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贞观三年扬州城外四十里
茂盛的古松绿荫散布在小-旁,湍急的溪水藉著小玲珑山顺势婉蜒而下,回旋山底,形成一潭清水。清潭出口是一条窄而缓的河流,两岸则是浓密的翠竹,偶有阳光洒进来,照射在浅灰色的石头上。
竹穷之处,豁然开朗。一边是金黄色的稻穗在大地上随风飘摇、轻舞飞扬,一边是深绿色的茶园在薄雾中虚无飘缈,如梦似幻。简单的矮房稀稀落落散在其问,像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经过十八年改朝换代的大混战,人们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平和日子,吆喝的声音此起彼落,似乎是等不及迎接秋天的丰收。
溪岸边,一名年轻的女孩拿著木棒正在敲打著衣物。
“可恶!我怎么这么倒楣?”江小渔狠狠的挥著木棒。
“老天还不是普通的眷顾我!”越敲越有节奏戚。
“从小到大许的愿没有一次实现,这次随口说说竟然就成真了!”江小渔越敲越用力、越说越愤慨。对一个一向用洗衣机洗衣服的人来说,第一次拿到洗衣棒时,还真不知该怎么用。
“小渔阿姨,你再这么敲,衣服不被你敲破,木棒也会被你敲碎了。”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趴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双手撑著小小的脸蛋,睁著一双灵活的大眼无聊的说。
“凌儿,你再不闭嘴,等一下敲的就是你的小脑袋。还有,我说了多少遥,叫姊姊,不要叫阿姨!”江小渔面带笑容地举起手上的棒子威胁。才二十一岁就被叫阿姨,令她万分不爽。
“小渔阿姨,既然你许的愿能实现,为什么你不再许个愿赶快嫁出去?二十几岁还没嫁人,都快变成老姑婆了,还要我叫你姊姊,丢不丢人啊!”凌儿不怕死的继续说。
“李凌!”江小渔站起来温柔的唤著。“你这个天杀臭小鬼……不要跑!”她著洗衣棒追著看见她站起来就机灵地落跑的李凌。
李凌跑向刚从屋子出来,手提竹篮的美丽少妇,并躲在她纤瘦的身子后。“娘!小渔阿姨要打我!”他探出小脑袋,对追上来的江小渔扮鬼脸。
“你一定又说小渔阿姨的坏话,才惹她生气的对不对?快跟她道歉。”夙-温柔地抚模著宝贝儿子的头。
李凌乖乖的站出来对江小渔深深一鞠躬。“小渔阿姨,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老姑婆。”他特别强调“阿姨”、“老姑婆”这几个字。
江小渔虽然生气,但还是决定不和他计较。谁舍得打一个这么聪明又可爱的小孩?更何况他母亲徐夙-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夙-姊,里面忙完啦?”江小渔帮她拿起竹篮。
“是啊!孙大夫又跑去炼丹了。我们去收洗好的衣服吧!”
