那时间还挂著有点不太寻常,才进去看看。如果一直没人发现,你就要成为我们旅馆里第一位‘幽灵’了!”
“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必他交代,这么丢脸又危险的事,打死她也不敢再试了。
“不过……”他瞅著她,顽皮一笑。“我今天运气倒是不错,能看到美人。”
“阿刚!”
她胀红了脸,轻槌了他胸口一下。明知她尴尬还故意提这事“亏”她,真是的!
“说来好玩,好像打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当拯救美女的英雄,你老是状况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她扁扁嘴。“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那么倒榍,泡个汤也差点死翘翘!”
“还好你没真的淹死。”他将她又抱牢一些。“看见你在池子里载浮载沈,我的魂都快被你吓飞了!”
“对不起。”她忍不住问他:“阿刚,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帅哥哭得涕泗纵横多难看啊!”他望著她说:“我不想让人家看见我那副模样,拜托你长命百岁,别害我出糗。”
那就是会喽!
这个答案很令她满意,她也就拽腔地点点头。
“看在你那么诚心诚意拜托的分上,我会努力活久一点的。”
她巧笑嫣然,双手轻柔地绕上他脖子,让他能抱得更省力一些。
阿刚突然说:“有机会我一定要偷看你的护照。”
“为什么?”
“因为我不大相信你有二十二岁。”他用狐疑的眼光盯著她。“看身材是有啦,不过看智商大概只有十岁,加起来除以二,恐怕你还未成年呢!”
她嘟起小嘴。“说我笨,我可是学过功夫的喔,小心我——”
“到你房间了。”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
阿刚将她放下,绯绯自己取出藏在门垫下的钥匙,开门而入。
“晚——”
她开门后转身要向阿刚道晚安,完全没料到他竟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入他怀中,没预警地吻住她。
换成是别的男人,现下肯定被她当肉包子打趴在地上哀哀叫了。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一遇上他,她就没辙。
他轻轻吻著她的唇瓣,双手柔而慢地轻抚她的背脊,动作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柔。
原本瞪大眼的她,缓缓地合上双眼,脑子里没有半点厌恶的感觉。
这突如其来的吻明明很无礼,但她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像美梦成真一样陶醉。
因为她喜欢这个男人,好喜欢……
品尝过她甜美的芳唇,阿刚明亮的眸子如星光灿烂,微笑凝视著双颊嫣红如醉的她。
“以后别再让我担心了,我的‘灾难公主’。”他在她眉心浅留一吻。“晚安。”
绯绯傻愣愣地呆站著,连“晚安”都忘了回,只是星眸似醉的望著他潇洒离去的背影。
“完蛋了……”
伸出食指轻抚过自己还热烫的唇片,绯徘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倚著木门,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站直。
“我好像……真的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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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阿刚约她见面的电话,绯绯立刻请假出门赴约,一刻也不敢耽搁。
忐忐忑忑地搭上地铁,绯绯一路上都不敢闭眼假寐,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睡过站,一直到下了火车才松口气。
从地铁表参道站A1出口走出后,绯绯一路张大眼睛四处张望,果然在走了五、六分钟后,终于看见“PERBACCO!”这间知名咖啡馆的斗大招牌。
找了个可以看见表参道上人潮来往的好位置坐下,拿起早已放在桌上的MENU细看,再跟前来招呼的服务生点好饮料,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跟阿刚约了十二点半在这间咖啡馆碰头,看看表,她还早到了十五分钟。
服务生送来了她点的玛奇哈朵牛女乃咖啡和三明治,得先付费的规矩还让她愣了一愣,有些尴尬地忙掏钱。
“这位小姐的费用由我付。”
绯绯正打开皮包要拿钱,刚好走进的阿刚快她一步替她付了帐,还点了和她一样的餐点。
“等很久了吗?”他在她对面坐下。
她摇摇头。“我也才刚来,这钱——”
“你不让我请客,我可是会生气喔!”他把她递来的餐费又推回去。“何况我还有求于你。”
从她差点淹死在温泉那夜至今,已经又过了好几天。
因为隔天下午老板娘便回国了,阿刚也不再在旅馆留宿,两人就这么没再见过面。
所以,当今天柜台说阿刚留言要她来这赴约开始,她就一直猜测,他是不是终于有时间可以跟她像情侣一般约会的说……
“有求于我?”她按下内心的失落情绪。“什么事呢?”
“我想请你替我设计的春装拍摄平面宣传照。”他微笑说。“当然,费用我会照付,不会让你做白工。”
她不明白。“为什么找我?我根本没做过模特儿。”
他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纯净、自然的气质,很符合我设计的味道,而且你只需要按照摄影师的指示摆Pose就好,有没有经验并不重要,我对你有信心。”
老实说,她的确有点动心。
不是因为能穿上美美的春装上杂志,而是她能接近他的工作,更了解他一些。
“那……好吧。”她事先声明。“但要是拍出来不好看可不能怪我喔!”
“不可能不好看的。”他低头看著表。“我跟摄影师约了两点前进棚拍照,看来我们得吃快点喽!”
“今天就要拍?!”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嗯,为了配合一家时装杂志的截稿期,他们的总编一直来电拜托,我只好赶给他们……”
他愉快地说著,绯绯却是笑在脸上,呕在心里。
对他而言,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绯绯心里直咕哝,难道那晚对阿刚而言只是个比较火辣一点的“晚安吻”而已,而不是她以为的“定情之吻”吗?
唉,她的心好乱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