两个月前,江小渔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在河边洗衣服的徐夙-前面。江小渔落进河里时,因河水过浅,直接撞到河底就昏过去了,徐夙-马上跑到河边的屋子里,叫孙大夫及年轻人把她拖上岸,她才免于溺死。
江小渔虽然没受重伤,但擦伤不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过来,又花了三天才弄清楚自己竟然掉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世界,再花了三天直叹不可思议,最后花了三天时间才接受这样的事实。因她无依无靠,又有点爱“胡言乱语”,孙大夫便好心的收留了她。
徐夙-也是孙大夫七年前偶然在长安的郊外,将从断崖摔落湖里的她救起的。
至于那个小鬼头李凌,就是徐夙-坠崖时月复中的孩子。当时能保住他一条小命,连孙大夫都直呼不可思议。凌儿天生就精力无穷,小小年纪聪颖又顽皮。
“孙大夫,您又在炼什么怪丹啊?反正也没啥用处,干脆别炼了,快出来吃饭!”中午时间,小渔站在孙大夫的炼丹房外催促著。
“什么叫怪丹没啥用处?”孙大夫不满的咆哮,“你可不要小看我!”好歹他也是个名医,炼丹可是他的兴趣。
小渔只好无奈的站在门口,等他失败。
反正他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有时还会连自己的胡子都给烧掉,让人忍不住捧月复大笑。之前他的胡子本来是垂到胸前,现在只剩下一寸左右而已。
当她看到孙大夫把炭丢进火炉,又抓了另外两种东西往里丢,瞬间大骇。
“小心!”她冲进去抓住孙大夫就往外跑,到门外的空地后马上把他推倒在地,自己也跟著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轰地一声巨响,整个水鼎当场被炸成碎片,爆炸的威力使得屋顶跟墙壁猛然一晃,摇下不少灰尘、木屑,不少碎片散落在孙大夫跟小渔四周。
“呼……好险跑得快。孙大夫,您有没有受伤?”尘埃落定后,小渔怕孙大夫年纪大不经摔,连忙爬起身把他扶坐起来检查。
“发生什么事了?”夙-听到巨响马上紧张地跑出来。
“这回连头发都烧了吗?”凌儿跟在母亲后面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一老一少坐在地上,炼丹房则冒出阵阵浓烈的烟硝味。
“没什么事,只是……鼎碎了,我们摔倒了。”小渔吐了一口气,站起来向夙-解释。
“原来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孙大夫被夙-缓缓扶起身,不自觉的模模没剩几根的白胡须。
“还好比例不对,否则就不只这样了。”小渔有点无奈。“早跟您说别炼什么长生不老的药……人要是真的长生不老,那不成妖怪啦?!”
“为什么不只是这样?”对了,小渔在爆炸前就出声警告,还把他抓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形?你……咳咳……不要跑!”孙大夫抓住准备落跑的小渔。“你还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他早就觉得这姑娘来历奇怪,说什么来自台湾……他活了快六十岁,自认见识多广,但也没听过台湾这地方。台湾到底在哪个湾啊?
而且她似乎懂不少东西,可是都很小气不跟他说。尤其他炼丹时,她总是斥为无稽,说他浪费时间。
她也懂一点医术,但老说自己没“直照”不能随便替人看病,所以只偶尔帮他一点小忙。
他真搞不懂,给人看病还要什么“直照”、“斜照”?害他每次都一个人忙得要死。
看著边走边吵的一老一少,还有跟在后头喋喋不休一直提问的凌儿,夙-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况。转过身看著还在冒烟的炼丹房,墙壁剥落不少屑块,她等一下又有得忙了……
大厅里──
“你有病,是花痴病!去那儿付钱拿药!”
“还有你、你、你、你……不要每天准时报到!”小渔手指著夙-的方向,叫那些中气十足、一直偷瞄夙-、睑色泛红的粗汉去拿药──反正夙-姊才是解药嚷!
真是的!最近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难怪孙大夫非要她来帮忙看病。
一旁的孙大夫及病人忍著笑,不敢出声,免得招来白眼。
“我说孙大夫,您新请的这位女大夫可真凶啊!”病人小声的说。
“可不是嘛!要不是她,我看到晚上都看不完。”既然小渔不太愿意帮他看病,干脆就叫她来应付这些痴汉,以尽食客的责任。
“拿了药就快走人,没病不要再来!”小渔打发还黏著夙-不放的男人。
“夙-姊,你就在他们当中选一个比较好的吧,免得这些人老是浪费药材。”小渔累得趴在桌上。她好歹也是台湾大学医学系的高材生,如今却落得帮人看相思病!
夙-只是笑。“来,喝杯茶吧。”
“是啊!你就喝杯茶消消火气吧!瞧你脾气这么坏,传出去谁敢娶你啊!”孙大夫在一旁打趣道。
“我脾气坏碍著您老人家啦?”小渔接过茶。“夙-姊,谢谢你。”
“是没碍著我。不过我看你是因为都没人追你:心生妒忌吧!”孙大夫继续说。
“是啊!我妒忌夙-姊跟了您这么多年,竟然没被您给气死,也没被您炼的药给毒死。”憋了一肚子怨气的小渔反唇相稽。
“什么?!”孙大夫不满的叫著,撇下手边的病人站起来,准备跟小渔来一场口水大战。
小渔也不甘示弱的站起来,准备应战。谁教他瞧不起她,只会叫她赶苍蝇!
“你们冷静点,还有病人在呢!”夙-禀持“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连忙劝架。这种口水战两、三天就要来一次,内容不外乎孙大夫说小渔脾气坏没女人样,小渔说孙大夫炼的丹不能吃……每一次她都得来劝和,不过她知道两人只是斗斗嘴而已。
“不好了!不好了!”一阵急呼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娘!孙爷爷!小渔阿姨……不好了!”凌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跑边喊。
“凌儿,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夙-心疼的看著一路咚咚咚跑进来的宝贝儿子。
“你们快来,外面有人淹死了!”凌儿边说边抓著母亲的袖子往外拉。
“有人淹死?”孙大夫跟小渔对看一眼,马上跟著跑出去。
只见四个壮汉抬了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过来,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四个壮汉四孙大夫出来,连忙把那溺水的人放在地上。“大夫,您看看这个人还有没有救?”
大伙看那溺水的人高高胖胖的,少说也有百来斤,难怪那四个壮汉个个气喘如牛?他年纪轻轻,一张圆圆的脸,浓浓的眉,厚厚的嘴唇,身上是上好的丝绸布料,横看竖看都像是有钱人家子弟。
孙大夫马上蹲下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及颈部。
“大夫,怎么样?有没有救啊?”有村民焦急地问道。
“唉……太晚了。他已经断气啦!”孙大夫摇摇头站起来。
“那……那怎么办?”抬人的壮汉之一闻言愣愣的转头问其他三人。
他们几个是在茶园工作的,本来躲在河边偷懒,看见这个人在河里挣扎,他们遂好心把他救起来。本以为他一身华服,救起来说不定有赏金可拿,但现在人死了,只怕他的家人或官府会赖在他们身上,说是他们害死的,那可就不妙了。
“是啊!那可怎么办?”众人你一句,我一言。虽说天下太平,但官府或富贾欺压百姓的事还是有所闻。
“我看看!”小渔推开众人走向那溺水者,并蹲去查看。
“他溺水多久了?”小鱼问。
“刚刚还在水里挣扎,后来就没动了!”
“应该还有救。孙大夫,您来帮我。”小渔对孙大夫说道。
“他都没气了还有救啊?”虽是如此说,孙大夫还是蹲下来帮她。他倒要看这个怪女孩怎么救,说不定她真有两把刷子,这样以后就可以把治病的工作赖给她,他就可以专心去炼丹了。嘿嘿……
“孙大夫,您把他的衣服及领口松开!”小渔将那人的头转侧,打开他的嘴巴。
孙大夫照做。“然后呢?”
小渔将那人口中的细沙及小石子甩手挖出来。
“因为他的心跳停了,我要帮他做心脏按摩,所以麻烦您要帮他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怎么吸?”孙大夫好奇的问。
“您看著啊!”只见小渔捏著那人的鼻子,吸一口气,往那人的嘴亲下去,然后吹气。
众人一阵惊呼!
小渔抬起头,又吸了一口气,再住那人的嘴亲下去,再吹了一口气。
众人又一阵惊呼!好大胆的女孩……
小渔移到那人侧面,双手放在心脏上方,向下压了十几下。
“孙大夫,您还愣在那儿当佛像,换您帮他吹气了!”她看著孙大夫。
“我……”被点名的孙大夫还没从小渔惊人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别我啊你的,快点!”小渔催促道。
“可是……我……但我是……”孙大夫有点语无伦次。
“再不快些,他就真的救不活啦!”小渔眼底闪过一丝狡猾。
孙大夫为难极了。“我不行啦……”
“这儿除了我,只有您是大夫,不是您做谁做?医者父母心,难不成您真的忍心看著他死去?”小渔企图拿大夫的身分压他。
孙大夫看著那溺水的人,瞪著他的嘴。
天啊!虽然他向来不近,但也没有断袖之癖啊!这一亲,不是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吗?
“孙大夫,您别再蘑菇了,不然就来不及啦!”小渔眼神闪闪发光。
孙大夫白了她一眼。
我是大夫!我是大夫……因为我是大夫……孙大夫在心中默念。
心一横,他吸了一口气,闭著眼往那人的嘴亲下去,吹了一口气。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再吹一次!”小渔提醒可怜的白发老人。谁教他老是欺负她,不趁此报仇,更待何时?!
小渔看他吹完气,又开始心脏按摩,如此反覆约一刻钟。
现场一片安静……
当众人开始怀疑这样做有没有用,孙大夫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被要了时,突然──
那溺水之人喉咙发出一声咕噜,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孙大夫的脸正对著那人,眼睛眨了又眨──
“咳咳……呕……”那人不偏不倚地把咳出来的东西全部往孙大夫脸上喷。
“咳咳咳……”那人顺势翻个身爬跪起来,还一直咳著。
众人一阵欢呼。
“哇!真是神奇!”
“不得了啦!活过来啦!”
“江姑娘真是神医啊!”
“是啊!我们清水村竟然有如此名医,而且还是两位呢!”
“夙-姊,我们扶他回去歇息。”小渔扶起还在咳的那人。
群众逐渐散去,现场只留下满脸呕吐物的孙大夫──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小渔问那看起来一脸呆滞的人,不知他是不是还没回过神。
“是啊!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好通知你的家人。”夙-端了一碗热汤给他,让他暖暖身。
“娘、小渔阿姨,你们看他是不是吓傻啦?”凌儿好奇的问。
一听到有人说他傻,那人马上大声回话,“我才没有傻!”
他看见那么多人在看他,突然又小声说:“娘跟哥哥说不可以告诉不认识的人名字……”神态忸怩又不安。
小渔跟夙-互看一眼,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看他块头这么大,也有一定的年纪了,但说话却像个小孩,大概是个痴儿。
“我叫徐夙-,你可以叫我夙-阿姨。她是江小渔,是刚刚救你的人,你可以叫她小渔姊姊。还有这是我儿子凌儿。”夙-温柔的说,希望能化解他眼中的恐惧。“刚刚救你的还有一位孙大夫……凌儿,去找孙爷爷来。”
“现在我们认识了,你可以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了吧?”小渔也温柔的说。
“我叫……宇文溱洋……”那人胆怯的回答。
“雨蚊真痒?”小渔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怪名字?
“你几岁?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我们要找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落水?”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得宇文溱洋一愣一愣的。
“小渔,你一下问那么多问题,他没法回答的。”夙涪轻笑道。
也对。“溱洋,你几岁?”
“我……十五岁。”
“你家住哪?”
“扬州城……”
“家里有什么人?”
“有爹、娘、哥哥。但是爹娘不在这,只有哥哥。”
“那告诉我们你家在扬州城的哪里,我们叫你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宇文溱洋忽然低下头,“不要,不要找哥哥!”说著说著,他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越掉越多。“我不要哥哥!呜呜……”
宇文溱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令小渔跟夙-有点手足无措。
小渔定上前温柔的抱著他。“好,不要哥哥。那找娘好不好?”
“鸣……娘在长安……”
“那你爹呢?”
“爹不知道……在哪里……”
“在这的只有哥哥对不对?”小渔一边问一边抚顺他的发。
宇文溱洋点点头,吸吸鼻子。
“那还是只能找哥哥-!”
“提到哥哥,宇文溱洋又是一阵大哭。“不要哥哥!哥哥好凶……哥哥把我赶出来……呜……哥哥坏……”他边哭边说,丝质的袖子被他抹得都是眼泪鼻涕。
“你哥哥把你赶出来了?!”小渔生气的说。
竟然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哥哥?!她知道古人常认为家里有个智障儿是可耻的事,但把没谋生能力的人赶出家门实在是太可恶了!尤其看他的穿著,家里过得应该还不错,难道养不起一个智障儿吗?
小渔看向夙-,“现在该怎么办?”
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等孙大夫来了再商量吧。”
“这还用说,当然是把他送回他哥哥那儿啦!”孙大夫一脸狼狈的走进来,语气之愤慨,大概还在记恨刚刚的事。
“孙大夫,溱洋是被他哥哥赶出来的,您送他回去,不怕他又被赶出来吗?”小渔不满的说。不过是被喷了一脸嘛!心胸真是狭窄。
“那你说该怎么办?”孙大夫接过夙-递来的布巾擦擦脸。
“不如我们先把他留下来,找个人通知他在长安的娘好了。”
“但说不定他哥哥正焦急的找他呢!”孙大夫不以为然。
“您哪只眼看到他家人来找他了?若不是他哥哥不要他,溱洋会落水吗?”
“唷!你做什么这么想把他留下来?莫非……”孙大夫看著小渔,嘴边还挂著暧昧的微笑。
“莫非什么?您可别满脑子龌龊思想,我是看他可怜!而且您不也老是说,您这儿是专门收留落水的人?”她跟夙-都是同样的情形,多一人应该也无妨。
“你说我龌龊,也不看看你自己!竟然跟人在大庭广众下亲嘴……你自己亲也就算了,还……还……”一想到此,孙大夫就忍不住懊恼起来。往后叫他怎么见人啊!
“那只是人工呼吸,您不必想太多。更何况不这么做,溱洋怎么救得活?”小渔解释──虽然她的确是有点报仇的意思啦。
“对啊!孙爷爷,你别伤心嘛!这下全村的人都把您跟小渔姊姊当神医了,有什么不好呢?”凌儿也附和道。
“全村都知知道了?我还有脸见人吗?”孙大夫掩面发出哭声。真是晚节不保……
“孙大夫,您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哭哭闹闹的,像什么话!”小渔皱皱眉。
“你说要收留他,可是你看他那么大块头,我们哪养得起他啊!”孙大夫边哀号边说。
“不然……我以后帮您看双倍的病人,总行了吧?”小渔无奈的说,一点也不晓得将中孙大夫的计。
“这可是你说的喔!”孙大夫从椅子上高兴的跳起来,脸上完全没有泪痕。“就这么说定了!嘿嘿……”说完他就走进内室更衣,不理错愕的小渔。
她竟然中了孙大夫的计!小渔懊恼又懊悔。她之所以怕帮人看病,是因为她虽然是医学院的学生,但学的可不是针灸、把脉,草药之类,她在医学院专攻是妇产科啊──
扬州蜀岗牙城
“找到了没?”宇文淮洋焦急地问著走进来的两人。
程知节对他缓缓的摇摇头。“没有!”
“扬州城上上下下我们都派人寻过了,都没发现溱洋的行踪。”秦叔宝也说道。
宇文淮洋失望地坐回椅子上,头埋在手里。
溱洋已经失踪十天了。这十天来他几乎没睡过好觉,只为了这个跟他呕气离家出走的弟弟……但他实在是公务缠身忙不过来,才托两个好友帮忙寻找。
“我们再派人到城外搜索看看好了,说不定会有好消息。”程知节提议。
“对啊!我就不信把整个扬州翻过来还找不到他……老弟,你不用担心,就交给咱们吧!”秦叔宝很有义气地说,拍拍宇文淮洋的背。
“嗯!我再调一些人手给你们。除了牙城、罗城,还有扬州附近五十哩的小村庄,全部都要寻过。”宇文淮洋搓搓脸,站起来对他们说。“麻烦两位老哥了!”
“都是好兄弟嘛!溱洋是你弟弟,也就是我们的弟弟,帮你找也是应该的。”程知节怪声道。
“可不是!咱们这次来扬州玩,吃你的、住你的,帮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倒是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你看你现在这个狼狈样,恐怕会把扬州的美姑娘都给吓跑了!’秦叔宝笑著调侃。
“别说了!”宇文淮洋嘴角抽搐一下。溱洋就是因为姑娘才跟他呕气离家的。
“那我们先告辞了。早去早回,给你报佳音。”程知节和秦叔宝向宇文淮洋一揖。
“麻烦二位了!”宇文淮洋送他们到大门。
宇文淮洋乃镇国公宇文成及之子,家里自曾祖父时代便开始经商而致富。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太上皇李渊起兵太原,宇文成及与李渊是多年老友,散尽家产资助李渊招兵买马,天下稍安定后,便受封为镇国公,世袭罔替。
宇文淮洋打小与当今天子李世民一起长大,他十六岁时便追随李世民一起上战场,七、八年来参加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也有两百多场,进而被封为辅国大将军,正二品。
玄武门事变后,李世民继任为皇帝,他父亲宇文成及忽然大病一场,逼得他不得不接下父亲的庞大事业,而在他渐渐上手后,父亲的病突然“不药而愈”,并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连个字条也没留下,只托人跟他捎个口信,说要跟太上皇李渊去游览天下。
他在大叹上了父亲这个老狐狸的当时,也不得不担负起镇国公府上下将近五百人的生计。但他再厉害再能干,也只是一个人两只手,常常忙得晕头转向,只恨那只老狐狸当初不帮他多生几个兄弟。
他和唯一的弟弟宇文溱洋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他的生母早逝,父亲再娶第二任妻子才生下溱洋。本来夫妻俩非常恩爱,哪知溱洋一生下来就是个痴儿,后娘因此性情大变,一下说自己命苦,生了个不成材的儿子,一下又怕爹和他会因此赶她母子俩出门,天天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难怪爹会想尽法子逼他接手,自己落跑享清福去。
在他的心中,溱洋虽然是个痴儿,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弟弟,所以对他是疼爱有加,可这样还是化解不了后娘的心结。
“太少爷,您找的人都在外头候著呢!”刘总管从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的禀告。
“叫他们进来!”
他这次扬州之行是要来看看他在扬州订的一些货,顺便跟南洋来的商人交换些稀奇的商品;同时他还想把某些技术带回长安,省下成本,增加利润。而溱洋是跟他吵了三天,他才勉强答应一起带他来的。
其实皇上也私下交代他带-些东西回去──说穿了还不是要坑他一笔。皇上对他家大业大又自由自在,不用像他每天只能待在皇宫里,早就已经很不爽了,当然是竭尽所能地压榨他。
还有河间元王李孝恭托他带二十名苏杭美女、淮安王李神通托他带上好的茶叶、房玄龄托他带质地纯良的青瓷、杜如晦托他带宣纸、尉迟敬德要酒、魏征要铜镜、李靖要玉、长孙无忌要毯、张玄素要金器、令狐德-要书……
一长串明细,比他自己订的东西还多,害他不得不把简单的行囊变成五十几个大空箱,好帮这些土匪采购。
不过最卑鄙无耻的算是程知节跟秦叔宝。这两个人坚持要“护送”他来扬州,还要“护送”他回长安,说他带了一堆价值不菲的东西,要有人保护才不会被抢──哼!谁不知道他们是因为扬州美女才厚颜无耻地跟来的!沿路吃他的、花他的,到了扬州,每天上酒家玩女人也挂他的帐。
等宇文淮洋送走访客,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太少爷!”刘总管又走进来。
“嗯?”
“南洋商人已经把货送来了,要不要验一下?”
“不用了!”
“是。还有……”刘总管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宇文淮洋挑起眉。
“是……红-姑娘在绮霞楼,说是很想念大少爷……”刘总管冷汗直流。
小少爷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离家的……最近大少爷为此事心烦不已,害他们下人个个皮都绷得紧紧的。
“给她一笔银子,打发她走!”宇文淮洋不耐烦的挥挥手。老实说,他已经忘了有这个人了。
溱洋从小就非常黏他这个哥哥,甚至把他当偶像崇拜,不过他却不喜欢他身边的女人。曾经他身边有二十多个侍妾,可是都被溱洋赶跑了,只留下两个溱洋比较看得顺眼的。
这次溱洋会跟他呕气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他忙了一个多月没碰女人,好不容易拨空请那两个色胚帮他找了一个女人发泄生理,没想到当他跟那女人燕好时,溱洋闯进来大闹,说他没经他同意就找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睡觉”。
天知道溱洋口中的好女人只有娘一人,而且老哥的性生活还需要老弟来管吗?当时他又急又气,口不择言地要溱洋滚出去,没想到溱洋真的就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唉……